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水蛟帮在叶城的势力有多大,我有一批货要由水路从叶城过,以防万一,才把陈旭约出来切磋一下嘛。”

“你倒老实。”

“告诉你也无妨嘛。我们多的是机会合作,自然是该坦诚相待的。”

“坦诚相待?不是相互牵制吗?”

“你我之间一定要如此针锋相对嘛?该不会还未两年前我的失礼之处恼火吧?”

“懒得理你。”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口舌之间做的都是无谓之争,在市集里逛着,丝毫没留意到周围人的眼光。

一双人儿,公子哥白衣胜雪,英俊逼人,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姑娘家朱钗秀裙,娇美妩媚,端庄傲人,绰约娉婷。周围一片羡慕的眼光,真是好一对璧人,却不知他们似敌非友。

“来来来,这边。”风清玥将凌烯拉到一家饰品店里,道,“女孩子家怎么都不喜欢珠花玉钗呢。”

凌烯毕竟是个正直青春美貌的姑娘家怎么能不喜欢,只是最近心里乱的很,无心逛街,更何况身边的人是风清玥,就更没心思了。

被风清玥拉进了店里,才看了看掌柜的摆在外头的玉器首饰。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此乃极为罕见的白籽玉,质地细腻、滋润、致密、坚硬,这位姑娘肤白如玉,晶莹剔透,佩戴此玉镯子正合适啊。”

听着掌柜的一阵猛夸,凌烯也细细看起来风清玥手上拿着的玉镯子,确实是做工精细,玉也是极上等的好货。

风清玥自然知道这块玉的价值,二话不说拉起凌烯的手,将玉镯子套了上去,道:“送给你。”

“公子承惠,五十两。”

凌烯未及说出一个字来,风清玥就大方地给了银子。

掌柜的眉开眼笑,对着凌烯笑道:“姑娘好福气呀,觅得如此如意郎君。”

“我...”

风清玥没有给凌烯任何拒绝或者解释的机会,拉着她便走,“时间不早了,咱们回船上吧。”

凌烯拉住他,道:“无缘无故为何送我礼物?”

“想送就送咯。”

呵呵,她还记得,跟宇文晨轩刚离开尚京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他也买了个簪子送给她,当时,她还有些气他,逃难也不安分,宇文晨轩也是这么说的,“想送就送咯。”

原来,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凌烯摸着镯子,自己心里甚是喜欢,便也懒得推脱了,反正推了半天还是一样结果,她在宇文晨轩那里已经领教过了,跟他纠缠不清,她总是落得下风。何况,风清玥本就比宇文晨轩更加霸道。

回到船上,凌烯躲在房子,把玉镯子取下,放在桌上,从怀里把宇文晨轩送的簪子也拿了出来,就放在一起,呆呆看着。

原本她在叶城离开宇文晨轩后,易容紧随其后,是将身边的首饰都变卖了,换新的,可是偏偏没舍得他送的,而是冒着被识破的危险,一直带在身上,谁料最后受了姑姑一掌,劈断了,她还是没舍得扔了。

簪子已成两段,她没有告诉宇文晨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是不是在意。若是可能,还是将它续接起来吧,断了多可惜。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凌烯戴好镯子,收了簪子,去开门,“风清玥?”

这些日子里,她和风清玥相见,不是在舱外遇上的,就是他派流素或流韵来请的,他从未来过她的房间,亲自来找她,凌烯暗想,恐怕出什么事了。

“凌烯,出事了。”风清玥一开口,凌烯心里就是一沉。

“何事?”

“我收到消息,宇文晨轩再有十日便能到达鲁城,宜王已然得知晓了宇文晨轩的行踪,将冷清派了出来。”

“什么!”

冷清是何等人物,又有怎样的身手,凌烯自己都拿捏不准,她只知道,若是冷清出手,宇文晨轩十有八九是要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一般的任务用不着冷清亲自出马,宜王将他派出来,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

“你先别急,或许宜王派出冷清并非是为了要他的命呢?”

是啊,宇文晨轩何德何能,怎能令得宜王视他为眼中钉呢,冷清或者真不是为了他来的?但是万一,宜王收到消息,知道宇文晨轩和皇帝的交易,那又要另讲了,宜王为以防万一,当真对他下杀手也不意外啊。

“或许不是...又或许是呢?宜王心里在想什么谁能知道?”

冷清是宜王的心腹,做事一贯狠绝,武功又深不可测,宇文晨轩毫无防备,如何应付?!

“我回去寻他。”

风清玥似乎早知道凌烯会做这样的决定,还是问道:“你就这么紧张他?”

“我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时间才能令得他带我去找精武门,现在就要功亏一篑,所有辛苦付诸东流,怎能不紧张!”

“我与你同去。”

“这不关你的事,不必了。”

“谁说不关我的事?他可能是我找到姑姑的线索,我怎能让他就这样断送了,何况,跟宜王作对,我最乐意了。”风清玥也是下定了主意,一定要跟凌烯一起返回,“不必多说,你收拾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吩咐一下。”

风清玥未走出房门,流素和流韵就出现在门口,“少主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坐船依原定计划去庚城,让陆掌柜安排好船只,捎信给我爹知会一声,我会尽快赶回去的,让流光暗中跟着我就行了。”

“是,少主。”

半个时辰之后,凌烯和风清玥又回到了千仓,买了两匹好马,策马而去,直往尚京。

至于风清玥口中的流光,凌烯一直没见过,他们两人一路,流光也没出现过,显然训练有素,凌烯满脑子想的都是宇文晨轩的安全,更懒得去找这个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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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了几日,他们跟宇文晨轩还是相隔千里,凌烯竟然有些难耐不住了。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追上他?”

“你放心,我派了人暗中保护他,即使冷清在我们之前找到宇文晨轩,他也不会有事的。”

“你不了解冷清,他可不是泛泛之辈。”

“那你呢?你了解什么?你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你认为她会让煮熟的鸭子被别人吃下肚?”

凌烯知道风清玥并非只是在安慰她,只是她实在方寸大乱,思虑不周罢了,他想要她冷静下来。

她姑姑一定也派了人紧跟宇文晨轩,冷清要杀他,至少要杀掉两批人,即使她跟风清玥赶不及救他,宇文晨轩也不会笨的任人宰割,冷清不会这么容易得手的。

即使想通了,可是她还是无法安心,只能一再催促风清玥赶路。

第四十章

碧空如洗,又是一日旭日东升。

风清玥和凌烯一人一马,穿行在密林之中,头顶上空,一只体形巨大的白色大鸟展翅翱翔,跟随着他们,伴着一声长啸,滑行而过。

这只白鸢是风清玥从小驯养的,偶尔也做传信用。

和宇文晨轩一样,他们都用飞禽作为传递机密消息的工具,苍鹰和白鸢都是极为凶猛的飞禽,比信鸽更快、更可靠。至少,不用担心,它会被人一箭射下,烤来吃。

但是比起宇文家、精武门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传信,风清玥却是极少动用他心爱的白鸢。因为这种白鸢分布于锡镕山林之中,乃是锡镕特产,若是有心人看见这只白鸢,追查起来,便有可能暴露风清玥的身份。

此次,事出突然而且时间紧迫,风清玥不得已使用白鸢,不过他心思细腻,考虑周详,并非只用白鸢传信,在大城镇中依然由天策府的探子留下信息给他们,在外露宿时则多用信鸽,只有紧急的消息才放出白鸢。

凌烯望见白鸢盘旋,心低立刻开了个无底洞似得...莫不是出事了?

“吁~”两人勒住了飞奔的马匹,仰望苍天,等着白鸢盘旋而下。

“怎么了?”凌烯瞧着风清玥看着信笺的脸色微变,顿觉大事不妙。

风清玥扬起手臂,将白鸢放走,道:“宇文晨轩失踪了。”

!!!

“...失踪是什么意思?”凌烯极力压制不安的情绪,尽可能保持理智。

“天策府在鲁城的探子看见宇文晨轩进了城,可是他没有投宿客栈或者酒寨,大街小巷都翻遍了,没有他的踪迹。”

“他没有出城?”

风清玥微蹙眉头,摇摇头,“没有。”

“难不成他插翅飞了?”

“...”

“那么通往尚京的道上呢?也没有吗?”

“没有。”

“冷清呢?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的人连他何时出的尚京都不知道。”

“冷清素来神秘,武功出神入化,想跟踪他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难道...”凌烯越想越心寒,难道宇文晨轩已遭杀手,被毁尸灭迹了?

“先别急,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下个城镇了,到了那里去天策府将情况探听清楚再作打算吧。”风清玥知道,凌烯的紧张和担心不是装的,她跟宇文晨轩之间一定有什么,即使她不承认,又或者她自己没有发觉,但是连日来她的不安是这么明显,他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出来?

“...嗯,也只能如此了。”冷静冷静冷静,千万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宇文晨轩不会有事的,他是宇文家的人,怎会这么容易被人摆平!他不会的!一定没事!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到了城里,风清玥将凌烯安排在客栈内,独自前往天策府。

天策府在大城镇中都有分号,做的买卖非同一般,自然有一套保护措施,不仅用于保护客人的私隐,更要保护天策府内管事者和探子眼线的身份秘密,当然也包括少东主风清玥自己的身份。

一般买消息的人都只能在天策府的门面里挂个单子说明所要求的消息,并且支付定金,留下联络方式而已。

凌烯虽然急于知道宇文晨轩的消息,但是也知道道上的规矩,她是买消息的人,而天策府的消息从何而来则是商业机密。她与风清玥之间有些瓜葛,却没有资格进入天策府内。

只是她没想到,风清玥让她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得她心慌意乱。

凌烯不停告诉自己,宇文晨轩鬼精鬼精的,即使冷清武功多高强也好,他总会有办法自救的。何况,姑姑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的,这个鱼饵还未引得大鱼上钩,姑姑怎会甘心情愿前功尽弃呢?!

不知不觉,她走到客栈的院内,坐在石凳上,心事重重,又或者是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可是偏偏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她连宇文晨轩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以她的身手,跟冷清交手就是自寻死路,不出十招,冷清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和宇文晨轩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避开了追杀,不管宇文晨轩是骗皇帝还是说真的,通缉缴文好不容易撤了下来,这次他可是自寻死路,居然调回头要上京,自己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真就如此放心不下,一定要匆匆忙忙追过来,现在可好,被宜王知道她在这里,连她自己都难逃一死,岂不是羊入虎口?!

凌烯不觉失笑,原来自己也有这么蠢、这么冲动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清楚,不管不顾的回来找他。她不敢再想下去,又或许是害怕承认,自己对宇文晨轩的感情已是她自己都捉摸不清的,或许真如姑姑所言,她还太年轻,太多事看不清,太容易泥足深陷。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啸声,凌烯不由仰望晴空,午后的阳光很是刺眼,只以抬头,就已睁不开眼了,却依稀看见了风清玥那只白鸢飞过。

是风清玥吗?

突然之间,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霍然起身,直冲回房,收拾了行装,留下一封书信给风清玥道明去向,立刻牵了马离开了客栈。

这一路上,她都依靠着风清玥的情报来确定宇文晨轩的踪迹,已经宜王府的动静,若是风清玥要骗她,那实在是易如反掌。她和风清玥不是朋友,亦不是敌人,她不知道风清玥是否瞒着她什么或者欺骗她什么,但是她决不能就此完全信赖他,凌烯,从不相信任何人!

或者这世上也有天策府得不到的消息,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查,或者动用姑姑的眼线去查探,甚至直接去找姑姑,说不定还能救宇文晨轩一命。

思及此处,凌烯心中一凛,姑姑...肯定会责罚自己吧...手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两记耳光只是警告,现在她若去找姑姑救宇文晨轩...她不敢去想象,但是害怕姑姑的惩罚远比不了她想到宇文晨轩惨死冷清手中的恐惧。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先去到鲁城查探一番,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若在鲁城找不到宇文晨轩的行踪,那便往翠屏山看看,晨轩在那里藏了不少伤药,他若有形逃出生天必会去翠屏山,或者能找到他。

打定了注意,凌烯便另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换了装扮,易了容,连马匹也换掉,短短半个时辰内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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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玥回到客栈,看到凌烯留下的那封信,暗道糟糕。

“流光!”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人单膝跪在风清玥面前,“少主。”

“凌烯呢?”

“走了。”

“去哪里了!你怎么不跟着呢?”

“少主...”

“行了行了。”

风清玥自知者并非流光的错,他不过是尽本分而已,于是急急忙忙返回了天策府。

天策府的各个分号都有一位明掌柜,都归于每个州省的暗掌柜管理,在明处的掌柜负责接买卖,应对客人,都是他父亲和他四处招揽的商业人才;在暗的掌柜负责消息的收集和发送,管理天策府的探子和眼线,和流素流韵一样,是风清玥训练有素的心腹。

这个州的暗掌柜流玉早已接到了风清玥的命令,提前一日到达此地等候风清玥。

流玉送走风清玥不久,见风清玥去而复返,问道:“少主,出了什么事?”

“凌烯独自离开了。”

“这...宜王的人也在找凌姑娘,她如此冲动,岂非羊入虎口?是不是要派人去寻寻?”

“不必了,凌烯的易容术很是精湛,你们找不到她的。况且,她在宜王身边这么多年,宜王的手段和眼线她都清楚,自然懂得避开。”风清玥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找不到她,宜王的人也不会轻易找到,你派人继续搜寻宇文晨轩便是了,找到宇文晨轩,就定能找到凌烯。”

“属下知道了。”

流玉正欲离去,又被风清玥叫住:“你亲自带人去尚京,如果我所料不错,宇文晨轩现在已在尚京城内了。”

流玉闻言心中惊讶,天策府的探子满布天下,可是尚京的探子并未有消息说见过宇文晨轩入城,鲁城的探子甚至未见他离开鲁城,为何少主会断言宇文晨轩已然进入了尚京城呢?她心里是这样想,可嘴里还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少主的话不容质疑,她只管照着吩咐做事。

风清玥素来有识人之明,和宇文晨轩相交时日不多,却很清楚宇文晨轩胆大心细,才智过人,又机警敏锐,是以他大胆度测,宇文晨轩会忽然凭空消失,是因为他早已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才想了什么妙招避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尚京。风清玥虽然不知道宇文晨轩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相信他有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做得到。

哎...凌烯呀凌烯,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难道宇文晨轩果真如此重要,让你可以罔顾自己性命?

不止风清玥这样问,凌烯也这样自己问自己,只不过,这个答案,凌烯自己也不知道。

第四十一章

凌烯到了鲁城之后,去到她第一次遇见宇文晨轩的那家客栈,思虑着,既然她毫无头绪,不如碰碰运气,或者晨轩念旧,会去过那家客栈也说不定。

其实凌烯猜的不错,宇文晨轩确实去过那家客栈,还住了一夜,只是她不知道他也懂得易容术,所以客栈老板无论如何也认不得他。

“掌柜的,”凌烯入了客栈,点了一桌小菜,唤来掌柜的问话,“借问一下,三日前有没有一个约莫五尺五寸高、十分英俊、手持一把蓝紫色剑鞘宝剑的公子来过此处?”

“这位公子,小店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无数,真不知道公子要找的是何人。”

凌烯放了锭银子在桌上,又问:“还请掌柜的帮忙想想。”

掌柜的看在银子的份上,花了点心思想半天,才道:“五尺五寸高...是不是个面容英俊的韩姓书生?”

“书生?”姓韩?或是改了衣装打扮吧。“掌柜的可否让在下看一下他的入住记录?”凌烯又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眉开眼笑,道:“公子且跟我来。”

凌烯翻遍整本记录,如意料之中,没有宇文晨轩的名字,不过有一个她熟悉的名字:韩宗晨。

宇文晨轩曾让凌烯将自己易容成白翼,将凌烯改成韩宗晨的模样诓骗赤峰帮少帮主胡定安,当时还从胡定安还给了他一块赤峰帮的令牌以表谢意。如今宇文晨轩再次假冒韩宗晨也不无可能,甚至很可能为了行动方便而利用赤峰帮的令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找到宇文晨轩的机会就大得多了!凌烯心中一喜,一桌子酒菜都没有动,扔下饭钱就策马而去。

尚京!宇文晨轩很可能已经进了尚京城了!凌烯一方面欢喜找到了他的线索,可一方面又更加担心他的安危,尚京城可谓是虎狼之地,满布宜王的眼线,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回到尚京,天晓得会出什么事。不光是对宇文晨轩,对于凌烯而言,尚京更加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处处危机四伏,她在宜王身边这么多年,对宜王的了解确实不少,可是同样的,宜王也了解她,特别是她师傅,对她更是了如指掌。

凌烯进入尚京的第二天夜里就遇到了伏击,沦为阶下囚,被捆绑着带回了云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