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的?”
“要和你交代?”
“嘁,准是女人。”
陈绍祁把风油精丢过去:“自己擦。”
“擦哪儿啊?”宋明柯旋开了小瓶盖,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清凉的味道扑向他。这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
“太阳穴。”
宋明柯听话地往太阳穴上抹,嘴闲不住八卦道:“这也是那老师教的?”
陈绍祁不作声,只是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别开,我现在闻着腥味就要吐。”宋明柯捂着嘴,一副妊娠孕妇的样子。
“出息。”陈绍祁将窗户合拢,留了一条缝儿。
“你以为我想啊,好久没有坐船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晕船晕的这么严重。”
“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走。”宋明柯答得极快。
“要你做太子爷还委屈你?”
“不是委屈,是要我的命啊。”宋明柯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说,把一条活在水里的鱼扔到天空中,它能活吗?”
陈绍祁抬眼,凉飕飕的目光滑过宋明柯:“鱼不会游泳?”
“我那是比喻。”
“出息。”
“你…”
船一个颠簸。
“呕!”宋明柯未说完的话化为一阵干呕,好在他胃里吐空了,什么都没有,“艹,这里和我八字不合吧,我怎么这么不喜欢这片海呢。”
“我喜欢。”
“喜欢毛线!有什么好喜欢的?”
陈绍祁捻了下指腹,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女人腰上柔软的触感。
“浪多。”
第十一章 只是一片海蓝蓝11
剧组在船上闹腾了一天,到半夜才消停下去。
南姣一个人坐在驾驶舱里,静静地望着发亮的海平面,天际一轮孤月在眼前倒映成双,美得有些寂寥。
南郝睡了一觉,过来换她的班。她还不怎么困,南郝却像是没睡醒,哈欠连天。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不用了,越睡越想睡。”南郝挥手,“你赶紧去吧,女人睡得晚不好。”
南姣从驾驶舱里出来,替他关上了门。
盛夏刚过,快入秋了,过道里凉风阵阵,有点冷。她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头,看到陈绍祁正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他穿着深色的背心,手里拿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黑眸扫过她。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理谁。
南姣回房,南景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洗完澡,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晾干头发,还是没有睡意。
她总是这样,夜越深越没有睡意。
“嘭。”
屋外有声响传进来,声响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床上的南景翻了个身,咕哝着磨了磨牙,又呼呼睡去。
南姣竖起了耳朵,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但一直没断,好像是从隔壁厨房传过来的。
她们的房间正连着厨房。
南姣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厨房的灯暗着,但月光清皎,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谁在那里?”南姣轻喝一声,随手拍了灯。
晕黄的灯光瞬间将小小的厨房填满,照亮了正在翻柜子的宋明柯。
宋明柯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煞白如鬼,看到南姣忽然出现,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你在干什么?”南姣走近他,闻到一股浓浓的风油精味道。
宋明柯手里正握着一包泡面。
南姣不吃泡面,也不让南景吃。这柜子里的泡面都是南郝带来的。
“你管我干什么!”
“这是我的厨房,你说我要不要管。”南姣神色恬淡,但并未敌意。
“我饿了。”宋明柯仍然保持着警觉,白天被南姣蹿到海里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消散。
“晕船就别吃这个了。”南姣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泡面。
宋明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晕船?”
南姣没回答,转而打开锅子,洒了一把米淘净,加水开火。
“煮粥?”
“嗯。”
“给我煮粥?”
“嗯。”
她表现的并没有多走心,但宋明柯心情顿时靓了。以前陈绍祁总说他这人,挨了多大巴掌都没关系,塞个小甜枣就能好,他自己不信,现在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他已经不记得白天差点溺水身亡的悲剧了。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南姣盖上锅盖,无声退到一边。
宋明柯贴过来。
“说啊,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在锅里投了毒打算半夜弄死我吧?”
“你戏真多。”
“可不,我的理想就是做个编剧。”
南姣看了他一眼。
宋明柯头发很长,男人留起长头发,总会散发出一种颓然浓重的文艺气息。要说他是文字工作者,她信。
“《听海》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陈绍祁有大情怀,看不上我写的东西。”
“这电影写什么?”
“保护海洋。”
南姣笑笑。
“你笑什么?”
南姣没答。
她只是明白了,为什么她把宋明柯踹到海里之后,陈绍祁会站在她的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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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只是一片海蓝蓝12
海风很凉。
陈绍祁坐在船沿上,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烟圈从他嘴里跑出来,在风里四散。他摁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
忙碌了一天,船上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入睡了,船舱里很安静。
走廊尽头的厨房亮着灯,橘色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的温暖。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
厨房里一男一女站着,男的化成灰他也认得,至于那女人…陈绍祁皱了眉。
是南姣。
南姣穿着白色的睡裙,半干的头发落在肩膀上,一截莹透的颈子若隐若现,像个坠入凡尘的仙女。
她明明背对着他,可他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天还喊打喊杀的两个人,这会儿气氛不错。
宋明柯挪了两步,坐到凳子上托腮看着南姣。
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南姣俯身揭了锅盖,拿起锅铲往里搅了搅,一缕碎发滑落下来,她抬手随意地扣到了耳后,她的耳后有颗红色的痣…
陈绍祁收回目光,进了房间。
宋明柯还算识相,出去之前开了窗,屋里已经没有味道了。他掀了毯子平躺下,却没什么睡意。
烟和打火机就扔在床头,他摸到又放开。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宋明柯才回来。
陈绍祁睁着眼睛,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了一眼。
“哎哟妈呀!”宋明柯吓得叫起来,陈绍祁的眼神,像极了月圆之夜丛林深处盯着猎物的狼,危险又充满了力量,“大半夜装神弄鬼干嘛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去哪了?”他沉沉地问。
“胃里空得难受,去找了点吃的。”
宋明柯脱了衣服,往床上一倒,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陈绍祁闭了眼睛。
船儿晃荡,屋里静悄悄的,适合好眠,但两个男人都很清醒。
“绍祁。”宋明柯悠悠地叫他。
陈绍祁没理他。
“绍祁。”
“…”
“绍祁啊。”
“说。”
“你有没有觉得,白天把我踢到海里的那姑娘很特别?”宋明柯轻笑着。
“怎么?”
“她刚才给我熬了粥。”宋明柯侧躺望着陈绍祁的方向:“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没有女人给我熬过粥。”
“所以?”
“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陈绍祁冷嗤。
宋明柯“滋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像你这种姑娘都排着队变着花样给你熬粥做饭还麻木不仁的人肯定体会不到这种心情。我觉得她把我踢海里那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陈绍祁想起那个女人撞过来时满怀的馨香和柔软。
宋明柯还在喋喋不休:“她一定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成功了。”
陈绍祁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是啊。
她成功了。
第十三章 只是一片海蓝蓝13
南姣睡得比较晚,起得却很早。
她给南景和南郝做了早餐,自己随便吃了点就开始收拾厨房。昨天半夜给宋明柯煮完粥,她就去睡了,锅碗原模原样地扔在这里,也没有人清洗。
当然,她也并不指望宋明柯还会给她洗碗。
刚开了水龙头,南景进来了。
“姐。”
“今天怎么这么早。”
“洛子光一大早有戏,我是起来看他拍戏的。”南景拿了一块煎饼,边咬边匆匆往外走。
“多吃点。”
“我够了。”
南姣扬了扬唇,没有再管她。
洗完碗出来,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原本住在别家船上的造型师和服装师都上了他们的船。南姣扫了一眼,看到陈绍祁坐在监视器后面,专注地盯着屏幕,旁人都如陀螺般转动着,唯有他沉稳得像一幅画。
“早啊姣姣妹妹。”宋明柯看到她,远远地跑过来。
“早。”南姣打量着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着已经没事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多亏了有你。”
南姣笑了下。
“听说你是这艘船的船长?”
南姣点点头,原以为他会露出难以置信或者崇拜的眼神,岂料宋明柯眨眨眼却说:“你一个女孩子一直待在船上,不会无聊吗?”
甲板上忽然有人喊:“宋公子,陈导叫你!”
宋明柯应了声,转头对南姣说:“我空了找你玩。”
南姣不知道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好玩的,但她能感觉到,这一天之间,宋明柯对她的态度来来回回像山路十八弯,他们算是冰释前嫌了。
剧组选到要拍的景,船停了就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南郝在驾驶舱里呼呼大睡。南姣静静地坐在窗户边,阳光很好,风信子的花香萦绕在她身侧,海面上一片粼粼波光,如同她的心事起伏。
不会无聊吗?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她自己也从来不想,她只知道,这一方小小的船舱,能给她安全感,而窗外浩瀚的海,能让她找到内心的平静。
她只想这样活着,不用活得太明白。
饭点一到,送餐的船只就来了。
《听海》剧组进无暇海拍摄,给整个无暇村的村民都带来了赚钱的商机。南姣家的船因为船型、新旧程度符合剧情所需,被租用做拍戏。镇北罗大叔家的船因为空间宽敞,被租用成“宿舍船”,白天跟拍戏船移动,晚上给除导演明星以外的大部分工作人员提供休息和摆放道具的场所。而隔壁吴大伯家凭着以前开餐馆的经验,顺利争取到了给剧组送餐的活。
吴大伯夫妇每次来,都会和南姣见一面。
“吴大伯,我爸最近怎么样?”海上信号不怎么好,南姣只能通过他们得知父亲南钢最近的身体状况。
“看着精神挺好的,有你素九姨在,应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