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声来,英溢文紧张得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待掀开的门帘,莲雨掀开门帘了,走出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裙的清雅女子,白色的缎带系于后髻,随着甲板上的沙帘一起被微风吹得飘扬起来,几缕发丝顺风拂过她的面颊,她柳眉紧触,弹指若破的肌肤嵌于脸上,稍带怒意的看着凌雪然。在她面前,骄傲的凌雪然也败下阵来,逊色于她的容貌。金子龙和风玉轩也缓缓的站了起来,像被定住似的看着她。
“娴依,你怎么出来了。”云怜月出声问道。
桑娴依别过头看着英溢文,答道:“姐姐很久都没有回房里,我出来看看。”只是脸上的怒意更胜先前了,她缓缓的走到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看到娴依走上前来,脸色不自在的左顾右盼,想躲开这张充满怒意的脸,可是现在已来不及了。
“你都看到了,是不是?”娴依直接的问道。
英溢文不说话,用沉默来掩饰他心中的紧张。其余人的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云怜月想:“娴依认识他吗?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
金子龙想:“好你个英溢文,装什么纯情,还让我出什么点子。”
风玉轩想:“什么时候认识个绝色美人,居然不告诉,算什么兄弟呀?”
凌雪然想:“怎么回事,不是云怜月吗?怎么又冒出个女人来?”
“你说话呀?”娴依再次问道。
英溢文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来,“啪”的一声,英溢文侧过脸去,脸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娴依却流下了眼泪。
“你做什么?”凌雪然上前扶着英溢文对娴依说道。
金子龙和风玉轩都搞不清楚状况的站在那里,被一突出其来的一幕惊得动弹不得。
“娴依,你怎么了,为什么打他?”云怜月上前说道:“咦,你怎么哭了。”
听到娴依哭了,英溢文捂着脸转过来看着两行泪水的娴依,眼里尽显歉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缕异样。
凌雪然眼里闪过一丝妒火,这个女人打了她心爱的男人,想到这里,她冷不丁朝娴依扬起手,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出乎意料了,因为她扬起手的一瞬间英溢文稍带怒意的捏住了她的手。
“表…哥,你…。”
“你要做什么?”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凌雪然还是头一回看到,不仅是她,连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风玉轩也是第一回。
凌雪然惊得呆住了,眼含水雾的看着他,无言无举。他又侧过身,望着流泪的娴依,低头轻语:“姑娘,对不起,在下刚才得罪了。”
话已挑明,娴依无力的退了一步,云怜月赶紧扶着,说:“娴依,你怎么了?”
这让她如何说得出口,难道告诉在座的人她刚才被面前这个男人看到了几乎透明身体吗?她还是一个姑娘家,何以起齿,只能流着眼泪转身奔回房里。
“娴依,娴依。”云怜月喊道,又对客人说:“对不起,怜月先失陪了,各位请自便。”
云怜月转身追回房去,娴依已经趴在床上不断抽泣,无论云怜月如何寻问,娴依只是哭泣不语,不得已她只能静静的陪着她、安慰她。
第13章 剪不断,理还乱
甲板上的人不知何时走掉的,只是云怜月再出来时,已了无人踪了。问生伯,生伯说:“你们刚进去不久,那位凌姑娘就下船走了,接着风世子和金公子也跟着走了,最后一个走的是英二公子,一脸悔意的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还是后来风世子来唤他,他才走掉的。”云怜月站在船头,迎着夜风思索着刚才那一幕,仍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清晨,娴依换回那身麻布衣服、带着一张无表情的脸回来家里,桑梓华已经起来了,高兴地和她说着话:“回来了。”但又发现不对劲又问:“娴儿,怎么了?”
“没有什么,爹,我有点儿累了,先回房了。”她轻声的说完,头也不回的朝房里走去。
桑梓华一脸疑惑的坐在那里想着:“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城南英府
英溢文正躺在塌上,不远处桌上的蜡烛已成灰烬了,留下一堆眼泪在烛台之上,窗边挂着的鸟笼子里,一只画眉正飞上飞下,欢快的叫着。昨夜,他一宿未合眼,睁着眼、闭着眼脑子里始终是那张铜镜前的脸,赶之不走挥之不去。伸手轻抚被娴依打过的脸,似乎还能感觉到疼意,她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么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眸,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难道是…,想到这里,他惊起身来。完全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怎么可能,可是风玉轩的家仆说亲眼看到他上船的,后在船上又并未见过他,真的会是他吗?英溢文呆呆的想着,一个家仆敲响了他的房门:“少爷,您起来了吗?老爷在书房有请。”
“知道了,告诉他,我马上就去。”这么早老爹找我做什么?他下塌打开了门,已有两个丫环拿着铜盆站在那里了,他洗了脸,整了整理衣衫走了出去。
来到书房里,看到凌雪然的父亲凌北书坐在客椅上,看到他进去,一脸怒意的别过头去,英溢文正在想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书案正坐的英世彬也板着一张脸的盯着他。英溢文一头雾水,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了?
“爹,姑父。”他恭恭敬敬的称呼,并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响。
“你个不孝子,昨天做了什么?”英世彬严历的问道。
“昨天?昨天没有做什么呀?”他辩解道,昨天的经历努力在脑子里回放着。
“你没做什么?那雪然怎么一回到家就哭,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凌北书站起来生气的说。
“欺负她?姑父,此话从何说起呀?”
“你还不承认?昨天雪然回到家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把自己关到房里,今早不管我和你姑母怎么叫,她就是不开门,昨天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她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来找你找谁呀?”
听到凌北书这么说,英溢文已知晓七八分原因了,只是他要怎么说两个老人才明白原因呢,只好不言语,等着挨训。
“你说话呀?”英世彬大声说道。
“爹,姑父,既然你们认为是溢文的不是,那我也不想在争辩什么了。”
“好你个不孝子,你还有理了?”英世彬站起来说道。
看到情况有些变化,凌北书转向他说道:“溢文,你是不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如果你有什么意见的话,趁现在一切还没定下来之前最好是说清楚。”
不等英溢文开口,凌世彬走上前来说:“他能有什么意见,能娶到雪然这样的好姑娘是他上辈子修的福气,再说,这门婚事我和你姑父已经定下了,由不得你不答应。”
“爹,你不要这么独断好不好?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呀?”
“你有什么意见?”
“我…。”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凌北书正看着他,他又不忍伤了老人家的心,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来就是同意了,好,五天后是我的六十大寿,介时我会当场喧布你们定亲,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的对雪然,要是有什么闪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英世彬说完这句话又看向凌北书一改严肃面容说:“你呀,也别乱操心了,等着当老泰山就是了,哈哈哈哈。”
“唉,许是我误会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走,喝茶去,我请客,哈哈哈。”
两位老人就这样走了,留下英溢文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书房里,他的下半生就这样被定格了。心里的一股怨气无处发泄,从马房里牵出马来,向城外的某一个地方奔去。
某一个地方,依山傍水,景色怡人,在那个不知明的湖泊边上,有一座竹子砌成的二层小楼,楼前“泌竹居”三个字嵌于门前上方,外用木头排成的小桥位于湖水之上,周围洋溢着宁静详和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英溢文牵着马走了过去,栓定马之后,惆怅的走到小桥前沿,一股脑儿坐下,双脚吊在桥下,捡起旁边的石子,挥手扔到湖里,平静的湖面顿时荡起层层波纹,远处几只白鹤闻声后展翅离去,空中留下“扑扑扑”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向后躺在桥上,闭着眼望着天空,望着望着睡意来袭,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第14章 酒入肠,忧仍在
门终于开了,娴依走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的桑梓华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爹。”她轻唤。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望着这个自己认为了解却又不了解的女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娴儿,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这个样子,爹真的很担心。”
“担心?”娴依猛的抬头看着面前苍老的脸,眼中所含的关切触动她内心的亲情,她轻笑了,说:“爹,我没事了,昨天是发生了一点不开心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看着笑了的女儿,是什么让她变化得这么快的,桑梓华怀疑的看着她。
“对不起,爹,女儿又让您操心了,不过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了,您就放心吧。您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去。”说完她蹦蹦跳跳的跑向厨房,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眼看向门外的天空心想:“柔儿,你要保佑我们的女儿啊,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些天城南英府里大进大出,为了准备英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丫头、婆子、家丁忙得不亦乐乎。英家是集所有商行于一身的大东家,商号遍布全国各地,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英世彬过大寿,不管是怀好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人都会借此机会去掺上一脚,当日来客定会门庭若市。但却也有悠闲之人,比如英溢文,他此时就和风玉轩、金子龙坐在琼月楼里。
“我说溢文兄,你爹过寿,也不回去帮帮忙,在这里坐着,也不怕别人说你不孝啊。”
“呵呵,全府里的人都忙起来也轮不到我操心呀。”他端起一杯水酒仰头一饮而尽。
“唉,”风玉轩一声轻叹之后又对一边正沉迷拨算盘珠子的金子龙说:“算盘精,你怎么又在拨弄你那破算盘啊?这次谁又欠你钱了?”
“谁也没有欠我钱。”他头也不抬的回答,继续拨着算盘珠子说道:“我是在计算给世伯多少钱的礼物才划算,既能拿得出手不失面子、又不寒碜。”
“唉,我说你们家那么大的银庄,难道买件礼物的钱都没有啊?还在这里拿这种事情算计,你就不闷啊?”
“算了,玉轩,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算盘精,你就让他算吧,看他能算出个什么来。”英溢文不耐烦的说。
“还别说,溢文,你准备送什么礼给你老爹贺寿啊?”风玉轩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说道。
“还送礼呢,明天我的下关辈子就定格了,哥们儿,以后想要和你们一起出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英溢文无奈的摇摇头说。
金子龙停下了拨算盘珠子的手,风玉轩也看着他,体会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怎么了?”两个人同时问。
“明天老爹说在寿宴上要喧布我和表妹雪然的婚事。”英溢文幽幽的说。
“这么快就决定了,溢文,那你是怎么想的?”金子龙问道。
“我怎么想的,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只不过这次是再劫难逃了。”
“我觉得你不该这么讲,你不觉你这么说对凌雪然很不公平吗?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各方面条件都配得上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否定她呢?”风玉轩突然严肃的说道。
“你说得对,表妹的确是很好,可是我…我就是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你让我怎么去接受嘛,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自己没有想清楚就被别人糊里糊涂的给决定了。”英溢文说完又喝了一杯酒,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你明天要怎么办?”金子龙问。
“不知道,一切都明天再说吧。”
第15章 佛净地,不解惮意
西下的落日染红了云原有的色采。时间逐渐的离去,那一丝赤红最终沉了下去,撑起一弯弦月,夜幕已降临了。
“怜月姐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茶桌边娴依双手托着脸坐着问。
“哦,你能看出我有心事?”云怜月走到她面前坐下笑着问。
她含笑点点头。
“怎么说?”
“因为以前你看到我都会有很多话说的,可是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
“我的傻丫头,你弄错了,不是我有心事,是你有心事,我是看你一直在发呆不忍打扰你才不言语的。”云怜月轻轻的刮刮她的小鼻梁说道。
她眨了眨眼说:“我怎么会有心事呢,一定是你弄错了。”
“从小到大,你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的?”
“姐姐…。”
“娴依,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我只希望你要是有不开心了,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总可以听你倾诉呀。”
“姐姐,我理解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既然你不说就算了,明天陪我去慈云庵烧香吧。”
“慈云庵?好呀。”
“那明天下午我在城门口等你,你可不要像上次一样失约了哦。”
“放心,我知道,既然决定要去了,不去就是对菩萨不敬,这份胆子我可没有。”娴依作害怕状说道。
“你知道就好,呵呵。”
“那…我先回去了,不然爹会等得太晚了。”
“好,我叫莲雨送你。”她站起来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那我走了。”
“小心点儿。”云怜月深深的叮咛。
“知道了。”娴依头也不回的一股脑儿就跑没影了。
慈云庵乃是一座百庵堂,虽说不如寺院雄伟壮丽,却也是香火鼎胜、信徒不绝。庵堂外的那棵大榕树少说也有个几百年的历史了,见证了世上的不少成败沧桑。枝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布条,树下周围插满了香烛。人们都相信这树有灵气,可以保佑人心想事成。
云怜月她们姗姗来迟,此时的慈云庵已过了最繁华时段,也许是想来感受那份久违的宁静吧。进入庵井,本来清晰的香烛味更加浓郁了,周围都弥漫着一层青烟,袅袅的飞升,处处都显示出庵堂的神圣不可侵犯。
来到正堂,云怜月和娴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实,闭着双眼,各自祈求心中所想之事。莲雨从香蓝里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点燃递着怜月和娴依,一阵参拜之后,莲雨从新接过插在了香炉里。
“阿弥陀佛。”从内堂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师太,她轻声念道。
云怜月抬头,微微一笑:“原来是圆音师父。”
“施主,住持有请,还说叫上您带的朋友。”圆音微笑着说道。
云怜月起身一怔,她是和主持静云师太说过今天会过来上香,可没有和她说过会带朋友过来,她看看娴依,说:“娴依,一块走吧。”
娴依起身笑着轻轻点点头。
“这边请。”圆音提手引道。
走了一小会儿,来到一间禅室外,圆音向里叫道:“师傅,云施主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苍老之声。
娴依和云怜月走了进去,看到一老师太静坐于床塌之上,她七十岁上下模样,脸上已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双眼紧闭,手拿佛珠来回拨弄着。不久睁眼说:“阿弥陀佛。”
“静云师太,怜月打扰了。”云怜月客气的说。
“云施主不必多礼,恕老尼体弱、不能起身待客之罪。”
云怜月笑笑,静云失态的眼神却落到了娴依的身上,她上下打量着她,娴依觉得很不自在便问:“请问师太,我有何不妥吗?”
静云师太忽然叹了口气说:“这位施主,人世间的事情都由因果循环、苍天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你如何强求也是得不到的,老尼想告诉你的是:凡事不要过于执着,老天自有他的安排,一切就都顺其自然、随心吧。阿弥陀佛。”
听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把娴依给弄糊涂了,她想问什么,却不知道要如何问,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之后云怜月与师太聊了些惮意佛学,更请教了一些如何去掉她心中的苦闷。
从慈云庵出来,娴依就一言不发,马车上,云怜月拉着娴依的手问:“娴依,你在想什么呢?”
“姐姐,我在想刚才师太的话,到底有什么玄机呢?”她柳眉紧触的说。
“别想了,师太不是告诉你一切顺其自然吗?”
“我也懂得师太的意思,只是我心里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好了,别乱想了,你看天快黑了,而且一会儿可能会有雨,早点儿回去吧。”云怜月说着,马上停了下来,外驾车的小哥说道:“小姐,集宝斋到了,请下车吧。”
“集宝斋?”娴依看着正要下车的云怜月问道。
“我的胭脂快用完了,听说老板进了新货,我来看看,快下车吧。”云怜月伸手说道。
娴依下了车跟在后面,但立即停住了脚步,云怜月转头问:“娴儿,怎么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麻布衣衫,云怜月立马明白过来说:“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嗯。”她笑着答道。
第16章 机缘?天意
门口除了云怜月的马车外还有一辆很豪华的马车,这个集宝斋都是很有身价的人才能去的地方,里面的珍奇古玩,随便一件也得好几百两银子,普通人也只在这门口路过的份。
她背着手无聊的看着那辆漂亮的马车,想着是何人家的杰作,不想背后有一只大手慢慢的靠近了她。
“好你个小贼,这下跑不了了吧,可算被本世子抓到了,你胆子不小啊,这种地方也敢来,想必又是来偷东西的吧,真是贼性不改。”风玉轩不停的说完这些话。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我。”娴依挣扎说道。
“放开你,哪那么容易,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本世子要好好的关照照他。”
“你…。”不等娴依说完,已经被堵住嘴拖进她刚才看了半天的豪华马车里了。两个小厮把她双手双脚捆了起来,娴依拼命的挣扎着,想弄出一点动静好脱身,谁知道…。
她被打晕了,“真不知死活。”打她的小厮说道。
车帘被掀开了,风玉轩上了马车,看了一眼晕倒的娴依,“哼,跟我斗。”
“世子,现在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