一个多星期后,她才从韩磊那里得知,原来就在她生日那天,沈嘉言的父亲从工地上摔了下来,正在病危中。听到消息的那刻,她只感觉浑身冰冷,连她都是这样,那么沈嘉言该有多冷,只想飞奔到他身边,给他,哪怕是片刻的温暖。推开病房的门,只听到“砰”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吴筱桐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沈父一脸怨恨的看着沈嘉言说:“为什么让我活下来?”沈嘉言沉默着,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的捡起,又拿出一个纸杯,倒了杯水,拿了药,递给他父亲,那样的坚决。吴筱桐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被地上的碎片割破了,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流。
沈父也看到了,愣了一会,才接过儿子手中的水和药吃下,然后,在沈嘉言的帮助下,躺了下去。吴筱桐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迅速退出了病房。过了一会,沈嘉言走出病房,陆映亦拉着韩磊走开,只剩下吴筱桐和沈嘉言肩并肩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吴筱桐拉起沈嘉言刚刚弄伤的手,皱着眉问:“疼吗?”“不疼,和我爸爸所受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沈嘉言收回手,说道。
“沈嘉言,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没有人回答,一段时间后,吴筱桐才听到一阵嘶哑的声音慢慢开口:“我爸爸是个优秀的建筑师,小的时候,他常常让我坐在他的肩上,带着我满院地跑。我那么地以他为傲。我说过,等他退休就带他去世界的各个角落看遍这世上最伟大的建筑。可是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要怎么接受他只能在床和轮椅上过他的下半生?”最后的话几乎已经不成调,吴筱桐听了很久,才能听清他说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嘉言,在她心里,他几乎是万能的。心那么疼那么疼,可是却说不上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紧紧地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生怕她一放手,他就再不在她身边。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到沈嘉言终于平静下来,他慢慢松开吴筱桐的手,说:“你先回去吧!我妈也快回来了。”在沈嘉言松手的那刻,吴筱桐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他这一放手,就是一生。
她努力挥去这股不好的情绪,说:“那我明天再来。”“你不要再来了,就快考试了,我知道你每天学得都很累,放心,我和我爸都会没事。好好准备考试。”吴筱桐还想再说什么,看着沈嘉言那么坚定的表情,终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医院。
沈嘉言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走回病房,对他父亲说道:“我答应您,但是也请您答应我一件事。”回家的路上,吴筱桐的心一直觉得隐隐的不安,她想起沈嘉言对她说的话,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又想起自己的父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忙着应付考试和担心沈嘉言,完全忽略了家里人的感受。她的父母也很担心她吧!于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下的脚步。进门,却只看到母亲在做饭,等到吃饭的时候她父亲也没回来。“爸爸呢?”“你爸这阵子很忙,公司里出了点事情。没什么大事,你安心考试。”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前爸爸再忙,总是会回家陪她和妈妈一起吃饭的。他总说:“钱哪有赚得完啊?外面的饭菜再贵也没有家里的好吃。”那时候,她总是笑,觉得她爸爸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最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顺利起来,没有时间去想更多,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回了房间复习。沈嘉言是在考前一个星期才回的学校,其实对他而言,回不回都是无所谓的。中间吴筱桐去了医院几次,每一次去,只觉得沈嘉言离他越来越远,他的父母对她也总是冷淡淡的。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只有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考试上。考试的那几天,烈日当空,吴筱桐觉得自己都快要中暑了。她妈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菜,她爸每天专车接送,全家都如临大敌一般,只有自己,每天不是望了带笔就是忘了带尺,如果沈嘉言知道,又会训她吧!想到沈嘉言,莫名地安下心来,她相信,考完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跟沈嘉言之间又会跟从前一样,甚至更好。三天的考试,感觉经历了一场大病,将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一点一滴全部慢慢倒了出来,所幸,吴筱桐自己感觉考得还不错,然后,就只剩下填志愿了。填志愿的那天,吴筱桐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沈嘉言,原本想和他确定该往哪里填的,最后,只好按她爸的意思填了北京的两所大学。还好,很久以前,她就试探过沈嘉言,他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默认了要和她一起去北京的。将表交上去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沈嘉言怎么没有来?”
班主任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沈嘉言被学校保送了,好几个学校都要他,他最后选了去上海的大学。”上海?不是北京。吴筱桐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班主任拿着吴筱桐的志愿表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吴筱桐,拍了拍她的肩,说:“你们这群孩子哦!”吴筱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怎么回的家,只觉得脑子里糊糊涂涂的,什么都想不明白。她想去找沈嘉言问清楚,这个念头冒起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害怕,她不敢面对了。她甚至想,就这样吧,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在家里昏昏沉沉地待了十多天后,她的父母终于忍不住,想把她送到上海的一个阿姨家玩几天散散心,毕竟高考之后她太需要释放一下。本来一点出去玩的心思都没有,却在听到上海两个字的时候动了心,狠下心来,就这样离开了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Chapter 14 结束
去上海之前,吴筱桐买了个手机,号码她只告诉了陆映亦,可是在上海的每一天,她都把手机开着,并且不让它离身。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期望着什么,或者在她心底,始终相信着沈嘉言,相信他不会放她一个人,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选择了去上海。就算不在一个城市又怎么样,只要他们还互相喜欢着,那么他们就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每天每天地想,渐渐的,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了,应该先去问问他的。吴筱桐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心里打定了注意,就会坚定地这么认为着。而且她早就算好了,再过几天就是沈嘉言20岁的生日,这个生日,她在高考之前就想着该怎么跟他度过。她相信,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在他生日之前,他一定会找她的,一定会。在她收到那条“吴筱桐,明天我生日“的短信时,她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她故意不回去,就是在等他找她,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告诉他。所以她马上收拾了东西,任阿姨怎么阻拦,还是坚持要去火车站。阿姨拗不过她,只好送了她,结果唯一能买到票的那班车是凌晨三点的,吴筱桐算了算时间,还能在十二点之前赶回去,就坚定地买了票,坐着等火车。 阿姨无奈地看着她,她想不到,这样外表柔弱的一个女孩,固执起来却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这样的脾气,不知道对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吴筱桐没有给沈嘉言回短信,她只打了个电话给陆映亦,知道他请了十几个人明天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个饭店聚会,她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这样上了火车,这是吴筱桐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带着点紧张和兴奋,更多的是急切,她要见到沈嘉言,将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的委屈,困惑和不安通通告诉他。想着想着,终于忍受不了疲惫,靠在座位上睡着了。下了火车,吴筱桐没有回家 ,带着行李直接去了陆映亦告诉她的地点。她到的时候是十一点半,,已经开席。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着她,风尘仆仆,头发凌乱,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完全不似平常的乖巧文静。陆映亦把她拉到自己边上坐下,替她理了理头发,问:“怎么回来了?你没告诉我啊?”
“我…”看着沈嘉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沈嘉言走到她身边,笑着说:“回来的真是时候。今天大家热闹热闹。”
他拿了个杯子,倒了杯酒,说:“谢谢大家今天能来,我先敬大家一杯。”然后所有的人都开始喝酒聊天,到处是酒杯碰撞的声音。吴筱桐想把沈嘉言叫到自己身边,可是他已经在另一桌坐下,那桌上有顾天蓝。她还看到了姜晓辰,他好像很担心地看着自己。感觉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好像在晕车一样,可是她明明坐的是火车,而且她从来不晕车。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哄,说:“哪位叫顾天蓝的可自动自觉站起来啊!今天可要代我们老班长喝几杯啊!”只看到顾天蓝微笑着站起,脸上还带着刚喝过酒的潮红,说:“我不太会喝酒,但是今天我也敬大家一杯。”沈嘉言站到她边上,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笑道:“不要欺负我女朋友啊!我替她喝三杯。”所有的人鼓掌,哄笑。吴筱桐感觉胃里一阵地恶心,脸色发白。“筱桐,你没事吧?”她看着陆映亦有些发青地脸,还有对她的关切,想要开口安慰她说“我没事”,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她跑了出去,找到洗手间,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她根本什么都没吃过。陆映亦也跟着出来,在她旁边拍着她的背,想让她好过些,边拍边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吵架也不能这样怄气啊!”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们吵过架,她一直以为他们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说过话而已,她不知道他已经换了女朋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吴筱桐抬起头,洗了把脸,把头发重新扎好,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以后,说:“我们进去吧!”
陆映亦担心地看着她走出洗手间,马上又跟上去。回到包间,吴筱桐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走向沈嘉言和顾天蓝。
“生日快乐,沈嘉言。我敬你。”说完,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又倒了一杯,“还要敬你,恭喜你保送去了上海。”两杯酒下肚,觉得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至少有东西了。
再倒了一杯,“这杯敬你们两个,你女朋友既聪明又漂亮。”正要喝下,被陆映亦拦住,“筱桐,我们回家。”有些头晕,人却更清醒。“今天这么热闹,怎么能回家呢?我们一起敬他们吧!”说着,趁陆映亦一个不注意,将手里的酒又喝了下去。“那好,我陪你喝。”陆映亦拿起桌上一瓶啤酒,“沈嘉言,今天你要是喝不过我,就别想出去。”然后,直接对着瓶口猛灌。所有的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起哄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沈嘉言看着面前这两个女生,一句话没说,也拿起一瓶酒灌起来。吴筱桐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只想找个地方坐下,看到对面有张沙发,就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安心躺下。她需要休息,所有的事情一定都是一场梦,等她醒来就会没事。
顾天蓝就这样站着,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心里千头万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帮着沈嘉言伤害那个她一直嫉妒和羡慕着的女孩,她后悔了,后悔答应沈嘉言,让自己陷进这样一种境地。
她还记得那天,沈嘉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请你帮我。”在听完他所有的叙述后,她原本可以一笑置之,这个曾经拒绝过她的人,他正受着最大的煎熬,她该觉得痛快,可是她却对他产生了怜悯。他相信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并且请求自己的帮助,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那么可怜,于是,说:“好,我答应你。”她听到他说:“谢谢,将来有一天,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她笑,她会需要他为他做什么呢?她最想要他做的,他做不到。
Chapter 15 梦醒
吴筱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头还是昏昏的,她的身上披着件男生的外套,不知道是谁的。大部分的人已经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平常比较要好熟的朋友在打牌,一股很浓的烟味熏得她的头更加疼。 陆映亦正坐在桌上打牌,见她醒来,就笑着说:“睡醒了?”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睡着之前,陆映亦正在喝着一大瓶的啤酒,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却见到顾天蓝也在这张桌上,而且就坐在她的下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我来打吧!”陆映亦退到旁边,吴筱桐坐下,重新洗牌。他们打的是斗地主,吴筱桐并不擅长,却在顾天蓝做地主时,死死地盯住她的牌,自己手中的牌也已经被拆得乱七八糟,完全没有胜算。顾天蓝看着牌,皱了皱眉,过了一会,沈嘉言坐到她边上,说:“我来教你打。”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吴筱桐看到,他的手机竟然跟自己是同一款的,只是颜色不同,心思又飘向了别处。情势马上扭转,自己手中已经没有好牌,另外两个人也是一脸无奈,她看到沈嘉言指着顾天蓝的牌,教着她说:“出这个。”曾几何时他们和韩磊、陆映亦也经常一起打牌,一开始,她总是输,然后,她就学会了耍赖。因为只要她一耍赖,沈嘉言就完全拿她没办法,只好不断地放她牌,后来,跟他们打牌,她几乎就不再输。每一次她只要一赢,就会露出得意的笑容。韩磊和陆映亦常开玩笑说他们夫妻俩出老千。而现在,他正教着别人,来对付自己。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有电话铃声响起,她看到顾天蓝拿出一个手机,接了电话。那分明是和她一样的手机,却和沈嘉言拥有同样的颜色,那样刺眼的银白。她原本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梦,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真真切切的摆在她面前,一件一件,她看得清清楚楚,再无法逃避。也许刚刚那一刻,她还醉着,可是现在,她完全醒了,而且无比的清醒。她要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弄个清楚明白。这样想之后,她扔下手中的牌,说:“沈嘉言,你给我说清楚。”
沈嘉言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憋红的脸,终于站起来说:“我们去外面说。”
两个人进了隔壁的一间房,周围很安静,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俩,吴筱桐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勇气,她看着沈嘉言,一字一字,问:“我是谁?”“筱桐,你别这样。”她继续问:“顾天蓝是你女朋友吗?”“吴筱桐。”有些薄怒。眼泪就在眼眶打着转,她硬是忍住,现在还不能让它掉下来,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吗?”好像过了很久,才听到沈嘉言说:“顾天蓝是我女朋友。”她感觉这个回答她等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她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会拉住他,打他,骂他。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觉得累,她想,一定是她等了太久。有两行眼泪顺着她脸颊慢慢淌下,沈嘉言看着她,想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手伸到半空,仿佛想起了什么,终于握拳,又颓然地放下。“那我呢?”不愿认输,不想放弃。“筱桐,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也许我们都误会了,我们认识了太久,对彼此了解得太深,才会错把这份友情当成爱情。”沈嘉言尽量平稳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吴筱桐摇着头,哭着说。他就这样看着流泪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他又一次让她因为自己流泪,他只愿这是最后一次。
“筱桐,我对你的感情与爱情无关,但是我们可以这样做一辈子的朋友,你要相信我。”沈嘉言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要拼尽全力,他才能完整地把这句话说完。
“沈嘉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吴筱桐丢下最后一句话,跑了出去。
一个人走在熙攘的街头,在这8月的天气里,每个人都觉得酷热难耐,她竟然觉得一阵阵的发冷,她想回家,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分文,她竟然什么都没拿就跑了出来。现在回家,也只会让爸爸妈妈更担心吧!只能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吴筱桐。”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到姜晓辰拿着她的行李正向她跑来。
现在,她大概是所有人的笑话。“谢谢你。”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姜晓辰却没有松手。“我送你回家。”没有心思再作任何的抵抗,只能任由他跟在自己的后面。“我是不是很傻?”声音很低,仿佛是自言自语,可是姜晓辰却清楚地听到。
“不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那天,他牵着我的手说‘我们不会分开’,里面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证人,今天你们每一个人都帮着他来欺负我。我在你们心里,真的就这么蠢吗?”
“你不蠢,你很聪明。”“到现在,你们还要骗我。”“吴筱桐。”姜晓辰忽然停了下来,站定。吴筱桐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你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是往往三分钟热度,所以对什么都不是很精通。也很粗心,总是丢三拉四,不喜欢用钱包,因为容易弄丢。对气温的变化没有什么概念,通常会在自己病了之后才知道天气已经变冷,所以很容易感冒。你很固执,对自己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别人很难说服你,甚至常常会受你影响。但是其实你很没有原则,最不喜欢跟人争东西,如果有人跟你抢,你会首先放弃。有的时候会很勇敢,会义无返顾去做自己认定的事情,但其实你一点都不坚强,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以为不去面对就不存在。你对自身以外的事情永远漠不关心,但是其实你比谁都善良,就算看到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也想把它们带回家。”明明是姜晓辰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却感觉到沈嘉言在跟自己说话,她渐渐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姜晓辰还是沈嘉言?“筱桐,如果你不觉得我是趁虚而入,那么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她想哭,却没了眼泪,意识慢慢恢复过来,眼前的确是她从初中开始就崇拜着的姜晓辰,可是,没有欣喜,只有心酸。在这样的时候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她连一点抗拒地力气都没有,仅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支撑着她,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真的谢谢你。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再见。”留下姜晓辰独自站在繁华的街头。脑子里全是她的眼,她的笑,开心的,调皮的,一个一个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想起填志愿前一天,遇到沈嘉言,他对他说:“筱桐会去北京,我去上海。”
“为什么告诉我?”“你很喜欢她吧?筱桐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是往往三分钟热度,所以对什么都不是很精通。也很粗心,总是丢三拉四,不喜欢用钱包,因为容易弄丢。对气温的变化没有什么概念,通常会在自己病了之后才知道天气已经变冷,所以很容易感冒。她很固执,对自己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别人很难说服她,甚至常常会受她影响。但是其实她很没有原则,最不喜欢跟人争东西,如果有人跟她抢,她会首先放弃。有的时候会很勇敢,会义无返顾去做自己认定的事情,但其实她一点都不坚强,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以为不去面对就不存在。她对自身以外的事情永远漠不关心,但是其实她比谁都善良,就算看到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也想把它们带回家。”
他听他用一种无比眷恋的语气慢慢地说着吴筱桐的一点一滴,心里一股无名的火往上窜。
“你在跟我示威吗?”“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再放弃她。”说完这一句,沈嘉言就走开了,心里觉得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他让别人不要放弃她,自己却先舍了她。第二天填志愿的时候,他反反复复想了又想,终于在最后一刻,从班主任那里抄下她的志愿表,填下。而那一番话,姜晓辰只听沈嘉言说过一遍,却一句一句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刚刚这样的情境下,毫无意识地,再由他的口说给她听,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向感动,又慢慢镇定了下来,他用了她的软弱做赌注。然而,这一把,他到底还是赌输了。
Chapter 16 生病
回家之后,吴筱桐就病了一场,先是发烧,然后喉咙发疼,头昏沉沉的,好像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就病倒了。在家吃了几天的药,每天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思考。只要一去想,眼泪就肆无忌惮地掉下来,宁愿就这样病下去,不愿醒来。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感冒,反反复复,硬是拖了十多天。在吴筱桐生病期间,毫无悬念地,她收到了志愿表上所填的第一志愿Y大的录取通知书,曾经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大学,因为她一直以为那里有她和沈嘉言的未来。这一年多以来,她拼命努力,为的就是这一天。可是,在手握通知书的那刻,她只想狠狠地大哭一场,哭着哭着,她就给沈嘉言发短信,做了一件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做的事。我在哭。怎么了?我拿到通知书了。那是好事啊!恭喜。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不回我?…你说过,你只喜欢我,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你都忘记了吗?…沈嘉言,你不要太过分。…你跟她在一起吗?你们的快乐是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的,这样,你们还能快乐吗?
…拨号码,无人接听。沈嘉言,接电话,我让你听听我哭的声音。你听了一定很高兴。…再拨号,关机。我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感冒了,外面在下雨,我跑出去淋了雨。如果我现在浑身湿透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心疼?
…我恨死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有些东西无法挽回,不管她做什么。这样做,只会把他们俩越拉越远。但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心里一个声音对自己说:“算了,放手吧!”,另一个声音又在说:“我这么痛苦,他们凭什么能快乐?”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内心不断地挣扎,煎熬,好像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是善良的,一个是邪恶的。几乎每一次,都是邪恶的战胜了善良的,不停地给他发过分的短信,骂他的,哀求的,委屈的,手机里都是一条又一条从来没有回复的短信。发完之后,她就会后悔,觉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招人讨厌的女孩,连自己都讨厌。明明可以不这样卑微,可是她却让自己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仿佛一片片碎片再拼不完整。这样的女子,她曾经最看不起,可她偏偏却成了这样。所有的事情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似的,任由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只有这样,她才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每一天,从恶梦中醒来;每一夜,在眼泪中睡去,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感觉自己每一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最后一次,她终于失去所有的理智,只想让自己的痛缓解一下,或者想要他跟她一样痛,于是她发:沈嘉言,你真是冷血。过了一会,短信提示的声音。她颤抖地去拿手机,却不敢查阅。她害怕,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弱的一方。她敢发这些短信,是因为她认定他永远都不会理会她这些无理取闹的行为。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甚至,她根本没有想过,一旦他有了回应,她又该怎么办?
很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按了确定。够了,吴筱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记忆里他对自己唯一一次说过的重话,她愣在那里,连哭都觉得多余。
反复地看着这条短信,然后,她竟然笑了,她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痴。然后,她把手机里发件箱收件箱里所有的短信,连同沈嘉言的号码一并删除。吴筱桐被她爸妈拉去医院挂了三天的水,感冒病菌终于离开她的身体。她也开始像个正常的中榜生,笑着接受亲友的祝福。开学前几天,她接到陆映亦的电话,说想在开学前再聚一下,相约一起去爬山。
吴筱桐听出她口气里的犹豫和不安,问:“还有谁?”“我,韩磊,好像姜晓辰也去。还有…沈嘉言。”马上又说,“没关系,你病刚好,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我去。”陆映亦好像没有反应过来,问:“啊?你说什么?”“我说我去,什么时候?”“真的吗?太好了!这个星期六早上七点我到你家来找你。不见不散。”
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吧?你现在一定厌极了我,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么,让我最后一次再好好看看你,把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然后,等待某一天连同所有我们共同的回忆一起忘记。
Chapter 17 爬山
周六一大早,陆映亦就到吴筱桐家里,把她从床上拖下来,给她选衣服,设计发型。
“我们去参加宴会吗?”吴筱桐好笑地问。“比参加宴会还重要,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后悔死沈嘉言。”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吴筱桐的脸马上沉了下来。陆映亦看她表情不对,马上小心地说:“筱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们就这样去吧!打扮得再漂亮,他也看不到。”即使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再见到他时该如何波澜不惊地说:“嗨,沈嘉言”,可是真正等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不看他,尤其他的旁边还站着顾天蓝。
陆映亦拉过韩磊,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不是说就我们几个吗?她来干吗?”
韩磊也是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沈嘉言现在一定已经死在陆映亦的眼睛下无数次。
尽量忽略陆映亦的怒气和杀人的目光,沈嘉言陪笑道:“就你们俩最磨蹭。赶快上山吧!不然下午都下不了山。”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呼吸,一样的轮廓,好像还是从前,什么都没有改变。吴筱桐忍不住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马上又收了回去。在她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做了那么多可笑的事之后,他如何还能做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吴筱桐很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什么什么都不在乎?心好像又疼了。吴筱桐,你争气点,今天,不许再丢脸。自己给自己加着油,尽量轻松地说:“我们比赛吧!六个人,分成三组,看哪组先到山顶。最后到的那组晚上请吃饭。”“好啊,好啊,这样有意思多了。”陆映亦附和道,然后看了看所有的人,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分这个组。“映亦,我和你一组。”吴筱桐在还没有人说话之前,抢先开了口。韩磊拍了拍姜晓辰的肩,开玩笑地说:“兄弟,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一组了。”
姜晓辰看了看吴筱桐,没有说话。“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开始吧!”吴筱桐躲开那道从她出现就跟随自己的目光,说道。
三组人各自找着不同的入口上山。下午两点,韩磊和姜晓辰首先到达山顶,接着沈嘉言和顾天蓝也到了,四个人坐着等陆映亦和吴筱桐。半个小时之后,韩磊看到陆映亦慢慢走上来。“热死了,是谁选这种天气出来爬山的?”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喊。“怎么你一个人?”沈嘉言首先问道。“筱桐还没上来吗?我们走了半小时就分开了。筱桐说这样胜算大。”“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呢!”韩磊一脸责备的语气。陆映亦也感到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她手机啊!”姜晓辰说着。陆映亦赶紧拨了号码,提示语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可能没电了,她老忘记充电。”陆映亦沮丧地说。“再等等吧!她走得慢,说不定一会就上来了。”沈嘉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下午四点,周围的人陆续都下山,山下已经很少有人上来,五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来路上有没有熟悉的人影出现。“不等了,我要去找她。”陆映亦站起来,就要往山下走。韩磊拉住他,说:“别冲动,不要一个找一个,再把你丢了。我们先商量一下。”
觉得他说得也对,于是陆映亦停下脚步。“这样吧,女生在这里等,万一她上来又找不到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三个男生下去找,有什么消息电话再联络。”这个时候最冷静的竟然是顾天蓝。三个人分三路往下走去。吴筱桐靠着一棵树坐着,脚下一阵阵疼痛袭来。不知道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将折断的树枝扔在路边,刚刚一个不小心,就被尖锐的树枝割破了腿。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裙子,裙脚有一块已经被血染成红色,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试过站起来继续走,可是每走一步都觉得钻心地疼,只能就这样坐着。
她看着周围的环境,苦笑了一笑。原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还是放不下吗?她找到那棵刻有她和沈嘉言名字的树,坐下,脚下的疼痛也好像有所缓解。你一定能找到我的吧?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身后有人向自己走来,她反射性地转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渍,表情却是欣喜的。姜晓辰走近她,紧张地问:“没事吗?”脸上的表情转为失望,她摇着头,说:“没事。陪我坐会,好吗?”姜晓辰在她旁边坐下,听到旁边一个细细地声音慢慢说着:“我们高二春游的时候也是来这里爬山的吧?”姜晓辰点着头,可是她却没有看他,继续说道:“那一天,我也是一个人,想抄近路,却又迷了路,当时我很害怕,只能站在这里等你们来找我。没过多久,他就找到我,他说:‘不管你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刚刚我弄伤了腿,竟然有一丝的高兴,我想,如果我在这里等他,他总能找回我。结果,他还是把我弄丢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姜晓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又坐了了一会,听到她说:“下山吧!他们该担心了。”姜晓辰背着吴筱桐慢慢往下走,这是第一次她靠他那么近,可是他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只是心疼。他感到他的颈脖上有湿润的液体不断地往下淌,他已经分不清,是他的汗水还是她的泪水。
沈嘉言站在一棵树后,看着姜晓辰把吴筱桐背下山,然后往他们刚刚坐过的地方走去。他找到那棵树,上面用刀刻着的“沈嘉言和吴筱桐到此一游“的字已经开始模糊,他伸手抚摸着那些字,仿佛她的笑容还在眼前。他怎么会忘记,那天,他们全班一起爬山,最后只有她没在指定的时间内到达集合处。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担心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样艰难,几乎找遍了整座山,他才在这里找到她。
她见到他,委屈地说:“我迷路了。”原本斥责的话在一刹那全都说不出来,甚至变成:“放心,不管你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
她那样笑着望着他,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在这里留个念吧?”然后,从包里拿出把小刀,“你刻,就写‘沈嘉言和吴筱桐到此一游’。”“吴筱桐,这是没文化的人才会干的事。”他觉得丢人,不愿意干。“可是今天真的很值得纪念啊!你就做一次嘛,就一次,一次,好不好?”
她晃着自己的手,脸上带着点哀求的表情,无奈,只好刻下这行字。看到她脸上马上得意地笑着,他也不自觉地笑了。有的时候,她真的是很难缠,可是自己偏偏明明知道她的诡计,为了那个笑容,却心甘情愿去做那些原本他从来没想过要去做的事。
下山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怎么了?”“沈嘉言,我走不动了。”“那怎么办?”“你背我啊!”说完,就笑着伏上他的背。这是他第三次背她,感觉却和前两次都不一样。她的身体在他背上不停地乱动,还在他脖子上不停地吹着热气,弄得他发痒:“再闹,我把你丢下来了。”“你不会。”得意地笑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就是知道。”…“沈嘉言。”“恩?”“你要一直背着我。”“这个恐怕很难。”…“你这么重。一直背着你,我会累死的。”“你说什么?”感觉到背上被狠狠的掐了一把,只好求饶:“好了好了,你减肥的话,我就背着你。”
“还有,以后你不许背别的女生。”“我妈算不算?”“讨厌。”…她的笑容好像就在自己的身后,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沈嘉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拿出手机,把那条发给姜晓辰的“她在三号路口的半山腰”的短信删除。要往前看,只能,往前看。沈嘉言到山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了。他看到吴筱桐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于是,他走过去,牵起边上顾天蓝的手,笑着说:“吴筱桐,你看你,一个人把大家忙得手忙脚乱的。”
陆映亦看到吴筱桐腿上的伤,心里已经内疚得半死,听到沈嘉言的话,更是一肚子火,冲上去说:“沈嘉言,你别欺人太甚。”吴筱桐连忙站起来,想要拉住她,却只觉得脚下一阵地疼,忍不住喊:“啊!”
听到她的声音,陆映亦又赶快转过来,扶着她:“要赶快去医院,不知道会不会发炎。”
右手搭着陆映亦的肩,想借助她的力量让自己迈开脚步,眼前一个人已经弯下腰来,说:“我背你。”吴筱桐看了一眼沈嘉言和顾天蓝牵着的手,终于慢慢将双手放在姜晓辰的肩上,将自己交付于他。沈嘉言,你看,这世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愿意背我。
Chapter 18 朋友
“伤口挺深的,要打支破伤风针,再缝两针。”医生仔细观察着伤口,然后说道。
听到又是打针又是缝针的,吴筱桐的心即刻凉了下去,她是极怕痛的。从小,每次生病,打针挂水对她而言都是酷刑。她宁愿吃十粒药,也不愿意打一针。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吃药行吗?”对于这个弱智的问题,医生连回答都省下了,直接说:“只缝两针,麻药可以不打。”
吴筱桐的脸刹那间转为苍白,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站在旁边的沈嘉言上前一步,说:“医生,她很怕痛。”这样一句极为普通的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陆映亦看着沈嘉言,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初听到这句话时,吴筱桐不是不欣喜的,可是只是一刻而已,那份欣喜马上被自己的仅余的自尊压了下来。他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的这句话她已经不想再追究,只是她厌烦了他自以为是的了解,包括,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决定。所以,她抬起头,说“那就不打麻药了。”无比镇定的语气,似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连医生都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她。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八九岁,扎着个长长的马尾,脸色稍显苍白,明明是虚弱的,但全身透着一股力量,让人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小姑娘,很勇敢嘛!”将手中开的药单递出去,“那先去药房取药,再到这里打针。”
姜晓辰从进门就一直站在吴筱桐旁边,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清楚,更加觉得无力。“我去取药。”姜晓辰接过单子,起步要走,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绊住了。
转过头,看到吴筱桐一只手拉住自己的衣角,眼里好似还闪着泪光,看着自己,说:“你不要走,在这里陪我。”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静得连他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他的眼前只剩一个吴筱桐。
他竟然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想让时间就此停住。终于,他闭上眼睛,想:“姜晓辰,你真是疯了。”沈嘉言从他手里拿过药单,说:“还是我去吧!”然后走了出去。吴筱桐拉着衣角的手放下,屋内没有人再说话。吴筱桐很是紧张,她看着医生穿针引线,无法想像这线要穿过她的皮肉缝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除了害怕,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姜晓辰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伸出手,说:“害怕的话抓着我的手,只看着我就行。”
此时此刻,想要给她所有的力量,即使这力量那么弱,即使这力量不是她要的。
吴筱桐,如果这场戏是你要的,那我陪你演下去。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掌心,大概因为紧张,她的手心有些湿湿的,格外温暖。
下针的时候,她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渗入自己的手背,有些疼,但他却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的时刻,他怎么都不会放手,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一辈子都不用放手。
吴筱桐觉得这疼痛蔓延了全身,一分一秒都觉得难熬。闭上眼,感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可以依靠,顺势将头靠了上去。姜晓辰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马上放松了下来。如果他紧张,靠着他的人会更紧张吧!一针、两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对于他们俩而言,却是刻骨铭心。一个因为疼痛,一个因为她的疼痛。沈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来,在过道里慢慢的走着。他想,打了麻药的应该是他吧,怎么全身都是麻麻的,心也好像被掏空了,没有任何的感觉。在走廊里的时候,遇到了他爸爸的主治医生,也是这里的外科主任,跟他打了个招呼,知道他同学受了伤,还很热心地说要去看看,被沈嘉言拦了下来。是个很好的医生吧!在他爸爸住院的这段期间里,如此不遗余力地照顾他们一家人。他还看见,陈医生将他妈妈硬塞给他的红包悄悄放在爸爸的病床枕边。没有多想,走出了医院。阳光刺伤了他的眼睛,有些发酸。姜晓辰扶着吴筱桐上楼,回家。“对不起。”听到微弱的声音对自己说。“我觉得这种时候说‘谢谢’会更合适。”开着玩笑,想让气氛轻松起来。
“对不起。”吴筱桐还是固执地说着。姜晓辰扶着她的手有些颤抖,但马上又镇定下来,笑着说:“是因为今天你利用我在沈嘉言面前演得这出戏而觉得对不起我,还是因为你感觉到我喜欢你而觉得对不起我?”
吴筱桐的脸有些红,她很感谢他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甚至是感动的,但是更多的,心里一 直有很内疚的感觉,如果她不把这种感觉告诉他,她会更难过。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他却用这样一种云淡风清的语气说了出来,让它无所遁形。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吴筱桐没有说话,因为这种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姜晓辰看了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明明很清楚结果,可是在她伏过他的背,抓过他的手,靠着他之后,在他试过离她如此近的距离之后,他那样希望,在刚刚那个刹那,她会说:“我没有在利用你。”哪怕只有一刻,哪怕只是欺骗他,让他相信,她对他有着片刻的真心。可是他们俩都太清醒,所以,他狡黠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
吴筱桐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有那么几分钟她竟然怀疑眼前这个前科累累的男生对自己是不同的,甚至还发愁着如果他真的开口,她又该怎么办?
真是庸人自扰了!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吴筱桐对他说:“谢谢你,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我也很幸运能认识了你。”姜晓辰转过身,下楼。听到背后关门的声音,又转了过来,盯着这扇门良久,然后苦笑了一下。沈嘉言,我们做回朋友。那天晚上,吴筱桐给沈嘉言发了这条短信。过了一会,她收到短信,只有一个字:好。两个人之间,如果只有一方喜欢着另一方,那他们之间永远成不了恋人,顶多只能做好朋友;而心甘情愿做朋友的那方一定是爱极了另一方。
Chapter 19 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前两天忙着交期中论文,没时间更新。
下星期运动会,有五天的假,我会努力填坑,并且开始修改前面的。
我第一次写文,有的地方可能其实还很幼稚,甚至某些地方我自己都觉得失望,但是你们还能等在这里,并且给我鼓励,我很开心。
真的很谢谢大家。
预告下章会有转折哦!
祝大家新的一周一切顺利。
近三个月的暑假,对刚刚经历了高考的人来说,应该都是一段难能可贵的记忆。生活,不再是除了考卷就是参考书,这才发现,原来人生并没有这般枯燥。高考,像是一条分界线,所有的人,不管是得意的、失意的,都像是欲火重生一般,找寻着一种跟自己的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这一个暑假的记忆对吴筱桐而言是什么?是沈嘉言毫无理由的离开自己的身边,还是那些反复留下的眼泪还有伤痛。有什么是改变了的,吴筱桐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比以前更懒,更讨厌说话;没有人的时候,眼神会无法聚焦在一个点上;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真心的笑,偶尔笑的时候,心也是寂寞的;对着镜子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也许更多,这些改变了的并不只有她的生活,或许还有她的整个人生。唯一没有办法改变的,是事实,是她需要每天醒来不断提醒自己才能接受的事实:沈嘉言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曾经,他们之间近得可以听见彼此心跳,而现在,北京到上海,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手机里有开学初他群发的一条短信,通知大家他的新号码,吴筱桐没有储存,可是只那一眼,那个号码就已经烂熟于心,明明她连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每晚,拿起手机,心里一次次打好腹稿,那些同学之间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大学生活怎么样,学习紧不紧张,但是一个一个数字摁完,又马上后悔,怕自己一旦听到他的声音,就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所谓的友情毁于一旦。走进教室,会习惯性地往后面看,好像这样看着,有一天,就能像以前一样,看到沈嘉言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然而,每一天,都是失望。她不参加学校里的任何活动,食堂、宿舍、教室就是她所有的生活。有一次,因为忘记带钥匙,临时折回宿舍,门没有关,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吴筱桐对人也太冷漠了,我跟她说话,她只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也不知道她傲的什么”,“也许她只是还没习惯吧”。她听出来是同宿舍的苏染、蒋雯和季雪的声音。等她们说完,吴筱桐推开门,拿了钥匙离开。三个人一脸尴尬地看着她,不再说话。吴筱桐觉得好笑,她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不过是说事实而已,她根本就不介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缘分做成朋友。那晚,半夜醒来,吴筱桐听到邻床的苏染一直在呻吟,以为她在说梦话,开了床头灯,才看清,她正痛苦的捂着肚子,一脸的汗。吴筱桐马上清醒,叫:“苏染,苏染,你怎么了?”“肚子很痛。”苏染继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赶紧下了床,叫醒了季雪和蒋雯,三个女孩看着苏染,全都不知所措。吴筱桐首先镇定下来,说:“你们去叫宿管员开门,我扶她下来,赶紧送她去医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蒋雯和季雪扶着苏染,吴筱桐去挂急诊,拿药,三个人看着她在医院奔波的身影,心里有什么被撞击着。苏染是扬州人,原来她患有遗传性的胆结石,平常没什么,一旦疲劳,就会发作。最后医生建议她住一个星期的院,三个人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学校,轮流照顾着她。出院的那天,吴筱桐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这一段时间来,她的辛苦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是冷漠,只是不善于表达,出事的时候,比谁都冷静,并且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苏染看着她,真诚地说:“谢谢你,筱桐。”吴筱桐笑了笑,这是她进大学以来,第一次真心地笑出来,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无法说出口。
季雪在旁边笑着说:“庆祝苏染出院,我们四个人今晚好好聚一下餐。”
蒋雯也凑上来,推着她们说:“那赶快走啊!我要饿死了。”“苏染病刚好,那些油腻的不能吃。”还是吴筱桐有理智。“知道了,大婶。”三个人笑着,然后异口同声道。四个人快步走出医院,身后留下的是她们的欢声笑语。所有的误会、尴尬、怀疑、心结都在那一天里成为过去,吴筱桐这才感觉到身边有朋友的感觉是那样好。即使吵闹,争着吃最后的一块蛋糕或是其它,都觉得那是快乐的。最重要的是,只有被她们闹着的吴筱桐,心才会感觉不那么空。所以,她在给陆映亦的电话里说:“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开学两个月后,是学生会的换届选举,其实也轮不到大一什么事,吴筱桐对这种事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天季雪回来,兴冲冲地说:“我费劲了千辛万苦,终于搞到四张今晚学生会选举的票。快点去吃饭,去占个好位。”另外两个人也是拿着票激动半天,吴筱桐看着书,说:“我就不去了。”
季雪走过去,把她的书抢掉,假装生气地说:“你又来了,这票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苏染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筱桐,一起去吧!听说今天还有个大一的出来竞选学生会主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我们就当去给他加加油!”吴筱桐无奈,被三人拉出宿舍。到达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吴筱桐被她们三个人拉着往前挤,好不容易挑到一个她们还算满意的位子坐下。其实不过是一场无聊至极的选举,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讲述着自己当选后如何为了学生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连台词都千篇一律。吴筱桐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同一个网站上下载的。选票拿在手里,揉成一团,随后扔在地上。“现在有请最后一位参选者,也是唯一一位大一新生,看他如何有勇气站在这里同大三的学哥学姐们竞争。”主持人说完,全场哗然,后面甚至有很多人站了起来。原来全是奔着这位大一的来的啊,那就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吴筱桐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走上台,他自信地扫视全场,似乎目光有片刻地停留,然后微笑着说:“谢谢大家今天的捧场,我是姜晓辰。”原来是他?竟然是他?那他为何没告诉自己,他也来了这里?是巧合吗?
吴筱桐被身后一阵阵地掌声,笑声吵得头疼,偏偏连身边的三个人都完全沉浸在了台上人的演讲中,想走,却被挤在中间,无法脱身。她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引起了全场的轰动,讲什么有什么关系呢?他有让无数女生惊喜的脸,有她们喜欢的幽默,甚至或许更多,这些,吴筱桐从来不曾有过怀疑,从他站上台的那刻,结果就已经注定,前面的人只能黯然退场。结束的时候,吴筱桐对着还处在兴奋状态中的三人说:“你们先回去,我遇到一个老同学,聊几句再走。”人几乎都走光了,吴筱桐还是站在门口等着,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其实她可以当没有来过,反正这么多的人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于是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离开。姜晓辰站在门口,望着低着头的吴筱桐,心里一阵悸动。这一刻,他等了两个月,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她,甚至打听到他的宿舍,他一遍遍练习着见到她时,该怎样说:“真巧,原来你也在这里。”可是学校不过这么大,他竟然一次都没有遇见她。他不去找她,不告诉她他喜欢着她,他只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她身边,就像今天,她终于发现了他,站在门口等着他。其实在准备室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心不在焉的她,好像比以前更瘦,坐在中间,无聊地东张西望,心思完全没有在台上。上台的时候,他有些紧张,不知道她看到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不敢去看她,所以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她从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她,早在很多年前。那天下着小雨,他去物理老师家补课,快到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屋檐下,一只手伸出来,接着雨水,然后自顾自开心地笑着。走的时候,手里有伞,却不打开,在雨中,专找坑洼的地方走。头发被雨水淋的有些湿,凌乱地搭在肩头,却毫不在意,像个得了逞的孩子满意地笑着。
从此以后,他就专找她也在的时间去物理老师家。后来他们分到一个班,看着她的身边有了沈嘉言。而就是那个笑容在他心里那么多年,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叫:“筱桐。”听到自己的名字,吴筱桐抬起头,报以灿烂的笑容。“怎么没有告诉我,你也考到了这里?”“给你一个惊喜。”“惊吓还差不多。我被你的后援团吓到了。为什么来竞选?”要告诉她,如果做了学生会主席,你要不看到我也很难吗?姜晓辰只是笑笑,说“这样我的粉丝才会越来越多。”吴筱桐听着这熟悉的自恋的语气,感觉人整个地轻松起来。他总是有这个本事,让自己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着看着他,真好,至少姜晓辰还没有改变,并且现在就站在她的身边。从此,她便不是一个人。那晚,她睡了开学来第一个好觉,觉得如此安心。
Chapter 20 奔赴
姜晓辰创造了进大学的第一个神话,几乎Y大每一个人都知道有个进校才两个月的大一新生在本届学生会竞选中出尽风头,打败了那几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大三师兄,成为新任的学生会主席。
不过是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并没有真正想过要怎样去做。可等他真正坐上这个位子,却觉得一切都得心应手,顺理成章,仿佛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高中的时候,他做什么,总是压在沈嘉言之下,事情做得再好,别人也只会认为是沈嘉言的能力;而现在,他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空间,才真正懂得,当一个男人手中握有权利时,是如何地斗志昂扬。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又见到了吴筱桐,这一次,她的旁边没有沈嘉言。他约她吃饭,她不会拒绝;给她打电话,她也会安静地听着;偶尔她也会去找他,帮她宿舍的人问他要学校活动的票。他们经常坐着聊天,谈生活,谈理想,只是,不谈情。吴筱桐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设定为朋友,那么,无论他再努力,他也只能走到这里,不能再进一步。对于跟他表示好感的女生,姜晓辰从不拒绝,好像跟他身边每一个女生都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关系,他跟他们调情,玩笑,有时候也出去约会,但是,唯独对吴筱桐,他始终以朋友的身份在她旁边。
记得有一次,吴筱桐对他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跟你做朋友。我比那些女生聪明多了。”当时他真是去撞墙的心都有了,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只要看过他对她的行为,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他对她的感情,可偏偏当事人智力正常,却感觉迟钝,还自以为聪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看着她,无奈笑笑说:“是啊,你最聪明了!”然后,回到宿舍,自个郁闷了好几天,谁都不想见。过了几天,吴筱桐好不容易找到姜晓辰,他以为她总算感觉到什么了,因为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然后还半带害羞地递给他一封信。“情书吗?”没有接信,故意开她玩笑,问她。“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是我们宿舍的硬要我来。你好好看看吧!”把信扔在他桌上,就匆匆跑掉了。拆信的时候,姜晓辰有些紧张,一打开信封,他就后悔了,因为这完全就不是她的字迹,是个叫季雪的女生洋洋洒洒写了大概两千多字的情书,大意就是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他之类的,这种信,他一个星期能收到好几封。结果,他又自作多情了一番。想想,确实觉得自己可笑,她怎么会喜欢他?她那么喜欢沈嘉言,他们之间,是他亲眼见证了。对吴筱桐而言,他不过是她一个比较熟的高中同学,顶多,也就是个朋友。因为同在异乡,彼此才会多了那份熟稔吧!晚上,吴筱桐还特意打电话给他,问他看完那封信没。不是不想对她生气,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所有的气就都消失了。“总得来说,文采还不错,引经据典的,比我上星期收到那封好多了。你也有参与讨论吧?”他对着话筒咯咯笑道。吴筱桐一听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正义感马上涌上来,对着话筒喊道:“姜晓辰,那个是我朋友,不喜欢,你也要尊重她。我限你今晚之内,写一封两千字,不,三千字的回信。态度要诚恳,语气要委婉,反正,不能伤害她。”然后,“啪嗒”一声,就把话筒挂了。那边姜晓辰还握着话筒,把她的话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还挺会命令人的,不写又怎么样?
这样想着,另一只手却已经拿出稿纸和笔,但是她的要求也太多了吧,今晚他还要不要睡觉了?
吴筱桐宿舍里的人常对她说,姜晓辰对她肯定是别有用心,不管她如何坚持,她们总能拿出一大堆的证据来反驳她。其实,他对她的好,她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或许,潜意识里,她不想去承认。现在,她可以完全的信任他,甚至依赖他,可是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事情曝露在阳光底下,那她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享受着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自私,因为害怕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午夜梦回时的那个身影,回忆过去时的心痛,偶尔的失神,所有的一切,不是忘记了,而是刻意地掩盖。可是有些东西,掩盖了不等于不存在。那天早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如此的陌生。过了今天她才20岁,可是那张脸上丝毫没有20岁的女孩该有的生气,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年。她看着镜中的脸,竟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没有忘记,去年的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她有多久不曾那样笑过。那一刻,她想念沈嘉言,想念曾经的自己。几乎是一瞬间,她做了个决定,她要去见沈嘉言,她要找去找回那些属于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想要立刻飞奔到他的身边,抱住他,告诉他,她有多么想念他。然后,她将自己仔细地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宿舍里的人还没有醒,她轻轻关上门,打了辆车去了机场。那是吴筱桐第一次坐飞机,她什么都没有带,身上只有几百块的现金,还有前几天她爸爸作为她的生日礼物给她的一张信用卡,她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应该足够她买一张北京去上海的飞机票。
登机的那刻,她是激动的,不是因为第一次坐飞机,而是因为自己的勇敢。她正在一场为爱奔赴的旅途中,那些伤害,疼痛,她通通不记得;她只记得他的笑,他的眉,他的眼。
吴筱桐看到F大校门口那块老式的牌匾,才相信自己终于就站在了沈嘉言的校门外,她和他终于不再是一千三百公里的距离。她伸进口袋,想拿出手机给沈嘉言打电话,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是没有带出来还是在哪里弄丢了?吴筱桐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只好慢慢往校园里走去。没有关系,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遇见了。F大有超过百年的历史,房子虽然老旧,却有着一种旧上海独特的风韵,并且拥有浓厚的学术气息。吴筱桐在校园里走着,想着自己脚下的路沈嘉言也曾经走过,心里欢喜着,好像每走一步,就离他更近。有几对情侣在这适合恋爱的季节里在这个美丽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谈着情说着爱,吴筱桐一路笑着看着他们,被他们的幸福感染着。快走到教学楼区时,她看到对面一对男女正在拥抱,女生好像还在在哭,男生抱着他,在低声地安慰,那样温柔。吴筱桐僵在原地,双脚好像被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原来,走着走着,真的能遇见,她真的看到了沈嘉言,而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顾天蓝。她不知道顾天蓝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她应该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准备着两个多月以后的高考,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那么聪明,也许她和沈嘉言一样,被保送了,甚至,也许,她也被保送到这个学校。他们分别多日,再见时,女生泪眼蒙胧,男生温柔哄劝,多浪漫的一出爱情喜剧!
而千里迢迢赶来的她呢?依旧是那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只想逃,逃开眼前这一幕,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跑了多久,吴筱桐终于觉得累了,停了下来。她坐在草地上,再顾不了更多,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旁边不断的有人停下脚步看她,或者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听,只想将这一年来所有的委屈,怨恨,思念,全部哭出来,再不留一点。等她哭累了,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走出这个校园。平静下来,她找了个电话亭,拨了脑子里最熟悉的那个号码。“喂,你好,哪位?”沈嘉言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了接听。
“是我。”“筱桐吗?你在哪?”他重新看了来下手机的电显示,刚才是上海的区号,他需要再确定一次。
“我在学校啊,没什么事,就是想打个电话给你。”有浓重的鼻音,她哭过,还是感冒了?沈嘉言不自觉地皱了眉,他确定她在上海,那她一定就在这校园里。沈嘉言拿着手机,几乎立刻就跑了出去,完全忘记了他旁边还站着个顾天蓝。
“喂,筱桐?你还在吗?”“恩。”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在校园里四处找着她的身影。他将每个电话亭都跑了个遍,终于,在校门口的投币电话亭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有半年没有见她了,准确来说,是七个月零四天,最后一次见她还是那天去爬山,她弄伤了腿。她又在对他说谎,她说谎的技巧总是那么不高明,手机有来电显示,她竟然还敢说她在自己学校,明明就在他的学校。要去戳穿她的谎言吗?不,他不敢,他怕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把她也拉入地狱。所以,说谎就说谎吧!这个电话打了有十分钟,可是他们俩之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大部分的时间是沉默,听着彼此的呼吸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其实,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百米。最后,吴筱桐说:“那再见吧!”“筱桐”“恩?”把话筒又收回来。“生日快乐!”“好,再见。”吴筱桐终于把电话挂上。记得她的生日又如何,她一点都不快乐,这是个糟糕透顶的生日。吴筱桐抬起头,不让眼里的泪水再掉下来。沈嘉言一路跟着吴筱桐,看她出校门,上了出租车,然后去了火车站,买票,上车,这一个小时里,如果吴筱桐有一次回头,就能看见沈嘉言,可是她没有,她再不会允许自己回头。
亲眼看见她上了火车,沈嘉言才回了学校。到宿舍的时候,觉得全身疲惫,躺在床上,不想动。迷糊中听到宿舍里的人说,“你们看到没,今天在校门口的草地上有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大概哭了半个多小时呢”,“我也听说了,声音好大,恐怖死了,好像是外校的,没见过的女生”,“哎,真是可怜”。沈嘉言转过身,有一滴眼泪从他眼角留下。
Chapter 21 尝试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晚了,呵呵!
晚上再更新一章或者两章吧!弥补一下。
“你冷不冷?”边说边拿出件外套给旁边的人轻轻盖上。“老头子,你自己披上吧!现在夜里都有点凉。”身边的人又扯下衣服塞还给他。
最后,两个人靠在一块,手搀着手,那件衣服就盖在他们的身上。吴筱桐看着她对面的这对公公婆婆,眼睛有些许的湿意。她被这极普通的一幕感动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便是世间最大的幸福吧!而现在,你又将执着谁的手,与谁偕老?
揉了揉眼睛,才感觉到自己的孤单和无助。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想过要去放弃自己对沈嘉言的感情,因为她能想到要和自己一起变老的人就只有沈嘉言。一次又一次,用尽全力,不计后果,甚至不择手段地试图再靠近他身边,结果,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吴筱桐不曾想过她会这样回来,去的时候,那样义无返顾,她以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见了面之后,继续做朋友;而现在,她独自一人踏上归途,却不知这归途会将她带往何方。
姜晓辰说的很对,什么勇敢和坚强,都是假的,她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面对事实,一个不敢忘记过去,也不敢重新开始的胆小鬼。在她看见那个拥抱之后,她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只知道逃离,不敢问他,也不敢再见他。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沈嘉言和顾天蓝早就是男女朋友,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们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拥抱,亲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缺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又还有多少她无法得知的事情?吴筱桐又掉入了自己设计的旋涡里,只觉得浑身冰凉。下了火车,这黑压压的人群让吴筱桐觉得害怕。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和力气再独自一人再走回去的路。“喂。”“吴筱桐,你在哪?”一阵很大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膜,还带着点紧张。吴筱桐疑惑了一会,刚刚她拨的是宿舍的电话吧,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吴筱桐!”见没有回答,那边的音量更大了。话筒里有个人急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吴筱桐觉得心里一暖,声音随即低了下来:“我在火车站,我,害怕。”“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姜晓辰挂了电话就往外跑,可是,这么晚,他们学校又这么偏,根本就叫不到车,跑了二十分钟才看到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不停的催促着司机,脑子里只有她刚刚在电话里的那句“我害怕”。她从来不在他面前认输,她的委屈和害怕让他觉得心疼,忘记了等待了一天的焦灼和不安,只想确定她好好的,只想陪在她身边。直至看到坐在台阶上她那瘦弱的身影,心才有了着落。他终于来到她的身边。
吴筱桐抬头,看到匆忙赶来的姜晓辰,脸上还有汗水在滴。这才想起,几天以前,他们就约好了今天一起过生日的,他的生日只比她晚一个星期,而她竟然全部忘记。心里有些酸涩,一直以来,吴筱桐都在装糊涂,她可以去怪沈嘉言对她的残忍,可是她对姜晓辰又何尝不是,或者更甚。吴筱桐站起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想为他拭去脸上的汗珠。姜晓辰没有想到她突然的动作,头本能地往后仰。吴筱桐没有停住,手继续伸向前,轻轻地抚上他的脸,虽然隔着一张薄薄的纸,可是依然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热气,温暖着她冰凉的手。“对不起,害你担心;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看到她哭,姜晓辰所有的智慧都用不上了,只能边给她擦眼泪边不停地说着:“我没有怪你啊,你没事就好。你看,现在才十一点半,还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你别哭啊!”
吴筱桐却哭得更凶,嘴里含糊着说:“我去了上海,我去找了沈嘉言。”
心渐渐往下沉,他等了她一天,用尽了各种方法去找她,打她手机永远是关机,问她舍友又说她一早就不见了,他为她担心,为她着急,甚至借着学生会主席的名义进了女生宿舍只为等她一个电话,因为他知道她只记得宿舍号码。现在,她告诉自己她去找了沈嘉言,她还希望他能说什么呢?
他应该怒发冲冠,然后拂袖离去,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尊严扫地,可是他不舍得,他不舍得看她哭,不舍得在这样的时候放她一个人,不舍得从此再见不到她。他只知道这一路她一定很辛苦,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
轻叹了口气,姜晓辰拍着吴筱桐的背,说:“没事了,回来就好。”吴筱桐之于沈嘉言,姜晓辰之于吴筱桐,又或者某某某之于他姜晓辰,你看,一报还一报,这世界公平得很。宿舍里的灯还亮着,没有人入睡,都在坐着等她。吴筱桐一进门,全都冲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筱桐,你把我们吓坏了。去哪也要跟我们说一下。”“是啊,姜晓辰今天打了二十多个电话进来,后来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干脆连人都进来了。”“刚刚他接电话时发了好大火,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挂了电话就往外冲,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担心的要死。”吴筱桐记起临进宿舍前,姜晓辰在她耳边轻声说:“筱桐,不要再作践自己。”
一字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让她撕心裂肺地疼。她们还在说着什么,吴筱桐全都听不见,转过身,就往楼下跑去。果然,在公寓门口看到还没离开的姜晓辰,正抬头看着楼上她宿舍的灯光。
吴筱桐跑到他身边,仿佛怕自己会后悔,着急的地说:“我们试试吧!”
姜晓辰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好像没有听清。“我说我们试试,让我试试爱上你。”吴筱桐又坚定地说了一遍。这一次姜晓辰听清了,他知道她只是因为受了伤,他知道他应该拒绝,他知道一旦深陷就无法回头,可是他的双手已经先拥住了对面的吴筱桐,只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还有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得那个字:“好”。一切,恍如梦中。姜晓辰,谢谢你一次又一次捡起被沈嘉言丢弃的我,谢谢你没有在我孤单无助的时候放弃我,谢谢你努力为我所做的一切。那么这一次,换我来努力,让我努力爱上你,做一个懂得珍惜,值得你爱的女子。或许,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
Chapter 22 简单
周六的时候,姜晓辰陪吴筱桐去买新手机,知道她懒惯了,换型号用不惯的话,可能又会随意放在一边,想找她又难了,于是指着玻璃柜里原来那款,说:“就买你以前那个吧!也挺好用的。”
吴筱桐弯下腰,看了一眼那个跟自己弄丢的一模一样的手机,然后抬起头,对他说:“你的手机呢?”姜晓辰有些疑惑,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吴筱桐接过手机,转头对服务员说:“谢谢,请帮我拿一个跟这个一样的手机。”
身后,某人的嘴角慢慢上扬。回去的公车上,吴筱桐摆弄着新手机,小声嘀咕:“早知道还是买原来那个,按键跟我原来那个都是相反的,我都不会用。”身边的人马上抢过她的手机,说:“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不难的,一学就会,我教你啊!”
吴筱桐看着他得意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笑了。从来都不知道,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让一个人这么快乐,只因为买了一个跟他一样的手机,就高兴地像个孩子。这样的姜晓辰,以前的自己不曾认识,也不会注意。现在,她想让他因为她而一直快乐。轻轻地挽起他的手,笑着说:“以后,我不会让你找不到我。”姜晓辰似是被吓了一跳,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可是幸福感还是慢慢蔓延开来。不管将来会如何,能够拥有这一刻,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某天一大早,吴筱桐被拉去上姜晓辰的公选课。待到坐下,吴筱桐还处在睡梦状态中,蒙胧中听到讲台上有人在讲:“欢迎大家选修这门‘遗传与优生’”,头脑立刻清醒过来,瞪着旁边已经笑作一团的姜晓辰。整堂课,吴筱桐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因为上这门课的几乎全是男生,讲的内容又实在是…抬头看了一下台上的那个老教授,长成这样,真让她怀疑他优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姜晓辰起先还颇有兴趣地看着吴筱桐千变万化的表情,没过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剩下她一个人坐立不安地等下课。“谁允许你选这个课了?”下了课,吴筱桐生气地问。“教务处允许的。”气结。“你脑子里都想什么了?”吴筱桐还想好好教训他。“想你了。”油嘴滑舌。“下星期陪我去上我的公选课。”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命令他。“啊~~~不要啊~”呵呵,山人自有妙计。吴筱桐这学期选的是插花艺术,全部是女生。“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一个雍容典雅的女老师看着门口的姜晓辰问。
吴筱桐笑着拉着一脸郁闷的他进了教室,随后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晓辰摆弄着手中已经被他摧残地不成样子的花,问旁边正在插花的吴筱桐:“我就坐着,行不行?”“不行,既然来上课了,就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不容商量的语气。“那你帮我插。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还想挣扎一番,撒娇似的把手里的花递给吴筱桐。
“自己插。”姜晓辰无奈,只好继续摧残着手中的花,偶尔转过头看看身边的人。看着插花的吴筱桐,安静,贤惠,温柔,像是一个…好妻子。姜晓辰不由地叫道:“老婆。”吴筱桐的手一颤,被手上一枝月季的刺扎到,有些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将它插进瓶中。
“老婆。”试探性地再叫了一次。“好好插花,插不完今天我们下不了课了。”有些微怒,脸上还带着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