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点头。
薛宁挑眉,晃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下巴。“黑着脸真难看。”
顾旭白蹙眉,差点忍不住把她抓回来。
——
滕逸定了机票,除夕当天中午12点的航班回家过年,接到薛宁的电话,脸上旋即浮起温暖的笑容,告诉她自己在治疗中心。
薛宁的情绪不太对,他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
之前每一次,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都是这种情绪。压抑、痛苦、绝望,像被困在梦魇里的无助孤魂,使劲从胸腔里挤出声音,幽远飘忽的让人心碎。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治疗中心的大门便响起悦耳的门铃。
滕逸抬手看了下表,快步过去开门。“薛宁。”
“滕医生。”薛宁脸上的倦色还未全部散去,虽然化了妆,还是能看出眼窝的青黑颜色。“准备回去了么?”
“明天中午的航班。”滕逸请她进去,示意她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薛宁坐到接待处的沙发上,长长的吐了口气。
哥哥没了,这件事压在心里已经好几天,她不能跟顾旭白说,不能跟苏先生说,也不能告诉崔立珩,只能跟滕逸说。
因为放假的缘故,滕逸的助手和其他的员工都不在,治疗中心空空的,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薛宁从他手里把水接过来,抿了一口,随手放到茶几上。“就在这说吧,反正也没人在。”
“好。”滕逸坐到她对面的位置,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深深看她。“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是会失眠,偶尔做噩梦,不过情况比之前好很多。”薛宁扯了扯唇角,抬起眼眸,定定的跟他对视。“滕医生,您能坐到我身边来么?”
滕逸愣了下,起身坐到她身边。
薛宁低下头,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滕逸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忍不住轻拍她的背。“别逼着自己。”
“滕医生…”薛宁缓缓的抬起头,眼眶发红的看着他。“能抱抱我么。”
“好。”滕逸挪了下位置,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哥哥没了,被他们弄死丢到水库里去了,我好难受,我想杀人。”薛宁失控的哭出声,肩膀不住抽动。
滕逸心疼的揪起来。“知道是谁么,我陪你去报警。”
薛宁摇头,在他怀里哭了好久,情绪才渐渐的平复下来。
滕逸身上的西服,被她的泪水打湿了好大一块地方,跟原来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他拍着她的背,伸手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掉她脸颊的泪。
薛宁怔怔的看着他,眼皮沉重合上。
滕逸叹了口气,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快两个小时,才拿出手机给顾旭白打电话。他心疼薛宁,但他只是个心理医生,她说的事一点忙都帮不上。明知不把这件事解决,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依旧无能为力。
在薛宁来之前,顾旭白给他打过电话,不是太客气的语气。
不是没想过抛开职业素养,把薛宁的事告诉他,但他的理智一直在警告自己。这些事,薛宁不说,自己越俎代庖,搞不好会让她的精神状况变得更糟糕。
顾旭白进门的时候,滕逸已经放开了薛宁,面色凝重的坐在一旁。“她最近压力很大。”
“唔”顾旭白应了一声,披着一身寒凉的气息大步过去,弯腰将薛宁抱起来。
她压力很大?是因为唐君诚是她的仇人么…顾旭白抱着薛宁走进电梯,目光阴鸷的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键。
沈颢可能查错方向了。
回到锦湖,薛宁还没醒,眉心蹙的深深的,似乎非常的难受。
顾旭白把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上去,拿过手机给沈颢打电话。
薛宁昏睡一场,一直到下午才醒过来。
顾旭白不在,耳边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吐出一口气,薛宁坐起来,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脸,出门直接去了书房。哭过之后,压在胸口的窒息感也消散了许多。
笔电一直没有关机,薛宁坐下,看着不知何时接好的电源线,甩了甩头,开始搜索那些ip的确切地址。
这些梁秋教过她,但她还不是太熟练,需要一点时间。
埋头忙到下午五点,感觉肚子饿的厉害,薛宁这才把笔记本电脑放下,起身去楼下找吃的。
顾旭白估计是回老宅那边去了,整栋别墅里,就她自己一个人。
打开冰箱拿了只火龙果出来,薛宁从刀架上拿了把刀切开个口子,直接拨剥开,一边啃一边上楼。冰箱里没有速冻水饺,她得赶紧找找外卖还有哪家送的,不然晚上会饿死。
崔立珩回老家去了,苏先生去国外度假,他们信了她的话,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里,算是所有坏消息中最好的一个。
把火龙果吃完,薛宁丢开果皮,不敢置信的盯着手机屏幕。
明天才除夕,今天外卖就停送了,有送的也特别的远,要不要这么坑!
穿戴整齐下楼,换鞋的时候看到还有别的车钥匙在,随手就拿下来,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开门出去。
从屋里走也能到车库…薛宁把车库门打开的时候,嘴角抽的特别的明显。
刚上车,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梁秋在那头杀猪一样嚎。“薛宁,我跟二哥出事了!”
、Chapter 40
出事了找她干毛?再说了,顾旭白身边天天都跟着保镖,能出什么事。薛宁一路腹诽,车子却开的飞快。
驶出三环,薛宁带上耳机给梁秋打回去,结果无法接通,再打顾旭白的号码,也是一样,眉头愈发拧紧。齐博远不会丧心病狂到,除夕前一天对他下手吧?
他就不怕,顾旭白的父亲把他碎尸万段?到时候别说是君安了,老实去小黑屋捡肥皂度过余生都算是善终,他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干。
除了这个,薛宁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敢对顾旭白下手。
到了地方,发现路边停了一溜的跑车,梁秋那个怂货,被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绑捆在一辆法拉利的车顶,而顾旭白则被几个人围着,脸色阴郁。
薛宁把车停下,透过车窗观察片刻,发现他身边的保镖还在,直觉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否则这帮孙子,不敢这么对他。
熄火拔了钥匙下车,薛宁双手抄进兜里,气定神闲的朝他们走过去。
路灯清冷的光线透过雨丝,朦胧的照着天桥,桥底的阴影里,烟头的火光忽明忽灭。雨丝绵密,冷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脸颊刺刺的疼。
薛宁双手抄在大衣的口袋里,唇角掠过一抹嘲弄的浅弧。
一群脑残不干正事。
围在顾旭白周围的几个人,看到薛宁竟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由的吹起口哨。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个头的,手里夹着一支烟,吊儿郎当的走出来,整张脸被风衣的帽子遮住,在阴影下看得不是太真切。“小妞,你胆很肥啊,知道哥几个为什么抓他不。”
“不知道。”薛宁扬起唇角,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不动声色的望向顾旭白。
他的眼睛真的有问题,她确定!
收回视线,她蹙了蹙眉,镇定自若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说呗,我来都来了。”
“我说…”男人轻佻的吹起口哨,抬手朝顾旭白指去。“他是谁?”
“我哥。”薛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眯起眼,隔着绵绵密密的雨丝淡淡的看一眼顾旭白。“有问题么。”
那男人轻嗤一声,打了个响指,身体逼近过去,低头在她耳边轻笑。“胆子这么好,跟我怎么样,马上放了你哥和梁秋。”
“跟你?”薛宁挑了挑眉,施施然抽出右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一些,风太大,我怕我说了什么,你听不到。”
男人抽了口烟,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嘴里的烟缓缓往她脸上喷,痞气又不可一世。
薛宁被呛到,瞳孔迅速收缩,猛的抓住他的手,曲起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顶向他的下半身,跟着将他双手反剪,压到身后,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冷冷的抵着他的脖子。“爽么!”
她的动作太快,围观的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领头的男人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薛宁手上的力道加重,匕首冰冷锋利的刀尖刺破他的皮肤,血丝顺着刀口缓缓淌下。“放人!”
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望着围观的人,嗓音发哑。“你们这帮傻逼,还不赶快给老子放人!”
“知道了…”人群骚动起来,大概十几个等着看热闹的人,迅速散开,七手八脚的去给梁秋解绑。
梁秋都要吓哭了,从车顶上下来,衣服都顾不上穿,一溜烟的往薛宁开来的suv跑。
顾旭白则在保镖的帮助下,慢慢穿过宽阔的路面,朝着薛宁走过来。
“钥匙在我口袋里。”薛宁蹙着眉,手上的力道未减半分,死死的控制住跪在地上的男人。
顾旭白点头,偏头跟保镖说了一句,没有焦距和任何神采的双眼,定定的朝着薛宁所在的方向,执着的望着。
梁秋喜欢跟人赛车不是一天两天,赌钱肯定是免不了的,没想到他输不起。
顾旭白来的时候眼睛就不是很舒服,结果到了地方,直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对方人太多,保镖怕他出事,所以一直隐忍不动。梁秋被逼的没法,先打了沈颢的电话,没人接,这才打给薛宁。
明天就是除夕,这个时候报警,无疑是给老爷子添堵。
他知道薛宁一定会来,可是真的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更觉得堵得慌。
熊孩子!
其中一名保镖拿到车钥匙去开了车过来,梁秋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的胳膊,降下车窗招呼顾旭白上车。
顾旭白没动,等着车子到了身边,才在保镖的帮忙下,坐进车里。
薛宁回头,冲保镖使了个眼色,拖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后退几步,撤了手,一个健步蹿进车里,“嘭”的一声甩上门。
坐稳的一瞬间,顾旭白的手环上来,死死的抱住她的腰。“他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薛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要紧么?”
“还好。”顾旭白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抱住。
梁秋坐在后面那排,身上穿着保镖脱下来的大衣,整个人抖的跟筛糠一般,目光深深的看着靠在顾旭白怀里的薛宁。
他知道她能打,但是没想到这么…彪悍。
黎斌那小子还是有几下的,没想到居然被她吊打。一想到她攻击黎斌那一下,他就有种蛋蛋的忧桑——以后还是离齐天宇远一点。
不管是顾旭白还是薛宁,碾压他完全没压力。
回到市区,保镖直接把车开去了军总院。
薛宁牵着顾旭白的手到邵修筠的办公室坐下,旋即懒洋洋的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双手环胸,半眯着眼看他。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他明知道眼睛不好,居然还去救梁秋那个狗腿无间道,是不是傻。
“小秋是舅舅的独子。”顾旭白忽然开口,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你眼睛恢复了?”薛宁移开目光,无聊掏出手机。“我又没说你什么。”
顾旭白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她身上的杀气还没散,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到。
沉默着等了大概十分钟,邵修筠穿着白大褂,急匆匆推门进来。“什么事这么急?”
“他的眼睛看不到了。”薛宁抬头,凉凉的看着邵修筠。“有眼科的医生值班么。”
邵修筠脸色微变,顾不上坐下,立即掏出手机打电话。
薛宁眨了眨眼,继续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她要饿死了,本来准备拿了车去超市买些东西吃的,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要不是梁秋那个狗腿无间道跑的快,她真想打死他。
把顾旭白送去眼科的治疗室,薛宁看了下时间,丢下他,下楼拿了车去附近的超市买吃的。
她不爱吃零食,水果都吃的很少。逛了一圈,买了两桶方便面,两只面包,想想又拿了两瓶矿泉水。
回到军总院,顾旭白的眼睛已经恢复过来,面色阴沉的盯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薛宁走过去,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兴味索然的坐到他身边。“要回去,还是今晚在这边住。”
“回去。”顾旭白拿开平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床。
薛宁耸肩,站起身拎走自己的东西,跟他一块下楼。
到锦湖已经夜里8点多,薛宁倒进沙发里,撕开面包的包装,大口咬开。
“过来。”顾旭白闭了闭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给你做好吃的。”
“好。”薛宁揉着肚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下来,抓着面包和矿泉水,快步朝他走去。
顾旭白抿着唇,抬手揽着她的肩膀,一起去了餐厅。
冰箱里什么都有,顾旭白一边煎鸡蛋炒肉丝一边下面,不到十分钟就煮好两碗肉丝鸡蛋面。
薛宁闻着味,吞了吞口水把吃到一半的面包弃了,主动过去帮忙。
梁秋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说,薛宁也不想问,反正那个狗腿无间道身上一堆一堆的毛病,迟早有天得把自己给作死。
吃完上楼一起去书房,顾旭白破天荒的没有工作,而是抱着薛宁,手把手的教她怎么筛选ip,怎么通过ip锁定具体地址和手机号码。
薛宁全神贯注,他说什么都很认真的记下来,以致到后来,他又开始耍流氓都没知觉。
直到藏在腿上的匕首,被他取出来,耳边听到他冷的渗人的嗓音。“你身上随时都带刀?”
“不是,接到电话的时候才准备的。”薛宁从他手里把匕首拿回来,站起身,解下绑在腿上的皮套。“保命的本事,苏先生教的。”
苏先生会的东西还真不少。顾旭白眯起眼,看着她把刀收好放到一旁,随即伸手把她拉回来,双手环住她的腰,低头吻着她的发丝。会鉴宝、能打架、梁秋教她才几天,黑人家邮箱账户,黑的这么顺手,在纽约做的一切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除了虎,他看不到丝毫平常女孩家的天真和娇羞。
眸光黯了黯,顾旭白吻着她的脖子,嗓音喑哑。“还是不能告诉我么。”
薛宁痒的不行,伸手去推他。“给我时间。”
给她时间逃走。
顾旭白“唔”了一声,在她的脖子上弄出深深的印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