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房,冯晏遣开众人,拉了尤妩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公主居然肯放你回来。我还以为她要折腾几日方罢休呢!”
尤妩也摸不着头脑,如实道:“进了公主府,斋戒沐浴后,却是在抄经房抄经,到得晚上,却有人来领我去一处清幽的院落,就在正房外、近门槛处摆了一张椅子,让我坐在椅子上念诗集,每念完一首诗,里面便有人喊一声‘樱樱’,叹息一声。待我念完诗集,又有人领了我下去,只一会,公主就放话,让人送我回府。”
冯晏细细问了当时的情景,再一听金城公主也在那处院落,一时便明白了,听尤妩念诗集的,定然是皇帝了。只是这事儿听起来怎么很不对劲呢!
☆、一汪春水
冯晏脸色沉了下去,一时抬眼,对上尤妩水汪汪的双眼,脊背一麻,胸口沸腾的怒气略消,轻轻叹了口气。
尤妩见冯晏乍阴乍晴,隔得一会,俊脸又起了暗红,灯下看着,俊俏异常,不由多看几眼,眼见冯晏垂下头去,很快又用眼角觑她,嘴角不同起了笑意,在公主府受的闲气,倒也消失了一些。
美人唇角含笑,眉梢眼角如流淌着一汪春水,媚色无双,冯晏只一瞥,就看呆了眼,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挪近了尤妩,站在她跟前,喃喃喊道:“妩娘!”右手早伸了出去,牵起尤妩的袖角,轻轻扯了扯,想把尤妩扯向自己怀里。
冯晏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鼻息拂在额角,尤妩心尖一颤,有涟漪泛起,却没有顺着冯晏拉扯的力道站起,反轻轻往回扯,一边轻笑。
冯晏见尤妩含唇娇笑,心里痒丝丝的,再也忍不住了,用力一扯,把尤妩扯离椅子,手臂顺势一转,已是搂住她腰身,带到自己怀里,左手却捉住了她的右手掌,拉到自己脸颊上,让她摸自己的脸。
尤妩轻轻抚冯晏的脸,调皮地往他唇边吹了口气。
冯晏正待说话,忽然拉住尤妩的手凑到鼻端嗅了嗅,脸色变了变,很快松开尤妩的手,退后两步,定定看着尤妩,嘴唇微动,却没说话。
尤妩有些疑惑,举起自己的手掌嗅了嗅,只嗅得一点儿果香味,并没有香粉味,一时不解,回视冯晏道:“怎么啦?”
“是佛果香。此香难得,唯有皇上能用。”冯晏看着尤妩,声调平平,无波无折。
尤妩一怔,一字一字道:“抄经书时,用的纸便有这种香的味道,抄得一个时辰,不单手掌上沾了这种味道,连袖口也有果香味。回来时,却是换了衣裳,又洗漱过,不想手掌上还有余香。”
冯晏暗地里松口气,定定看着尤妩,见她确然一无所知的样子,因点点头道:“金城公主阴险多计,以后须得小心了!”
尤妩听冯晏询问,想及当时情景,能叫金城公主站着侍候的,除去太后,就只有皇帝了。一时脱口道:“莫不成那听我诵诗的,是皇上?”
冯晏点点头,眉头微皱,半晌道:“你得了诰命夫人的诰封,至今未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待祖母要进宫探望太后娘娘,你随她一道进宫,到时向皇后娘娘请安,想法子说及今日上公主府,又在公主安排下诵诗之事。”
两人说着话,一时有丫头进来见过他们两人,说道冯太夫人请他们过去一道用宵夜。
因有前两次之事,冯晏和尤妩心有余悸,却又不能不过去,一时到了冯太夫人处,冯晏遣开丫头,直接道:“孙儿有一事要禀知祖母。”
冯太夫人一听冯晏的话,眼睛马上去瞄尤妩腹部,一下又醒悟过来,他们成亲还没一个月,就是有孕,也瞧不出来的。因笑道:“阿晏有事儿便说罢!”
冯晏斟酌言词,把自己一嗅到香粉,全身便会发肿发痒的情景说了。未了道:“祖母上两次下了药在酒水中,孙儿一喝,却是全身发痒,因未能和妩娘……。如今外面流言纷纷,金城公主更是不怀好意,只怕祖母在其中又生误会。”
冯太夫人一听变了脸色,把手中的筷子一摔,气道:“我是你的谁?我可是你的祖母,养大你的祖母啊!你不能嗅香粉,居然瞒着我,不肯对我明言。这是为何?”
冯晏低头道:“我是怕祖母忧心。”
“你是提防着我吧?”冯太夫人伤心了,喃喃道:“你是我孙儿,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冯晏不语,只跪下叩了一个头。尤妩见他跪下,忙也跟着跪下叩头。
冯太夫人见冯晏叩头,一时又心疼,弯身去拉他,气恼道:“还不快起来?大半夜的,地下又没有铺锦垫,要是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冯晏顺势站起来,道:“祖母不恼孙儿就好了。”说着又轻声道:“孙儿嗅不得香粉之事,就是二叔他们,也是不能告诉的。怕只怕知道的人一多,泄露了出去,将来两军对敌,敌方一挥香粉,孙儿便打不得仗了。”
待冯晏和尤妩告辞下去,冯太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原封未动,不由苦笑,一时扬声叫进一个丫头,让丫头另去厨下让厨娘做几味菜送到尤妩房里。
冯晏和尤妩回了房没多久,便见丫头送了饭菜进来摆在案上,又轻手轻脚退下去,因一看,全是斋菜,不由嘀咕道:“怎么又吃斋?”
“今儿上了龙象寺祈福,得吃三天斋呢!”尤妩见冯晏不满,不由解释了一句。
冯晏叫苦道:“我都吃了七天斋了,还吃呀?”
尤妩暗笑,挟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冯晏碗里道:“多吃几天斋保险些。”
冯晏低嚷:“我要吃肉!”
尤妩脸一红,又勺了一调匙豆腐羹到冯晏碗里,低声道:“等你好了再吃。”
冯晏注意到尤妩红了脸,不由奇怪,觑了她一眼,只寻思,咦,我说要吃肉,她为什么脸红呢?莫非这话另有含义?因又嚷道:“妩娘,我要吃肉!”说着眼睛描一眼尤妩。
尤妩横冯晏一眼,眉眼如染了□,又娇又艳,引的冯晏又凑近一些,声调略低,耳语般道:“我要吃肉!”
尤妩发窘,别开头道:“今儿只能吃斋。”
却说季氏夫人听闻尤妩被强请到公主府,直担忧了一晚,待听得尤妩已回了冯府,这才松口气,至第二日,却顾不上避忌,忙忙就上了冯家见尤妩。
因是秋季,冯府满园秋菊盛开,尤妩便领着季氏夫人赏菊,一边安慰道:“娘,金城公主并没有为难我,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季氏夫人左右瞧瞧,见没有外人在,一时抱住尤妩,抹泪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尤妩摸不着头脑,小声道:“娘,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季氏夫人松开尤妩,拿帕子擦泪,哽咽道:“金城公主的夫婿苏驸马,和那严三世是一道的,娘就怕他们又有手段出来。”
尤妩低声道:“阿晏会护着我的,娘只管放心。”
季氏夫人止了泪道:“金城公主岂是好招惹的?纵是将军,见了公主也得低头的。”
正说着,却有丫头来禀道:“少夫人,许府的表小姐过来了。”
尤妩心下“咯当”一响,许明珠这时候过来,是来添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画中美人
季氏夫人听得又有外客到来,怕尤妩不去接待,会落个新妇傲慢的名声,因准备告辞,只小声道:“适才见了太夫人,她倒是和气,也赞了你几声,极是给面子的。只你是新妇,纵她说道不必每早去请安,你度着她起来了,也该去立立规矩的。待产下娃儿,有了凭依,那会她再放话,让你不必去请安,倒可以不必天天去。”
尤妩点点头道:“娘说得是。”
“好了,我先回了,你代我向太夫人说一声便是。”季氏夫人又再细嘱几句,这才去了。
尤妩送走季氏夫人,便问蓝月道:“许小姐什么时辰到的,带了什么人过来?”
蓝月答了,又小声道:“听闻太夫人极喜欢许小姐,这会她来了,太夫人自然高兴。”
许明珠打小便喜欢冯晏,更兼冯晏投军后,她常过来冯府,在冯太夫人膝下承欢,讨冯太夫人欢心。在冯太夫人眼里,她便是最佳孙媳妇人选。没想到冯晏不爱近女人,一见着许明珠更是转身就走,冯太夫人心急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只要冯晏看中的,不管身份地位,只管帮他迎进门当妻室便是。待听得冯晏不爱近女人,实则是嗅不得香粉,冯太夫人整一晚却是睡不好,早知道如此,怎么也不能迎尤妩进门。看这尤妩,到处招惹男人,如今倒好,连金城公主这个女人也招惹上了。至一大早,听得许明珠来了,不由精神一振,忙让人请她进来。
许明珠见了冯太夫人,先嘘寒问暖一番,熟门熟路,亲自泡了茶端与冯太夫人。
冯太夫人见许明珠似是瘦了一圈,更显得楚楚可怜,不由暗叹息,一时挥手让丫头下去了,温声道:“明珠,你一大早过来,自然不是特意过来泡茶的,有话便说罢!”
许明珠红了眼眶,垂了头道:“太夫人,我倒是想常常过来侍候你,只怕人误会,不敢过来罢了!”
冯太夫人点点头,拍拍许明珠的手背,表示自己懂她的孝心。
许明珠见冯太夫人待她如旧,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明珠这么一大早急吼吼赶过来,却是为着表嫂昨儿到公主府一事。”
“此话怎说?”冯太夫人听得许明珠语气郑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家是皇商,每年都要孝敬一些东西给苏味道和严氏一族的人,一来一往的,许明珠的兄长自和苏味道有些交往,于公主府一些秘闻,却也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
“昨儿个,公主府的管事找到我哥哥,让我哥哥设法弄些佛香果,因这佛香果是海外之物,京城虽大,却没处买去,确然只有冯府珍藏了一点儿。我哥哥一听是公主想要,也不敢推托,只亲把佛香果送到公主府。”许明珠斟酌语气,俯在冯太夫人耳边道:“我哥哥进公主府后,却被拘着不能出府,似乎是公主府迎进一位贵人,不许人乱走动。太夫人且想想,要金城公主如此小心翼翼相迎的贵人,还能是谁?”
“你是说,昨儿晚上,皇上也到了公主府上?”冯太夫人胸口起伏,不欲多想,却又压不下那股狐疑,偏要这么巧,金城公主强请了尤妩到公主府,那头皇上就现身公主府了?
许明珠点点头,压着声音道:“据我哥哥说,皇上和金城公主姐弟感情极佳,皇上一年间也有一两回到公主府上,金城公主每回都会献上美女数位。有一回为了弄一位美女进公主府,我哥哥还出了力。还有,那些美人皆长得极相像的。”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幅绢制小像,展开摊在冯太夫人跟前。
冯太夫人一瞧,画中的美人,和尤妩倒有七八分相似,因惊疑道:“这是?”
“据哥哥说,皇上早年间有一位青梅竹马,名唤樱樱,后来樱樱姑娘死了,皇上便叫人绘了许多小像,这是其中一幅。”许明珠收起画像,细心藏进怀里,这才道:“这些年,金城公主一直在搜罗和樱樱姑娘相貌相似的女子进宫。”
冯太夫人听到这儿,脸色早变了,扶着椅背的手微微发颤。
许明珠待要再说,听得外间有脚步声,夹着尤妩的说话声,便闭了嘴,只拿眼看冯太夫人。
冯太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定许明珠道:“今日之事,只别向外宣扬。”
许明珠点点头道:“我省得。”
一时丫头揭起帘子,尤妩进来向冯太夫人请安,又和许明珠相见,笑着说了几句话。
许明珠看着尤妩的笑脸,想及上回自己想设计她和严三世,结果反被她设计的情景,一时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全是笑意,说了几句便装作惊奇,拿手在鼻端处轻扇道:“表嫂用的什么香料?嗅着若有若无,却是神清气爽呢!”
尤妩一听许明珠的话,不由自主就举起手掌往鼻端处一嗅,嗅得佛果香的味儿还在,嘴里便道:“想来是早起到园子里逛,身上沾了花香罢!”
“不对不对,不像花香,却像是果香
。”许明珠挪近尤妩坐着,笑道:“表嫂也知道,我家是皇商,专管各种香料的,别的还罢了,对于香料,我却有心得。”说着执起尤妩的手,扯了放在鼻边一嗅,肯定道:“是佛果香的味儿咧!”
尤妩心下诧异许明珠的举止,嘴里却解释道:“昨儿在公主府抄经,那经书上便有这种香味,想来是抄经时沾上的。”
许明珠捂嘴笑道:“表嫂也真是的,此香虽名为佛果香,可和经书没有关系。”
想干什么呢?尤妩脸上的笑意敛了敛,看向许明珠道:“妹妹话里有话,我却是听不明白。”
许明珠缓缓道:“佛果香味儿清幽,但一经沾身,三五日香味不散,只它有一个缺点,不能沾纸。纸面上一旦沾上佛果香,过得几日,纸质变黄,抄的字儿也会渐渐褪色。”
“妹妹是认为我在说谎了?”尤妩笑了笑道:“妹妹一大早过来,似乎专门是来嗅我手掌有无香味,然后再来反驳一遍我的话的。只不知道,妹妹此举何意?”
“你自己做的事儿,你自己知道。”许明珠的笑脸再装不下去了,语气极是尖厉。
“太夫人,少夫人,宫里来人了!”一位管事娘子匆匆来到门外,扬声禀了一句。
冯太夫人一听,顾不得许多,忙领了尤妩出去。内侍见冯太夫人和尤妩出迎,待她们跪下,便念了严太后的口谕,大意是说严太后今早看了金城公主送进宫的佛经,得知其中一部是尤妩所抄,盛赞抄的字儿极工整,一时有了精神,便令人来宣冯太夫人和尤妩进宫说话。
昨儿金城公主强请了她进公主府,今早太后又来宣她进宫,这事儿也太巧了。尤妩心下嘀咕,再一想有冯太夫人陪着进宫,心下又稍安。
冯太夫人对内侍道:“请容老身的孙媳略作收拾再进宫。”
内侍得了冯府的红包,听得冯太夫人要收拾一番,自然无异议,只笑道:“太夫人和少夫人动作快些便是。”
尤妩心下隐隐约约有不好的感觉,只是现下要装病也来不及了,待要假装摔一跤,又好像太着迹,一时回房更衣,只暗思:宫里的人只怕不怀好意。
因冯晏起个早去巡营,这会房中无人,尤妩叫进蓝月服侍自己换衣,一边道:“待将军回来了,你便告知他,说道太后娘娘宣了太夫人和我进宫说话。请他到宫门外等我们。”
冯太夫人领着尤妩进宫没多久,冯晏便回府了,他才到书房门不远处,就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等他,脆生生喊道:“表哥!”
冯晏一看是许明珠,想着自己现下娶了亲,想必许明珠也死心了,便点点头,应了一句道:“听说你身子抱恙,可好些了?”
许明珠听得冯晏关心之语,差点滚下泪来,想及冯太夫人之语,忙忙忍住了,扬起笑脸道:“早好了。”说着上前几步,跟在冯晏身边向前走,一边道:“我一大早过来,恰好宫里有旨意,宣了太夫人和表嫂进宫。本来也要回府的,想着多时未见表哥,便想见一见再走呢!”
冯晏在府门口下马时,便有管事告知了冯太夫人尤妩进宫之事,倒不意外,只点点头。一时没有嗅到浓郁的香粉味,有些意外,侧过头看了许明珠一眼,见她脂粉不施,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楚楚动人,便道:“你身子弱,外面风大,还是赶紧进去罢!”
许明珠按按眼睛,忍了泪意,匆匆跟上冯晏的脚步。
丫头们素知冯晏不喜她们近前,并没有跟进书房去侍候。冯晏才要叫平安进来,眼见许明珠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不由诧异地看着她。
许明珠红了脸,从怀里掏出绢纱画,摊开道:“表哥请看!”
“你怎么藏了妩娘的画像?”冯晏看了画像一眼,抬头道:“画的也不是十分相像,最多只有七八分。”
“这并不是表嫂的画像。”许明珠把跟冯太夫人所说的话,重说了一遍,眼看着冯晏渐渐变了脸色,心下不由大快。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连环计谋
已是深秋,冷风渐至,金城公主站在御花园的赏菊台,却没觉得有寒意,只浅浅笑道:“一大早就进宫,可不是为了赏菊来的,说句大胆的,御花园的菊花还不如公主府的菊花精神呢!”
旁边一位宫妃模样的美人闻言,笑而不语,只把泡好的菊花茶端到金城公主手中。
金城公主呷了一口茶,入口甘甘滑滑,茶入咽喉,始有菊花的清香透出来,一瞬间满腔茶香,因满意的点点头,朝宫妃道:“冰娘泡茶的功夫越法好了。”
严冰娘垂眸一笑道:“不过熟手尔。”
金城公主笑道:“待你做了皇后,我再要喝你泡的茶,只怕没这么便当了。”
严冰娘捂嘴笑了,道:“公主说哪儿话呢?叫皇后娘娘听了,只怕要……”
金城公主看严冰娘一眼道:“难道你不想当皇后?”
“想有什么用?”严冰娘是严太后的侄女,金城公主的表妹,深得严太后和金城公主信任,在金城公主跟前,心里的话倒也不须藏得太紧,因笑道:“皇上不喜严氏一族的人,连带的,也少到我的宫殿中,莫说皇后了,就是贵妃,我也不敢肖想。”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想一想了。”金城公主笑吟吟道。
严冰娘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金城公主,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略有些呆怔。
金城公主又呷了一口茶,方才道:“皇上想打压严氏一族的人,母后却想护着,只母后也明白,纵她想护,其实也护不得许久。”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严冰娘也知道,一旦严氏一族倒台,她这个严氏女在宫内的地位,定然也一落千尺。
金城公主道:“母后的意思是,她在皇上跟前退一步,待皇上内疚之际,设法让你当上皇后,以你之能,保住严氏一族一点根基总能够的。至于枝节,皇上想砍便由得他砍好了,好过连根基也不剩下。”
“但皇后她……”严冰娘有些忧虑。
金城公主笑了,半晌道:“皇后娘家势力可也不小呢!皇上一旦动手打压下严家,回过头看着皇后娘家独大,焉能放心?到那时,你这个育有两位皇子,娘家势力又弱了下去的淑妃,可不正是最好的皇后人选?”
严冰娘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敛掉光芒,俯身朝金城公主福了福,低声道:“公主对冰娘之恩,冰娘定然不忘。”
金城公主扶起严冰娘,苏味道身为驸马,虽略有权势,终究不能任朝中要职,想为儿子们谋前途,少不得要助严冰娘当皇后了。
两人说得一阵子话,金城公主度着冯太夫人和尤妩也进宫了,方俯在严冰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严冰娘一听,点头道:“这个容易。”
金城公主笑道:“借着皇后娘娘之手弄死尤妩,皇上就算当场不发作,这根刺总会埋在心底。且尤妩一死,冯晏与皇上之间,便也不复从前那样,这般境况下,母后体谅皇上处境,反自行退让一步,皇上自然便……”
这会儿,冯太夫人和尤妩已是进了宫,候在太后宫殿的一处小静室中。一时自有宫女端上茶来,冯太夫人忙接了,看着宫女退下了,见尤妩揭了茶杯盖嗅茶香,便止住道:“也不知道要等候多长时间,你先别喝茶。”
尤妩会意,这是怕万一喝了茶内急,那头太后又召见的话,却是不好办,因把茶杯搁到身前的案几上,端正身子坐着。
一会儿,便有宫女出来,笑着向冯太夫人福了福道:“太后娘娘宣太夫人晋见。”
冯太夫人见只宣她进去,有些意外,一时看看尤妩,嘱道:“好生候着罢!”
尤妩点点头,待冯太夫人随宫女进了寝室,便好奇地打量起静室的摆设来。隔没多久,有小宫女上来收拾茶杯,手一碰,却碰翻了尤妩案前的茶杯,眼见茶水溅出,溅湿了尤妩的绣花鞋,宫女吓了一跳,道:“这处却备有替换的鞋子,还请夫人换下,奴婢用烫斗给夫人烫一烫溅湿的鞋子罢!”
尤妩摆手道:“不用了,湿的也不是十分厉害,隔一会便也干了。”
宫女为难地看着尤妩道:“若被主子知道奴婢溅湿了夫人的鞋子,必要重罚的,还请夫人……”
尤妩笑道:“我到时只说是我自己溅湿的便是。”
宫女更为难了,垂头道:“主子知道了,一样会说侍候不好,一样要罚。”说着又保证道:“烫一下很快干的,还请夫人成全。”
尤妩以前看电视和宫斗小说,总看到宫女因一点点小事被罚或被处死,现下看着这小宫女口吻可怜,一时心软,便道:“好吧!”
宫女眸子有了喜意,指了指另一间侧室,低声道:“这处便是更衣室,夫人换了鞋子,待奴婢烫干了再换上便是。”
隔一会儿,宫女从
更衣室出来,把手里的绣花鞋给尤妩换上,接着取出烫斗,灌了滚水,摸了摸烫斗底,便开始给尤妩烫鞋子。
尤妩先还提防着,眼见小宫女温顺,有问有答,防备的心理便去了几分,只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小宫女很快烫好鞋子,给尤妩换上了,一眼看到尤妩袖子边也湿了一点儿,便恳求道:“夫人把衣裳脱下让奴婢烫一下好么?”说着又补充道:“很快的,一下子就好。”
尤妩见袖边被茶水洇湿了,有一块明显的茶渍,想着烫干了或许茶渍不会太明显,便点点头道:“既这样,你找一件衣裳来给我换罢!”
小宫女问道:“夫人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尤妩甩了甩袖子,看了看小宫女雀跃的表情,总感觉不对劲,一时道:“算了,不烫了。”
“这怎么行呢?”小宫女放下烫斗,忽然扑上去扯住尤妩袖子,硬要给她脱衣裳。
尤妩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高喊道:“太夫人!”
随着尤妩的声音,出现两个嬷嬷,一个上前反剪尤妩的双手,另一个拿帕子堵住了尤妩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