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媚术,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太后似乎也略懂一二?”

东太后忙将毛毯栋起盖在芷萱身上,听闻孤衣孑的话后,更是一张脸涨个通红,半晌吐不出一字。旧事重提,西太后知道皇帝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脸色拉下来,斥声诉道,“皇帝!”

孤夜孑一手在腕间转动下,淡漠的眸色逐渐疏离,“太后送来的人,朕又岂能拂了这片好意?”他性感的唇畔勾勒出冷酷,尔后,便扔下满屋子的人走出去。

对于他的态度,两宫太后早已习惯,站在殿中央片刻,西太后并不气恼,相反,倒是春光满面。如今君家将有大劫,再加上皇帝对风妃阅心灰意冷,这个时候,是她们铲除异己的最好时机。

孤夜孑一走出慈安殿,强压而下的怒意便整个汹涌而上,他两手紧紧攥起,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踌躇站在屋檐下,见他过来,女子迎上前几步,目光却不敢直视。

孤夜孑居高临下,只见她身子单薄,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倍觉瘦弱。

风纪阅望着停在跟前的身影,她仰起头来,视线对上男子眸底的清冷,“我…”

皇帝敛下眼,毫不犹豫同她擦身而过,肩膀被轻轻撞一下,风记阅只能将路让开,“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她忤在原地,背影一动不动,转过头去,男子已经跨入寝殿,随着一阵有力的声音传来,殿门被重重阖上。风妃阅挪步上前,烛火苒动中,她看见皇帝同自己一样,久久的站在一条线上,隔着一道殿门,两个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心绪中重叠。

风妃阅孤零零地站在外头,往来宫娥行礼请安,却见她木然,没有反应,也就识趣离开了。

夫妻缠 143 君家瓦解

皇帝并未久站,风妃阅见他身影拉长后,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小点,转瞬殿内已是宁静。

徒步行走,竟与匆忙进宫的厉王爷不期而遇,风妃阅侧开身子,并不想同他有所纠缠。

男子身着一袭银白色长衫,如今见她平平静静朝那一站,还将本就宽阔的路给让出来,顿时心生疑窦,暂为驻足,“嫂子,是谁将你打伤的?”他邪魅的双目落在风妃阅包扎好的额头上,嘴角绽开笑意。

纤细的手指抚上前额,她眼睛抬都没抬,盯着厉王爷的脚面,“是我自己摔的。”

男子环起双臂,好何整暇,目光睇着她垂下的小脸,“也难怪,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嫂子是要撞破头来想想应对的法子。”

风妃阅惊愕,微有吃惊,这有不过一会功夫,竟已传到了宫外。

“我想奉劝嫂子一句,”厉王爷原先的玩味忽然收起来,风妃阅螓首,只见男子脸上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帝王无情,江山美人,有几个是选择后者的?”

眸光相触,她并不明白,“你这话,是何意思?”

厉王爷低下头来,眼睛压在风妃阅额前,“还要装糊涂不成?宜皇贵妃现已败露,这事必定会将你牵扯其中,而你们身后,那可是整个君家。”

风妃阅羽睫轻扇,淡淡启音,“不容厉王爷操心。”

见她还是那般倔强,厉王爷突生几分无奈,“嫂子当真是好坏不分。”

“我眼未瞎,心尚明,好坏区分自然懂,”风妃阅睨视一眼,想要走,却被他健硕的身子档着,寸步难行,“我是为了你好。”

她挽唇,声音冷漠,“那…本宫就谢过厉王爷。”

“当局者迷,”男子面露焦虑,却是真正为她担忧,“莫要一错再错。”

风妃阅别开身,他不让开,自己就绕道而行,望着她背影坚毅,男子只是蹙眉,轻摇下头后并未追上去。他驻足片刻,须臾后便大步赶去慈安殿。

风妃阅并未回到凤潋宫,甩开厉王爷后步子也小了下来,漫无目的行走在九曲十八弯中,连方向都不经意迷失。

时至深夜,月光皎洁,宫内恢复成一片静谧,残枝败叶落满庭院,几度荒凉。

孤夜孑和衣侧躺在龙榻上,脑袋枕上一边臂弯,倦怠却又阖不上眼,静的一根银针掉落于地都能分辨清晰的四周,响起了一道奇异的声音。阖起的殿门被轻推向里侧,声音绷成一线,可以看得出来人的小心翼翼。

一串步子走进来,孤夜孑抬下眼,背对着外头,并未打草惊蛇。

没有皇帝的命令,满屋子狼籍都未清理,女子举步上前,轻质的宫鞋踩上一地碎瓷片,她抬眸望去,皇帝似乎睡得正酣,听到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她蹲下身,将那些被打碎的古董瓷片拣在掌中,拾的多了,就盛放在兜起的纱裙中。

皇帝见身后没了动静,他以为是哪个女子又和芷萱一样,本就郁结的心口更为恼怒,只见他迅速翻个身,双手猛地撑起后,冲着外头吼去,“滚!”

惊如天雷,风妃阅吓得赶忙起身,捡起的碎片哗啦啦掉落一地,哐当作响。她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孤夜孑双手撕开纱幔,一见是她,顿时冷眉轻挑望了过去。

风妃阅两手抓着边侧裙摆,双腿如灌了铅般退后,掌心中的汗水在纱裙上擦了又擦。她埋着头,下巴几乎要贴着胸前,一向不肯服软的女子,如今倒多了几分唯唯诺诺。

皇帝起身,俊目扫向她脚边的碎渣滓,他上前一步,风妃阅就无意识他退后一步。瓷片踩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站住!”孤夜孑突然出声,风妃阅听话的一动不动,脚下传来隐隐的疼痛。

“好好的地方不走,你喜欢被扎是不是?”皇帝上前,一脚将那些狼籍踢到边上。

风妃阅不说话,脑袋垂的更低,手指紧张的将纱裙揪出一道道褶皱,眼看着孤夜孑双腿出现在视眼中。

“你来做什么?”

她脑袋点下,尔后抬了起来,晶墨的眸子欲言又止,白色的纱布上,因没有及时换药而使得伤口渗出丝丝血渍。裙角拖杳在他上,面前的这张脸,比以往越发消瘦苍白,孤夜孑心头泛上疼痛,他怎么忘记了,风妃阅才小产不过几日。心中有气,却也有疼,男子俊颜紧绷,摆在身侧的大掌忽然将她的柔荑拉过去,另一手,将她握紧的五指一根根掰开。

白皙的手掌上,因捡起那些碎片而沾上脏污,孤夜孑用力擦拭几下,手掌已经通红一片,皇帝眉角轻挑,只见她神色木然,呆呆地正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他动作稍微顿下后,抡起右手啪一声打下去。

风妃阅一惊,小手下意识朝后缩去,却被皇帝牢牢抓着不松开。

“哑子了?说话!”孤夜孑一掌再度拍下去,这回有了心理准备,风妃阅只是肩膀瑟缩下,没有过多的反应。

“我说,你愿意听吗?”她希翼望入男子眼底,翘首期盼。

“说说看。”孤夜孑声音依旧冷冰冰,眸中的盛怒已经熄去一半,却犹有余怒。

“我不该骗你,”她嗫嚅开口,嘴唇有些干裂,垂下的睫毛盖住眼中光彩,显得黯淡无色,“一开始,我不说,是为了自己,到了后来…我是不能说,我最怕的,就是你问我是否还有事瞒着你…我也不想,可是,我不得不骗你…”

风妃阅敛目,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低头认错,孤夜孑望着她的模样,冷静下来想想,心头倍觉酸楚。握着的手掌收扰,她见皇帝不说话,料定他还在气头上。

孤夜孑投眼相望,太多的事聚到一起,让他来不及反应,接二连三之下,心里越来越累,“我对君宜本没有感情,唯一的牵连,就是那个朕以为是自己的孩子。那份期盼,在得知小公生惨死后,变得越发浓烈,不过七日,我一直以为,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不会让他和朕的孩子那样,受到任何伤害…”

风妃阅眼眨中冰凉,酸汪的难受极了,皇帝松开她的手,脚踩着几步走到边上,“都说生在帝王家是何其荣幸,可是朕这一辈子,活得太累。躲不过算计,躲不过欺骗,说到底,小公主亦是因我而死。”孤夜孑语气自责,女子跟上前,想要自身后拥住他,却见皇帝已经转身,琥珀色的魅惑,攫住她不放,“你应该知道,朕的身边只有你。”

风妃阅无法言语,她视眼模糊,双手被他拉过去,“答应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放下尊贵的语气,一个如此寻常的要求,却带着无奈的恳切,女子想也不想的用力点头,重重的,狠狠的,面上,有笑,亦有激动的痕迹。

“不该是我的,朕强求的太累了。”孤夜孑将她压向自己,“以后,我们只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风妃阅除了点头,再没有别的反应,重新回来的怀抱,暖的让她感觉到灼烫,李公公见二人在殿内,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跨进来,“奴才参见皇上、娘娘。”

孤夜孑双眼从风妃阅肩上抬起,李公公朝他递个眼色,似是有事禀报。皇帝冷静的神情下已经猜出几分,当下在风妃阅肩头轻拍下,“朕有要事要办,今夜,你呆在这等我回来。”

她仰起头来,不疑有他,微微点下头。

“走。”孤夜孑朝着身前的李公公说道,二人匆匆赶出去几步后,就出了大殿。

“何事?”皇帝突然站住,头也不回地发问道。

“皇上,边界传来好消息。”李公公压低声音,目光禁不住朝后,只见风妃阅站在殿中央,一身单薄寝衣,格外显得孱弱。

皇帝俊眉微扬,顿时神清气朗,“朕总算等来了这一日。”

夜色当空,孤夜孑三两步赶至金銮殿,殿中男子听到脚步声后,满面欣喜回头,行礼道,“属下参见皇上。”

“康将军请起。”皇帝身一弯,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皇上——”男子黝黑的面庞上难掩兴奋,一手稍有颤抖的从甲胃中抽出一封密函,“皇上英明,君将帅终于坚持不住,向边国发出了求救信函。”

孤夜孑接过去,修长的手指将那封书信打开,君隐如今已是进退两难,他大致也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在密函中已经开始向他人俯首称臣。从信中的尊谓及字面上看,他同边国不止通过这一封书信,宣纸下方,炫朝的帅印清晰可辨,火红色的印子,无疑是将他自己送入绝境。

皇帝一手将它紧紧握在掌中,阴鸷的俊颜上,凸显出几分睿智,手公公同康将军对望下,只见皇帝一手轻摆,下令道,“转朕圣旨,驻扎在边界以外的精兵全数出动增缓,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莫让君隐察觉出来。还有,朕以防有变,今夜就有劳康将军连夜赶往君府,李公公,准备圣旨,朕今日,就要抄了君家!”皇帝话语犀利狠辣,转而望向边上的康将军,“你吩咐下去,接连三日内,帝都城门不得打开,朕要让他们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

“是,皇上!”康将军一抱拳,脸上激动万分。

李公公接令,已经在案几上铺上纸砚,皇帝一手托起明黄色的袖口,洋洋洒洒几笔,却是关乎着成百性命。沉重的玉玺打上鲜红,孤夜孑嘴角嗜血冷酷,一手握上去后,重重在圣旨上签下一笔。

康将军不辞辛苦,面容虽然疲惫倦息,却熠熠生辉,有神极了。双手虔诚地将圣旨接过去,男子有力地弯腰过后,伴着沉重清脆的脚步声朗朗向外走去。

孤夜孑随手将手中的狼毫笔一丢,笔墨肆意挥洒,在金碧辉煌的殿内画出几道弧度,他箭步上前,颀长的身子站于皇城銮檐下,“今夜,似乎格外漫长。”

李公公站于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皇上,那是因为,天即将亮了。”

皇帝放声大笑,这么多年来,从未这般肆意,宽阔的双肩轻颤,手中还握着那封君隐的亲笔密函。

李公公常伴君侧,这么多年来,也能揣摩几分圣意,“皇上,君家势力庞大,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您肉中之刺,不得不除,现如今,君将帅图谋叛国,自然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是,老奴有些担心…”

“有何担心?”孤夜孑并未转身,树影婆娑,打在男子光洁的前额上。

“后宫之内谁不知皇后娘娘深得皇宠,老奴怕,娘娘一旦被牵扯进去后,后宫会引起一场更大的风波…”李公公的担忧不无道理,到时候,只会给两宫太后一个绝好的契机,君家谋反,皇后必然会受到牵连,而这后宫之内,能同太后抗衡的,除了风妃阅,再无旁人。

孤夜孑挑下眉头,他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这件事,朕不会让她被拉进去。”

李公公大为不解,若是君家被定罪,这第一个倒霉的,应该就是皇后,按照炫朝祖律,那可是充军的重罪啊。除非…他几番忖度,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皇帝几年来精心策划,又怎会在一念之间,轻易放弃?

所谓君心难测,看来,是一点不假。

皇帝已然陷入沉思,金銮殿外,一半天被火把照亮,红彤彤的延伸至整个天际。宫内禁军全数出动,男子俊阴邪肆的眉角染上势在必得,李公公不再出声,而是静观整个皇城在半夜间发生突变。

皇帝寝殿,几名宫娥正手忙脚乱地收拾,风妃阅坐了一会,走到殿门口等待皇帝回来。

只见原先空旷宁寂的宫中,传来整齐铿锵的脚步声,伴着亮如白昼的灯火,像是在集合操练。风妃阅站在长廊上,不知此等阵仗是为何意,侍卫们绕开寝殿,却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她疑惑不解,只得退到一边,倦意全无后,倚靠在朱漆红的殿门上,继续等他回来。

夫妻缠 144 突见君阅

“李公公,传令下去,朕一早就要亲自提审。”’孤夜孑将密函放入袖中,折身,向那张銮椅走去。

“皇上,天色尚早,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李公公低声劝道。

孤夜孑双手张开,垂于椅把上,面朝南方,将宫内的一切动静尽收于眼底,他知道,风妃阅还在等着自己回去。一手抚上额头,他身子窝入椅背,“不用,你先退下。”

李公公见他执意,接今后,只得弯腰退下。

大殿中,只有男子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蛰伏的眸子落向殿外,尊贵而慵懒。

一夜间,君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下至丫鬟仆人,全部被捉拿起来,家中被抄,大夫人当时便成受不住,晕了过去。

天刚放亮,康将军便带来好消息,皇帝即刻摆架,连日在死牢中准备提审。

相较于他人的反应,君相爷倒是稳重的多,这一日虽然来的快,却早在他预料之中。

阴暗潮湿的死牢内,二夫人正掐着大夫人的人中,希望唤醒她,外头,侍卫恭敬的通报声传来,她抬眼望去,却并未见到皇帝身影。

一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破旧发霉,较为怪异的,便是在正中间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金质銮椅,君相爷手脚上带着铁镣,才不过短短一夜,就像是苍老了一旬。皇帝双腿交叠,坐了下来,两名侍卫将他按倒在男子身前,边上,还有刑部吏官严守以待。

“老臣参见皇上——”

“君相爷,你可知朕为何要治你君家的罪?”孤夜孑倾身上前,言语犀利。

君老爷抬下头,视线依旧平静,“恕臣愚昧,臣不知。”

皇帝了然轻笑,果然是老狐狸,死到临头嘴巴还这样硬,“自炫朝建立以来,君家一直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是朕没有料到,朕最信任的君将帅,竟有通敌叛国的一天。”皇帝语气随之阴森,话中,分辨不清喜怒。

君老爷两眼斟酌,几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皇上冤枉,小儿他一心为炫朝效力,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定是有人冤枉了他。”

“哦——”皇帝刻意拉长口气,继而捎带怒意说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他了?”刑部崔大人在接到他的眼色后,将那封密函摊在盘中,递到君老爷面前,“这就是君将帅通敌的证据,要不是被中途截获,后果不堪设想。”

君老爷身子凑下去,在看见君隐的亲笔书信及上头内容时,整个人明显僵硬,老脸惨白畏惧。皇帝不动声色,身下跪着的人不愧是权倾一时相爷,不过半刻功夫便恢复冷静,“回皇上,字迹是犬子的没错,君家世代忠良,这其中必有冤情,犬子他作为炫朝将帅,断不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事,还望皇上明察。”

“明察?如今证据确凿,朕劝你还是乖乖签字画押的好。”孤夜孑见他冥顽不灵,当下拉下脸。

“皇上,”君相爷挺起胸膛来,“老臣无罪可认,君家是冤枉的。”

“君相爷,你还是乖乖认罪的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刑部尚大人出口相劝,一旦进入死牢,有几个不喊冤,又有几个到最后不乖乖认罪的?

“君家世代为炫朝效力,老臣不信,景后会落得个屈打成招的下场。”他语气刚毅,显然不会轻易招供。

孤夜孑冷着俊颜,一掌用力击在桌面上,“忠良?你君家通敌叛国,欲加谋反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再加上君宜背地里私通淫秽,这一条罪,就足够让你们死上千次万次!”

“皇上——”君老爷闻言,弯下腰在地上磕个响头,“君家管教不周,出了这等辱没家门的女儿,是我君家不幸。如今她事情败露,老臣先前亦是一无所知,皇上若想治罪,臣决不为她求半分情,君家已经没有这个女儿。”

孤夜孑屏息,好一个狡猾的老家伙,以为这样,便能逃脱罪责,“来人,将君宜带过来。”

“是,皇上。”囚牢外,把守的侍卫向外是出,不出一会功夫,就将行动不便的君宜给带来,女子被随手一推,整个身子向前跌去。她忙用双手护着肚子,在望见地上的君老爷时,种色一怔,怯怯开口,“爹。”

哪知,君老爷却是两眼竖起,极力撇清,“谁是你爹,你这贱人,将我君家害得好苦。”

君宜杏目圆睁,屈辱、悲痛,尽数呈现于脸上,她被迫跪下,身子微微向后压,小嘴微张,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孤夜孑冷眼相看,尚大人使个眼色,身后两名狱卒一人一边擒住她双肩,让她抬起头来。

君宜大着肚子极为不便,身子被弯向后头,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宽大的囚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消瘦。

“君宜,你在外私通,进宫后意欲欺君隐瞒,此事,可是受人指使?”尚大人直呼其名,严肃开口。

女子皱下小脸,胸腔处剧烈起伏,很是难受,身侧的君老爷神色透露紧张,垂在宽袖中的两手握紧。君宜不着痕迹别开,睬了一眼后,嘴角露出嘲讽之味,“没有。”

轻松落音,君老爷闭上眼,将方才的慌张全部收回去。

孤夜孑修长的五指在交叠而起的腿上轻轻敲打,他神色隐讳,分辨不清喜怒,尚大人战战兢兢望向他的侧脸。只见皇帝面容阴冷,目光如炬,像要在跪着二人的身上打出几个洞来。周身战栗,他擦把冷汗,继续开口道,君家欲要谋反,你可认罪。”

君宜恍惚出神,温和的眸子氤氲,难不成,君隐已是凶多吉少?如今,皇帝态度笃定,而他出兵已有多日,却迟迟未有捷报归来,女子心口酸涩万分,冷静下后,声音颤抖说道,“君家一向恪守本分,不会做那谋逆之事。”

皇帝眼眸幽然,抬起一手,“给朕每个人都录份口供,朕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尚大人应答,招呼几名狱卒过来,让他们去每个牢房给人录供。

孤夜孑坐不住,索性起身来到君宜面前,“你死罪难逃,只要你肯招供,朕便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出宫。”

她怔忡对上男子的双眼,肩上的钳制已经松开,出宫,这一直是自己最大的心愿,皇帝这个条件太过诱人。两手不由自主地落在肚子上,她想起了那个霸道冷酷的男人,一旦认罪…“皇上,君家没有罪,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招供的。”

态度决毅,一旦有谁俯首认罪,那赔上的,将是君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当然,也包括君隐和娘,甚至,还有现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

孤夜孑挑起她尖细的下巴,没有想到一向怕事的君宜,竟有这样的胆子,“来人,将她的肚子剖开,朕倒要看看,这里面是谁的种。”

“不要——”她肃然反应,两手在头顶乱挥,“这不关孩子的事,不要…”

尚大人被皇帝突然的话给怔在原地,他使劲咽下口气后,忙冲边上的狱卒摆摆手,“将她抓起来。”

君宜拼命挣扎,身子却被紧扣着拉向一边,阴暗潮湿的角落中有一张刑床,上面铺满稻草。女子被仰面钳制在上头,狱卒取来挂在墙壁上的刑具,泛着森寒的匕首上带有斑斑血渍,她使劲摇着头,惊恐之色呼之欲出,“不要,不要…”

“说,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孤夜孑不为所动,负手于身后。

“皇上饶命,没有谁指使,同君家也没有一点关系。”君宜害怕地蹬动双足,却被二人上前扣住她脚腕。跪在边上的君相爷傻了眼,也不求饶,只是木然地望着,尚大人见皇帝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继而不断擦着冷汗,一边命令道,“还忤着作什么?快用刑。”

“是,是。”那名狱卒接到命令,将垂在手腕上的袖子向上撸起,挂在囚牢上方的油灯中,光线昏暗惨淡,却将那把匕首照的分外耀眼。

刀尖落在君宜胸口下方,男子似在找着从哪下手,她吓得全身僵硬,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随着手上的助作,腹部一点疼痛。那把匕首,仿佛已经划开皮肉,准备往下剖开,“不要,不要…”君宜惊声痛呼,末了,眼神期盼地望向孤夜孑,“我说,我说。”

尚大人心中一喜,示意那人住手。

君宜大口大口喘着气息,腹中因害怕而传来疼痛,她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开口。两眼斜睨,正好看见君老爷面如死灰地瞪着自己,随时,都能扑上来将自已撕裂一般。她唇畔生笑,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进宫一月多前,那天晚上,暗的连半点月光都没有,我刚睡下,就被人给捂住了嘴…对方,戴着黑色的面巾,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君宜望上那盏即将枯竭的油灯,目光哀戚,“事后,我害怕极了,也不敢和家里人说,直到圣旨下来,我逼不得已进宫,却不料…”

皇帝脸色越来越沉,在尚大人身侧耳语几句后,只见他取来桌上的认罪状,端来笔砚,“画了押,皇上这就放你走。”

四肢上的钳制被松开,君宜望着那张摊在自己跟前的认罪书,目光由期艾一下转为绝望,“不,我不签,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