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妈妈的小囡!”
沈小运说:“算算年纪, 你也不是我妈妈呀。”
陆奶奶还是紧紧的抓着沈小运的手, 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柳医生知道消息赶紧来了病房,护士和护工几个人一起, 都没有让陆奶奶松开手。
“没事没事。”
别人都急得要命怕陆奶奶太激动做出什么事,沈小运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是最平静的一个,还反过来安慰她们。
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沈小运拍了拍陆奶奶的肩膀。
“不怕哦, 小囡在的。”
“小囡, 不要去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妈妈找不到你呀。”
“走了也会回来的哦,不怕不怕。”
陆奶奶在沈小运的抚慰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人都会走远的呀, 一代人又一代人,想得多一点,走得远一点,拿到手里的也就多一点,都聚在一起不好的呀,你是孩子不在眼前才觉得想,等孩子守在眼前,你就会觉得烦啦。我之前认识一个阿姨,做清蒸鲈鱼可好吃啦,她一辈子围着儿子团团转哦,除了儿子什么都没有了,结果呀,他儿子人不好,她儿媳妇要离婚,两边都怪她啦。”
坐在床边,沈小运跟陆奶奶说起了清蒸鲈鱼阿姨的事情,她是突然想起来的。
“后来呀,阿姨就不管她儿子了,每天唱歌跳舞,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有可帅的伯伯追她了。”
一旁的护工和护士都听得入了迷。
沈小运把手从陆奶奶的手中抽了出来。
“陆奶奶你赶紧好起来,到时候我也陪你去唱歌跳舞,也找可帅可帅的…”
沈牧平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沈小运回头一看就她,立刻开开心心地站了起来。
“沈牧平,今天陆奶奶跟我说话了!”
“说什么了?”
“陆奶奶跟我说她想她女儿了。”
明明是一团错认的混乱,在沈小运的嘴里却仿佛是两个人再正常不过的“悄悄话”。
“陆阿姨的女儿和她一样是做水利研究的,一直在北京工作,陆阿姨…身体不好之后,陆阿姨的女儿把陆阿姨接到北京去呆了一年,是陆阿姨自己要求回来的,那时候她还没这么严重。”
国内顶尖的专业人才,自然承担着顶尖的工作压力,她参加国家项目退不下来,正好在苏州还有人愿意帮忙照顾她,陆阿姨的女儿才放了她妈妈回了苏州。
那时候的沈牧平…不提也罢。
“哦~那陆阿姨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么?”
陆阿姨?
沈牧平想了一下,才明白沈小运说的陆阿姨是谁。
“陆阿姨的女儿姓颜。”
“哦,颜阿姨。”
沈小运的脑袋好灵光的。
“过年回来呆了几天,又走了,大概过一段时间,又会接陆阿姨去北京了。”
“哈?为什么呀?”
因为陆阿姨的情况更严重了,也因为照顾她的人现在自己的情况也不好。
沈牧平不想再说这些,透过后视镜看了沈小运一眼,问她:
“午饭我们去吃个小笼包好不好?”
“好的呀!”
送了沈小运回家,沈牧平接到了魏香兰的电话。
“我听说她今天又安抚了陆大姐。”
沈牧平“嗯”了一声。
“我后悔了,我不该让她去医院。”
男人的手指修长,紧紧地握着手机。
“魏阿姨,您总说她和陆阿姨从前有多么的了不起,可即使是陆阿姨这么坚强理智的人,当她神智不清的时候,想的最多的还是跟女儿在一起,她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了,她自己能享受的时间还有多少?我现在觉得她去医院除了劳累之外根本没有意义。”
这才几天,沈小运操心了陈爷爷又操心了陆奶奶,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就像饭菜里的葱花一样根本无从躲避,偏偏她现在又是这个样子,那些不开心她没有能力排解。
沈牧平心疼了。
“牧平…”
“魏阿姨,我们易地而处,您能不心疼么?您能天天看着她劳碌奔波么?!”
魏香兰沉默了。
这么多年了,这是沈牧平第一次用这样的身份说话。
易地而处…
家里,沈小运开开心心地记笔记,陆奶奶的女儿也很好,以后陆奶奶不高兴的时候,就告诉她,她的女儿很好很好,她就会开心啦。
下午两点的时候,沈小运的电话响了。
“喂?”
“我的蛋糕店今天开业,你在家么?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蛋糕店?
沈小运的舌头立刻响起来是谁在跟她讲电话了。
“蛋挞姑娘,你自己的蛋糕店呀?”
“地方离你们书吧不远,我去接你好不好?”
“好的呀!”
答应好了,兴冲冲地换上了衣服,沈小运才想起来自己要跟沈牧平说一声。
可他打过去两个电话,都是占线的。
蛋挞姑娘很快就来了,为了接沈小运,她开了一辆车来。
一上车,沈小运先给她一个红包。
“恭喜开张,大吉大利!”
蛋挞姑娘没跟她客气,要是她给多了,到时候塞在饼干盒子也就还回去了。
“你和沈先生打过招呼了么?”
蛋挞姑娘弯腰给沈小运扎好了安全带。
“沈牧平在忙,电话打不通呀。”
“哦,那我一会儿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个短信。”
沈小运点头。
第 38 章
蛋挞姑娘的店铺不是时下流行的娇嫩甜软风装饰, 干干净净的原木色装饰, 地板是米白色的, 线条简洁到了极致,当然, 蛋挞姑娘自嘲说是因为没钱的缘故。
“来块蛋糕”
还没等沈小运读明白蛋糕店的名字, 蛋挞姑娘下车后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店里。
因为店里传出了争执声。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 不仅蛋糕半价,还有品尝装, 用玻璃纸包着的饼干和蛋糕就像糖果似的, 透着讨人喜欢的小巧可爱。
店里一个年轻姑娘正在跟一个男人争讲不休。
“你这个人不能这样的, 我们是试吃品尝, 不是让你抓一把拿走的。”
那个男人还挺横,小姑娘拦着不让他走, 他又动手去抓小篮子里的试吃点心。
“你们说了是试吃, 只吃一块儿能吃出什么来?没那个本钱就别做什么活动。”
蛋挞姑娘身材高挑,一步抢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我们今天开张, 不光迎客来,也送衰神。”
这话她是对着后面的年轻姑娘说的,说的“衰神”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那个男人的脸皮确实厚得很, 说:“蛋糕送我啊, 那我就再多拿一点。”
沈小运拦住了他。
“你这个年轻人,妈妈没有教你什么是讲道理哦,人家开张欢天喜地、和和气气, 你这是什么?趁机占便宜哦!我跟你讲,小便宜占多了,人会变小眼光的,你这么大个头的一个男人,应该一手抓财气,一手抓福气,你看看你手里,你抓的是什么?免费送的小蛋糕哦,还是从人家比你矮一截的小姑娘手里抢的,你就觉得脸上有光彩哦?”
高大的男人被唠叨烦了,却不敢跟沈小运动手。
哪怕是当街跟个年轻女子打一架,那也是看热闹和骂他的一半一半,要是自己动了这个人,出了点什么问题,那被讹上且不说,旁人也会都说他不对。
沈小运缓了口气,继续喋喋不休。
“小蛋糕好吃你就常来买,买来的蛋糕,你分给亲戚朋友,说起来也是你花钱了,人家要领你的情,抢来的蛋糕,小小一点,一看就知道是试吃品,你看谁会吃得开心?一看就来路不明的东西哦,怕不是要吃坏人品…不过也难说啦,你长得好看,说不定小姑娘看见你就高高兴兴拿走了。”
沈小运式的讲道理听着软软的,气势还是很强的,那个男人不想再纠缠,转身想走,听见她突然自己帅,愣了一下。
沈小运还在他身后挺着胸膛继续说:
“哎哟,你真是白长了这么好的身材哦。”
这是夸奖吧?这年头吵架还带着这样夸奖的么?蛋挞姑娘看着沈小运。
那个男人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没忍住,居然笑了,然后转回来,把装进口袋的小蛋糕小点心掏了出来。
“您,厉害。”
被夸奖了,沈小运赶紧说:“你才厉害哦,又高又结实,仔细看看就是长得很帅哦。”
“嘿嘿,是么?”
男人居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蛋挞姑娘看着自己微信里收到的蛋糕钱,目送那个男人拎着一袋子蛋糕走了,走之前居然还跟沈小运说再见。
她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看着沈小运。
沈小运在乖乖地用勺子挖北海道蛋糕吃。
“这个蛋糕好吃啊。”
“哦。”蛋挞姑娘干巴巴地说,“那你多吃点。”
这个下午,沈小运吃了两块北海道、一块黑森林、一杯焦糖布丁。
坐在吧台凳子上,她吃啊吃啊,偶尔还帮忙招呼客人,有客人进来问“你们什么蛋糕好吃啊”,她还能头头是道地都说一通。
“这个不那么甜,上面的焦糖好吃。”
“我跟你讲哦,这个小饼干脆脆的可好吃了。”
她说得真情实感,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
被她关照过的客人都没有空手离开的。
蛋挞姑娘的几个朋友都是来帮忙的,看见沈小运这么能卖蛋糕,都十分佩服。
“干脆请你来当店员好了呀,让她天天请你吃蛋糕。”
沈小运摇摇头说:“我答应了老板装修好了回去工作的呀。”
蛋挞姑娘的朋友还想说什么,被蛋挞姑娘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想起来她之前的交代,那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没再说什么。
吃多了蛋糕的沈小运手上又多了一杯酸奶,没有放糖,只是上面浇了一层金色的蜂蜜,她一边吃,一边在想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下午四点多,小孩子们都放学了,看见蛋糕店打折一窝蜂地冲进来又一窝蜂地交钱拎着蛋糕和饼干冲出去,沈小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晚上蛋糕剩的不多了,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吃烤鱼好不好?”
“不了。”沈小运摇头,“我要回家吃饭的。”
听见沈小运说回家,蛋挞姑娘突然瞪大了眼睛:
“坏了!我是不是忘了帮你发短信?”
正在这个时候,沈小运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沈牧平呀。”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很平静。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沈小运看着蛋挞姑娘。
年轻的姑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拿起电话,低着头说:
“沈先生您好,我是以前安心书吧的员工,今天我自己的蛋糕店开业,把她接出来看看热闹…我的点地址是…”
十分钟后,沈牧平喘着气站在蛋糕店门口。
沈小运已经穿着外套站在那了,手里拎着蛋挞姑娘送她的蛋糕盒子。。
“我想给你打电话的,占线了,我…我就忘了。”
“不是,沈先生,是我忘了,十分抱歉。”蛋挞姑娘双手合十,对沈牧平鞠躬道歉,她知道沈牧平有多紧张沈小运。
“没事。”
大衣随便套在身上的沈牧平如此说着。
他越是这样,蛋挞姑娘就越不好意思。
沈小运像个小鹌鹑似的站在那里,眼睛偷偷地看沈牧平。
“我们回家吧。”沈牧平说。
“好的呀。”
沈牧平没有直接走,他和蛋挞姑娘交换了手机号。
“你以后想带她出来,可以先跟我联系。”
蛋挞姑娘像是接圣旨一样地存下了沈牧平的手机号。
“沈牧平,你生气了呀?”
回家路上,沈小运跟在沈牧平后面小声问。
“没有。”
沈牧平拎着蛋糕盒子,步伐略快。
“你生气了呀。”
“没有。”
“对不起呀。”
“我没生气。”
“嗯,你没生气,对不起呀。”
沈牧平猛地回身,看见沈小运的样子,他抬手挡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