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瑾沉默了片刻,掉头了。
汐瞳就知道她没看错,虽然看起来不像……不过苍瑾真的很听老婆话……
苍瑾落在若瞳身前,一刀将向她纠缠来的小鬼削飞,凛冽阴寒的刀风割得肌肤生疼连外衣也割裂些许——若瞳很确定他救汐瞳的时候可没这么不温柔。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赶来救她的,再计较这个也不太应该——她正考虑道谢,下一刻苍瑾已经把她往丫头堆里一扔,“自己的安全自己保护,再不然还有这么多教众在——我还要保护我老婆,姐姐自己保重。”
于是他便又华丽丽地飞走了……
若瞳很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那声“姐姐”满满的全是讽刺和幸灾乐祸的报复!这种——这种心眼儿针鼻大的男人——她居然刚刚还觉得他很不错!??
汐瞳微微凌乱……若瞳是让她们家人能够接受苍瑾最容易得到的支持……您老不要连她也得罪吧……
苍瑾和汐瞳很显然是大部分鬼怪的目标,他们两人在一起吸引了大量鬼怪,让幽冥教其他人的压力大大减轻。
汐瞳一直没有机会问,苍瑾手上的刀——
那些鬼,前赴后继仿佛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丝毫不在乎鬼刀的威胁,苍瑾杀得不耐烦了,冷冷喊道:“出来,藏着算什么?”
一袭红色,像是从黄昏的阴影中狞生出来一般,轮廓渐渐清晰,妩媚众生。
千女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依然的浓妆妖娆却满身戾气,最骇人的是前额上生出了一对肉角,这让汐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千女和他们的不同。即使外貌再像人类,他终究是个鬼。
他的出现如同鼓舞了士气,妖魔猖狂,满园的人中,暝之却发现自己似乎很不招鬼怪的喜欢——就连从他身边路过的鬼都把他无视掉直接扑向其他人……他不是隐形人啊,被无视也很忧伤的好不好,好歹谁来跟他打一打啊……
好吧,这让他有更冷静的头脑统观大局,观察形势……
所以,在所有的鬼怪中,千女是那么的不同,只是往那里一站,便足以昭显身份。他是鬼里的王者,暝之是幽冥教的统领者(注:暂时),于是他站出来,“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扰乱我幽冥?”
千女扫他一眼,蹙蹙眉头,便华丽地将他无视了。
“鬼王,我给过你机会,但是现在,我生气了。”
苍瑾放下汐瞳,让她紧挨在自己身边,随意一站周身防备却无半丝缝隙,“这位大婶,是不是找男人找的太红眼了,可别随便抓个人就乱认。”
千女额头青筋浮了浮,妩媚全无,“所以我才这么讨厌你是个活人的时候——看来最快的解决方法果然还是让你彻底告别这具躯壳——放心,我会将它粉碎得连原来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不要随便把人说得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
苍瑾抬起刀就向千女尖锐的黑色鬼爪迎去,有时候这把莫名其妙的刀也会让他感觉很好——无论砍鬼或是砍人。
它就像是长在他身上的一部分,如此契合,让人很想好好的砍个够——
苍瑾并非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危险,只是偶尔,放纵一下好好享受这种惬意也是不错。
然而千女却是变了脸色,惊觉,“鬼刀!?”
他突然退开三尺让苍瑾劈了个空,刀风猎猎,千女狠狠盯住他,“为什么鬼刀在你这里!?”
这个问题显然苍瑾无解,他却还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看了看刀身,“是把好刀,不是么。”
千女对于鬼刀的避讳,不是几百年的安逸就能忘掉的。他不会想跟鬼刀的持有者正面冲突,一对獠牙隐了又现,他狠狠道:“今日,除非你有办法保住这里所有的人!”
一声尖啸百鬼得令,开始对众人加大了攻击,苍瑾不在乎别人是死是活,然而若瞳的一声尖叫却显然戳中了汐瞳的软肋。
“姐!”
看来千女早已经安排好手下趁乱抓了若瞳,他笑着退到她身边,“你不是要见她的娘家人么?人就在这里,你来救啊。”
“——”苍瑾不置可否挑了挑眉,以汐瞳对苍瑾的了解——他不想救!
她用力抓住苍瑾不许他有这样的念头,苍瑾低头看向汐瞳,神情居然很认真——反正她也不同意他们两个的事,不救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你妹!要是她全家都不同意,那你杀了她全家就算解决了吗?
“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我姐姐!你对她都见死不救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苍瑾挑眉,谁说他们沟通不良的?这不是沟通得很好么?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他不救若瞳,眼前的老婆也就没了。
苍瑾抬起头对千女挑挑嘴角,“看来今天没得选择了。你是想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开条件?”
“你要跟我拼你死我活?”
“没办法,老婆是这么说的。”
——妻奴!
闲得蛋蛋疼的暝之唏嘘,真的木有看粗来哇……幽冥教的第一变态巨龟苍瑾居然是个妻奴……!
幽冥教的丫头们要不是现在一个个被鬼逼得惊惶,一定会咬碎一地银牙——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是汐瞳的?
谁会知道变态苍瑾居然也能当个好男人??
汐瞳挖到了一支潜力股,但那是因为她懂得去看别人好的地方,懂得好好对待眼前的东西,而不是像她们一样看一眼卖相骇人就绕道三尺白给都不要。
——苍瑾曰:白你妹的给!老子没那么廉价!
若瞳此时一下子觉悟了,汐瞳可能是很呆,没优点没长处,除了长的好点一无是处——从小她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现在可能还要加上没眼光。但是,她有她的方式去对待和处理她的生活她遇到的人,就算把她放在那里不去管她她也可以自己过的很好,而她也的确一直就是那么过的。如今也不需要过多的干涉。
“妹,叫你男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娘什么也不怕,怎么能跟这个臭人妖妥协!”
千女一掌抽在她脸上,顿时留下几道青黑的爪痕,可是若论不服软,若瞳也是个泼辣户,如何能让她怕了。
千女看向苍瑾,“就算跟我拼,你也未必能保住她。想救她,就抛掉你的身体到西灵院来,还有——他。”千女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木鸢。木鸢可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最过分的是苍瑾和汐瞳,那分明就是在看千女新宠的目光……
虽然他是有点风流,但他发誓他跟千女之间是纯洁的……
千女将若瞳带走,留下满目疮痍的幽冥教和肆意流窜的鬼怪。
随着夜晚的到来,暝之一面安排人防守一面还要医治已经受伤的人。这个幽冥教他打理了许久,一直井井有条无论遇上什么麻烦都总有办法处理。
但那些都是江湖的麻烦,人和人的麻烦。而这种人和鬼的麻烦他还真需要好好研究——尤其他根本完全被鬼怪给无视!
“果然还是得通报给教主么……”暝之叹,他很担忧自己是否处理得了。
抬头看向汐瞳,因为苍瑾是不屑跟人说明的,所以能解答他问题的也只有一知半解的汐瞳和更一知半解的木鸢。
“那么那些鬼,是一直就住在这里的?”
“是,它们一直都在,只是阴阳两界互不相干,所以阳界人不知道它们的存在而已。”
“这么说来它们也算半个地主了……”暝之感叹世间之博大果然非人所能掌握,他们在幽冥教这么多年,竟然从不知幽冥里还有其他的住户。一阴一阳,它们共居在此地,岂不是从前代教主选在此地建立幽冥教时,他们彼此便是邻居了?
结果此次事件的性质,就好像他们跟邻居家的人闹了感情纠纷,结果邻居家放了恶狗出来咬人——果然结亲还是不能找太近的,尤其是近邻!
——等等暝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喂~!
“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幽冥教这边有我,你们只要专心怎么救回若瞳。”
汐瞳看向苍瑾,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千女要求见的,是鬼王苍瑾,而不是他。
“你们需要什么就说,如果有必要踏平西灵院也尽管放手去做,苍瑾你以前做的火炮库房里还有不少,既然是非常事件那个把院子也没什么重要……”
“表哥是打算连我姐姐一起轰了么……||||”
“诶……”
看暝之平日温吞吞一副天然呆相,果然也是魔教中人,居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表哥,你在这里可以吗?外面不需要照看?”
“外面有尘鸢在,反正他比我招鬼待见……”后半句几乎就是嘟嘟喃喃说出来的。好吧,反正他就是站在一群袭击人的鬼怪群里都没有鬼看他一眼,要找个对手人家鬼转身就冲别人去,他又一直都抓不到打鬼的窍门,结果就只能负责伤员什么的……
汐瞳向外面看去,尘鸢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那一晚水亭廊桥里见到的白衣人。果然他此时依然一身白衣,眉宇间皆是冷然,穿梭在人群里挥剑与鬼怪抗衡。
白衣长剑一片萧索的肃杀,果然除了那张脸,便跟木鸢毫无相似之处……
那一场盛宴,却不知是人的,还是鬼的。
幽冥教里的众人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所有有还手能力的人都在屋外,房顶,围成一个保护圈,而无还手能力的人以及伤员在屋里,这样的场面他们都是第一次经历,如何不惶恐。
只是恐怕他们从此便要面对与鬼怪共存这个事实。
叮铃铃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汐瞳觉得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却见木鸢已经起身,“呦,面团儿,你自己来的?那缺爱的小子又没空管你了吧?来……”
她看到木鸢走到门口弯下身去,抱起一只全身雪白的猫。碧绿的眼睛懒懒扫过众人,便在木鸢怀中眯起,享受着抚摸。
汐瞳记得它,“它是你的猫吗?”
“这是尘鸢那小子养的,不过跟着那种冷冰冰的缺爱小子,一定很没趣对吧?”
白猫只是舒服地靠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汐瞳从上一次见到它就觉得好想摸摸抱抱,它身上那么白,看起来又软又暖。
微微怔,这种感觉,怎么好像在哪里……
暝之把话题拉回了正题,“你们就打算三个人去吗?”
“其实还有一个人……”木鸢莹润长指梳理着怀里的猫,“如果白珑能去,我们就多了许多逃跑的胜算。”
“可是……白珑姑娘那之后都没有出现了……”
没人知道白珑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何时还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人,或者应该说是妖,要怎么找?
木鸢怀里的猫微微睁了睁眼,便又眯了回去。
第二八章 竹林里
直到天大亮,那些鬼怪才稍稍收敛,若在平时,它们早就该隐匿了。甚至昨晚傍晚刚至它们就已经出现,很显然,鬼怪活动的时间延长了。
苍瑾在屋里赖到后半夜便被暝之给扔出去打鬼,屋里的人为了避免落单都聚在一起,汐瞳也自然留在议事厅。她往木鸢怀里瞄了好几回,终于没抵得过那团白白软软的诱惑,“它叫面团儿吗?我能抱一下吗?”
木鸢刚打算把白猫递给汐瞳,就被大步走进屋里的冷脸尘鸢打断。
“它叫雪团儿。”
雪团儿就这么咪呜一声被尘鸢半路劫走,汐瞳的手空落落的伸在那里,尘鸢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一般避开了她的手,只扫她一眼,“别碰它。”
木鸢在一旁笑,“面团儿又不会烂掉。”
“雪团儿。”
“雪团儿冷冰冰的,哪有面团儿好,又软又柔?”
尘鸢冷眼瞧他一眼,他只是来找暝之商量事情的,不想跟木鸢多费口舌。木鸢显然没那么容易安分,还故意提高音量跟汐瞳说明:“小汐瞳你可要当心,别碰到我们高洁的尘鸢,哪里碰到了,他要烂掉的……”尘鸢蹙眉扫他一眼,他非但没收敛反而啪地一拍掌,“对了,现在看来面团儿也不能碰,碰了大概也要烂掉的。”
尘鸢在努力的无视他,因为他知道要他闭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汐瞳就瞧着他擦干净本来就很干净的椅子,连扶手和靠背都不去碰,就抱着怀里的面团,跟暝之客气地说话。
……精神洁癖?
木鸢这回才压低了声音,半是戏谑,“他除了面团儿什么活物都不碰,尤其女人,就算被女人摸了手都觉得手要烂掉的——”他勾着唇角挑挑眉,那充满暗示的眼色让汐瞳觉得……他是不是在鼓励她找机会去摸他然后看他笑话?
这么当兄弟不好吧?
她本来以为幽冥教里终于除了表哥之外有一个正常人了,结果……
连尘鸢都回来了,汐瞳张望着去看,“苍瑾呢?”
她居然看到尘鸢停下谈话又拧起了眉头——难道受伤了么?这个可能性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只是一群杂鬼,就算再多,怎么能让苍瑾受伤——但还是忍不住跑出去瞧,待天亮鬼怪活动能力降低纷纷散去之后,满院狼藉里还有昨日宴席的痕迹,许多教众受了伤,毕竟对他们来说既是是杂鬼,也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她一眼便能看到苍瑾,透过阴云照射的阳光下,他一身血迹斑驳站在残肢血泊中,仿佛是以他为中心那巨大的血泊与碎肢铺了一地,红的,紫的,黑的……她突然明白尘鸢蹙眉的原因,即使没有洁癖,这样的场面看来也……
她试着无视地上的秽物上前,然而逆光的阴影中,她仿佛看到苍瑾的眼睛也如手中的刀一般幽光荧蓝。
“苍瑾。”
只顿了一顿她便立刻开口唤他,苍瑾微微回神,抬起看向她时已经恢复了那双琥珀色的眼。她真心觉得,这双琥珀色的重瞳看起来那么漂亮。
“打完了,我们吃饭去吧。”她淡定笑笑,连他身上的斑驳也无视掉。看起来苍瑾的确是回了神,手中的刀消失。似乎直到刚才,他在鬼刀的影响之下一心砍杀,这种被一把刀支配的感觉让他恶心。
眼前汐瞳的淡定让人感到很踏实,他这才挥开那种不爽的感觉,“先洗澡,一身黏哒哒的恶心死了。”
“我去烧水!”
汐瞳正要去却被苍瑾拎住,“烧什么水,冷的就可以了——麻利儿的来给老子搓背!”
“诶,可是……”
上一回她是拒绝了……可是,这次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她觉得苍瑾此时应该是需要她在的,就这样乖乖被拖走乖乖打水……她转头,“打水这种事是不是应该你来?”
“废话别太多。”苍瑾厌弃地把满身污秽的衣服扔在一边儿,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却清楚一件事——鬼刀在见血之后越来越不安分了。它在妄图控制他,不是作为一把工具,而是反过来操控苍瑾。
汐瞳在一旁默默打水没有再作声。可是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是不知道……从苍瑾替她接过鬼刀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现在的情况不是么。
苍瑾是代替她……如果换做汐瞳,现在恐怕早已是鬼刀的傀儡。
如今拿着鬼刀的是苍瑾,虽然他没有当时的记忆,但做了这个决定的人依然是他,汐瞳一种愧疚和感激并存,温暖与心疼纠结,顿时升华成无限的献身精神,撸起袖子,“来吧,别客气!我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一点污迹也不留!”
……姑凉,你这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到底是让谁不客气?
苍瑾其实……真的长得很好……身材也很好……
汐瞳抱着必死的决心维持着蛋定的视若无睹——这都是为了她,他为她做那么多事却只不过是洗个澡的要求,她不能没良心——
她让这个念头满满的充斥在脑袋里,努力不去让自己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可是为什么水这么凉连点热气给她挡挡视线也没有?
眉眼细长瞳色如蜜,虽然她也曾小小的瞥见了木鸢入浴,但苍瑾却和他的纤细完全不同,当水珠沿着仿佛白玉理石刻出来一般的肌理滑落,汐瞳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晕眩。
没事没事——反正这回不用担心什么嫁不嫁得出去的问题,她会嫁给他的,不过是提早看看,没什么妇道不妇道——
啊啊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苍瑾靠在浴桶上看汐瞳面无表情的纠结,那些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凌乱感让他心情很好。似乎,连鬼刀带来的不爽也可以忽略掉。
不过,他似乎都没想过,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让她当他老婆的呢……
“鬼刀——”
“嗄?”
“那把刀的来历,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