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知道,偏偏表现得这么淡然,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懊恼和抓狂,她猛的转身,冲进自己房间, 趴在床上,狠狠的锤了几拳被子,被子轻软, 打着也不疼, 否则凭借着如今的温度,她准能疼着泪目。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她今天也太丢脸了, 但已经都这么丢脸了,那就把话说清楚, 他这么究竟算怎么回事!
苏夏欢想明白后, 又振作起来, 怕什么,最坏的结果也不就是互相不来往而已,没什么, 上!
她从床上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脸,烫得能把一碗水给烫暖,她翻找出自己的一本书,盖住自己发红的脸,又向苏澈的房间走去。
苏澈还半躺在床上拨动着他的电脑,丝毫没有因为她刚才的行为感到困扰,甚至是没有放在心上,否则他怎么能够如此无动于衷,苏夏欢看到他的瞬间,熊熊的怒火立即压过了羞恼,简直欺人太甚,连一个陌生人面对这状况都不会像他这个样子。
“委屈了?”苏澈看都不看她一眼,“先冷静十分钟再说话。”
苏夏欢要吐出来的话就这样被他堵着了,偏偏她骄傲的瞪着他,也不转身离开,当然了,书还是得挡着自己的脸,这样异常红的脸可没有半点美的样子,必须挡着。
过了几分钟,苏澈意外的看她一眼,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听话,让她冷静十分钟,她就真的冷静十分钟。
“过几分钟了。”苏夏欢瞪着他问。
苏澈摸摸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六分钟。”
苏夏欢心想,快了,虽然从未觉得十分钟如此漫长过。
“到了。”苏澈提醒她。
苏夏欢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做事太矛盾,你明明就不喜欢我,干嘛还对我这么好,让别人都误会了…”
最关键的是她自己也误会了,太糗了,丢人,又想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苏夏欢咬咬嘴唇:“我给你留了纸条,约见面的地方,你没有来,第二天还凶我。”
“你纸条放哪里了?”
“物理书。”从此以后,看到物理书都忍不住想踩两脚,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本该死的物理书。
苏澈忍不住扶额,深呼吸一口气:“我现在需要冷静十分钟。”
“你冷静什么?”
“我怕我揍你。”
苏夏欢:那你还是冷静十分钟吧,其实二十分钟也可以的啊!
苏澈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啼笑皆非和哭笑不得完全达不到这个程度,唯一想做的事将她拉过来,狠狠打几下,才能够解气。
人家分开,是因为乌龙或者误会,他们之间这算什么?为了这么点破事,竟然真的分开这么多年,让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冤枉。
要怎么形容苏澈那一天如何过来的呢!
在苏夏欢非常认真的告诉他,在他物理书里放了东西,他得认真看,必须看仔细了,他也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物理书翻了翻,什么东西都没有,然后他又觉得大概是东西比较小,所以又认真翻了翻,结果还是没有,于是一张一张的翻,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自己思索了半天,觉得也许是她给自己写了什么在物理书上,又开始翻找着字迹,第一次大概的翻看,然后是认真的翻看,最终确定,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是写的字,或许是用笔勾画出一些字再连起来?
苏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那本物理书,一点点看,每一句话都不放过,怕恰好跳过的就是她会勾画出来的语句。
最后呢,他花了一晚上研究那本物理书,看得自己都要吐了,最后才确定,其实她什么信息都没有留给自己。
一夜未睡,就换来这么个结果,比起恨她,他更恨的是自己,她不过就那么随便的说了一句话,他就那么当真,竟然真的花了这么长时间去配合她无聊的游戏。
第二天看到她的时候,他隐忍着怒火,因为生她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只要他不那么相信和看重,这一切都可以避免,他知道自己很有责任,偏偏不知道如何发泄怒火,只能够对她冷言冷语了。
然后呢?
他生气她这么欺骗自己,她也干脆的不理自己,然后到了高中,他们更是渐行渐远,她变得让自己越来越觉得陌生,甚至他觉得,或许自己也让她感到讨厌和厌烦了,否则她不会对她男朋友说那样的话。
一直到她选择去了S大,苏澈才彻彻底底的明白,原来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真的很讨厌他在她身边,如果是这样,那他成全她,她回了烟川,那他就继续留在B市。
可是到最后,他竟然发现这些全都是他自己的以为。
前段时间回家,他母亲让他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那些过去的书时,他忍不住翻了翻,本来是想翻那本物理书,毕竟它给了他太多的回忆,好像一切的分离,都只是因为这本书而已。
但何必再一次提醒自己种种痛苦?
所以他的手就那么伸到了半空,最终拿出了和物理书很近的化学书,就那么随意的一翻,里面夹着的纸条就跑了出来。
上面写了时间和地点,她说她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她再也不想当他的小青梅了。
说不清楚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就因为她把纸条的位置说错了,于是他们就这么分开了。
简直滑稽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苏澈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那张纸条:“这就是你留的纸条?”
苏夏欢慢吞吞的上前,看了眼:“是。”
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谴责。
“你放哪里了?”
“物理书。”
还物理书…
苏澈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可是我是前段时间在化学书里翻到的。”
“啊?”苏夏欢瞪大了眼睛。
她明明就是放在物理书啊,当时好像有人来了,所以她赶紧把纸条夹在书里,上面那本的确是物理书,然而她却把纸条夹在了下面那一本化学书里。
这真相…
苏夏欢眼珠子转了转:“你以前没有看到这纸条啊?”
“没有。”
“那你还凶我。”苏夏欢眼睛是真酸涩了,太委屈了,等了一夜啊,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心情和耐性等一个人一夜了。
这让他怎么说,总不能说他一晚上都在研究那本物理书,都研究出花来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当然会生气。
“我在书里什么都没有看到,以为你耍我,我能不生气?”苏澈皱着眉头,“苏夏欢,你自己说,留个纸条都能够弄出这么大个乌龙,我该不该生气,我不仅想凶你,还想打你呢!”
苏夏欢别别扭扭的看着他:“那你如果当时看到那纸条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不是没有看到?”
“那你会不会去。”她干脆把挡着自己脸的书放下来,要说今天就把一切说清楚,一点不漏。
苏澈咳嗽了一声,也有点不好意思,哪有人这么直接的讨论这些事,应该含蓄和半遮半掩才对。
“会吧!”
苏夏欢突然觉得自己等的那一夜,好像也没有多委屈了,不就是等一夜吗,就算不等,那一夜也会过去,他只是没有看见纸条,看见了他一定会来的。
苏夏欢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多年来的耿耿于怀,这么轻易的就解开了。
苏澈也看着她:“我去了你打算说什么?”
“你故意的吧?”
“是啊,故意的。”
苏夏欢的脸再次红了:“能说什么,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看人家早恋觉得有意思,也就想弄个早恋来玩玩,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只好找你了。”
“谢天谢地我没有去。”
苏夏欢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也不是将就才找的你。”
“还有更好的人选的意思。”
苏夏欢把书一丢:“好了,不是将就,没有更好的人选,就是挺喜欢的嘛,不想你以后会对别的女孩子那么好,就只对我一个人好…”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苏澈叹了一口气,感觉她已经到了极限,不给她想要的,她就真的抓狂了:“就是答应你的意思。”
苏夏欢愣了愣,整个人木木的,大脑一片空白。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他伸手。
苏夏欢就真的乖乖听话的走过去,然后扑进他的怀里,明明没有任何想法,可是头埋进他的怀里后,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不管当初为何造成那样的结果,但她真的就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却又要日日面对着他,那对她来说,是极致的煎熬,然后她交男朋友,变成了老师同学心中的不良少女,看着他对自己失望的眼神,竟然隐隐的有那么点兴奋。
她变成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样子,然后用另一种方式和他相处,引起他的关注,然后看到他眼中无可救药的样子。
失恋少女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痛快,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回到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
母亲怀孕,她是觉得伤心和生气,觉得那是父母放弃自己的信号,感情受挫,亲情也不可靠,更加自暴自弃。
当母亲真的为了自己放弃那个孩子的时候,她那颗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才如同被冷水泼来,变得理智起来。
她真的就是生气才那么对自己父母说话,就是发泄,只是伤心,心里却没有真的希望父母把那个未知的孩子打掉,她真的没有那么想过。
可是当父母真的原意为了她放弃另一个生命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
后来苏明和李晓慧开始检讨他们自己,虽然在别人眼中赚了一点钱,却没有把时间花在女儿身上,以至于女儿走上歪路,李晓慧亲自租房来照顾她,她也变得乖巧起来,开始认真学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那时候苏夏欢才明白一件事,所谓的自暴自弃,能伤害的只是自己和爱自己的人罢了,如果那个人压根不关心自己,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她果断的选择了S大,用这样的方式,和苏澈离得远远的。
至于那些青春的疼痛,她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这样一来,只是她叛逆期到了,只是她自私的想当独生女,那个她失去的弟弟,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
苏澈摸摸她的眼睛:“还有脸哭。”
“没脸,所以埋着。”
苏澈不置可否,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那些过往,谁对谁错,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不会再错过。
他知道,她也一定经历过许多难堪和不忍回忆的过去,就如同他一样,当他知道她没有能够像自己以为填B大时,冲动的想要把一切都毁掉,当她以为他一直留在B市不肯回来时,也是同样的难受吧?
风雨后,会是彩虹吗,会吧!
“我是为了你才回的烟川。”他轻轻的在她耳边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一章终于松了一口气,再没有人催了吧?
第三十九章
这一夜, 苏夏欢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就躺在苏澈身边,互相说着他们不曾知道关于彼此空白的那几年的事, 他说着身边同学的优秀和努力,说着在学校时的剧烈竞争,仿佛将自己当成一个商品, 强化功能,证明价值, 以求得能推销给最顶端的公司,她也聊着自己如何无聊的PS图片,剪辑视频, 竟然成为了某个明星的大手,拥有了很多粉丝,最后要退圈的时候, 无数粉丝抱着哭着求她别走。
那些空白, 用这平实的语言和想象仿佛得到了填补。
苏夏欢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在他的床上滚了两圈, 现在心都还浮着,像要蹦出来一般, 不做点什么压制不住它。
苏澈伸手一捞, 就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她这时一点也不难为情了, 发烧的脸微微降温,没有过分夸张的红团,那一点点红晕似胭脂上色, 色染□□,让他忍不住贴近,嘴唇在她嘴角碰了碰。
苏夏欢瞪他。
苏澈笑了笑:“不知道。但从未想过会分开。”
苏夏欢一阵失望,不是应该说说在某个瞬间怦然心动吗,以后和别人讲述恋爱经历都不好意思,最多只有一句,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多没有意思。
“多说一点啊,不能这样。”
她别别扭扭的抓着他的衣服。
苏澈握紧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是不是特别纤细,有一点点肉,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的手伸出去问别人——像不像泡椒鸡爪。得到的评价往往是还不够有肉,请继续努力。
“记不记得初二那年我们回老家居住,我洗澡的时候,你直接推门而入?”
“记得,你当时脸色可难看了。”
苏夏欢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训斥她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她当时也气了,回了他一句——又不是没有看过,不就是多了根那啥啥嘛!
“当时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苏澈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后来突然想到,如果未来是和你在一起,好像也就是提前点时间被看而已,嗯,没什么损失,就想通了。”
这种事,让她如何和别人说出口,会被认为是色女。
苏夏欢抽出自己的手,点了点他胸口:“看不出啊,你竟然这么有贞操感,被我看了,就非得赖上我。”
“是谁要表白来着?”
“还不是你太闷。”苏夏欢又难为情了,哼哼了两声,都是他的错。
“我是没有想那么多,主要是我们当时还小,我也没有想过我们真的会分开。”总是理所当然的以为会一直在一起,所以哪怕他们高中关系冷却成那样,他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分开,直到知道她填了S大,他都很想跑去问问她,他在宴客时说的要填B大她是不是没有听到。
他还是没有去找她,她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所有人都知道他会念B大,她的父母都一清二楚,她会不知道吗!
苏夏欢叹了一口气:“可是真的就分开了啊,你不也一样没为我要死要活。”
“啧啧,你还挺遗憾的是不是?”
“感慨,感慨。”
“自己干出那么脑残的事都好意思好好活着,我凭什么要死要活?为了别人要死要活,那是情真意切,为了你这事,真要死要活,我现在知道其中的真相后,不得直接一口血吐出来直接身亡?”
“我刚刚不是已经羞愧过了?”
“没看见。”
“那我现在羞愧,行不行?哎,我只知道上面摆着一本物理书,怎么就没有想到把纸条夹进化学书了啊!羞愧,真的羞愧。”她靠进他怀里,拉起被子把他们通通盖上,“你就没有发现别的?我多听话啊,你说写这种信,最好不要用复杂的折叠,否则如果对方对自己有意思,急着拆开会拆坏纸,而对自己没意思的人,折叠得再漂亮也没有意义,我就直接一张纸条写给你了。”
“是啊,多听话,随便一本作业本上撕扯下来一张纸,连信封信纸的钱都节约了。最关键的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还只撕了四分之一…”
苏夏欢把头埋在他脖子里:“不要说了嘛,纸虽不好,可重要的是内容。”
“内容也不怎么样,情书都算不上。”
“那是抛砖引玉的砖。”
“玉呢?”
苏夏欢闭着眼睛去摸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心里埋藏着的情话,感受到没有?”
“放了那么多年,馊了。”
苏夏欢抓狂的要去咬他的脖子,嘴唇碰到他皮肤时,心颤了颤,到底没有咬,伸出舌头舔了舔。
苏澈眼神突的一缩,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多年后突如其来的吻,似乎就只怔愣了一下下,立即水到渠成,全身投入。
他的动作也由轻柔渐渐转向为猛烈。
她微微喘气:“我们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压在她身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