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怒:“拉下去,今天哀家就要得到结果。”她刚刚给了花掌工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花掌工说出刚刚是谁让她有话不敢说的,那么她也不是不能给花掌工一条活路的;但是花掌工最终却不肯相信她,反而如此惧怕那殿上的某人,当然让太后极为生气。
她接着看向李司工和红鸾:“宫奴院出咒术一事,司工有失职之罪,罪同画咒之人;掌院女史、及所有修缮宫殿之人,统统视为共犯——如果有人供认出主使之人,哀家可以恕她不死,其它人给哀家送往宫牢,事情查清楚之后送外廷治罪。”
所谓的治罪当然是是砍头,要杀这么多的人太后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红鸾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刚刚太后还温言对她说过一句话,现在居然要把她和李司工都送入大牢里等死;她急得立时叩下头去,但是开口之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前不远的李司——她还是动也不动的跪在那里。
红鸾不知道李司工为什么到此时依然如此镇定,还是根本已经认命打算任由太后发落,她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嘴巴,只是连叩了几个头便静静的等人来绑自己。
福王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微微张开嘴巴却看向丽贵妃把嘴巴又合上了。康王却急急的跳了出去:“老祖宗,这个什么红鸾不是坏人,咒术同她无关还请老祖过饶过她。”
太后瞪康王一眼:“你给哀家一旁立好,如此大事你不要乱给开口。”一口就拒绝了康王。
红鸾鼻尖的汗珠豆大一颗接一颗落在地上,额头的汗水也越来越大可是她的眼睛却紧紧的盯在李司工的身上,眨也不眨的盯着:没有动,依然没有动;因此她咬紧了牙关并没有开口。
她相信老宫人,因为她们在宫中活了这么久,还能坐到高位上当然知道在紧急关头如何保命;李司工没有说过几句话,表现并不出色可以说有些懦弱,但是红鸾的直觉告诉她,此时相信李司工是对
的。
李司工不开口,红鸾就绝不开口;李司工不动,红鸾也绝不会先动一动手指;李司工如果乖乖被人绑走,那红鸾也绝不会喊冤——她知道李司工在宫中有根基人脉,而她什么也没有;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如同是一头受伤的饿狼面对生命危险本能的反应一样,红鸾的直觉曾屡次救过她。
211章天伦
丽贵妃就红鸾的鼻尖上第四颗汗珠落在地上时她开口了:“太后,妾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太后没有想到此时丽贵妃会开口,按着平常的惯例此时有错处落在她眼中的宫妃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细细看一眼丽妃,她哼道:“说吧。”太后是真得对丽妃很不满了,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因为殿上人多而已;太后维护的也不是丽妃的面子,而是皇家的体面。
丽贵妃看看太子,再看看红鸾——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到李司工的身上:“太后,皇帝龙体违和,妾以为此时不宜、不宜杀生太多;”在太后的逼视她低下头却依然说了下去:“且太子大婚在即,此时更不宜有血杀之事相冲;皇后驾鹤不能相佑在太子身边,太子只能请太后多多怜惜。”
她说着话跪倒在地上:“太子大婚是国之重礼、国之大事,请太后三思而后行。”
太后缓缓点头:“你起来,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她看一眼太子:“只是如此放过和咒术有关的人,说不定就放走了还心怀叵测之人啊。”
太子起身:“老祖宗,孙儿有句话要说;”他看到太后点头便接着说了下去:“咒术之事当然要查、还要查到底,不能放过对老祖宗大不敬之人;不过孙儿记得老祖宗幼时教过我,不要大开牢狱之门、不要大兴刑罚之事,凡事要查清楚不要连坐太过,动手之人不能放过,但是对无辜受累之人要多怀几分慈悲之心。”
太后看太子的目光闪过慈爱,她原想是给太子一个积贤名的机会,传到外廷也会得士子们赞誉;不想太子求情之话却是她曾教过的太子的道理,实在是全了她的名声。
孝字,太子看来是谨记在心,虽然这些年来自己并没有厚待他,但是太子却并没有生出恼恨与怨念来:仁厚之名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原本太子的仁厚之名在太后和皇帝的眼中、耳中就是懦弱、无能,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太后看太子越发的顺眼起来:就算她知道太子在此事用了几分心机,但是做孙儿的肯用心哄她这个老太婆开心就是孝心了。
“你还记得哀家教你的东西?”太后想起曾经把太子带在身边时的情景,眼中的涌上来几丝暖意:“哀家都不太记得了。”
太子躬身:“孙儿一日不敢忘老祖宗对孙儿的关爱,时常想老祖宗的时候便会想一想老祖宗教孙儿的道理;孙儿知道那些道理都是老祖宗对孙儿的疼爱。”
是啊,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太子才是多大点儿的孩子啊;如果太子没有在心中记着她这个皇祖母的好,他也不会说出当年自己教过他的那些东西——太后相信太子此处的心机是少的,孝心是多的;因为不是时常会念起,多年过去早就应该忘记了。
就像她,这些年来天天诵经礼佛,哪里还记得当年同这个皇长孙说过些什么?不过太子一说她就感觉到那话很熟悉,定是她说过的绝不会假。
“倒是你和丽妃提醒了哀家,今天被几个小人招惹出无名火生了嗔念;无辜的人要对他们多几分了慈悲才是,而且你父皇的病…”太后长长的叹息:“你又要大婚了,当然不能见这么多的血光。
”
她说完轻轻摆手让太监们退了下去:“李司工,你身为工司却没有发觉手下之人心怀不轨,任由她们胡乱害人性命,以至给某人可乘之机,可知罪?”
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李司工终于深深的叩头:“奴婢知罪,请太后降罪以儆效尤。”
太后很满意的点点头,看到太子的至孝心中火气消掉大半,再看到李司工和红鸾自始至终没有胡乱喊冤,没有让她在众宫妃面前掉一丝脸面,当下道:“罚你俸银半年,再去领五板子,好好用心当差。”
李司工叩头谢太后。
太后摇头指着丽妃和太子说:“是你们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代你救情,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李司工当然不会就依着太后的话去做,她还是对着太后叩了几个响头后说了一番感恩的话,才又对丽贵妃和太子叩头谢恩;她自然知道今天之事是由谁做主。
红鸾在后面把李司工的所作所为都看到眼中记在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才对。
柔妃也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太后、丽妃和太子之间亲近,垂下眼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原来精明如太后也有怕孤独、想享受儿孙满堂天伦之乐,如同普通老妇人的需求。
太后看向红鸾:“你是掌院却让人收买你手下的宫奴,做出如此大逆之事,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请太后责罚;”红鸾叩头嘭嘭有声儿:“太后娘娘说得对,奴婢实在是罪该万死的。”
如此太后顺势罚了红鸾:降为二等宫女留在宫奴院中做事,倒并没有罚红鸾的月钱,好像太后很知道宫奴院中人人都缺银子似的。
红鸾叩谢了太后,并没有谢丽妃和太子,因为太后并没有再让红鸾谢他们。
事情原本到这里就应该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如何查施咒之人的事情:那个同红鸾无关了,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宫奴院去。
虽然丢了掌院女史的身份,但是今天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意外之喜,红鸾并没有沮丧;女史的位子丢了,她好好做事再想法子弄回来好了,实在不行走走门路买个女史做也不算太难吧——如果有必要的话。
就在此时柔妃开口了:“宫奴院原本只是小地方,也不值得太后费心;但是眼下宫奴院里百废待兴不说,而且其中的人也…”
丽妃看她一眼立时知道她的意思:“柔妃妹妹说得是,宫奴院的掌院不可无人,依妾看倒有一人还算合适,不如让她暂代等太后有合适之人时再替换下;”她并没有停顿:“那人也是宫奴出身,又一直在宫奴院当差对宫奴院极为熟悉,名为大妞。”
她轻轻一蹲:“太后意下如何?”
柔妃微愣后扫过红鸾也深施一礼:“妾也是想推举此人暂代掌院,还要请太后定夺。”
太后看到柔妃和丽妃炎后开口眼底闪过怒意.精明如她经历过残酷的争斗把身体原本不是很好的儿子送上皇位,两位贵妃的小心思她自然能看得极为清楚;就是因此,她才会生怒。
现在儿子病卧在床,可是儿子的爱妃们却只顾着争权夺利一一不管她当初是如何待先帝的,但是现在她绝不能容忍两位贵妃如此待她的儿子。
不过在听完两位贵妃言辞一致时,她的眼中闪过惊讶仔细的看看她们,想自她们的神色间看出什么来:但是大妞和红鸾都是宫奴出身,太后因为咒术之事知晓了红鸾一些事情.可对于红鸾的事情并不是事事知道,也不可能事事知道:红鸾只是小女史并不是尚宫大人,也不是宫中某位妃嫔,太后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详细了解红鸾?做事的人也不可能把和咒术无关的事情,对太后禀告。
所以,大妞和红鸾的亲密关系太后并不清楚,就算太后知道柔妃对红鸾有些不同,也不清楚柔妃为什么对宫奴出身的红鸾特别爱护:至于丽妃那里太后更是不明所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丽妃曾经在大妞身上所用的心思。
太后却知道柔妃和丽妃无论是儿子、还是自她们自身来讲,两个人的利益绝对的不同;此时却能同时推举一人,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只能说是她们今天被咒术之事一吓,多少明白过来所想只是如何为皇帝分忧、让后宫平静了。
“你们掌理宫中之事经年,都说那个宫女是好的想必是不错的,那就依你们所请吧。”太后张口就答应下来:”你们也要多想想皇帝.不要再让宫中生出什么事情来.就是你们对哀家的孝心,就是对你们皇上尽心了。”
丽妃和柔妃都是什么人,听到太后的一番话立时明白刚州她们险些招来太后的怒火;但是宫奴院牵扯上了咒术,说什么也不能落入其它人之手:万一被人用来陷害自己,当真是万劫不复啊。
不然她们也不会在此时冒然对太后进言。就是因为她们怕引得太后多心生怒,引来宫妃们的反对使得太后震怒,两人才会一般心思的没后多心生怒。
引来宫妃们的反对使得太后震怒,两人才会一般心思的没有用自己人不论是谁想用自己人去宫奴院,不要说是宫奴院了。
现在谁要安插自己人进尚勤局、就算不是工司也会引来宫中其它人的关注。大妞对于两个贵妃来说都有那么一点把握,且大妞还不是宫中任何宫妃的人。
不用担心有人会反对;柔妃所想是大妞是红鸾的好姐妹,宫奴院在大妞手中和在红鸾手中没有太大区别,她都可以使宫奴院中的事情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丽贵妃是因为原来对大妞施过不是一次恩,且大妞并没有低触而对她有亲近之意,只要再用点心思宫奴院就是她的字中物。
其它宫妃大多是第一次听到大妞之名,心知她不是两位贵妃的人,又得了太后的允许众人没有反对,只是盘算着要如何收买大妞:就算收买不成也要让大妞对她们心怀感激、至少也要有好感才成。
太子并没有做声.这等后宫之事他是没有说话的余地:不要说是.有太后在场,就是没有太后在.他也无权对自己父皇的后宫之事指手划脚。
红鸾听到两位贵妃提及大妞之名,眼皮微微一动身体动却没有动.学着李司工的样子跪在地上;她的本份就是听从宫中贵人之命、把贵人们伺候的妥贴,因此贵人们就算是任命新的宫奴院掌院.就本份而言她不能开口。
自李司工身上红鸾真真正正的学会了”本份,,二字,并不是字面上的东西,此二字可是保命的护身符。
大妞啊.眼前浮现大妞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红鸾还是满意这种结果,宫奴院落在旁人的手上她岂不是更无奈;其它的事情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红鸾还有一事不明,太后处置她也在情理之中,没有大开杀戒已邀天之幸:可是宫奴院中的掌理宫女只是普通的宫女,并没有一等宫女和二等宫女来到宫奴院中当差一不用说原本是什么身份,只要被送到宫奴院中做掌理姑姑,那么她就会被贬为宫女。
但是红鸾并没有被贬为宫女,而是成为二等勤侍宫女,与宫奴院原本的规矩不合:只是她的勤侍宫女是太后亲口所给,就算是皇贵妃也不敢说什么:她在宫奴院的身份便有些尴尬了,做掌理宫女身份有些高,这不合适。
不做掌理宫女,她还能做什么?
红鸾心里思索着太后的用意:太后想做什么呢。
太后把宫奴院掌院的事情处置完后,吃了几口茶后放下手中的凤纹茶盏,目光冷冷扫过各位妃嫔:”咒术之事今天没有问明白,但是已经死了一名六品的司制,余下的话哀家不说你们也都心里明白吧?接下来死了一名六品的司制,余下的话哀家不说你们也都心里明白吧?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们费心,你们都给哀家回去闭门思过,如果有人想明白了来请罪最好;无人来请罪,也好,诏狱里这些年没有多人进去了,闲着有人不舒服嘛。”
妃嫔们跪下都道了一声遵旨,谁也不敢多说话;此时当真就是多说多错,不说无错了。
太后挥手让人把李司工拖下去打板子,又看了一眼红鸾:”哀家不能厚此薄彼,你也去陪你们司工大人吧,以后才能当差用心。”
红鸾被降为二等宫女、免去掌院之职相对李司工的惩戒已经不算轻了,但是太后开口了了,红鸾规规矩矩的叩拜过太后,就任由人把她和李司工一起捉着出大殿。
她明白今天太后如此做是在敲山震虎.只不过那只老虎怕是震不出来;如此要命的事儿,既然做了就是被查到都会咬牙不认的,如果自己跳出来承认那才当真是傻子呢。
宫里什么人都有.真正的傻子有没有不好说.但是能为妃做嫔的绝对没有傻子;不管是咒事之事,还是花掌工的背后主子,绝不可能是傻子。
两位贵妃把持宫中多年,居然没有发现有人隐在暗处动手脚.又岂是无能之辈;太后只怕也是明白的,红鸾忽然想通了,太后要震的不是一两只老虎.她要震得满宫里所有大大小小的老虎。
213章一家人
李司工很配合的自己伏在长凳上.看着红鸾苦笑:”连累你了。.,
她的脸有些狭长.可是这一笑却让人看到了几分忠厚:“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金创药过去,虽然不是宫中最好的,不过总比你能弄到的好。”
红鸾正学着她老实的趴向长凳,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开口说话,受宠若惊的连连摇头:”大人说错了,是奴婢连累了大人才是。”
她说得有些结巴,并且后面的声音比前面的小。
李司工一笑:”你才入宫不懂的,唉,是我自己愚啊:就连最后五板子也是因我而让你发受苦。”
她被人绑好了看着红鸾道:”咬着软木挺一挺五板子很快就过去了。”
那几个打人的太监也不理会红鸾和李司工说话,把她们绑完后就把拿软木过来。
红鸾连忙点头:”谢谢大人,实在是奴婢对不起大人才是。”
软木拿过来了,两人也不能再说话。
李司工低下头哼也不哼一声,任由那板子落在身上;红鸾看着李司工眼中露出不忍来.不过一板子落到她身上痛得她再也顾不得李耳工了。
李司工微微偏头看一眼红鸾咬着软木又把下巴放在长凳上.纷乱的长发落下来遮住她大半的脸.而脸上的汗水把长发都浸透了。
红鸾的心思转到李司工的身上,努力不去想打在身上的板子:就如同她和乞儿、或是饿狗争斗受伤.痛总是越在意它就越痛.她也就学会了不去想作痛的地方.努力的忘掉它。
李司工原本看起来有些太过严肃,现在看起来倒是个好人,只是不太爱说话就是了:就在红鸾的胡思乱想中.五板子很快就打完了。
红鸾刚被解开身上的绳子,想起身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到慈安宫的太监大总管带着丹个人奔了过来,还没有到近前就喝身的小太监:“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把姑娘给扶起来?”
大总管奔到近前先和李司工说了几句话,问过她不要紧之后便走到红鸾身边来,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姑娘没有事儿吧,要不要洒家使几人送姑娘回去?”
其实杏儿等人就在慈安宫外等着,根本就不用人送红鸾的。
堂堂慈安宫的太监大总管.放在有权有势太监群里那是响当当舟角色,是宫中的第二大有实权的太监.比他地位高的当然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但是一样会给他三分面子的:皇帝不一样要给太后见礼?
就是因为慈安宫大总管掌理的事情只限于太后有关之事,所以权力当然就小了不少,但是满宫里就是贵妃看到他也要笑脸相迎的;可是他就是因为慈安宫大总管掌理的事情只限于太后有关之事,所以权力当然就小了不少.但是满宫里就是贵妃看到他也要笑脸相迎的;可是他居然和李司工说了几句话后.如此亲热的对红鸾,立时让红鸾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奴婢不敢当,谢谢公公关照。”
红鸾是要多恭谨就有多恭谨行礼回话,全然不敢理会自己身上的伤痛。
大总管连忙摆手:”姑娘这不是太客气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姑娘自管打发人来给洒家说一声儿,洒家定会打发人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
一家人?红鸾的眼珠子差一点儿没有掉到地上,她什么时候和慈安宫的人成为一家人了?
她从来都是脚踏实地、自己很明白自己是谁的人,被大总管好话惊出全身的冷汗来.后脑勺是一阵阵的发凉。
“奴婢不懂公公的意思,还请公公明示。”
红鸾就差跪下了,大总管越是亲热她越恭谨;今天这话不说清楚,她可不想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大总管看红鸾痛得双腿有点发颤回头喝斥小太监们:”不长眼的东西们,没有看到红鸾姑娘有伤在身.还不取了洒家那里最好的金创药来?没有点眼力件儿。”
喝斥完小太监看他们飞奔而去.他转回身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细缝:”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他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子:”看我这脑子.忘了告诉姑娘.你以后就是慈安宫的人,在宫奴院当差也是给太后做事不是?每月的月钱、四季的衣服、饭菜瓜果等等都是按慈安宫份例领一不用姑娘跑来跑去的,到时就会有人给姑娘你送过去。”
红鸾睁大眼睛看着大总管,满眼只有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大总管却笑道:”太后老祖宗吩咐了.你今天受得伤不轻就不用再去谢恩了,回去要好好的当差做事儿,不要丢了我们慈安宫的脸面。”
红鸾得他提醒才连忙在殿外跪下连叩几个响头.对着殿里太后谢恩;然后还是被大总管使小太监扶起来的。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啊。
李司工并没有离开,她站在旁边在等红鸾.听到大总管的话她看了一眼太后的大殿,走过来向红鸾道喜:”你侧真是好福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刚刚就和红鸾攀谈过,亲近的语气倒没有让红鸾受不了;但是红鸾猛然得知太后把她收到慈安宫,听到李司工的话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最好用她为乞儿时的惯技:还是入宫后第一次用;傻傻的笑了几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大总管又叮嘱了红鸾几句,把腰牌及一面宫牌给了她:“洒家还要去伺候太后老祖宗.姑娘你不需要人送回去路上慢些;有什么事儿就来慈安宫中找我,对了,看洒家这脑子,洒家姓马,一家人姑娘莫要和洒家生份才是。”
说完他向李司工微一点头.冲红鸾笑笑带人走了。
红鸾呆呆看着她的背影,脑子根本不转了.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直到马总管身边的小太监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时,红鸾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僵硬的接过金创药来,看到小太监没有马上走才省起要给点好处的,在身上一摸没有摸到银钱才记起自己今天到慈安宫是来领罪的,身边并没有带银子。
李司工看到红鸾的手伸进袖中半晌了没有拿出来,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便立时自袖中摸出银两来,过去握住红鸾在袖子里的手:“看你的脸色不对,是不是手又痛了?马公公给得金创药极好,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清洗一下上药的好,上了药、包起来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在握住红鸾的手时也挡住了小太监的目光,就算没有红鸾的袖子遮掩也不会有人看到她和红鸾的小动作。
红鸾已经感觉到了李司工手中的银子,她很为难的看向李司工想拒绝,却被李司工不由分说的硬塞到她手中,然后放开她又立到一旁;红鸾握住还带着李司工体温的银子,看看李司工满眼都是感激。
她把手中的银子给小太监:“代我好好谢谢马公公,为我的事情累公公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点银子公公买双鞋子穿吧。”她递出去的银子足有二两,是小小的精巧的银锞子。
小太监没有想到红鸾出手如此大方,高高兴兴的把银锞子接过来,连连谢过红鸾转身跑走了。
红鸾这才转过身来对李司工见礼:“多谢大人,不是大人所赏的银子,奴婢今儿丢脸事小倒是…”她红着脸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此时院中的太监都是慈安宫的,自然也就知道刚刚红鸾送出去的银子并不是她自己的;人人看向李司工的目光都不同了:能有这么好、知道替手下人着想的上官,当真是前世烧了高香啊。
李司工一笑:“你不过是没有带着银子,我正巧有,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你依然是尚勤局的人,再加上现在得了太后的恩遇,我总不能眼看着让你丢脸的;要知道你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呢。”她说完这里微微呻吟一声:“好痛,我们还是先回去收拾一下吧,有话慢慢说不迟。”
红鸾再三道谢陪着李司工走出慈安宫的宫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生出些两世为人的滋味儿:就差一点自己就没有命在了,这种生死不由己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杏儿等人都迎了上来,同时过来的还有李司工的贴身人。
红鸾知道李司工是不需要自己相送什么的,刚刚她得了李司工的恩惠总也要有点表示才好;她勉强行礼:“司工大人有人相伴奴婢也就放心了,这瓶金创药奴婢借花献佛,还望司工大人笑纳——奴婢知道大人不缺药,多少是奴婢的一点子心意。”
李司工看看红鸾手中的瓶子,再看着她笑了起来:“说实话我那里的金创药的确不如马公公的好,那我就不同你见外了;你也好好回去休养有什么事儿就打发人过来给我说。”她没有矫情的接过小瓶儿,点点头着人把小瓶收起。
红鸾站好扶着杏儿的胳膊呻吟道:“疼死我了。”
杏儿的眼睛微微发红:“奴婢们以为这次…,幸好太后慈悲,太子殿下仁慈,贵妃娘娘心善。”她倒是一个人也没有忘下。
红鸾再看一眼慈安宫高高的宫门轻轻摇头:“走吧,你们也都挨了打的,我们回去敷药要紧;司工大人,您先请。”没有那么多的慈悲与善心,只是今天的贵人们高兴如此做、或是需要如此做罢了;但是这种道理红鸾不会说出来给杏儿等人听。
李司工和红鸾回去有一段是同路的,她笑着迈步和红鸾说着话带着众人离开了慈安宫大门。行了一段路后李司工就要和红鸾分开了,她临行前看着红鸾语重心长:“你啊,以后行事要记得太后,不要坠了太后的威名。”
红鸾闻言抬头看向李司工,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大人说得是,可是…”
“太后这次可是给足你脸面,而你也不能让人踩着太后的尊严立威不是?”李司工弯下腰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把话说完,咳了两声直起身子:“你快些回去吧,院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你呢。”
红鸾的眼睛亮起来,就连声音也响亮了三分:“是,大人;大人先行。”
李司工点头微笑叮嘱红鸾好好调养后,带着她的人渐行渐远了,在拐过转角时终于看不到了。
红鸾这才对扶着杏儿道:“回去吧,宫奴院那里是不是早有人过去了?”杏儿等人脸色有些凝重的点头,却没有人开口说什么。
慈安宫内贵妃等人再三请罪后,才领着众妃嫔离开;太子看到太后脸上的倦怠,知道今天太后极累随即起身告辞;太子要走,福王兄弟和四皇子当然也同时告退。
太后等到人都走了,扶着尚仪女官的手站起来到偏殿躺下,合上眼睛平静的道:“让他进来吧。”
尚仪一面指挥着人给太后捶腿、揉头,一面示意人出去把人叫进来。
不多时马总管弯腰进来见礼:“给太后请安。各宫的贵人们都回去了。”
太后轻轻的“嗯”一声儿:“你看着怎么样?”
“老奴看着她极不错的,应对的很是小心仔细,看得出来是个有心的人;尤其难得是,在李司工用银子为她解了围时,她知道当着我们宫中的人把事情点破,只凭这份小心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人。”马总管的腰又欠下三分:“太后看上的人当然不错的。”
太后轻轻点头:“倒是没有看出来李司工如此善体人意呢;嗯,不要过多干涉,我们再看看吧;宫奴院那里已经是一池混水,就看她这次回去能不能立足了;还有了,那个李大妞可打听出来是什么人了?”
马总管连连点头:“老奴让人问出来了,李宫女和红鸾是极要好的姐妹,她们那个屋子里原本只有四名宫女,后来活着的只有她们,并且都脱下了宫奴服;依老奴看李宫女是个有趣儿的,所以才会被贵妃娘娘看中。”
“红鸾宫女和永福宫走得近些,大妞宫女嘛倒是和永乐宫有那么一点交情,她也是康王殿下亲简的。”马总管说完又弯弯腰,并没有说一句猜测之语。
太后听完之后笑了笑:“倒没有想到,不过也正好,宫奴院还真个有趣儿的地方呢;”她的笑容敛起来:“我向佛有年头了,原本以为丽妃和柔妃都有几分手段,不想根本压不住,这宫中心怀叵测的可不只下咒一人啊,那个想趁火打劫的更为可恶;此事,你不要大为声张,但是要抓紧去查。”
215章横行
红鸾并不知道慈安宫里后面的事情,她痛得呲牙咧嘴的向走着:人家李司工没有让人用春凳、软兜的抬,她一个被罚为勤侍宫女的人当然也只能用走的;此时万不能再让人找出半分毛病来。
不过她的路远啊,走到一半儿时红鸾实在是受不住,和杏儿等人停下来歇一歇;此时已经过午,艳阳高照没有一丝的风,热得让人坐着不动都会流汗,何况是红鸾等人走了不少的路。
流汗原本也没有什么,红鸾等人都是吃过苦的人,流汗不过是极平常的事儿;但是现在红鸾被打得伤口被汗水不时的侵袭,就增加了红鸾很大的痛苦。
好在湖边是极凉爽的,汗消下去连伤口都感觉没有那么的痛了;红鸾缓缓的站起来:“走吧,虽然这里凉爽但是我好饿啊。”
杏儿等人都站起来,大家多少有了一点儿笑容:“是啊,快要饿扁了。”众人扶着红鸾离开湖边走到宫道上,就被人叫住了。
孟副统领带人陪着太子就在不远处,看到红鸾几人便有太监跑过来让红鸾过去。
红鸾叹气、大大的叹气,然后她认命的走过去见礼;如果知道歇一歇能遇上太子,她就是累个半死、痛个半死,反正只要不会全死就绝不会停下歇一歇的。
太子身边的人都走开,他对红鸾和声道:“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红鸾却还是依礼跪在地上痛得直咬嘴唇儿行礼:“太子殿下唤奴婢何事儿?”
太子闷声道:“起来吧。”看到红鸾痛得脸上变色,他哼了一声:“我以为你的伤不要紧或是你不会痛呢,原来也会痛啊。”痛,你非要逞强,活该啊——这句话太子就差说出口来。
红鸾真想翻个白眼,她是活生生的人当然会痛啊;不过和太子殿下讲理,她可没有那个胆子:“殿下仁慈,奴婢却不能坏了规矩。”
太子瞪她一眼背转身去,不想再看着她把自己气着;那只受伤的手在他的眼前闪过,轻轻一叹道:“今天你倒是受苦了,原本我还以为要抬出你在湖边救我之事才能让太后开恩,不想太后居然如此轻易饶过了你。”
“此事明面上要大张旗鼓的查,你此时得了太后的恩典,如果身体能吃得消,实在是应该去看看那位掌工大人的。”太子嘴边闪过一丝笑意:“你伤得如此之重,我…”他忽然住口没有说下去。
看到红鸾受伤后疼痛的样子,他就自然而然的想让她少受些苦: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滥好人,不是宫中人人口中相传仁厚到极点的人;可是他在看到红鸾后偏就生出要照顾好她的想法来。
红鸾闻言吓了一跳,好在四周无人啊,不然得了太子如此恩典就算是有太后的青睐,只怕她的小命也不长;心一急就抢先开口道:“奴婢谢殿下,奴婢无妨不敢领殿下恩赏。”
太子听到红鸾开口拒绝自己的好心,而且还是一副急不可捺的样子,他心中生出十二分的不快来:“你无事倒是孤…”他又住口没有说下去,不明白为什么和红鸾在一起一次比一次说错话的时候多呢。
他在宫中隐忍多年,怎么会在她面前常常把心中真实的想法带出来呢?这实在是不像他自己,无法掌控自己情绪变化让他很不自在、也很不安;当然了他不是完全不懂,只是他从来没有去认真想过,只是想压下去、只是想逃避。
太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深吸几口气后道:“不要忘了我的话,你现在可是太后的人,很多时候完全可以横着走的。”说完这几句很“正常”的话,他转身就这样走了。
既然没有叫孟大人他们一声,也没有交待红鸾退下什么的,就这样自顾自的走掉了。
孟副统领当然会带着人跟上,他在经过红鸾身边时匆匆道了一句:“你真是不能让人省心啊,不死难受是不是?”话说完人也远了,不过他的袖中落下来一包东西,不偏不倚就落在红鸾的脚下。
红鸾瞪孟副统领一眼忍痛弯腰拣起来打开一看,是伤药;不止是金创药,还有其它一些伤药,比如有镇痛的;除去药还有两锭不小的银子。
“话说得那么难听给我东西我就不恨你了?我才不会呢。”红鸾喃喃的两句,眼圈却微有些发红。
有些听上去难以入耳的话,其实满满包含着的都是关心;原来父亲的喝斥、母亲的薄嗔都是如此,红鸾当然听得出来孟副统领匆匆一句话里的关怀,很久违的感觉。
“大人,你没有事儿吧?”杏儿过来看到红鸾眼眶里有泪光极为担心:“太子殿下…”
红鸾吸吸鼻子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经杏儿一提,红鸾想起太子的话来,细细的琢磨开。
李司工刚刚也说过差不多意思的一句话,她当然只会听听就算;但是太子也这么说,还要她去看花掌工,这里面就有些玄机了。
她想了好一阵子在看到宫奴院大门时忽然笑了:是啊,能横冲直撞为什么不呢?至少能出出恶气痛快痛快啊;此时她当真做个软柿子才会糟糕无比,还不是人人都会来捏一捏,不用等谁来捏她,她还是先去捏捏花掌工的好。
院门口早有人迎上来,替下杏儿等人;也有人急急的奔进去报信,红鸾还没有迈过大门的门槛,大妞和古安平就急急的奔过来。
大妞依然还是宫女装束,不过院中的人已经无人敢和她伴行,显然都已经知道大妞成为女史的之事;大妞的脸上只有焦急与心痛,却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古安平急急奔出来,比大妞快多了,几步到了红鸾的身边伸手双手就握住了她的肩膀:“鸾儿,你没事儿吧?其它的不要紧,回来就好、就好。”他的声音哽咽难明。
红鸾的目光被迫自大妞身上移开看向身前的古安平,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瘦了,瘦了好多啊;然后就是心酸,眼眶泛湿。
古安平整整瘦了一大圈,整个脸上两只眼睛显得大了许多;他的眼中、他的脸上全是担忧、全是狂喜:不论是担忧还是狂喜,都是因为红鸾。
红鸾的心,痛了。
她合上眼睛再睁开,那个不能让她忘掉的夜晚;是的,她是个小女子,是个很记仇的小女子:“安平哥,我很好,谢谢你来看我。”她一面说话一面向后退了一步。
目光迎视着古安平,红鸾没有避开古安平的眼睛,因为她不欠他的;就算是贵妃之命,就如太子所说古安平其实可以不答应的,而柔贵妃也不好当真因此事把古安平怎么样:虽然名义上古安平不是东宫的人,可是人人都知道他其实上就是东宫的人。
可是古安平没有拒绝,他拒绝的是她,红鸾。不管古安平是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她,红鸾也不可能原谅他,因为他背弃了他们曾经的过往,等同于抛弃了她;而红鸾,很记仇的。
红鸾明显疏离让古安平的心痛得抽作一团,他看着红鸾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却并没有再追上去一步,虽然他很想那么做;他反而强迫自己松开红鸾的肩膀,后退立好:“不客气,我们并不是外人。”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人,两个只有彼此的人,两个口里说着亲近的话可是话中的疏远,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也同时狠狠的刺伤了两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