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回家了，小北失恋了，我想陪陪他。”她找了个借口。
“其实……白天在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踌躇。
他果然提到白天的那件事，让她的呼吸一滞。
“那并不代表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紧张，似乎也在小心翼翼的试探。
两个人好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想要到达对岸，可是，却害怕自己是那个先掉进河水里面淹死的人。
“昊宇，对不起！”她终于坦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姚亦南的电话里面响起短促有力的“滴滴”声，又有电话进来。
“没关系，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他似是松口气，说道。
“等下，我有电话进来。晚上我给你打回去。”她说着，不等他在说什么，挂了电话。
电话是孔繁宇打过来的：“小南，明天我做手术，来陪我。”
“定下日期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她微微皱眉，说道。
“这段时间做手术前的准备，观察病情，一直在医院和公司两处跑。看你比较忙，就没告诉你。”他说。
“那明天定了几点？”
“下午三点，医生说一直没见扩散的迹象，手术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嗯，好的，我会过去。”她冲着虚空笑笑，好像就算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她的笑容一样。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见到你。我还没吃饭。”他说。
“你没吃饭？你不是应该在孔叔叔家里吗？”姚亦南问。
“我根本没告诉他们明天手术的事情，他们两个前天和我姐去法国了，她过段时间要在国内举办一个SHOW，所以，回法国去准备一下。就带着老两口顺便去旅游一下。我要是说了我要手术的事儿，他们肯定不会离开。”他说。
“那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人？”
“可不是嘛！小南，陪我出去吃饭。”
“要不，你过来吧，我和小北正准备吃饭呢，都是现成的。”
“你等我！”那边直接挂了电话，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二十分钟后，孔繁宇出现在她家的饭厅，乐滋滋的坐在那张黑色的胡桃木椅子上喝汤，这是姚亦北听说他要做手术，于是又特地下厨给他做了一个滋补的蘑菇奶油鸡肉汤。
两个男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讨论着任天堂又出了什么游戏，又或者是网上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吃完了饭，两个人又玩了一会儿Wii版的网球，半个小时孔繁宇就满头大汗，扔下把手喊着不玩了。
姚亦北也气喘吁吁，于是回房间洗澡去了，特地给两个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孔繁宇擦了擦汗，然后熟练的从她的酒柜了找到一瓶琴酒，又拿了两只空杯，走到外面的阳台。
女人就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阳台挺大，上面放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藤制的摇椅，角落摆着一个微型的用石头砌成的小水池，月光下，里面的水面波光粼粼，好像有很多碎银浮动。偶尔会有小鱼浮上水面，吐两个泡泡，让这夏天的夜晚更显出意思安逸随性。
“你怎么跑阳台上发呆？”他放下酒瓶，坐在她的身边说道。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我需要静一静。”她将自己的目光从虚无缥缈但却异常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拉回来，看着他说：“你看你满头大汗，挺大个人还像个小孩子。”
“小北喜欢玩，我就陪陪他，他刚才还抱怨你不陪他，整个人老气横秋的，无聊死了。”他微微一笑，星眸在夜空中一闪，说道。
她笑，拿过酒瓶将酒倒进酒杯里面，纯净的液体晶莹剔透，发出水流撞击玻璃杯好听的声音。
“小南，我明天就进手术室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他手拄着摇椅的扶手，托着下巴，巴巴的望着她。
“祝你手术顺利，成功后依旧生龙活虎，风流倜傥。”她笑笑，将酒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他看她只倒了一杯，皱着眉头说：“怎么不帮我倒，小气！”他说着自己去抓酒瓶。
“你要做手术，不许喝酒。”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你真没良心，我上个手术台都不知道能不能下来，你就不能对我说一句‘我爱你’什么的？就当作安慰我也行啊！”他扁扁嘴，不悦的说道。
我爱你……
好像活了快三十年，她还没有对谁说过这句话。
她会爱人吗？她自己都怀疑。
“这句话，我也等你说，等了好多年，可是到最后你不还是没说吗？”她笑笑，说道。
“小南，你知道我的心思的！”他突然有些急切，抓住她的手，目光中好像卷起一阵狂风骤雨：“我是犹豫了，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繁宇，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错误的人。你之所以对我这样，是因为你觉得你一直没有得到过我，这不是爱情！”她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算吗……”他垂眸，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
他只是想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当他回到家，看到自己公寓里那一缕温暖的灯光。
最开始的几年，他对她是新鲜。但是后来的日子也许就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
他习惯她在他的面前走动，即便是不怎么说话。
他习惯她在他书房工作，即便是只看见门缝里透出那一缕暖光。
他以为，她也习惯了他。
她也会慢慢习惯有他在她身边，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转身的那么快，那么果断，让他淬不及防。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将酒杯里剩余的酒液一口饮尽，在酒精作用下，目光开始变得柔和，慢慢说道。
“记得……，那天小北正过十三岁生日，我和老爸一起去你家做客。当时你就站在院子里面，靠着一棵粗大的刺槐，手臂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姚亦北就站在你的面前，伸出手一跳一跳去抓你手上苹果。我当时就站在院子的门口，看到耀目的阳光透过刺槐落在你的身上，你的身上印上金色斑驳的光映。那个瞬间我这辈都忘不了。”他淡淡回忆。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注意你的吗？”她笑的有些许的无奈，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酒杯，将身体整个埋在摇椅里面，仿佛穿越无限的时间回到十年前泛黄的那一天。
他摇摇头。
“你站在大厅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脸上带着飞扬跋扈的微笑和我的一个同学调侃这什么。那时候，我站在角落里面，看你看的有些出神，只觉得究竟是什么让你有那种无比自信而且恣意昂扬的笑意。我想你一定很幸福，有一个爱你的家庭，是那种一出生就口含着金钥匙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你就想让我尝尝得不到的滋味。用我的十年时间？”他挑眉，讽刺道。
她笑笑，勾起唇角：“孔繁宇，当我看见你看我的眼神，我就已经知道你对我有种想要据为已有的念头。你的眼神毫不掩饰。所以，我爸进去的时候，我才找到你。因为，我见过你的眼神，所以，知道一定不会拒绝我！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个坏女人，精于算计。你应该找个更好更单纯的。”
“我知道！”他转头，看着她。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微微惊讶，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
“这些原因我都知道，可是，我们都是一个凡人，都有缺陷。都下意识的选择避免让自己受伤的那条路。所以，我理解你。就像我害怕你拒绝我，所以才在外面沾花惹草，装作风流不羁的样子。其实，我只是，懦弱，罢了……”
“繁宇……”她目光中有光在闪动。
“小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你离开之前就坦诚的对你说出这些话。我知道，现在有些晚了，说出来还能改变故事的结局吗？”他看着她，眼底有着一些迫切，表面上反而更加波澜不惊。
她看着他，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泛酸。
说不爱这个男人，怎么可能？
十年的时间，人的一生会有几个十年，她人生中最最宝贵的十年全部给了他。
开始的时候，她悄悄等待，脆弱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开口对他说：请你留下陪我！我不想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不想从电视上看见你和某个小明星的八卦消息才知道你这几天究竟去了哪里。不想看见你衬衫上印着不属我的唇印，不想闻道那些陌生的香水。
可是，她是什么身份？
一个情妇，金钱**交易。
她有什么资格要求？
后来，她开始麻木，开始默然，开始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全部投放在学业和事业上。
她们整整错过了十年，如今，一切都说开，剩下的也只有可怜的回忆。
因为……
这一瞬间，她好像更加确定自己早就动心了，可是对象却是……顾昊宇！
四七·
【四七·】
晚上，孔繁宇赖在她的家里不走，于是，姚亦南将他安置在她客厅的沙发上。给他铺被子的时候，他还很不高兴的嘟囔着：“我是病人，好吧！你就让我睡沙发？”
“不然怎样？”她瞥了他一眼。
“我睡床，你睡沙发！”他提议。
“做梦，你自己不回家非要挤在这里。只能睡沙发！”她白了他一眼。拍松他的枕头。
“要不，我们一起睡床吧，反正那床够大！”他笑的像个狐狸。
姚亦南放下手中的枕头，抬起头，勾起唇角笑笑。
男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小南，你真小气！”
“快点睡，养足精神好做手术，其实，你今天是应该去医院的。方便医生做手术前准备。”她将他推在沙发上。
“没事儿，主刀医生是我认识，很厉害。我也是跟他说过才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她看着他，一双黑目闪了闪，顿了一下，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像个大男孩。
她转身回房，心里却已经开始忐忑。他的笑容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可是，她知道，他也会害怕……
这一夜，姚亦南几乎做了一整夜的噩梦，在梦里反正挣扎逃离，却始终迈不开脚步。她将自己圈在黑暗当中，没有逃走的勇气。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刚蒙蒙亮，还泛着浓浓的灰蓝色，早上的湿气没有散去，雾气蒙蒙。
她随意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去浴室冲冷水澡。
出来的时候，姚亦北已经在餐厅做早餐，孔繁宇也起来了，身上随意的套着姚亦北的运动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瘦的麦色肌肤大秀春色。
“小北，你做饭的手艺不错啊！”他双手拄着餐台的台面和姚亦北聊天。
“只会做西式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他回头，笑着说道。
“不用担心，他不能吃东西！”姚亦南走过去，插了一句。
这时候，门铃突然间响了起来。
几个人看了看，都不知道谁会在早上六点钟来敲门。
姚亦南走过去打开门，然后就愣在原地。
顾昊宇站在门口，手中拿着她最喜欢的那家玉米粥。
“不请我进去吗？”他勾起唇角，笑着说道。
“是谁？”孔繁宇很不适时的走过来。
姚亦南此时此刻有种想要去死的心情，尤其是看到门外男人的眼眸突然冷了下来。
“那个，昊宇，事情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她急忙解释。
“不是什么样子？”孔繁宇笑意盎然，伸手一搭女人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
“拿开你的手！”男人抿着嘴唇，终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孔繁宇脸色一暗，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你给我回去换衣服，一会儿马上去医院！”姚亦南连忙皱着眉头推开男人，岔开话题，将他推回客厅。
“打扰你了？”顾昊宇微眯起双眼，冷冷的问。
“没有……”姚亦南有些不自然的抓抓自己的头，原地晃了两下，才走到一边让出一条路，说道：“进来坐！我们正要吃早饭，然后陪繁宇去医院。他今天做手术。”
“你说‘谢谢’是因为他吗？”顾昊宇微微偏偏头，看了看从客厅晃过的男人，低声问道。
姚亦南心里一惊，其实他还是很在意那个慌乱之中的错误答案。
是啊！谁不在意。
他们有最亲密的身体关系，也是表面上的男女朋友。可是，却吝啬一句我爱你。那么，她和孔繁宇又有什么区别，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孔繁宇。
她有些莫名的沮丧，连忙说：“当然不是！”
“小南，我想你应该考虑好。我愿意给你时间。”他淡淡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等她的回答，转身就走。
那目光冷冷的，刺得她的心头一阵发凉。
姚亦南没有去拦他，因为知道拦了也没用，还不如大家彼此都冷淡一段时间。
姚亦北特意请假翘班，陪着自己的老姐和孔繁宇去医院做手术。为了手术，孔繁宇已经一天一夜没怎么吃饭喝水了，于是乎，在路上的时候男人一直哇哇大叫。让姚亦南头疼的想把他一脚踹出车子。
终于把他送进了手术室，她坐在走廊上又开始心神不宁。一会儿焦躁的走来走去，等到姚亦北提醒她应该坐下保持冷静，她又魂不守舍的坐下。结果不出两分钟，又像是游魂一样走来走去，看的姚亦北眼睛都花了。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秦岚和周乐天赶到，然后楚江南来了。这一次不同，他身边如走马灯一样的模特一个没见，反而是原非烟跟着来了。
姚亦南眯起眼睛看着女人，非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道：“南姐，我请过假了。”
“三天前！”姚亦南“好意”提醒她。故意不冷不热的逗她。
这么一说不要紧，女人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旁边楚江南笑笑，无比暧昧的上前一步，将女人挡在自己身后，对姚亦南说道：“小南，你应该知道，三天时间对于我这样强力的男人还算短的。”
姚亦南无奈的翻了一白眼，原非烟则在他身后狠掐他后腰的肉。
又过了一会儿，顾昊宇姗姗来迟，脸上稍显疲惫。男人们打了招呼，在医院走廊里面也不便说话，于是，就各自沉默了。一对一对的守在自己爱人的身边。只有顾昊宇和姚亦南，两个人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一个望着地板发呆，一个看着“手术中”的灯光，却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本来是一片安静，这时候，走廊另外一边的楼梯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在这个异常安静而且有些阴暗的走廊颇为明显。走廊另外一边的值班护士拉住一个身影说道：“小姑娘，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男人正在做手术，我很着急！”她练练鞠躬，脆生生的说道。引来走廊这边男男女女侧目。
“不管怎么样，请安静一点。”护士又嘱咐了一句，然后拿着东西离开。
那女孩子又跑了两步，然后突然想到护士的话，赶紧停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扫视了一圈人群，笑着走到姚亦南的面前说道：“姐姐，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李木樨！”她伸出两个之手的食指指向自己的脸颊，笑嘻嘻的说道。
姚亦南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这是从学校出来？”
“是啊！逃了两节公开课，嘿嘿！”她有些没心没肺的说道。
“李木樨，你不好好上课，又跑出来干什么？我三哥烦你都烦死了！”楚江南一看是她，毫不留情的打击到。
李木樨这才回头注意到楚江南，走了两步到他面前说道：“楚江南，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就住我对面，小心我半夜做了弹弓砸你家玻璃，坏你和这位姐姐的好事儿！”她嚣张的叉着腰，指指男人和她身后的原非烟。
“你！”楚江南被她气得说不话来，秦岚则在一边偷笑。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以为我看不见听不见。知不知道那公寓楼的墙壁不隔音，你的卧室就在我的卧室旁边，还弄那么声音出来。哦，对了！你是知道的，因为，那房子是你盖得！”她的声音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就连讽刺都让她说的给人感觉想要捧腹。
楚江南脸色铁青，抓起李木樨的耳朵提起来说：“好哇！李木樨，你等着我告诉你妈去！让她把你弄回大院儿去住，看你还嚣不嚣张了。”
女孩子被他拉的哇哇乱叫，还不忘反击道：“好啊！我也去告诉你老爸说你搬出去就是为了和女人同居，上了车还不补票，偷偷摸摸的不告诉他，就是不想满足他老人家抱孙子的愿望！”
“李木樨！怪不得三哥最烦你，你这嘴真讨人厌！”楚江南被她气得脸色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