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人闻言突然拔剑而至,剑剑直指风清玥,危险至极。

就在晨轩犹豫着是否该出手之际,那八把锋利的宝剑突然偏了方向,齐齐刺向了长公主。

“是凌烯?!是她?!”长公主的声音开始颤抖,满心怒气沸腾而上,顿时杀气腾腾,“这个死丫头,她怎么敢!!”

“长公主怎么能没想到呢?你扮作白夫人的模样来此不就是为了见凌烯,杀了她,让她知道出卖你的结果嘛?如今长公主安排的人马早已被处理干净了,长公主可还有后招逃过此劫?”

大堂内一时间剑影飞闪、人影重重。

晨轩见机一把拉住身旁的流韵,拉着就施展了轻功往院外而去。

晨轩将她带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他也不辨方向,只往城外去了。

直到远离了那小院,出了城,到了城外荒野,晨轩才将马停下。

“回去吧。”

“烯儿...”

“回去吧。”

凌烯知道,这一张人皮面具骗不了他多久,也料到了他会找个时机将她带走,只是她没料到再见到他,再一次与他同骑一匹马,对她来说居然是这么心痛难受。

“为何、为何要这样待我?”晨轩的声音就在耳畔,那么轻,就好像是她自己心里的声音一般难以抗拒,“为何要回去?你是要回去看什么?你明明就不想看到那些,为何要回去?!”

凌烯没有回答,她不敢也不能,被环抱在晨轩怀里,被他看穿心事,她的冷漠和狠心顿时就要崩溃,即使她不断告诫自己,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此时此刻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说不出,似乎时间已经停止,风歇了、云停了、一切都凝滞住了,而自己的心跳却强烈的好像地震,毁灭了她的世界,让她知道这才是事实。

第五十八章

“你不恨我吗?”他应该恨她的吧,凌烯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何他还拥抱着她?

他的声音如同她记忆里的一样,比清晨的阳光更温软,“不恨。”

“你该恨我的。”

“你想我恨你?”晨轩静静地问,又静静地自己回答道,“是啊,若我恨你,你该会好过点,可以走的理所应当了吗?”

是的,她想他恨,若他恨,她便不会觉得愧疚;若他恨,她便能有理由不再爱他;若他恨,她便不用面对此刻的他。

“那你为何不恨?!”凌烯压抑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

晨轩将手臂微微紧了紧,轻巧地让她刻意留下的那点缝隙消失不见。

“你呢?恨我吗?”

...

“为何不恨呢?只是躲我躲得远远的,却不恨我。宁可让我恨你,要我恨你,都不愿见见我...为何要这么残忍?”

凌烯的泪明明还在眼眶里,没有被他看见,她的伤心明明掩饰的很好,从未表露过的心意早已深深埋藏,可是在晨轩面前,似乎就被看穿了所有,越隐藏就越明显。面对他,凌烯就好像掉进蜘蛛网里的蝴蝶,越是挣扎越是挣脱不了。

凌烯的不抗拒、不言语,给了晨轩得寸进尺的机会,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靠进她的颈窝,只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只要她不推开他就好。

“你不该带我离开那里,更不该问我那些问题,甚至不该答应风清玥任何条件或要求。”凌烯的声音淡淡没有温度,“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仇恨,何必在做纠缠?”

晨轩苦笑道:“难道我们就不能换个方式相处吗?”

“能吗?有可能吗?”凌烯喃喃道,似是嘲笑又似哀叹。

“你可有恨我?”他不恨,而她呢?是否也不恨呢?她心里的仇恨这么强烈,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是否只有恨才能让她记住他,想着他呢?

这个该让凌烯嗤之以鼻的问题却让她沉默了,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却又似乎根本就没有答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恨他,因为他姓洛邑;可她又不恨,因为他是晨轩。所以她无法面对他,不敢面对他,是她害怕这个答案,从未恨过,也恨不起来,即使她是刺猬也要将她拥入怀里的男人,要她怎么恨?恨他太温柔?还是恨他太宽容?

直到这一刻,凌烯才恍然明白过来,她这样痛苦,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因为他的爱,他不顾一切的爱她,执着到倔强的爱她,让她怀疑、让她懦弱、让她害怕、让她看到自己的悲哀和卑鄙,因为无法回应他的爱,所以她选择躲避、选择不爱、选择漠视、选择不断伤害他、要他恨、要他放弃,可是最后,他依旧不在她的预计之中,当他带着惊喜闯进她的心门,她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小偷,无法光明正大的接受这份爱。

沉默似乎持续了数十年的光阴,若非心跳还在,他们两人就好像死亡一般,所有一切都停在那里。

晨轩在笑,不敢凌烯看不见,他想,若是这一刻就是他生命的尽头,那么他便能留住她,成为永恒,至少不必面对她的离开,不必在乎她是爱是恨,至少现在他很满足,觉得幸福;若是这一刻她能懂他,那么他真是心满意足了。

凌烯沉默的时间越是久,他能留住的幸福越是长久,只要拥抱着自己心爱的人,他就能满足,就是简简单单的幸福。

她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当他的心跳和她自己的一样清晰,当他的体温和自己的一样温暖,当他的呼吸和自己一样轻缓,她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了,连思绪都混乱了、停顿了...

晨轩轻轻拉了拉缰绳,夹了下马肚子,让马再次前行。

去哪里?凌烯没有问出口,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愿意跟着他走,更害怕她不能跟着他走。

“你可以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给风清玥留下记号,让他跟来,”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晨轩依旧能猜到她心中所思所想,如同他们初始时一般,不需言语便能有的默契,对此,他自己心里甚为得意,“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你要带我去见你母亲?!”凌烯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晨轩的权宜之计,为的只是拖延时间罢了,他怎么会为了她,拿自己母亲冒险?!

“怎么,丑媳妇怕见婆婆?”晨轩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油腔滑调的,似乎一点都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是多么危险。

“少贫嘴了!”凌烯有点气恼地斥责道,却是很想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是在为我、为我母亲担心吗?”晨轩轻笑起来,“风清玥是我娘的侄儿,他既然相见自己姑姑,我又何必拦着呢?放心,我没有冒险做任何事情,况且,本就是我娘想见他,我才会答应的。”

凌烯错愕不已,忘记了他们两之间仅仅寸许的距离,猛然转头看他,险些撞到他的下颚,不免又惊又羞的。

下一秒晨轩便大笑起来,他喜欢她这样羞涩的表情,喜欢她除了冷漠之外一切的表情。

凌烯定了定神,带着些赌气的语气,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风清玥可比你想象的更难琢磨、更加冷酷,你娘是说不服不了他的。”

“这是我娘的事情,我并不担心啊。”晨轩故作神秘地贴近她耳畔,道,“烯儿也莫将我想得太可欺了,即使风清玥神机妙算,也难度测天机,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了,任他再本事也难扭转乾坤。”

这话令凌烯更加捉摸不透了,如今似乎是风清玥一手掌控大局,为何说是他难以扭转乾坤呢?莫非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风清玥也不知道的呢?

晨轩带着凌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尚京城内,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这座宅子并不属于城中任何一个士绅商贾或朝中重臣皇亲国戚,这座宅子乃是华圣帝称帝之前所住的靖王府。

“你娘一直住在这里?!”

“是啊,二十多年,一直都住在这里。”

凌烯想不明白,诧异地追问道:“可是这里已有二十年没有主人了,是座空宅啊?!”

自华圣帝称帝后,这座宅子就空了,华圣帝死后,它就被禁军直接管辖着,定期有人来打扫,却从未有人敢住在里面。宜王曾派人混入其中查探过,确实无人居住,这才没有再关过它。

“是不是空宅,进去不就知道了。”

前院、前厅、内院、中庭都保存着二十年前的模样,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杯一碟都未动过,因为定期打扫而一尘不染,不过夜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静得如同死域一般。只是凌烯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好像被人盯着,可是却又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你猜的不错,这宅子里有暗哨,不过不在外院,八进的院子,只有最里头四重是有人守着的,外头都是空的,”晨轩淡淡笑了笑,对凌烯惊讶的神色一点都不为怪。

“为何要告诉我?”

“为何不告诉你?”晨轩反问一句,凌烯便语塞了,“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是找不到他们的,莫要废心神了。若你是怕会守不住这个秘密,那也不要紧,反正这儿外头由禁军护着,原本就是没人敢硬闯的,里头暗哨密布,想硬闯也得带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行。退一万步说,自从我的身份人尽皆知之后,这个秘密便没有必要死守着了,要想找我或者我娘,根本不需动用武力,我向来好说话的很。”

说起正经事来,晨轩永远都是那种事不关己的调调,轻松的很,反倒是凌烯更不自在了,心里的惊异不提也罢。

晨轩将凌烯直接领进主院,满园红豆真如他曾经提到的那般,凌烯再不怀疑这里住着的人确实就是封姒妍。

“我爹过世之后,我娘怎么都不愿离开这里,于是便将院里的格局稍稍改了改,外人进来了也看不出异样,除非从天下垂直看下来,否则休想看出什么来,而这里的墙头比外头高出寸许,爬上来定会被发现,成为众矢之的。”

晨轩将整个宅子的大致布局告之凌烯,以解凌烯心中所惑,正是毫无保留。

“可宜王曾派人进来探过,确实什么都没有啊?”

“呵呵,因为宜王派来的人看到的不是隔壁一摸一样的院子罢了。”

凌烯无意识地笑了笑,晨轩看见了,却是更心疼了,那笑容是无言的悲戚,是失落与绝望。这明明就是晨轩所期望的结果,他将她带来,告诉她靖王府的秘密,聪明如她,定会明白洛邑家的天下并非易碎的瓷器,她和风清玥、甚至是宜王,都有不知道的事情,这便是注定了失败的结局,无论她的仇恨有多深多浓多重,有些事情本就是她无力改变的。

第五十九章

靖王府的主院,此时就在凌烯的面前,晨轩站在她身边,等着她跨进去。

为何要带她来此,晨轩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者他早已想让娘见见凌烯了吧,也许只有娘才会明白为何他这样喜欢她、放不下她,明白一些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

而对于凌烯,跟着晨轩而来,原本是为了帮风清玥一个忙,此时却似乎更加逼不得已了。

此时的她心中莫名恐慌,又夹杂着复杂的罪恶感。虽然晨轩很适时机的将她带离小院,不用去面对姑姑和风清玥的这场厮杀,可是她的心中依旧无法释怀,毕竟长公主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师傅,虽然姑姑对她的教养让她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扼杀她的生命和希望...可是那个女人毕竟是她的血肉至亲,她背叛、她陷害,虽然持剑围攻姑姑的人并不是凌烯,但是那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与她脱不了干系的。

凌烯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还顶着流韵的面容,可她还是凌烯,她自己做的决定,但却不敢面对结果,不敢面对自己的狠心决绝,不敢面对这个已经不是自己的自己了。可是晨轩还将她带来这里见他的母亲,这是要让她如何面对?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人,要如何去面对其他人?凌烯茫然无措,她要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封姒妍?她利用晨轩、背叛姑姑、出卖自己,她还能对其他人报有什么好心嘛?若是不能,为何要见?害人害己的事情,她做得太多了,原本多一件也是一样,可是她心里对晨轩依旧无法狠心,虽是欺骗、伤害、背叛了,却是后悔了、心痛了、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凌烯就此停留在主院外,轻声道:“风清玥没这么容易杀了她,要到这里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我就在院子里等着,你自己进去吧,这里有这么多暗哨,你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吧。”

晨轩无声地叹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道:“事已至此,什么都来不及了,何不将一切都看个清楚明白?恨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看看结果吗?”

凌烯疑惑的眼神一闪而过,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不言语。

“御灵长公主,不管她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想,文至的内情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风清玥虽心思缜密,不过你对他该也是知根知底的吧;而我的底牌你还没看过,当真不想知道吗?”

“这是要我死得明白吗?”这话几乎头口而出的,不是针对晨轩,恰恰相反,那是在讽刺凌烯她自己。

晨轩有些错愕,苦笑道:“我当真如此不值得你信任?此时此刻,你还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当然,凌烯心里清楚,他可信,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如今她是风清玥的鱼饵,引她姑姑和晨轩上钩,姑姑对她的背叛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她,可是晨轩却拥抱着她,想要保护她,为什么?因为爱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爱她?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爱!

“走吧。”晨轩拉起她走了进去。

他手中的温度依旧,那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也还在,只是让凌烯更困惑罢了,习惯了寂寞和痛苦的她,不懂如何接受和依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继续错、一次又一次地远远逃离,却是越发无力、越发迷惘了。

“娘。”晨轩轻叩门扉,随即推门而入。

凌烯脑海中闪过很多种情景,关于封姒妍的,这位传闻中美貌无双、智慧过人的公主与华圣帝之间有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若非风清玥的缘故,凌烯决不会去猜测那段故事之后争夺江山的阴谋诡计,如今也不会对封姒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紧张、有些好奇又有些莫名的伤心难过。

封姒妍的容颜与凌烯想象中所差不多,虽不是花季的少女,不过美貌依旧不减,唯有气质上的沉静毫无保留地应证了时间的改变。凌烯心底不由感叹,恐怕只有像封姒妍这样的倾国倾城才能造就乱世中的爱情,也只有她的地位、身份才会令这段爱情这么痛苦凄绝。

“凌姑娘?”晨轩还没开口,倒是封姒妍先问了。

凌烯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

封姒妍淡淡笑了笑,突然让凌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风清玥若是笑,就是这样淡淡的,却不是这样温和平淡的感觉,这样的笑似乎晨轩也有,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温柔的笑容,却又不似封姒妍此刻的笑容这样淡、这样静。凌烯暗暗好笑,到此刻,见到了封姒妍,她才发现,原来风清玥和晨轩果真是有些相似的,他们本就是表兄弟,全然不同的性格,相互抵制的身份,原来还是有一部分相同的血缘,真不知是冤还是孽。

“整天待在屋子里也闷的荒,不如凌姑娘陪我出去走走吧,”封姒妍看了看凌烯,也不顾她的回答,又转向晨轩道,“轩儿就自己找点事情做吧,若是闲得慌出去玩玩也行,就是别太晚回来。”

晨轩无声的笑笑。

唯独凌烯越发惊奇了,封姒妍这般笃定是否太过低估风清玥了呢?还是另有用意?

没及多想,封姒妍已经拉起了凌烯的手,牵着她走了出去,凌烯猝不及防,回头瞧了晨轩一眼,他正笑得灿烂。

“凌烯?是你的名字?”

“嗯。”凌烯不知道封姒妍这样问是否另有用意,但她几乎没有想就直接应了声。凌悦歌...早已不是属于她的名字了。

封姒妍若有似无地点点头,又笑道:“这宅子大得很,却也冷清的很,真难得有人陪陪我。”

凌烯点了点头,没有太多表示,此刻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跟着封姒妍走走,答她所问。

“二十年了,在这里走的每一步,过的每一分钟,我都会想起他,觉得太寂寞了,轩儿从小就不在我身边,这里就更冷清了...总在想,若不是二十年前我做错的太多,老天会不会待我好一些。”

“公主...真的爱他?”本是不该问的问题,凌烯不知怎么的,克制不住地问了出来,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好像在她心里是个不解难受的疙瘩。

“你觉得不该,是吗?”

“我不知道...”

“曾经,我也觉得是不该,可是偏偏不是该不该,或者能不能的问题。当那个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了、完全不受控制了。”

凌烯听着,看着封姒妍脸上的笑容,居然是幸福的。

封姒妍突然看着她,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婉儿笑道:“轩儿不懂,你也不明白吗?”

“什么?”

“明知不该,却是放不下又舍不得,这样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

凌烯错愕地愣在那里,细细想着封姒妍的话,心里的感觉正如封姒妍所说,翻腾着。

封姒妍轻轻拍了拍凌烯的手背,道:“放不下便不要放下,舍不得便不要舍了,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若事事都能找出个为什么来,这世界上便没有爱情了。”

...这世上便没有爱情了?!

我爱他?!凌烯问了自己一遍,静静地,心里好像突然平静了,真是这样吗?可以吗?在她做了许许多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之后,她还有什么资格爱他呢?!

封姒妍看着凌烯微微皱起的眉头,没有再继续这么话题,转而问道:

“我那侄儿怎样?”

“什么?”

“呵呵,你不必这般拘谨、这般小心翼翼了。我那侄儿,我都不曾见过,只是猜测着他该像我皇兄的吧。”

“我不知道他像不像,只是...”

“只是什么?”

“他...”凌烯不知道该如何说,但是她却想说些什么,总觉得,对着封姒妍,她可以说些什么。

“他不快乐?背负得太多了?”封姒妍猜测着,说出得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正是凌烯心里所想的,“凌姑娘也一样吧。”

凌烯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有些事,既是无力改变,偏又痛苦地承受,何苦由来。”

“正是因为无力改变才觉得痛苦吧。”

“还是因为痛苦,才想要改变呢?”

被封姒妍这样问了,凌烯才去想,这个似乎无解的问题突然变得很可笑,两个选择之间究竟有何分别于她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你总要比我早些想明白才好啊,”封姒妍那些颇有深意的话,好像是想要凌烯明白什么,但是她却完全琢磨不透封姒妍的意思,而封姒妍也不奇怪,只是闲聊似得继续说道,“呵呵,这些话本该是对我那侄儿说的呢。”

封姒妍的笑容依然很温和,似乎完全将凌烯当做是晨轩喜欢的女孩,而不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女人。对风清玥,她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姑,但是这样的温柔也不可能改变风清玥冷酷的性子吧。

“晨轩有告诉您这一年多来的事情吗?”凌烯试探性得问道。

“轩儿告诉我不少事情,不过,对你,他总是有些吞吞吐吐的,倒不是想瞒我什么,只不过是说不清楚,你让他很上心呐。”封姒妍笑得很温和,带着些调侃凌烯的小心思,又道,“不过你总是躲着他。”

如此说来,封姒妍该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的吧?

“...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封姒妍只是微笑,并未再说什么。

凌烯不知道,靖王府里的平静,封姒妍和晨轩的平静是因为什么,整个局势正是暗潮汹涌的时候,这样的平静让她紧张。虽然她已经不在乎结果,却仍然放不下这一切,完完全全做一个局外人,不仅因为她还未能抽身而出,更因为她与风清玥的交易,等于是将筹码压在了风清玥身上。

原本她还担心风清玥会将封姒妍和晨轩怎样,现在却要反过来担心他们会怎么对付风清玥了。她早已分不清谁才是案上鱼肉,而谁又手持刀俎。

第六十章

凌烯随着封姒妍在靖王府内闲逛,听着她诉说着前事种种,语态中处处透着悲戚,又似乎带着些甜蜜幸福。二十年的岁月蹉跎,二十年的相思寂寥,在封姒妍眼中都是上天对她自己的责罚,却又是一种眷顾。

“若非遇见他、爱上他,或者我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世间真正的快乐和幸福是何种感觉。”

封姒妍这样的话,凌烯总觉得该是要不以为然的,可听见她这般说着,心里却能感同身受,生出一声感慨、一些领悟。

凌烯不由去想,封姒妍的这些话并非只是倾诉,而是想要告诫她什么吗?

封姒妍和靖王是她和晨轩的前车之鉴,所以封姒妍想要开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