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三年,他早把这男人的过去查得清清楚楚。什么亚洲格斗之父,什么远古神话,什么民族骄傲民族脊梁。简直就是笑话。
肖驰表情冷淡,垂眸,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拿火点燃,白色烟雾背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他眉峰一挑,“看来你挺了解我的。”
萧白莫面无惧意,“只是比她了解你,一些。”
肖驰掸烟灰,没什么语气地说:“说来听听。”
萧白莫别过头咳嗽几声,背靠墙壁站定,冷声道,“你老家在嶂城,幼年时期被你父母带到了美国。那时候,你们一家四口生活在拉斯维加斯,家庭拮据,生活困难,然后你就进了美国的黑市圈子,靠打黑拳为生。那时候,你们那圈子好像还给送了个绰号,叫‘杀神’,对吧。”
肖驰沉着脸,抽着烟,没有接话。
萧白莫便继续,“黑拳那一行,打死人不犯法,也不用偿命。为了钱,你们什么都能干出来。肖驰,你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林悠悠傻,不是所有人都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悠悠那么好,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怎么能给她幸福。”
他目光无波无澜,半刻,吐出一口烟圈儿,道,“林悠悠是我女人,怎么让她幸福,是我的事儿,用不着你一外人操心。”
萧白莫讽刺地笑,“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你就这么有自信,自己能赢?”
话音落地,肖驰垂眸,视线在那张清秀脸庞上审度。
他掐了烟头。
昏暗中火星明灭一瞬,终于化成死灰。萧白莫只觉眼前黑影闪过,还未有反应,后脑勺便被一股大力死死扣住,往下一摁,那人的膝盖正中他腹部,剧痛骤然扩散至全身。他咬紧了牙关,刚要说话,那股猛力又往后拉拽,破抹布似的扔向背后老墙。
背脊重重撞击水泥,萧白莫拧眉,弯腰死捂住腹部。
肖驰走近几步。
少年抬手拭去嘴角边上的血丝,疼痛使然,脸色已苍白如纸,“你想怎么样。”
他淡淡瞥了眼地上的人,“你说呢。”
萧白莫并不慌,“想就这么打死我?”
肖驰嗤,站半刻,一把拎起萧白莫的衣领,居高临下,语气冷淡,一字就是一顿,“给老子听清了。老子杀过人,沾过血,十四岁就在黑场玩儿命,你拿什么跟我玩儿,跟我抢女人。”
他唇线笔直,眸色阴沉而凛然,萧白莫看他几秒,心一沉,反应过来什么,“林悠悠昨晚上和你在一起。”
肖驰冷笑,“老子以为挑拨离间是娘们儿才干的事。说些子虚乌有的屁话,往人背后捅刀子,姓萧的,你他妈也算男人?”
萧白莫垂下眼,自嘲似的勾了勾唇,有些难以置信,“她原谅你了?”
“和你没关系。”
“她的父母因你而惨死……不可能。她怎么会原谅你。”
“说了。和你没关系。”
肖驰松开手,直身面无表情地站定,半刻,语气淡淡,“TN非洲分部的假拳丑闻,也是你闹出来的吧。”
萧白莫背靠墙壁,冷着脸没吱声,并不否认。
肖驰说:“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好人。过去,我靠打黑拳生存,每一场都是赌命,拿命换钱。林悠悠是个好姑娘,干干净净,我配不上她。”
萧白莫眸光微闪,抬头,目光里浮起一丝惊异。
他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笑,“但老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敢作敢当,堂堂正正。再不济,也比你这种人强。我不能给她幸福,你能?”
“……”萧白莫闭上眼,咬咬牙,额角青筋突的一跳。
“林悠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会疼她爱她,一辈子对她好。这个姑娘的未来我肖驰全权负责,不劳你多虑。今天动手,是让你这个高材生长个记性,别动你动不起的人。我护短护食,见不得林悠悠哭也见不得她受丁点儿委屈,再有下次,保不定我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记清了。”
话说完,少年头顶就扔下来好几张百元大钞。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于夜色。
一眼也没回过头。
清秀少年头靠着墙,无声失笑,嘴角淌着血,眼底有微微湿意。
傻逼。
萧白莫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看来有些秘密,注定永远都只能是个秘密。
风波平息后,眨眼便过去了两周。
生活在此回归正轨。
直到交流团在C大的最后一天,林悠悠都没再见过萧白莫。
K大的带团老师说,萧白莫临时有事,回美国去了。走得很突然,连老师都是在第二天才知道。
方茂听后摇摇头,满脸的可惜,“这样啊。还说抽空跟他探讨探讨学术问题呢,这么牛一人物,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学生甲打趣,“方会长,人家是新闻工作者,你一数学系的,能和萧白莫探讨什么学术问题。再说了,新闻系高材生,你面前不就有一个。”
方茂没搭理他,转而看向林悠悠,随口道:“对了悠悠,萧白莫和你是老同学,他提前走的事儿,跟你说没?”
林悠悠眸光微变,脸上还是笑着,摇摇头,“没有。”
“哦。”方茂见打听不到什么,又聊别的去了。
和交流团的最后一次聚餐,专程选在一家火锅店,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图个气氛火热。酒过三巡,除林悠悠和个别学生外,大家都有些晕乎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林同学责任重大。填饱肚子后,她只能一面抢其他人的酒瓶,一面满脸黑线地思考,等会儿如何送这些美国友人回酒店。
晚上九点半左右。
张静扶着摇摇晃晃的白婷走进洗手间。
白美人对萧白莫有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静心下好奇,半揶揄半打探:“你之前不是说,要对萧白莫展开攻势,争取在他回美国之前把他拿下么?没成功?”
白婷已经喝高了,闻言皱起眉,大着舌头摆手,说:“别、别提了。气死我。”
“怎么了?他有女朋友?”
“女朋友……没有。”
“那他怎么对你不感兴趣?”这位文体院院花,向来是全C大公认的尤物。
白婷嗤了声,咯咯咯地笑,“你知道个屁。人家萧大帅哥可是颗痴情种呢。”
“嘘……”白婷竖起一根食指,皱着眉,“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啊,萧白莫有喜欢的人,就是……”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洗手间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张静转过头,笑着打招呼:“悠悠。”
白婷扶着洗手台,偏偏倒倒地站着,甩甩头,含混地直说“对啊对啊,UUUU”。张静压根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拍拍她的背,道,“醉成这样,说什么呢。洗个脸。”
林悠悠冲两人礼貌地笑了下,进了隔间。
门外,张静已经把说胡话的白婷给弄出去了。
几分钟后,林悠悠拧开水龙头洗手。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她眸光微闪,拿纸擦擦手,解锁屏幕察看。是一条微信的未读消息。
陈坤的亲亲小宝贝:莫西莫西~
肖驰的亲亲小宝贝:唔?
袁晓:……你这昵称是要恶心死我吗【再见】?
她:只有你一个人能当小宝贝吗【微笑】。
袁晓:听说今年的UFC马上又要开幕了?
林悠悠:对啊。
袁晓:听说你男人自己不上,要让那个操天操地拽上天的龟毛红内裤上???
“……”林悠悠嘴角一抽。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好友口中那位“操天操地拽上天的龟毛红内裤”是哪位,默了默,回复:嗯。肖驰是打算让陆嚣去来着。
袁晓:本来我还说买张票去凑个热闹,看来不用了【微笑】。祝他首轮被KO吧。阿弥陀佛。
林悠悠:……都这么久了,那么小件事,你怎么还在记陆嚣的仇啊……
袁晓:要不是他,姐们儿早就脱离老处女行列了。破坏我交男朋友破坏我约炮!此仇不共戴天!
这位小姐从小到大就满嘴跑火车嘴上过干瘾,林悠悠习以为常,回了句:说得跟你真的要跟那个美国男约炮一样。既然飞机上随便一个人都行,还不如约陆嚣。颜值高身材好,大家知根知底,私生活简单,肯定没病【微笑】。
好一会儿,没回复。
肖驰的亲亲小宝贝:???【信息发送失败,对方不是您的好友】
林悠悠:“…………@#¥”
就随便开了句有关陆嚣的玩笑……她的多年挚友,居然就把她……拉……黑……了……这疯丫头什么毛病(╯‵□′)╯︵┻━┻!
这天是周五,晚上,林悠悠照例住肖驰那儿。
庄寅杰难得回了次家,顺带便的,捎回一包不知从哪儿搜刮的香锅底料和小龙虾,兴致高昂准备爆炒麻小。后来,林悠悠便打了个电话,把林毅和陆嚣几个都叫了过来一起吃。
饭桌上,林悠悠不停给几个少年夹菜。
到陆嚣那碗时,被肖驰打了手。
她吃痛,两道眉毛拧到一起,“做什么?他还有两个月就要比赛了,补充营养。”
肖驰整盆儿端起来,把大半小龙虾全部弄进林悠悠碗里,堆起一座小山包,面色和语气都挺淡,“拳击运动员必须控制体脂含量。这段时间,更要对他严格。”
一旁,小林同学和小庄同学纷纷宽面条泪:亲舅舅,亲姐夫,陆嚣要忌口,我们不忌啊,悠悠一个人吃座山,咱仨大男人分那点儿,您偏心起来连自己都虐啊卧槽。
早知道就去陆嚣那儿炒龙虾了,谁想当你们的电灯泡吃狗粮T T……
吃完晚饭,三只电灯泡很自觉,主动提出外出上网打游戏,远离屋里的高压寒流气场。
夜色静极了。
肖驰从二楼下来,便听见厨房里传来乒乓声,锅碗瓢盆碰撞,琐碎而温馨。他循着声音走过去,站定。
厨房里,林悠悠穿着围裙,正侧对着他洗碗。
画面平凡普通。但肖驰目光定在她柔美的侧脸上,移不开眼。
他想起他的小时候。
多年以前,在那些充斥血腥和阴暗的日子里,他刀尖舔血,每日最期盼的,莫过于回家后看见母亲在厨房里的身影。那样的快乐简单,却又无比奢侈。黑市拳场,每天死人无数,他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
后来,UFC赛场上,他一战成名,成了全区追捧的传奇,不用再为温饱问题奔波卖命。母亲却已永远离开……
在黑暗中沉沦太久,肖驰已经忘了阳光的味道。
眼前,小小的身影还在忙忙碌碌,把淌水的碗依次擦干,摆放进橱柜。
他眸色深不见底,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她。
“……”林悠悠愣了下。腰间修长的双臂用力收拢,把她箍得死紧。她下意识伸手覆住他的手。
肖驰闭上眼,闻到姑娘黑发间清甜的香。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垂,鼻梁亲昵蹭着她的脸蛋儿。
她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推推他,“干嘛……我还没洗完碗。”
肖驰眼未睁,只淡声道:“宝贝儿,咱们可能得提前把证扯了。”
林悠悠有点儿懵:“……为什么?”
他笑,唇贴近她耳朵,声音低低的,“你跟我闹别扭那天,在酒店里,我一次都没戴套。”
“悠悠。”他轻轻喊她的名字,语气低柔得要命,“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第70章
肖驰话说完, 林悠悠呆了呆,旋即脸颊烫得快失去知觉。
那天在酒店……
脑海中无数画面自动回流。那晚他情绪失控, 加上喝了酒, 把她光溜溜地压在浴室墙上,狠要了好几次, 这样, 又那样,翻来覆去姿势繁多。
到最后, 林悠悠实在受不住他折腾,直接累晕了过去。
她性格娇软脸皮子又薄, 肖驰平时宠溺她, 但到了床上, 霸道强势的本性便暴露无疑,占完全主导地位。好在,两人关系升华已近三年, 这段日子里,除了他体力好得她又羞又怕外, 他们床笫之间一直都和谐。
当然,防护措施也是很到位的。
肖驰最爱和她无缝接触,但从来只在特殊时期过过瘾, 其余时候,怜惜她顾着她,全都规规矩矩地给兄弟打伞,从未擦枪走火。
但是那一晚……
林悠悠心尖一颤。反应过来了。
男人抱着她, 唇还贴在她的小耳垂上,细细咬着,低哑道:“想起来了?”
她脸上火上火燎,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你真的,没用那个吗?”
在厨房里讨论这种话题,实在是太太太羞耻了。
肖驰说:“那酒店没有。”
林悠悠微皱眉,觉得很难以启齿,“但是、但是你车上不是有吗?”她明明记得,他有好几次都是在车上就……
他面不改色:“我忘了。”
这话其实真假参半。当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开房只是临时决定。最初,肖驰的确没打算碰她。
那晚不离去,也的确是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
他知道一夜之间发生太多事,她难以承受,他也应该给予她充分的思考空间和选择权。于是他打开卫生间的灯,让她去洗澡,自己跑到阳台上去喝酒抽烟,独自派遣。离她远远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