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年夫人目光深沉,嗓音也不觉拔高。
沈伯脸色难看了几分。
我神色如常:“我爸妈分开十几年都没有再成家,他们心中是有对方的。”
年夫人一拍桌子,“小颖,越说越过分了。”
沈伯苦笑,“看来我在这不太受欢迎。”
年夫人一甩头,“别理他们。”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穆教授这时才出来打圆场:“好了,都少说几句。”
“你得意了,儿子女儿都护着你。”年夫人忿忿不平地道。
穆教授似笑非笑,此时的表情很欠抽。“韵之,勿焦勿躁,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年夫人鼻尖轻嗤一声。
沈伯低笑了一下,似乎是为缓和气氛而转移话题,“小颖小寒的婚事也近了吧,要不一起办了?”
我脸颊飘红,“我们没那么快,要是大哥等不了就先办吧。”
穆寒不乐意了,“什么叫我等不了?”
我嘿嘿干笑,“你不想早点把小云娶进门么?”
“我当然想,”穆寒放柔了语气,“不过也要小云肯答应我的求婚。”
小云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蜜桃。
我成功把话题丢给穆寒,刚庆幸没两分钟,他却道:“不过小颖你们也确实该尽早把事儿办了,未婚同居总不是那么回事。”
“未婚同居?”穆教授和年夫人再次默契。
我恨不得把穆寒那张大嘴巴拿针线缝起来。
“小颖,有这么回事么?”穆教授脸色凝重地问道。
我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话,“我们是分开睡的。”
许凌飞举手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我睡一间,小颖姐姐和殷叔叔睡一间,确实是分开睡的。”
我抑郁了,这小子绝对是来拆我台的。
穆教授也开始拍桌子,“这成何体统!”
年夫人故意和他唱对台戏,“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这个死脑筋,上次小殷来这,我也让他和小颖住一间的。”
我耷拉着脑袋,这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穆教授怒指年夫人,“哪有你这种当妈的。”
年夫人挺起胸脯,叉腰道:“我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哪里不好了,至少我永远记得儿子女儿就读于哪所学校上几年级在哪个班,班主任姓甚名谁,你呢?”
穆教授讪讪地,“你又拿这个出来说事。”
“这是你不关心家庭不关心孩子的有力证据!”年夫人不甘示弱道。
“那你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穆教授说的正义凛然地。
我估计这会儿殷禛也抑郁了,他莫名其妙被当做了火坑,嘴角抽搐了下。
年夫人气得语无伦次,“你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刚要说话,殷禛制止住我,“伯母,伯父,能否听我说一句。”
穆教授因同居事件对他瞧不顺眼,不耐烦地道:“你说。”
殷禛心平气和地解释,“我和小颖之前清清白白,并没有你们所想之事。”
我暗自撇嘴在心里补充:事实上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你想不负责任?”这回连年夫人也发怒了。
殷禛愣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穆教授的眼睛死盯着他。
我见再不出声殷禛一人恐难应付,忙叹了口气,“老爸老妈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是你们女儿不肯嫁,不是没人要。”
穆寒见自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再不开腔实在说不过去,忙道:“老爸老妈你们这样凶神恶煞的,被别人看见还以为小颖嫁不出去你们要逼婚呢。”
我狠狠瞪他,这话虽然是在帮我,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小云边说边笑,“颖姐怎么可能嫁不出去,有一个连的人排队等着娶她呢,例如那个富二代,颖姐哦?”
我摸摸鼻子轻笑。
年夫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拽着小云咬耳朵打听情况去了。
穆教授脸色恢复如常。
我松了口气,一转头发现沈伯笑得很是奸猾。
都是他引出的话题,这只老狐狸!
我在桌子底下捏了下殷禛的手心,“没事了,没人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他动了动唇角,“你怎知我不愿意。”
我微怔,眸光闪动。
殷禛幽深眼眸纯粹透明若黑曜石一般,抬手帮我理了理刘海,声音悠悠飘来,“兴许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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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忪了一下,彻底失语。良久才仰起头看殷禛,他的那双黑眸似乎欲语还休。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问,嘴唇嗫嚅。
殷禛深深睨我一眼,“不记得了。”
我脸部表情僵硬地掏掏耳朵,故作轻松道:“最近总是幻听。”
殷禛极轻地笑了起来。
饭后穆寒问我:“下午有什么安排?打麻将?”
殷禛淡淡道:“不会。”
“那扑克呢?”穆寒追问。
“也不会。”
穆寒眉心微皱了下,“你怎么都不会。”
殷禛脸上挂一抹奇怪的笑意,“我会的,你也未必会。”
“是什么?”穆寒跃跃欲试。
“吟诗作画,猜谜对联。”殷禛悠然自若道。
我偷笑不已,这都是穆寒最为头疼的东西。
果然穆寒抚额大叫,“小颖,是你故意派他来整我的吧。”
我笑得很舒畅,“哥你和小云还有爸妈四个刚好一桌。”
穆寒瞥我,“你还漏了一个人。”
我马上意识到我压根没把沈伯算上。
他倒是很自觉,“你们玩,我看看就好。”
摆开麻将桌,各自摸了风向,刚好是小云和穆寒对家而坐。
穆寒在年夫人上家,笑嘻嘻地说:“老妈,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年夫人下颚紧绷,“那就看你的本事吧。”看来还在为之前的事不高兴。
沈伯搬了张椅子坐到年夫人身后,不时指点几招。
许凌飞百无聊赖的扯住我的衣袖,“小颖姐姐,我要玩游戏。”
我把他领到书房,开好电脑,又给他捧来一堆的零食,他心满意足地拍我马屁,“小颖姐姐最好了。”
殷禛在客厅看电视,新闻里正说到清世宗文物大展。
我此时心情复杂难辨。
殷禛握住我的手腕,“你脸上这算什么表情?”
我微笑:“我担心你又让我带你去,这次展出在台湾,难度太大。”
他:“……”
殷禛拿眼角余光瞅了眼酣战正浓的牌局,缓声道:“年颖,你不是已经决定成全伯母和沈伯伯,今天为何又同他对着干?”
我垂下眼帘,“你还记得上一回见面时他说过他是一个普通工人的事么?”
“那又怎样?”
“可他今天开的车,还有送给我妈的礼物,哪一件是个普通工人买得起的。”我冷冷地道。
“你仇视有钱人?”殷禛清俊的眉峰蹙起。
“不是,”我摇摇头,“我讨厌欺骗。”
殷禛深幽眸光在我脸上巡视一番,眉头越发深锁。
我半真半假:“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否则我就将你赶出去。”
他神色一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倒不担心你会赶我走,我只怕吓到了你。”后面一句低到我根本听不清。
我吊儿郎当地按在他肩上,“只要你不是通缉犯,我想也没什么能吓着我。”
他避过我的视线,阖了阖眼,面上淡然,“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我笑意丝毫未改,侧过头去拿电视遥控器。
殷禛抬手将一缕垂下的发丝捋到我耳后。
我仰首。
他笑容隐晦淡然:“遮住眼睛了。”
我脸略略泛红。
殷禛眉心一动,又牵了牵唇角。
他如今的头发已长出了一些,短短密密毛茸茸的。
据说真正的帅哥经得起光头的考验。不短不长的头发更显得脸型的重要性。
但不管是何发型,都无损于他的气质。
他原本就长的神清骨秀、英挺不凡,如今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像是蒙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好看的炫目。
“小颖,给我倒杯水来。”
年夫人的大嗓门及时拯救了我,不然我大概就会溺毙在他幽深如海的双眸中。
年夜饭是年夫人亲自做的,我和穆寒打下手。
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时,我听到穆教授对着殷禛说:“小伙子,你总是能带给我各种惊喜。”
我诧异,中午父亲还对他有所不满,这会儿便赞不绝口了,这人可真能耐。我问:“老爸,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穆教授乐呵呵地,“殷禛主动提出帮我把论文翻译成满文和蒙古语。”
我着实一怔。
“现在会这两种语言的人可不多,何况是精通,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穆教授忍不住微笑。
我心中一动。
殷禛偷偷看我,“从小就学的。”
“你们那的学校还真奇怪,”穆教授没有再追问下去,“也幸亏如此,如今才能帮得了我。”他已经俨然将殷禛当助手看待了。
我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以后再弄清楚这件事。便打趣道:“老爸,你得给人家发工资,凭什么给你白干啊。”
穆教授咧咧嘴角,“当然,本来我也要请人翻译的,现在肥水不流外人田喽。”
我窘迫不自在。
殷禛眼中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
晚饭后不久,年夫人便下逐客令。“时间也不早了,闲杂人等早点回去吧。”言下之意,穆教授便是那闲杂人。
这个时候我肯定要替穆教授出头的,“老妈,老爸刚才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今晚就让他住下吧。”
穆寒也帮腔,“就是,现在酒驾查的可严了。”
年夫人一摊手,“只有两间房,你说怎么住?”
我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谈论出,我、小云和年夫人住一间,殷禛、穆寒还有许凌飞睡书房,穆教授和沈伯这对情敌住一起。
年夫人流露不可思议的眼神。
其实我也担心老爸和沈伯住一起两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殷禛一句话就打消了我的疑虑,“谁在这儿闹事都会给伯母留下不好的印象,没人愿担这个风险的。”
于是我扯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老妈,您就别操心了。”
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年夫人揉了揉眉心,钻进卧室休息。
穆教授和沈伯也陆续回房。
郑小云与我对视数秒,无奈道:“这么早就要睡觉?”
穆寒摸着下巴,“早睡早起,良家妇女。”
小云:“……”
我忍俊不禁。
“不如出去走走?”殷禛突然开口。
我想都没想,“好。”
小区里到处有人在放烟花,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我同殷禛都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有意往僻静处走。
晚间起了风,比白天更冷。风灌进我的衣领和衣袖,我有点后悔没把围巾戴出来,不觉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