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瞳默……师傅果真是个混子%@#……
“别以为你们赢了，你们休想！”
穷途末路的黑山道人突然积蓄力量一个作法向陈香冉击去，“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有你的魂魄足够我卷土重来！”
黑山道人周身黑色的漩涡瞬间扩大，仿佛触手一般缠绕住陈香冉将他也拖进去，可是拖住陈香冉不要紧，却也拖住了他死抓不放的汐瞳。
苍瑾本以为和尚可以控制住，稍一松懈间虚脱感隐约袭来，眼中焦距涣散只能用手握紧刀不至完全松懈，惊见此变顿时又一个箭步上去涣散的视线里正要努力看清陈香冉抓着汐瞳的那只手，没有防备黑山道人突然一爪刺胸，正中千女曾经留下的五爪伤口——
“苍瑾！！”汐瞳眼中映着刺穿苍瑾胸口的枯爪，他白色的衣服在被黑紫的血迅速洇染，连同陈香冉都瞪大了眼，说不出一句话——
苍瑾的血从口里喷出，眯起眼睛看向黑山道人——
“哈哈哈哈——是这里吧？你的弱点——时时都在散发着瘴气提醒敌人，不管你是个什么，从此都不能再阻碍我了！”他话音还未落苍瑾握紧鬼刀横扫，他的头颅已斜飞而出。
然而他的身体还站在那里不断散发着瘴气让漩涡变得更黑更深，几乎只是一瞬间陈香冉的身体已经陷进去大半，苍瑾视线里几乎要完全模糊，跟这个身体完全没有了契合，他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摸到陈香冉的手想要砍断，只是似乎连提刀的力气也没有剩下，只剩耳边汐瞳的声音喊着，“别再撑了！离开身体啊！苍瑾！”
从苍瑾胸前伤口处逸出的瘴气，仿佛要连他的魂魄也一起吞噬了一般，这一刻哪怕要他抛弃身体，哪怕他从此只是个没有了躯壳的鬼，也不要他连魂魄也跟着躯壳一起腐烂——
苍瑾最终没能砍断了陈香冉的手，刀锋划过手臂无力得只能留下一道血口，他的手便慢慢松开了陈香冉的手臂……陈香冉依然只是看着，眼睛中映着这最后一幕，缓缓被黑暗吞噬。
就算在最后一刻，苍瑾拼上性命想做的事，也只是砍断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还在，所以他至少还能紧紧的抓住苍瑾想要的女人——
第四十四章 魂飞
苍瑾。
被黑暗完全吞没的一瞬间，她的心里竟然出奇的静。她习惯了相信苍瑾，所以也继续相信他不会有事。
因为他是苍瑾。他的身躯与魂魄是分开的，即使……身体真的怎么样了，他也不会消失。
她已经被拖进了这里，他就没有硬撑的理由，陪着身体一起被瘴气侵蚀了吧。
只是心里深处有个地方在问自己，即使知道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苍瑾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从此，苍瑾只是鬼王苍瑾，再不会变回和她成亲的那个人，她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吗？
她是个迟钝的人，总是想得不够多，但此时，鬼王苍瑾曾经说过的话，却不禁在脑海中重现。
——两个苍瑾，何谓公平……
木鸢最初接到传书的时候貌似是求援来着，只是当时幽冥教里的状况……他们实在是被东方乱华教主治理鬼怪的决心搞得鸡飞狗跳。若依照他的性格早拉了百来号人来，有麻烦平麻烦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给他平了，但如今既然没有多余的人手，他也只好只寻了白珑一道来——
但……他们不是来帮忙的吗？为什么改成来收尸的……
幽冥护卫们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他们是被派来保护苍瑾和汐瞳的，如今一个死一个失踪，这便是他们的失职。尽管木鸢很想安慰一下他们苍瑾死死活活的都是常事，但如今他这副模样看起来的确不怎么乐观……
他掀开苍瑾身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看他胸口的大窟窿……
“还能活吗？”
白珑对这个问题表示无解。
护卫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唯独在陈家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当一切结束他们进入院子就看到苍瑾已经变成如此，连过程也只是听和尚和几个惊魂不定的打手转述。
至今陈家还大门紧闭，留了两名护卫并兼收转雇了那些打手封锁陈家，不能让镇上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木鸢难得头痛了下，看来这个烂摊子也要留给他来收了……
旁边沐家二老也是满心的急，女婿再不好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婿，何况女儿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位……”
事到如今木鸢也只能挂上他大叔大娘杀手的笑容，“晚辈木鸢，右使暝之一时抽不开身叫晚辈来帮忙，一定会找到汐瞳的，二老不必挂心。”
“万事拜托了——”沐老爷迟疑一下，“只是，女婿他……”他们现在实在拿不定主意，这个，该……下葬？还是……“恕老朽惭愧，女婿他可有什么能联络的家人……？”
这……他哪知道苍瑾这种怪胎，教主是从哪个石头缝里把他敲出来的，埋又不能埋，就这么一直停尸在沐家也不是个事儿——“不知可否让我们把他抬回教中？”
“也好也好……”
木鸢安慰过二老忙来找白珑，为了出来不会吓到人，她用斗篷裹了个严实，默默站在苍瑾尸体前。她感觉不到苍瑾的魂魄。
“先不管苍瑾，找个郎中来给他把身上那个窟窿先治治，其他的我们一时也没办法。”——这家伙死都已经死了，如今这样子也不会死得更透了，他们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陈宅的现状和找汐瞳。“汐瞳的下落看来也只能靠你了，没问题吗。”
白珑点点头，“带我去她失踪的地方。”
木鸢笑着瞧她，闲闲站着，左瞧瞧完了右瞧瞧，嘴角都要翘到耳根去。旁边护卫看得直犯嘀咕，这斗篷都遮这么严实了左使看什么呢？
严实又怎样……他就是喜欢看怎样……？
斗篷下面能清晰的看到白珑低垂的睫毛，白白得好像透明一般，双目碧翠，像嵌在如雪肌肤上的两个碧绿的琉璃珠，越看越觉得像堆起来的雪娃娃一样好看——不管怎么说对于完全看不清阳间女子的风流左使来说，她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光只是这样看着，都不止是赏心悦目，那是从心里头往外蔓延着的乐呵。
一转头瞧见眼前两个护卫都顺着他的目光在研究，他飘移一步歪头用自己的脸挡住白珑，笑笑，“好看么？”
诶……您在问哪个……白珑姑娘是好看，可是您——再好看也是男人。
两个护卫尴尬地移开目光，“白珑姑娘这边请，我们带你去陈宅。”
——不让看啊……
——嗯嗯，貌似是不让看啊……
即使事情已经平息，陈家的院子里已经被简单清理过，尸体也已放置好盖上白布等待收敛，但这里依然弥漫着森然的气息，血腥味像是已经渗透进了地皮，挥之不去。
和尚依然在这里，缓缓敲着他的木鱼，固执而长久地超度着怨气太重不肯被超度的亡魂。他心无旁骛不理会任何人，自然也没人去扰他。
白珑在进到院子之后便默默站在汐瞳和陈香冉被黑色旋涡卷走的位置上，准确得让护卫们稍稍寒了一下，随即想到她既然是妖，大概也没什么稀奇。
白珑默默地想了想，“这条路我可以再打开一次。”
木鸢觉得她似乎说得有点迟疑，当即便道，“我同你一起去？”
白珑抬头默默的看他默默的默……
——你丫只不过是能看到，根本上却只是个凡人又什么都做不了，去干哈？干哈？？
白珑漠然道：“路只能打开一次。”
意思是有去无回，你还要跟去么？
“那便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木鸢施展着他的魅惑大法笑得妖娆，连两旁护卫都看得鸭梨很大，他们都想替白珑答应了得了。
和尚手上木鱼一缓……妖了个孽的，好大杀伤力……白珑这个正牌妖怪都还没让人皱一下眉头呢。
白珑顶着这样巨大的鸭梨之下淡然的一张脸上竟依然没有表情，“你不能在那边待得太久。”
可不是人人都能跟汐瞳一样两界通吃的，何况就算是汐瞳，命里都躲不掉迟早再也回不来，成为了阴界的人呢。——难道他也想？
木鸢不甘心，“那你——”
“我是妖。”
“……”大眼瞪小眼片刻，木鸢果然还是只能废话少说直击核心问题，此时他最想问的是——“那么你们怎么回来？”
两旁的护卫消化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那个“们”字有点多余，从各种语境语感来说这个问题的表达似乎应该重组一下——你怎么回来，几时回来，会不会不回来？一个凡人面对一只妖真是各种抓不住栓不牢的无力感……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左使大人，对这只白白的妖怪姑娘——？？
坠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仿佛要经历了几生几世，而这里其实从没有时间的流逝。
上一次在阴界坠落时还有苍瑾在身边，明明她没有苍瑾的日子比有苍瑾的日子要长得太多太多，却好像突然已经记不起没有他时是怎么样的生活。
现在只有她自己——好吧，就算……还有个已经人事不省的陈香冉。
52
52、第四十四章 魂飞2 ...
四周一片荒野景象，暗红的天空仿佛压得很低，让土地也看起来一片猩红，汐瞳心下虽茫然，但黑山道人最初的意图是要带着陈香冉的魂魄逃跑卷土重来，那么至少这里不是什么修罗地狱。
陈香冉不比她早已经习惯，人还昏厥在那里，但他们不能总呆在这里。汐瞳在犹豫……该不该把他丢在这里呢……
几乎已经确定了千女残存的魂魄就附在陈香冉身上之后，带着他岂不就像带着随时会引爆的火药。如此说来还是丢下他的好……
汐瞳刚动了心思就见陈香冉醒来，坏事果真是做不得。
如今境遇非常，如果说陈香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该暂时放下前嫌，先想办法跟他一起脱险？
汐瞳默默思索的时候陈香冉已经完全清醒，瞪着她便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太不厚道了，他是想要她怎么回答？照实说么？
“不是你拉我来的么？”
陈香冉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想起了发生了什么，“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我比你更想知道。”
汐瞳便不再理会，起身欲走，陈香冉也一翻身起来，“喂，你去哪？”
他对汐瞳很矛盾，一面还记得以前对她莫名的中意，一面又莫名的厌恶着，但在这一个人没有的诡异的地方，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做伴的人。
“你想丢下我？”
“你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我如何丢下你。”
“反正你别想一个人走！”
这个人真奇怪，一面毫不遮掩的讨厌着人，一面又不让人走。越是察觉了他的矛盾，汐瞳渐渐也有些同情他。
也许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被千女附身也非他所愿，只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千女残存的执念影响着，却闹到如今这种地步——就算回到阳间，也算是身败名裂了。
察觉到汐瞳慢下脚步他忙跟上，如今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千女的影子，果真只是个没有经过风浪的浪荡公子罢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的口气软下了些许，也许是汐瞳看起来太淡定，让人觉得也只能暂时相信她。
汐瞳琢磨了一会儿等得陈香冉快要发飙才道，“也许是暗界的某处，总归不是阴曹地府，知道自己还活着便成了。”
妹！还不如不知不觉中死了倒死心了，人活着却身在这种地方提心吊胆着不是更糟心！
“我们这是去哪里？”
“别处。”
“别处是哪里！？”——妹的这个女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让人急！
“哪里都无所谓。”
大凡与阴界相关的东西因缘便很很重要，如同阴魂道的出口通常不是别处而正是你要去的地方，若有因缘便可以被牵引。如果可以被牵引，她想到苍瑾身边去。
陈香冉突然拦下她的脚步捏起她的下巴，“喂，你在想什么？”
汐瞳漠然拍开他的手，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捏别人的下巴，这里可不是阳间她会怕他么。“有事？”
“就是觉得你在想什么让人讨厌的事。”
“……”
——干卿何事？
汐瞳要走却又被拉住，一转头却见陈香冉脸色微微异样，表情地站在那里，“我脚上……有东西……”
——有东西？
汐瞳低头去瞧，地下有一根枯藤已破土而出缠绕在陈香冉脚上并渐渐向上攀爬，一旁的枯树像要活过来一般，枝丫在缓慢的易察觉的伸展着——
汐瞳在瞬间犹豫了一下是帮他还是自己跑，但那只手很坚定地抓她，鉴于之前每一次被他抓自己都没甩得掉而被连累，她还是识时务一点找了颗棱角分明的石头试图砸断缠绕在他脚上的树根。一旁枯树在缓慢而扭曲地向他们移动着，汐瞳越急，手上越没了准头乱砸一通，树根是渐渐被砸断陈香冉也被砸得咿呀乱叫。
“收声，你想把树都引过来吗？”
陈香冉一愣，还想反驳树就是树怎么可能移动，视线的余光里却觉得有东西一动，扭头便惊悚地见到旁边那棵树根虽未挪动树干却已倾斜过来，枝丫以环笼之势围绕过来，再看其他的树仿佛也在骚动似的缓缓扭曲摇摆着，陈香冉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你不也见过黑山道人做法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惊讶的。”汐瞳其实不太想提起，虽然那都是黑山道人所为，但也是陈香冉主使。这会让她更想把他丢在这里。
陈香冉竟然丝毫不觉惭愧，仿佛那些真的跟他无关一般，“那是人，可这是树。”
很好，你也淡定到这种时候还能跟人讨论人还是树的问题了——可你也知道那是人啊？
汐瞳总算砸断了树根，趁陈香冉低头去拨开脚上的树根时先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走了。”
“等等我！”
缠绕过来的树枝扑了个空，它终究不可能挪动自己的根基，只能慢慢地恢复原状。
他们远远绕开其他的树，陈香冉庆幸幸亏它们只是树，“我真讨厌这个地方！”
汐瞳思索了一下，不咸不淡道：“我讨厌的是你。”
陈香冉皱了皱眉头居然没有吭声，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了片刻突然陈香冉又拉住她——她不是已经很小心的绕开枯树了吗？？
“不是树——”
然而这一次却是一只枯手，陈香冉越是想挣脱被带出地面的部分也越多，最终半具干尸已经渐渐从土里爬出——他越来越讨厌这个地方了！
这丫看来是不会放过她了，每次都要拖着她一起么？
“快救我啊！”
“你放手我才能去搬石头——”
“我放手你就跑了！”
汐瞳也越来越讨厌他了……
汐瞳心一横用力去踹抓住陈香冉的那只手臂，一下，两下，干枯的手臂发出断裂声，陈香冉这一次也顾不得拔下还抓在脚踝上的断手就准备和她一起逃，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根本用不着逃了……四周的地面不断有枯手破土而出，像苍蝇闻到了血腥，一只只向他们爬来——
“我希望，你讨厌我没有我讨厌这个地方那么多……”
“大概……会少一点点。”汐瞳也决定，她还是先讨厌这个地方吧……
陈香冉缓缓环顾下四周，咽一下干涩的喉咙，“喂，如果回去了，我接你去享福……”既然共患难过了，往后，也要同甘苦——
“我不要。”
“喂，你这个女人都这种时候能不能——”
“不能。”跟你，啥都不能。
四周的干尸越爬越近，她突然听到头顶呼呼的风声，蓦然一抬头一团白色正从上空飞快地掉落下来，在半空翻了一个跟头伸展开来——
“白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