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的话尚未成句,我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接续说下去。转而对那名婢女开口道:“请问姑娘,王府中是否有福寿双全的妇人?”

那婢女想了片刻答道:“殿下乳母王夫人当是如此。”

我轻轻点头:“那有劳姑娘请王夫人替慕容清‘请方巾’。”

“这…”她有些犹豫。

我淡淡开口:“宫中既有急诏,必是圣上病势不稳,否则必不会轻易惊扰皇子婚典。因此,殿下此去何时能归尚未可知,这样等下去终究不妥。而新嫁娘若是自行揭下喜帕,是为不吉,纵然慕容清不在意,但日后传出,对殿下未尝是件好事。因此,请王夫人代为‘请方巾’,虽于制不合,却是有礼可循,亦不是没有过先例,事从权宜,有劳姑娘了。”

我的语音平静,言毕,亦不催促。

而那婢女沉默了几秒,开口道:“王妃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唤人去请王夫人。”

王夫人不一会便到了,随着喜帕的缓缓掀起,我看见一个华贵雍容的房间,百子帐、鸳鸯枕、龙凤被,床上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式喜果吉祥之物,摆设陈放,莫不喜气洋洋。

然而,这一片喜庆的世界里,我的夫婿,却并不在其中。

不是没有一丝失落的,然而心底,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纵然知道无可避免,可与一个陌生男子肌肤相亲,我想我仍未能全然放开。

迟,总比早好,至少可以能让我多一些心理适应的时间。

这样一想,又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木已成舟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抗拒,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我在心底自嘲的笑笑,索性不再去想。

耳畔仍有喜乐和王夫人抱歉宽慰的声音,我微笑着,视线却缓缓落到了窗前。

案桌上,红烛摇泪。

此番良辰美景,只能注定辜负。

第四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择床还是别的原因,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宁,睁着眼看天边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起身的时候,还是吵醒了睡在外间的疏影。

她忙过来帮我拾掇衣裳,一面问着:“小姐怎么也不多睡会?”

我微微一笑:“既然醒了,继续躺在床上反倒不自在。倒是你,昨日累了一整天,现在又被我闹醒了。”

“我有什么关系,”她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我去帮小姐抬些热水来梳洗,只是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知道王府的人有没有备好。不过也不打紧,我可以顺道打听一下三殿下回来没有。”

她还未走到门边,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间杂着一个丫鬟压低了的声音:“也不知道王妃还得多久才起身,大冷的天,寻云姐姐偏还这么早就打发我们过来。”

另一个声音冷冷响起,虽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能听得清楚:“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值得这样兴师动众么?要我说,即便是慕容家那个美若天仙的三小姐也是配不上殿下的,何况是她。”

我一把拉住疏影欲推门出去理论的身影,示意她不要做声,淡淡笑着听外面的声音传来。

“可是这位新王妃也是很美的,昨夜王夫人揭开喜帕的时候姐姐有没有看到?”

那个女子似是不屑的笑了下,声音依旧冷冷传来:“就连府中那些霓裳歌姬,比她美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也不知道…”

她后面的话语压得极含糊,我听不真切,只听得另一个婢女的声音略带惊讶:“不会吧,慕容家二小姐是曾遇劫,可后来丞相府确实派人寻回了她,自家女儿他们总不至于错认吧。再说了,当时与慕容小姐一同跌下悬崖的丫鬟,她妹妹暗香是慕容家三小姐的婢女,我恰好认得,这怎么假得了…”

她的话没说完,被一个女子打断:“你们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认得这声音,是昨夜那个清持有礼的婢女,淡淡笑了下,这场戏也该散了。

那女子既能进入喜房,言谈间又从容得体,不难知道她在府中虽为婢女,地位却绝不会低。

果然,先前的那两个女子一下子噤了声,讷讷叫了声:“寻云姐姐,逐雨姐姐。”

那个清持女声叹了口气,低低开口:“你们到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么?这样不知轻重,迟早出事,我不可能时时护得了你们的。”

那两个女子尚未开口,另一个娇俏女声已轻笑响起:“好了寻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些小丫头心目中,公子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如今他成亲了,她们心里面不舒坦也是情有可原。”

那寻云似是有些无奈,轻道:“逐雨,怎么你也来添乱。轻声些,不要吵醒了王妃。还有,说了你多少次,这称谓怎么总也改不过来,虽然殿下不计较,可外人听见总是不好的…”

逐雨轻笑打断她:“行了行了,好姐姐,下次再不敢了。再说了,你也不用事事这么小心,多累呀。譬如说我们的新王妃,我就打赌她没那么早醒,昨天多累呀,不是她们这些金枝玉叶受得了的。”

“这位王妃与一般的闺阁千金似乎有些不同,昨晚遇到那样的事情,可她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慌乱,言谈之间,淡定从容。”寻云停了片刻,才再开口问道:“逐雨,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

那逐雨依旧轻笑:“好姐姐,新王妃是不错,可跟着殿下那么久,咱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可没你那样的心思去注意她的眼睛。”

“乍看之下并不觉得,可如果你注意的话…”长时间的停顿过后,寻云终是开口:“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逐雨愣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开口:“你是说…”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惟余沉默。

她们既不言语,另外两个小婢女自然是更不敢出声的。

门外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我紧了紧握着疏影的手,对一脸不忿的她安抚的笑了笑,然后又待了好一会,确信不会有人察觉到异样,方对她笑道:“好了,开门去吧,就说我们刚醒来,需要热水。”

疏影脸上仍有不忿,却仍是照我说的话去做了,门外的人纵然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也只会当她对昨夜的事耿耿于怀,不会有人计较,更不会有人怀疑。

第五回

我端坐在王府正厅主座,暗红牡丹绫纱锦,称明黄襦裙,腰际系上白玉飞燕佩,鬓间九凤金步摇。

这样喜庆华贵的装扮,原非我所喜,然而在这样的场合,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总管秦安是一个面容慈善的老者,却有着一双洞悉世事的眼,此刻,他正带了府中众人一一与我见礼。

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个唤做寻云的婢女,眉目沉静,虽不是让人一眼便能记住的美丽,却是舒婉得体,而逐雨人如其声,娇俏动人。

果不出我所料,这二人皆是南承曜的贴身丫鬟,自小服侍,情分自是不浅,地位也绝非一般人能比。

“王妃,按例,今日原该入宫面圣,奉茶请安的。可如今皇上龙体违和,宫中降下旨意,一切礼节后延。三殿下现下也正在宫中晨昏侍奉,脱身不得,传话回来让王妃宽心,又命老奴带王妃四处走走,也好早日熟悉王府。”

漫长的见礼结束后,秦安躬身上前向我平和开口。

我微笑点头:“有劳秦总管。”

与他一道步出主厅,漫步在王府如画的风景中,雕阑玉砌,水榭歌台,入眼处处,莫不精雕细琢,美仑美奂,让人疑似仙境。

我淡淡一笑,这样的手笔,纵比皇宫亦不会逊色。

忽然就想起了待宇闺中时听到的坊间传闻,南承曜性喜精巧,所用所出,每一件,莫不要这天下间最好的,丝毫不忌惮世人眼光。

这也往往成了他的政敌攻击他的武器。

潋曾不屑的说过,越是无能的人,越会寻这些细枝末节,还自以为是利器。

更何况,他们所攻击的,还是当今备受圣宠的三皇子。

面对这些纷纷扰扰,南承曜只一迳笑得云淡风轻,依旧故我。仿佛他在意的,不过是丝竹佳酿,霓裳羽衣而已。

只不过,这位三殿下,也绝非无才之人。朝堂之上,但凡圣命所指,再棘手的难题,他也总能办得妥帖,带一脸散淡笑意,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王妃,前方是“枫林晚”,平日殿下常独处于此,并不喜旁人打搅。”

秦安平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顺着他的话语看去,密密的一片枫林,便赫然在目。

相较于府中种种精雅繁华,这片枫林却是极为清幽宁静,颇有遗世独立的意味。

我细细品位秦安方才的话语,带着敬意,也有淡淡告诫。

我身为王妃,主仆有别,他自然不能也不会直接开口让我不得入内,可按他话中的意思,这片枫林,只怕府中没有几个人能随意出入。

我对秦安温婉一笑:“多谢秦总管提点,我与疏影定会多加注意。”

他没有多说什么,眉目间依然一片平和,引了我往下一处走去。

这样一路走来,方才知道外人口中赞叹不已的三王府,确实担当得起恢弘精巧之名,大半天的时间,不过才走了几个主要院落。

秦安停步看我:“走了这大半日,王妃也该乏了。府中甚大,也不急于一时走完。不如老奴先送王妃回归墨阁休息。”

归墨阁,府中最为精巧华贵的院落,也是我今后生活的地方,与南承曜所住倾天居并不相邻,但也非遥遥相对。

见我点头,秦安便亲自引了我回去。而归墨阁内,寻云已早早等候其中,我方进到小花厅坐下,便有丫鬟捧上水盆毛巾让我净手,寻云亲自奉上一杯碧螺春,温度恰好。而小几上,各式鲜果、精巧茶点更是早早摆好了的。

待我饮过茶,又歇了一阵,寻云便上前行礼如仪:“从前府中主母空缺,殿下便吩咐奴婢暂为打理王府帐目。如今既然王妃位定,府中大小事务自当是交由王妃定夺。还请王妃随寻云移驾库房,容寻云将过往帐目一一秉明。”

我微微一笑:“方才我随秦总管一路走来,王府种种,井然有序,这都是姑娘和秦总管的功劳。现如今,不过是多了我一人进府,维持现状便好,没有必要改变什么。”

寻云微怔之后低头应道:“奴婢不敢。”

我依旧微笑:“从前殿下吩咐姑娘打理府中事务,必是能信得过姑娘,现如今,我也一样。再说了,我初入王府,一切还不熟悉,贸然插手反倒不好,所以,有劳姑娘了。”

寻云半晌不语,过了许久,方轻声恭谨答道:“既然王妃吩咐,奴婢必当尽心而为,直到王妃接掌。所出种种,寻云必每日向王妃禀告,绝无半分隐瞒。”

没多久,她便告辞了,只吩咐院内婢女细心照拂,又同疏影客气了几句方才离开。

疏影心中不忿,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寻云或许以为她还在为昨夜喜房之事不高兴,也不计较。

待到房中只剩下我与疏影,我看着疏影轻笑:“想说什么便说,你不是藏得住话的人。”

“小姐,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她忍了半晌,还是开口:“慕容丞相的千金,这份尊荣,饶是在王府中,也足以让你随性而为。”

我淡淡一笑:“疏影,慕容家族权倾天下,这自然是莫大的荣耀,却也埋下了不容忽视的祸根。自古以来,为人臣者的最大险境,莫过于功高盖主,威震朝野。主子必不能容一国二君,一山二虎,终有一日会罗织罪名,将臣党斩尽杀绝。”

疏影一楞:“可皇上向来对慕容家优待有加,这次婚典不就是最好的印证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此番赐婚天家固然是天大荣耀,可既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待下一次慕容家再立功勋的时候,又有何可恩赏?若是真到了圣上赏无可赏的那天,整个慕容家,便只剩下赐死一途。”

疏影面色略微发白:“小姐,你不要吓我,你是说皇上会…”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我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只不过,从这次赐婚中已可窥见端倪。”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而我把视线移向窗外,轻缓开口:

“此次婚配天家,原是为了赏赐二叔年前出使齐越,平息战乱,缔结友好的大功。可是疏影,太子尚未娶亲,而如今三皇子的婚典竟然先于太子,此番违制,旁人只道是皇上偏宠三殿下所以如此,或许事实也是这样。可是,我却不得不防另一种可能,皇上已经开始防范慕容家,赐婚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可他也并不愿意让慕容家的女儿婚配太子,而长了羽翼。”

“那为什么众多皇子中,偏偏是三殿下?”她问。

我微微一笑:“因为世人皆知三殿下圣眷最浓,此番违制,也便不会有人怀疑。”

疏影脸色微变:“他为了防备慕容家,就可以牺牲自己儿子的幸福,他不是最宠爱三殿下的么?”

我笑了笑,天心九重,谁又能真正猜透。冷落不见得是真的冷落,宠爱也未必是真的宠爱。

即便他的恩宠是真,然天家皇室,最不可依赖的便是君父恩宠,为了皇权,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

“若是慕容家在朝中势单力薄,我必然费尽心思,去谋得圣宠,为家族助力。可如今父亲已经权倾朝野,那么,慕容家的女儿,是断不能再添恩宠平惹猜忌的。”我转眼看疏影,柔声开口:“我们何苦初来乍到便坏了王府延续多年的平衡。况且,疏影你记着,别人让你看的,永远都只会是她愿意让你看的,不是真相。”

她怔了半天,方再开口:“难怪老爷夫人总夸小姐慧质兰心,从今往后,小姐怎么说,疏影便怎么做。”

我忽然想起了潋在那个月夜问过我的一句话,何苦为了几乎可算是陌生人的家族陪上一生。

我在心底极淡的笑了下,纵然记忆全无,可有些东西,是深深烙印在血液深处的,虽死不能改。

我还记得初回相府的那些日子,母亲请了宫廷命妇,重新教我礼仪乐理一众事宜。

原想着我随苏先生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恣意惯了,再学这些繁琐礼仪,断是极为头痛的。

然而我所表现的种种,却是让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的。一个嬷嬷曾对母亲感慨,就连天家公主,也不可能比这做得更好。

其实,就连我自己亦是惊讶的。

那样熟悉的感觉,根本不用刻意为之,只需遵循身体最自然的反应,便能将一切做到无可挑剔。

所以,即便没有记忆,我也能知道,我属于这里。

过去三年,如同是做了一个长长的优美梦境,让我识得许多人与事,不再圄于一偶,能够更加清醒与淡定的面对世事。

可是,前尘种种,却也从未稍离。对人心的猜测谋划,不需人多言,我仿佛天生懂得。而那些繁琐礼节,更像是,在梦中,就做了一辈子那么长。

只需有人轻轻提点,梦醒了,我便回归,从前的生活。

第六回

三日后,便到了归宁期。

疏影默不做声的在身后为我挽上青丝,本该愉悦的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我自然知道她的愁绪为何,却不愿她为我操心,于是笑着哄她:“你不是一直挂念暗香吗,回了相府便可以打听她的消息,怎么反倒一脸愁云惨淡的样子。”

疏影咬了咬下唇:“小姐这样回去,老爷和夫人不知道该多心疼。”

我方欲宽慰她,话未出口,便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寻云的声音响在门外:“吉时将至,不知王妃准备好了没有?”

我示意疏影开了门,然后随寻云一道向王府正门走去。

王府门外,八抬金丝鸾凤轿是早早侯着的了,只是原该在轿前引导的马驹,因为南承曜的缺席,自然也就没有备下。

秦安向我恭身行礼:“殿下吩咐,今日就由老奴护送王妃归宁。待到皇上龙体康泰,殿下必然亲自陪王妃至相府赔礼请安。”

我淡淡一笑:“秦总管言重了。百行孝为先,三殿下留在宫中侍奉皇上原是天经地义,父亲母亲不止能谅解,更会欣慰。”

我看见秦安微微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回复了一贯的平和。他吩咐轿夫开轿,然后亲自为我掀开了轿帘。

我任由疏影扶着缓步上轿,仪态端庄,微微带笑。

随着轿帘的放下,礼乐声起,轿子很快升了起来,却迟迟不见前行。

我隐约听见前方似是有响声,却辨不真切,只能低声询问跟在轿边的秦安发生了什么事。

秦安似是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告诉我:“慕容少爷过来了。”

我一惊,也顾不得其他,掀开侧边轿帘,便见一人白衣胜雪,骑在马上对我遥遥微笑:“二姐,我来接你回家。”

我沉下声音:“你胡闹什么?”

他不在意的挑眉一笑:“我想你了呀,等不及回家再见。”

我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慕容潋,刚要开口,一旁的秦安已经稳步上前对着他行礼道:“慕容少爷的思亲之情确实令人动容,可是这于制不合,还请少爷先行回府,老奴随后就将王妃送到。”

潋剑眉一扬,冷声道:“大婚之夜丢下新婚妻子,成婚三日未曾露面,就连归宁也要妻子独自一人,难道这就是合制?”

“圣上龙体违和,殿下亦是不得已…”

“少跟我说不得已,”潋冷笑着打断了秦安:“当我不知道么,就连太子也早在两天前便回了自己府邸,皇上即便尚未完全康复,如今也绝无大碍,他南承曜放着新婚妻子不理,还待在宫中做什么?”

秦安面色不变,只是淡淡而礼数周全的开口:“圣命难违,还望王妃和慕容少爷见谅。”

他虽是对着潋行礼开口,言谈间,却连带提及了我,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秦总管不必多说,慕容清明白。”

再转眼看潋,他唇角已经重新勾起了满不在意的弧度:“既然我姐姐都能见谅,我有什么好不见谅的。同样,既然南承曜执意做他的孝子,我又有什么理由放过做贤弟的机会。”

我心内苦笑,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脾气上来,怎么劝都是不会听的。依他桀骜的性子,即便是把整个三王府拆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想着,他却渐渐敛了笑,自马背上看着秦安,一字一句冷冷开口:“不劳秦总管大驾,我姐姐,我自然会护送她回家。”

秦安一时没有说话,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依旧是眉目平和。

按例,归宁当日,原是该由夫婿骑马行于轿前一路引导的。于是潋轻夹马腹,缓缓策马至我的轿旁,笑了一笑:“走吧。”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这么大的人了,还胡闹,快回家去。”

他一挑眉,微侧过头来看我,唇边挂上近乎无赖的笑容,却偏又异常好看。

他笑着说:“是了,我正要回家。条条康庄路,谁规定我不可以走这条的?”

第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