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还不就寝?明日生辰大典,寅时便要起。”柳牧云离我一步之遥,不远不近地提醒。
“你不也没睡?”我往门上一靠。
“我怕陛下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他视线低垂,落到我脸上。
“你就肯定我会睡不着?”我怏怏看他一眼。
“姜冕离宫,皇叔巡城,你当然会寂寞得睡不着。明日生辰,纳妃,迎弥泓贵君,你怎么会甘心地睡得着。”柳牧云语声缥缈,不带丝毫情绪,如红尘外的旁观者。
“是吗,也不过是纳妃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我不在乎地反驳他。
纳妃,从最初的抗拒,到放弃抵抗,中间并没有经过多长的时间。兴许是不知父皇会专断到哪一步,才步步与她对抗,然而当结果到来,知道再也抗拒不了,再也拒绝不了,反而什么也不想了。既然尘埃落定,何必再费心神。
※
晨曦笼罩于宫中,百声黄钟大吕合奏,大典如期举行。
被数重衣加身,加冠旒,十二道珠帘垂摆而下,登玉阶,入殿堂,百官朝拜,山呼陛下万寿无疆。我于龙椅上看满殿文武公卿俱是隆重礼服,世家大族代表介于士绅之间,格局分明,却在楚、萧之外见到一个位份不低的少年,面目陌生,服饰却是亲王级别,举止小心而拘谨。
礼拜完毕后赐座,司礼监一声声号令,步骤井然有序,我只坐着看。
公卿献礼,一个个依礼单次序出列,边念贺礼边叩拜。都是各自献些珍稀玩意儿,贵重者有之,图彩头者有之。轮完公卿,便是世家豪绅。
谢家率先出列,谢庭玉一身朝服,跪拜道:“臣北府谢庭玉遵族令,谨以北境汗血宝马千匹献于朝廷,另有千里驹‘玉花骢’与‘照夜白’献于陛下!”
北府与赤狄互市,茶马交易不在少数,斩获些骏马不算什么,但千匹汗血宝马却是大手笔,千里驹更是可遇不可求。满殿皆闻惊叹声。
“舅父客气了,请入席。”我回应。
姜轩随后出列,也是重冠礼服,丰神如玉:“臣西京姜轩代姜氏一族贺陛下春秋,谨以铁千斤、茶千两、酒千坛、丝千束献于陛下!”
姜氏实用主义可见一斑,其豪族所占资源亦可见一斑。虽是寻常物品,却都是享誉西京的特产,且四千之数并不是小数目。
“姜公子客气了,请入席。”我扫了几眼过去,无论是公卿之列,还是世家之伍,都不见姜冕身影。
经太上皇的一招黑手,姜氏的桐山也不用送出了,姜轩能给面子出席就不错了,至于姜冕,索性直接气跑了。
之后,萧传义出列,其容貌与萧传玉略有相似,虽也不卑不亢,却终究气势不足:“臣南郡萧传义代萧氏宗族贺陛下寿诞,谨以白瓷百套献于陛下。”
京中白瓷几乎都出自南郡,萧家并不如姜谢两大世家豪奢,能献百套也属不易。
“萧公子客气了,请入席。”
最后是东都楚氏,走出来的高挑男子便是楚越,恭恭敬敬跪拜:“臣东都楚越贺陛下寿诞,献麻千匹!”
“楚公子也请入席。”
我以为献礼环节结束了,正要吩咐上宴,这时又一人站起身,来到殿中,行礼跪拜。
“臣弟叔棠贺皇兄寿诞,无以为礼,谨以一幅耗时三年的山水拙作献于陛下!”正是那个举止小心的陌生亲王,好似因为比不过世家朝臣们的贺礼而深感卑微,低垂着头,两手举起一个卷轴,紧张而拘谨。
司礼监接了卷轴,送给礼官收纳入库。我望了一眼,遗憾不能当即验收,因对这位弟弟深感好奇,也不乏猜忌。这样一个拘谨的人,真的在东都收买内宫里的人,监视我,筹谋叛逆么?
我多打量了他几眼:“皇弟客气,请入席。”
他谨慎地回到席位上,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举手投足寻常至极,也看不出什么,我便不再注意他。
宫女们手捧银盘,珍肴佳酿,鱼贯送上,一一摆在各人案前。布菜完毕,众臣起身敬酒,不免又是一阵客套。
待虚礼结束,我提了牙箸,案前御菜纷呈,凤尾鱼翅、金丝酥雀、花菇鸭掌、五彩牛柳、佛手金卷、莲蓬豆腐……色美味香,然而我并没有品尝,象征性地拨了拨鱼翅,招呼众臣:“爱卿们请用寿宴,不必拘束。”
只见满殿朝臣在御菜前迫不及待,挥箸品尝,接着,一个个表情诧异,再尝一口,表情惊愕,齐刷刷抬头,互相察言观色。
待他们停杯投箸不能食,我搁下牙箸:“众卿缘何这种表情?”
“陛下……”有人出声,“御菜……忘了放盐了……”
我吃惊:“爱卿莫非不知京中盐商哄抬物价,食盐被囤货居奇,民间大肆哄抢?朝廷为开源节流,御膳房已削减了食盐开支,朕吃了好几日的无盐御膳,怎么,各位爱卿家里还有盐吃?”
“……”满殿朝臣张着嘴,一副见鬼的表情。
众人震惊之后,一部分揣摩我鬼扯淡的意图,一部分独具慧眼的已经将视线投向了世家队伍里的东都楚越。
终于有人揣摩上意,站出来发言:“楚公子,东都食盐缩紧,削减上京运输,以至京城民间哄抢,陛下无盐可食,便连陛下寿诞盛宴竟无盐,究竟是何缘故?”这人当然是户部尚书萧传玉。
在众人的注视中,楚越尴尬地起身回应:“回陛下,东都运往上京食盐削减,乃是不得已,东都连月阴雨连绵,晒盐无法,只能靠煮盐,产量降低,东都尚无法自给,外运自然减少。”
萧传玉立即接道:“楚公子此言差矣,东都亦是陛下国土,东都出盐,怎能不率先顾及朝廷,而造成京师抢盐物价混乱?再者,既然世家辖盐对于物候影响无法控制,难保京师供给与民间安定,那不如由朝廷直辖,由朝廷之力煮盐,便是阴雨连绵又有何惧?”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谁也没有想到四大世家,朝廷竟先对东都动手。
楚越转了身躯,面朝萧传玉,神色不乱:“东都世代以盐立足,无论晒盐煮盐手艺还是应对天候经验,都是举国无人可出其右。并且,若夺东都盐业,东都百姓以何为生?阁下想必便是户部尚书萧大人了,试问萧尚书南郡族中白瓷业为何不拱手让与朝廷?若萧尚书能定南郡萧氏白瓷,再论东都盐业不迟。”
想不到楚越这般能言善辩,转手便祸水南引。坐在席位上的南郡萧传义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是担心他庶弟翻脸不认人当真拿萧家开刀,还是担心我会听取楚越的挑拨之言,登时起身:“东都百姓是百姓,南郡百姓便不是陛下子民么?南郡穷困,唯有白瓷为业,哪里比得过东都海盐供应全国?盐乃民生,举国仰仗,焉有弃盐不顾而谋白瓷者?”
我不想萧传玉为难,便出声阻止了这场辩论:“好了,各位世家公子守护传世经营,爱护一方百姓之心,朕知道了。既然东都阴雨气候影响盐产,那今年便减些京师供应,但不可造成京师市价猛涨,楚公子能做到么?”
楚越一脸的纠结为难,模棱两可地回应:“臣回东都必传达陛下旨意,再由族中定夺。”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圆滑得紧。
“好。众卿且入座,继续宴饮吧。”
我坐在高处盯着他们,不吃也得吃。看大臣们强忍着吃没盐的佳肴,也不知是享受呢还是痛苦。
所谓宴无好宴,哪里能便宜了他们白吃。
宴到尾声,司礼官高声道:“太上皇陛下亲至,下诏,众卿接旨——”
我起身离席下座,百官们也跟着起身避席,恭迎太上皇她老人家。
由太监宫女们簇拥而来的太上皇穿着隆重礼服,威仪十足,入殿而来。我走下高座,让到底下,由太上皇登位。我率众臣跪拜,太上皇抬手命左边太监宣旨。
“朕即日昭告天下,前因朝局晦暗,奸党作祟,隐去太子真身,今,皇帝雍容十六岁生辰,加成人礼,证女儿身,改元元玺,自此,女帝君临天下!钦此!”
太监双手合诏,满朝文武愣怔。
太上皇右边太监接着展开新的诏书:“皇帝成人,今特封弥泓郡王为贵君,侍帝后宫,钦此!”
公卿们全都呆了。
弥泓便在此时出现于人前,容颜亮丽,入殿受封。
待我一身女帝妆容,穿上了束腰修身的君袍,依旧头顶十二帝王冠旒,立于大殿玉阶上,满殿摔破杯子丢掉玉筷之声此起彼伏。
阶下苏琯率先叩拜:“恭祝女皇陛下生辰华诞!恭贺陛下封迎贵君!吾皇万岁!”
朝臣公卿无论愿意与否,此际也都顺应大势,齐齐叩拜。
向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俯首称臣。
第97章 陛下坐朝日常三五
繁文缛节终于落下帷幕,生辰大典在颠覆的观念中宣告结束,公卿男儿服与不服都无关紧要,在手握重兵护卫皇城的皇叔监控之下,任谁也翻不起浪花。
喧嚣过后,宫中重归静谧,唯有宫灯盈室,荧荧不熄。
“陛下,请与贵君共饮合卺酒。”眉儿手持托盘,两只精巧银酒杯并排摆置,杯中清酒澄澈。
我侧头,看弥泓趴在床前小案上聚精会神剥着葡萄吃,头顶冠饰与繁复衣物都已去掉,只穿个小红衫,身段柔韧,眉眼俊俏,吃了一脸的葡萄汁,葡萄皮和葡萄籽都被他细心剥在一个小碟内。
寿宴上的山珍海味无盐少味,想来他也吃不下,现在正饿得紧。
“放下吧,你们先退下。”卸去一身行头,我坐在桌边,一身轻地翻看礼单。
眉儿搁下托盘,不放心地看了看我,小声道:“陛下不会怪太上皇吧?”
我拍着厚厚的礼单:“父皇处心积虑,搜罗来这么多贺礼,内廷府库该充足不少,我怎么会怪她呢?”
“陛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眉儿忧色忡忡。
“她是我娘。”我简短回复。
“陛下能这样想便好。”
她带着寝殿里的侍女们都退下了,灭了宫灯,带上了门窗。
红烛高照,烛火摇曳。
我数完礼单后叠好,探手自腰带暗扣上解下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玉瓶,拔塞,倒了清液入酒杯,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两种液体彻底融合,映出我陌生的面上新妆。视线避开那妆容,起身到床边坐下,取了丝绢给弥泓擦去脸上葡萄汁,他抬起头,望我一笑,眼底比清酒还要澄澈。
弥弥平湖,泓泓澄渊。孤岸竦秀,长洲芊绵。既瞻既眺,旷矣悠然。
“陛下。”他跪坐起来,搂住我的肩,亲昵地将脑袋蹭过来,“要睡觉觉么?”
她们已经纠正了他的称呼,让他叫我陛下。不然当着朝臣的面,元宝儿长元宝儿短的,有损君仪。
我摸摸他柔滑的头发,酒杯送到他嘴边:“喝完再睡觉觉。”
他听话地就着我的手,饮下了一整杯的酒,杯酒下肚,脸色潮红,身体歪歪倾倒。观察了片刻他的模样,只露醉酒之态。柳太医调配的药,果然是值得信赖。昨晚月下,他交给我时,叮嘱用掉整个玉瓶。
我举起手里还剩一半药液的玉瓶,扬手洒去了地上,收手时,撞到了床头小案,一小碟剥了皮剔了籽的水晶葡萄骨碌碌滚落了一地。
从床边起身,走到侧殿,开了旁门。候在外面的情儿一见我,立即精神百倍,将手里的黑色披风给我穿上。
而后夜色里,情儿带着我自御花园穿廊出宫。即便宫城防卫森严,也没人敢挡御前四侍女之一的情儿。
到得宫外,一个在平阳县见过的影卫牵了匹马,参拜道:“陛下,北府与西京有紧急国事相商,请陛下乘这匹汗血宝马玉花骢前去。”
我抬手摸向马鬃:“这就是千里驹么?”情儿要来扶我时,我已一脚踏上马镫,骑上了千里马。
影卫吹了一声唿哨,玉花骢扬蹄起步,便即奔走起来。
情儿想要跟上:“陛下!”然而千里马又岂是她能追上的。
我在马背上抓紧缰绳,没想到就我独乘一骑,影卫也不跟上,不由得心惊。夜风微凉,汗血宝马踏着月色飞奔出皇城。并不需要驾驭,玉花骢似乎会择路,所谓老马识途,可这匹新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大概便是身为千里马的不同寻常之处吧。
那两家邀我密谋国事,送来这匹骏马,当是算好了每一环,不至于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叫我一人前去。
当然,即便他们没有准备,但有皇叔守卫京城,我也不怕他们把我卖了。
一个时辰后,玉花骢载着我到了皇城一里外的郊野,步子慢了下来,穿过一片草地,再入林地,忽闻水声。一骑停在了林子隔绝的边缘,一条溪流,一只画船。
马蹄停在了溪边石桥,画船垂帘被掀开,一人走了出来。
月白绸衣,玄纹云袖,衣摆垂在甲板上,被溪上微风轻轻吹动。腰间丝绦为束,罗缨为佩,龙潜凤姿,似与明月争辉。
他不言不语,站在船头盯着我。
我喉头一紧,翻身下马,走上石桥。他伸出手来,我搭上去,被他拉上了船。画船被这股力道荡开,竟离岸而去。
“太傅,我舅父和你大哥叫我来相商国事,你怎么在这?”我放开他,踩着木阶往船舱里去,舱内开阔,有一桌一灯,却无另外的人影。
忽然间醒悟,中计了!
返回船头,往外一看,溪入深处,两边不着岸,渐有河宽之势。回头瞪过去,姜冕已在桌边跪坐,优雅地剪着灯花,任由我跑来跑去,直至自己死心。
“上了贼船了。”他旁白道。
“情儿怎么会出卖朕?”我坐到舱内,不能置信。
“她怎么敢出卖陛下。一切都不假,只是这船里的人被我替换了而已。”姜冕招手让我靠近,“破坏了你的洞房花烛夜,你很生气?”
“反正可以补。”我无所谓地表示。
他在灯下幽幽一笑:“那你给贵君下药是何故?”
我一惊:“你如何知道?”
他收了笑,若无其事地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边翻看边漠然道:“当然是我叫他配的。”
“……”我无言。原以为是自己在算计,没想到还是被别人算计。“柳太医为什么要听你的?他不是很讨厌你么?”
姜冕放下书:“但他想必更讨厌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贵君。”
“说吧,叫我来这里,做什么?”既然算计不过面前的人,也就不枉费工夫了,直接开门见山比较省事。
姜冕按着手下的书卷,旋了半圈,推到对面,以魅惑的语气:“桐山,想要么?海盐,想要么?”
废话,当然想要!
我满腹疑惑,又满怀期待,起身走过去,在对面桌边盘坐,拿起书看书名。
《盐铁论》!
三字笔迹潦草中见功底,飞逸中见端凝,正是姜冕所书。
我心内动了动,抬头看对面:“这书,是你写的?”
他一手撑脸,半歪在桌边,眼里倒映着火烛,璀璨生辉:“这几日赶出来的。”
我大体一翻,若以著述来论,并不算厚,但仅仅几日写出来的,洋洋数万言,墨香犹浓,则算得上是神速了。我往他眼里看去,他旋即闭眼,不让我看。便作罢。
我捉了灯脚挪近,摊开书读起来。
我读的书并不多,却无一不是让人瞌睡连天,半懂不懂。而像今夜灯下夜读的畅快体验,是头一遭。以深入浅出的论述风格,以毫不晦涩卖弄的言辞,层层剖析,逐步推进,论点与论据,设想与现状,完美结合。这部书的著述功底,绝非科考上状元榜眼探花们能达到的境界,无论是眼界,还是思想,都堪称举国无双,可载史册,可留千古。
此部书论述的是国家如何承办盐与铁,这两项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资源。简言之,官办官营。盐出自于海,铁出自于山,官府专营,即他的第一个论点——官山海。食盐专营,设置盐户身份,单独另立户籍,在官府中由专门的部门管理,不得转换行业或逃徒,制盐生产工具和原材料均由官府提供,所产之盐也必须全部上交官府,官府发给工本钱和粮食。铁同理。
由朝廷官府专办,从而使盐铁业脱离地方豪强掌管,同时便削弱了豪门势力,使其无力与中央对抗。既富国家,又弱地方,两全其美。具体做法要点一一罗列,翔实可依。以及推行起来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设想了一遍,并作出一一应对措施。
本书点睛之笔则是提出设置均输与平准。均输便是在各地设置均输官,负责征收、买卖和运输货物,地方应交纳的贡物,折合成钱交给均输官,均输官再在各地之间贱买贵卖,调节物价,同时也为国家增加了收入。平准则是官府负责京师和大城市的平抑物价,贱时国家收买,贵时国家抛售,抑制奸商的投机倒把行为,稳定物价。
——利用国家手段干预市场和调剂物价。
如此一来,再也不怕奸商囤货哄抬物价了!
盐铁之国计就这样完美地解决。
我回味良久,感叹这部天才之作。合上书,问他:“想法很好,但官山海的山海从何而来?西京、东都,会拱手相让吗?”
姜冕却是轻松一笑:“京中盐价混论,不正是东都给予的契机?以此为借口,插手东都盐业,再寻隙搜罗盐户,策立户籍,纳入官府。总之便是这样逐步收缴,直至开辟官营盐区,再逐步扩大,囊括整个东都盐业。至于西京,桐山,不是说过送给陛下的么?”
我有些不自在,绞了绞手指:“可,父皇不是没答应……”
“那是西京位高震主,她怕西京以此为筹码,诉求更大的图谋,比如,我将你取而代之,江山易主之类。”姜冕一声蔑笑,推开小桌,将我一把拉进,搂在怀里,“可我偏要送你桐山,你不要么?你胆量比你母亲大,所图也比你母亲多,你当然不会轻易放手盐铁。我送你盐铁论,送你桐山,你怎么偿还呢,嗯?”
我撑在他怀里,心内飞快打着小算盘:“朕许你太师太傅太保三位一体……”
“我不要。”姜冕一手抚到我脸上,面孔凑近,“我保你国财无忧,保你大殷中兴,但我要你……肉偿。”
我抓起书打过去,翻身便逃,却被他拖住脚,一拽,趴地。
“嘤嘤,你不能这样……我还小……”
“不能怎样?”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以大灰狼的面孔,“都十六了,今日你生辰,太傅怎好不送你一份大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