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小年过完,便要准备春节了,许自南的画廊还没招到助手,又近年关,所以,她想着今天再去开一天门,然后就关店休整算了,她想陪晏暮青好好过一个年,大概自从他妈妈去世,春节这个节日对他就是形同虚设了,在晏家,这只是属于简宁她们的热闹。

话说,这还是她跟他的第一个春节呢,第一个跨年因为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再见他已是隔年,这农历的新年,一定不能再马虎了,她想给他温暖,给他家的感觉,她想要今后的每一年都和他一起度过。

来到画廊,冯婶已经把门打开了,她打开电脑,准备盘一下今年的底。

刚连上网,就有邮件提醒,来自晏暮青,给她昨晚那封邮件的回复。

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紧张和忐忑,她有一种预感,晏暮青既然回复了,那他的回复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点开,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竟然是一封手写的信拍照发过来的!

她一直喜欢手写的东西。

在她看来,字体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大中国十几亿人口,每个人的字体都不一样,就像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一样。

所以,每个人的字,每个字的一笔一划,都代表着写字人的情感、情绪,喜怒哀乐尽在其中。在这个一切电子化的时代,一个终日和电脑打交道只会赚钱的人突然给她来这么一封信,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就好像满世界的人都在用温室里培育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花朵送礼物,独他破雾披风,上寒山给他摘来一枚当季红叶,闭上眼,她仿佛都能闻到霜的味道…

抑制着心内的感动和激动,南儿两个字映入眼帘,她微微一笑,喉间有些哽,耳边仿佛响起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唤着这两个字的语调,他的声音,真是相当好听的,像和风,像清泉,像所有她无法形容的美好的声音。

好吧,她叹息,对于她来说,他的一切都是相当美好的,走得越近,迷恋越深。

她一个字一个往下看,与其说是读信,不如说是欣赏他的书法,体会他字里行间的感情。

他的字漂亮得惊人,这是她早见识过的,于她而言,完全可以给她当帖子临摹了,而她甚至能体会到他在写这信的时候是从容的,从他运笔就能看出来,行云流水,却并不潦草,可见写得不急。

我很高兴你能写这样一个邮件给我,虽然这里面的大多数内容我早就已经知道,可看着这邮件就好像看见你咬着嘴唇在键盘上敲字的样子,很可爱。

以后继续保持。

孟潮白这个人,我不喜欢,就像他不喜欢我一样,过去的,在你的记忆里早已经抹掉,那是你主动选择的放弃,而你放弃的 tang结果是遇到了我。

南儿,如果我说,遇到你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惊喜,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夸张?也许吧,毕竟能让我喜悦的事情不多。

所以,遇到了,不管早或者是晚,我都庆幸把你留在了身边,我的选择没有错,我们的选择都没有错。

往事成灰,唯念来者。

我期待,相信你也一样。

最后,祝我的小怪兽新年快乐,画展顺利。

落款是:暮青。

时间是今天早上。他一大早在办公室写的?

她看到小怪兽这个词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好了,这是她新出的昵称吗?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么一个词?跟他的画风好不符合啊!这不是晏暮青的风格好不好?说好的霸道总裁的高冷呢?为什么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她认得他的字,她真要怀疑是别人替他写的了!

啊,对,也有可能是他的助手给他写好,他抄一遍的!

不行!太甜了!虽然她喜欢吃甜食,可太甜了倒牙!

她马上回复。

大怪兽,老实说,是不是请了枪手?

他秒回:什么意思?

她再回:常田啊!常田在不在你旁边?给你打好草稿让你誊一遍?

他回的是:你脑袋里被我的倾国倾城色堵住短路了吗?我会把你的信给常田看?

她回过去的是六个点点。她真是堵脑了!那也怪他!画风差太多!让人难以置信啊!她马上补充:你的信,完全不是你平时说话的样子啊!

这次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写了。

不行啊!她差点扑进电脑里,马上飞快打字:别!写!写啊!多写!用手写的!

他又回道:你拿着干什么?转发求财?

…她只能再打六个点点了!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说了些什么话?胡说八道真不是一个好属性!她要选择忘记这个技能了!因为晏大怪兽的记忆技能满级啊!她说的话之后都会被他拿出来嘲笑她!

她很狗腿地开始拍:不是啊!我收集起来拿来当字帖!嗯!我要练字!以你为模板!

这真是一个太好的理由了!

想了一下,又加了句:如果你允许我拿出去给人转发,我也很乐意的。

传说中的晒幸福嘛,话说她还从来没跟他秀过恩爱…

你觉得呢?他回复她,隔的时间有点长。

她觉得?她当然知道他是不会准的,不过,她也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她和他之间的私房话,她没必要拿出去晒。

她见他回复的速度慢了,估计他那边工作忙了,于是最后回了一句:大怪兽,我会乖乖的,你忙你的吧,不用回复我了。

说不要他回了,结果他还是回过来一句:好好画画!准备画展!别丢人!

她看了,冲着屏幕吐舌头,什么人嘛,才说几句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上,她开始喜欢上了跟他用文字互动,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交流,借用文字会和口头表达完全不同,有的人,是不喜言辞的,可是当他提起笔,就会有丰富的情感美妙的文字流淌出来,这样的人,心里有一条星河。

这算不算他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呢?通篇没有一个爱字,可每一个字都让她心醉神迷。

往事成灰,唯念来者。

她念的,只是他,只会是他,永远是他…

她比他更庆幸,在放逐自己的过往以后与他相遇,纵然今后的日子还会有难以预料的坎坷风雨,哪怕每一次甜蜜的享用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风和日丽,可是,她相信,未来会像新芽,在初春压抑的冰寒里,纵然弱小,却有冲破一切黑暗的力量,终将成长、开花、结果。

第233章 我等你

她回想了一下从前冯汐是怎么安排过年的,自己也列了个单,准备忙碌起来了。

晏暮青说晏暮白过春节会带小鱼儿去吕家,而简宁那些人也不会回来,至于家里的工人,她早早也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所以家里就只有她和晏暮青了,哦,不,还有一个徐姨。

晏暮青知道她画廊已经提早放假了,可是每天看起来又很忙碌的样子,颇为惊奇,在她某个晚上趴在电脑前不停写的时候,好奇地问,“你在瞎忙乎什么呢?”

她立即捂住了,电脑屏幕也关上,“不准偷看!菟”

他转身走开,“我不看,可是小麦好像在说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逖”

“呃?”是吗?她回头,“有点儿,他在代行你的工作。”

“我的?怎么是我的呢?”

“嗯,本来年前大采购这种事应该老公陪的啊,你那么忙,小麦只好代替你了,的确是辛苦了点,可是,我逛街也很辛苦的啊!”她深深了解陪女人逛街对男人来说是怎样一种折磨,最近这几天,小麦真是被她折磨够了…

“既然辛苦你还自己去干嘛?叫送货啊!”他每天接到小麦的汇报,都是夫人今天买了一车什么什么,或者几车什么什么…

“你不明白!这叫气氛你知道吗?热闹呢!”她继续埋下头写着,同时还一边防止他再来偷看,“对了,你们得要年三十才放假吗?”

“嗯…理论上是。”他思考了一下,“你想去哪儿玩?”

“为什么要出去玩啊?”她嘟哝了一句,“在家挺好的!”忽然回头,“你想出去玩?”

她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喜欢出去玩的人啊!

放下手里的纸笔,收好,跑到他面前,“你以前过年都去哪?”

“绿城。”他轻声道。

她明白了,大概他想去绿城看婆婆了吧,于是道,“那去啊!我陪你一起。”

他笑了笑,“今年不去了,就在家里吧。”

“为什么?”如果是因为她一句在家挺好,她还真过意不去,“我可以随意的,随便去哪里都行。”

“知道,就在家!”他捏她的脸,“不过,你别再把自己关画室里就行。”

她嘿嘿一笑。

说来也奇怪。她是一个喜欢四处旅行的人,因为写生,总要去许多不同的地方,从高中开始,她的脚步就踏足山山水水无数,只要有假期,她一定是背上画板就出行的,她也爱上了这种生活方式。

可是,现在却悄然有了变化。

她也想过,春节假期要不要晏暮青陪自己去哪旅行呢?最后的决定却是留在家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点懒惰和倦怠了呢?常常觉得,就这样待在家里,只要没有那些碍眼的人来打扰,他在书房里工作,她给他煮煮茶,或者哪怕不在一个房间,她去画室里画画,都会觉得很舒适。

偶尔在煮茶的时候看他一眼,或者在画画之后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他在等着自己,心里都会有一种填得满满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满足。

第二天是二十九,她以为晏暮青要去公司的,不是三十才放假吗?可是,没想到他一大早穿戴整齐了问她,“今天要去哪?买什么?”

她颇为诧异,“你的意思是…”

他很是高冷的表情,“总不能让小麦把晏先生的责任都代完了。”

她笑了,他竟然不去公司陪她去买东西?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过,今天已经没什么东西要买了,但她想了个好主意,“晏先生,还真有一件事非你来做不可!”

她一阵翻找,找出一叠红纸啊,卡纸什么的,还拿了墨,用金粉和清漆调了金墨。

晏暮青看着她,已经预感到她把自己当什么使唤了…

果然,许自南把一切都摆好之后召唤他,“快来写。”

她真是要他写对联的…

他不由微笑摇头,从小练字,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男人必须有一手霸气的书法,但从来没想过,要用这字来写春联。

“南儿,我是个商人。

tang”

他的老生常谈又来了…

“嗯嗯!我知道!所以你可以写得尽量俗一些都行的!反正是应个景!财源滚滚出入平安这些都行!”她理解,商人图财源广进嘛,她不会在内容上矫情的。

“我的意思是,我每签一个字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就命令我写这写那的?”他自然是开玩笑,边说已经边提起了笔。

她瞪他一眼,“那我也不是免费劳动力啊!一晚上我多累你知道吗?你昨晚该付我多少钱啊?”

他惊讶地看着她,“昨晚不是你说晚饭没吃饱要加夜宵的吗?我一直为有这么一个不矜持的夫人深为头疼…”

“…”话虽这样没错,可是,到后来是谁要的比较多?她红着脸辩驳,“我明明都说不行了,你还要加个大份是怎么回事?”

“这样。”他笑,“一个字一次吃夜宵的权利。”

原来是这样啊…

她只能说,甚合她意!她很愿意和他一起吃夜宵的嘛!她忙不迭地点头,“成交!你快写!”

结果,他话一转,“我是说,拒绝的权利!”

“…”什么意思?

他提笔沾了金墨,在红纸上落笔,一边从容地笑,“一个字,可以拒绝你一次,不给你吃。”

“…什么啊!说得好像我很欲求不满似的!”她必须要抗/议了!她是清纯乖乖女好吗?难道通常不应该是大叔更猥琐一些吗?他竟然把他标榜成禁/欲大叔的形象了!

“一个字了!第二个字开始。”他边写还边数。

“随便你!”她也是有脾气的!一个中老年大叔还有什么可拽的!“只要你不着急你的孩子,禁一年都没关系!大叔!等着你孩子出来叫你爷爷吧!”

他被她认真的表情逗得大笑。

看着他笑的样子,她那些小脾气瞬间全没了,冬日暖阳,冬雪霁晴,不及你眉眼舒展,烟波画船…

“晏暮青。”她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眼角浅浅细纹。

“嗯?”他在认真写字,把这个当做很重要的任务来完成的。

“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在一起过,每一年都自己写新的春联好不好?”她撑着胳膊,看着他笔下生花。

“好啊!”

“如果万一哪年我们一无所有了,你还有个技能可以傍身,帮人写写春联也能赚个饭米钱。所以,学一门技术是很重要的。”她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点头。

他笑,“有道理,到了那天,你就在路边画画,我就在一旁给人写字,也算夫唱妇随了。”

“嗯,好主意!”她颇为赞同。

“好什么好?”他上联写完,伸笔在她鼻头上一点,“我晏暮青再怎么穷困潦倒,也不会让老婆出去赚钱养的!”

他点完之后又笑了,“你这模样倒又让我想起那天的你了。”

“哪天啊?”她烦死他了啊!点她鼻子上好难洗掉!

“嗯,你多少岁来着,你给我戴红领巾那次,摔倒那次,眉心不是点个红点吗?我那天还寻思着,这女娃娃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

“那你还把我的手甩开啊!”她用纸巾擦着鼻子上的墨。

“真是后悔把你甩开了!”他叹息。

“后悔吧!良心责备吧!”她哼哼几声,忘记了听晏暮青讲话不能只听表面。

而后他便点头,“后悔!人都说因果报应,而且果真十年不晚!十几年前甩开了你的手,十几年后你还能寻上来报仇,这回一牵上可就再也甩不掉了。”

他又在拿她逗乐嘛!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所以,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是奇妙啊…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牵着,别不小心又给弄丢了,再让我寻上来报仇,可就把你下辈子都搭进去了!”她哼声道。

他下联也写好了,放下笔,“我等你。”

第234章 家中有宝

等?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细细咀嚼,才明白他说的是下辈子他等着她…

可惜她不信来生呢,不过,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她不要他等了逖。

她几分认真的表情,双手撑在桌子上,仰视着他,“晏暮青,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不要你等了,我要和你做邻居,我们一起长大,我要经历你的一切,童年、少年、青年,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我都要和你一起…嗯…我们要早恋,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要亲你…菟”

他在写横批,听着她说话,头也没抬,静静的,只是一笔一划写得渐渐慢了。

她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为什么一个字的应答也不给她?刚想问他,他横批写完,示意她过来看。

她跑到他那边,站在他身前,横批写的是:家中有宝。

“真是够俗了…”她啧啧。

“因为家中有宝,才有你说的财源滚滚出入平安。”他解释。

“嗯!那你的传家宝在哪呢?”

他轻轻一笑,随之从她身后将她抱住,“真是传家宝,还要传到下辈子去的!”

她心头一热,往他怀里缩了缩,享受着脸颊在他下巴的胡茬上摩擦的感觉,原来家中有宝的宝是她啊…

“晏暮青…”她仰着脸,嘟起嘴,去够他的下颌,一下一下,轻轻的嘬着,声音软得像融化的奶糖一样,又黏又甜。

她感到他的喉结好像骨碌一声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他的呼吸就变粗了…

再然后,搂着她腰的那双胳膊也收紧了…

说不清为什么,每次他呼吸一重,她就会觉得自己全身发软,好像被他的热气一熏就没了力气一般。

软在他怀里,想起他一个字拒绝一次的说法,返身,搂住了他的脖子,黏了上去。

嗯,他会把她推开吗?会吗?

结果是…

说好的拒绝呢?为什么下一个瞬间就被他凌空抱起来了啊?

“晏暮青!说了拒绝的啊?”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她只是逗着他玩玩!没想真枪实弹呢!

“可是我现在不想拒绝啊!”

“不要!我们还要写福字,画年画,剪窗花,好多事儿呢!”她前几天已经和小麦去好些商店看了,虽然这些喜庆的玩意儿越做越高级,越做越漂亮,可是,也越来越流水线,她一点也不喜欢,才觉得自己回家来做的!

“等会再弄!就一会儿!”

“骗子!”她会相信他一会儿才怪!哪一次不是榨干她最后一丝力气!这就跟长跑一样,也许最开始她是那个挑衅的,可是她的体力怎么跟他比?跑到后来不是筋疲力竭就是叫苦连天,好吧,虽然也乐在其中…

所以,尽管嘴上骂他骗子,可还是甘愿被他骗了,直到真的被折腾到起不来才幽怨地看着他,不如去公司上班呢,这一耽搁,害她好多事没完成!

他迎着她幽怨的眼神亲亲她,“乖乖睡,要做什么你教我。”

说完,把那一堆东西都拿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