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潭水依旧干净澄澈,月色下波光粼粼,偶有虫鸣传来,却让这夜色越发沉寂了数倍。
憾生在玄凌的墓前跪了下来。
少主。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墓碑上刻着的玄凌的名字。
他知道有些事很难做,那条路很难走。
可是最难走的那条路,才可以永绝后患。
他没什么好怕的,十岁,以一个懵懂稚童的身份接手金三角。
那一路坎坷荆棘,他早已尝尽。
最无助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少主的墓前哭的几乎昏厥过去,重重刁难,重重险境,重重折辱,他全都熬了过来,到今日,金三角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少主生前所愿的那般,良田绿树取代了那万顷罂粟。
他让多少人恨之入骨,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肉,但他从来不曾惧怕。
一个人,扛了金三角的一切,他早已习惯了。
而今日,他又要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少主,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让我活着回来,一生一世守着无双,再不分开。
但我若是不能回来…
求您,让无双永远永远忘了我。
…
“大少,那厉氏实在欺人太甚,您将金三角经营的这样好,这些年栉风沐雨,兢兢业业,可曾有半点不经心?但他们却是怎么待您的?我听说那徐慕舟和秦九川带了卫队来滇南,说是请您回帝都住些日子,但实则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那前些日子来过金三角的老者,此时义愤填膺,言辞激烈,“大少,您是老爷子的长子,将来楚氏的国主,您何必在金三角受这样的窝囊气?”
“我受这些窝囊气,还不是因为你们楚氏!”
憾生似是真的被这些日子接次发生的事弄的有些心浮气躁,闻言立时怒了:“我好好儿的做我的金三角少主,总统先生的爱女将来也要下嫁于我,偏生你们横空里跑出来,说我是你们楚氏的骨血…”
“大少,老爷子是一片爱子之心啊…”
“爱子之心?爱子之心将我置于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爱子之心让我如被架在火上炙烤?如今总统府容不下我,难不成我憾生就要丧命于此?”
“大少,大少,您万万息怒,老爷子已将诸事都安排妥当,只要您点头…”
那老者缓缓上前一步,言辞间掩不住的激动:“这万里江山,就是大少您的了。”
…
阿左站在廊檐下,看着那老者眉眼之间掩不住欢喜的快步离开。
他只觉得心头压了沉甸甸的巨石一般,让他难受又憋闷,几乎要无法喘息了。
那老者来时依旧拿着上次的那个木匣,只是走的时候,却两手空空。
第1311章憾生,我们去结婚,现在就去
显然,少主这一次收下了那个印章。
阿左再忍耐不住,转身要冲进书房。
院子里却传来阿彩欢喜吃惊的声音:“无双小姐…老天爷,您怎么这时候来了,您是一个人来的?阿左,阿左,快去告诉少主…”
阿彩的大嗓门,瞬间让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阿左心头不由狂喜,无双小姐来了就再好不过了,这天底下,大约也只有无双小姐一个,能劝动少主了。
无双面色有些憔悴,这样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而来,她又有心事,一路上都愁眉不展,连口气都顾不得喘,直奔憾生的宅邸而来。
阿彩瞧着她面色疲惫,形容消瘦,不由得心疼的不得了:“无双小姐…您累坏了吧,快先进来歇一歇…”
“你们少主呢。”
无双声音嘶哑,说话时,嗓子里火烧火燎一般剧痛无比。
她这两日心烦气躁,嘴里长了大片的溃疡,连喝口水都疼的不行。
“少主在书房呢…”
“阿彩,你去忙吧,我找你们少主有事儿。”
“小姐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不用了。”
无双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这些。
“无双小姐,我领您上去吧。”
阿左欢喜的迎上来:“无双小姐,您这会儿能来真是太好了…”
“出什么事了么。”
阿左气的咬牙:“那楚氏贼心不死,日日来游说少主,我看少主已经被他们说的有些动摇了…”
“阿左你别急,你们少主不是这样的人。”
无双的声音十分平静镇定,但她心里却纷乱成了一团,此时此刻,就像是有两个人在她的身体里不停打架一般。
“我知道,无双小姐,只是,只是那楚氏,毕竟和少主是血脉至亲…”
无双的脚步顿了顿:“血脉至亲,也拗不过国家大义,你们少主心里知道怎么取舍。”
“您去和少主说,少主什么都听您的,无双小姐,千万拜托您了,少主不能和楚家的人再有牵扯,这会毁了他的。”
无双强撑着对阿左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的。”
阿左上前敲了门,正要开口说无双小姐来了。
无双却对他摇了摇头。
阿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少主,您这会儿有空吗?”
“进来吧。”
憾生的声音传出,无双只觉得她的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提了起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憾生此时正坐在书桌后面,端详着那个木匣里的玉石印章。
说是印章,实则更像是一枚小小的玉玺。
因着常年被人把玩的缘故,色泽十分的温润。
“有什么事儿么阿左。”
憾生没有抬头,声色慵懒的开了口。
“憾生,是我。”
无双的声音刚一响起,憾生立时抬眸望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清淡,有着一抹淡淡的惊愕,却依旧是透着几分的疏离。
无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可她却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隔了千万里的鸿沟一样深。
无双强忍住眼眶的涨痛,紧紧的咬着牙关:“你不肯去帝都,我就来找你了。”
“你想好了?”
憾生的手指摩挲着那枚玉石印章,眸光定定落在了无双的脸容上。
无双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首饰盒,她一步一步走到憾生的面前:“这是你上次来帝都送我的戒指。”
憾生微微的点了点头:“怎么了。”
“我把我的证件都带来了。”
无双胡乱的从包里翻出来几样证件:“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民政局,我们去领证。”
她伸出手,她的手指冰凉握住憾生的手腕:“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吗?上次离开帝都的时候,你还去总统府求我爸爸让我嫁给你…”
“你爸爸并没有同意,总统府的卫兵还将我打伤了。”
憾生的声音十分平静,他抬起另一只手,将无双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推开。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财产。”
无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契书,一股脑都塞给了憾生:“你不要做什么金三角的少主了,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去过最普通的生活好不好?我的这些钱,这些产业,这些房子这些地,够我们花销一辈子了…”
“憾生,我们去结婚,我们结婚,好不好?”
无双仰脸望着他,她的脸庞消瘦了一些,这一路奔波,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她的眼圈通红,显然来时的路上,她是哭过的。
“憾生…你说话呀,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无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什么金三角,什么楚氏,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说,你最在意的,只有我,你只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说到最后,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可她飞快的抬手抹去了,她仰着脸,努力对他笑:“憾生,你别做傻事,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憾生差一点失控的抬起手,在她眼泪涌出的那一刻。
可她的这一句话,却最终还是让他清醒了过来。
“我记得我电话里与你说的很清楚了。”
憾生强压住心头的万般情绪,他将她的手推开,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愿意跟我回楚氏,我们就在一起,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就分手。”
“你忘了你答应玄凌伯父的话了?你忘了你答应我妈妈的话了?”
“我能怎样?厉无双,你不知道吗?你父亲让徐慕舟和秦九川带着卫队来了滇南,要把我押回帝都去,他已经不信我了,总统府也不信我了,整个帝都的权贵,都早已认定了我会叛国!我如果乖乖跟他们回了帝都,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憾生倏然转过身来,眸色狰狞望着无双:“到那时,我这条命都送了,厉无双,你知不知道!”
“不会的,爸爸答应过我的,只要你不做违背国家利益的事,只要你不背叛金三角不背叛A国,就永远不会对对你心生嫌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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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2章忘了他,我就不会疼了
“那么如今徐慕舟和秦九川带着卫队来滇南算什么?我什么都未曾做,楚氏的人几次登门,我都将他们赶了出去,可是总统府信任我了吗?”
“厉无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是楚训的儿子,我们是亲父子,你父亲就算是再怎样的宅心仁厚,再怎样的宽宏,也不可能容下我这个楚氏的孽种!更不可能让我和你在一起!”
“不会的,憾生,只要你不和楚训相认,只要你一心一意为金三角,为A国做事,父亲他不会怀疑你的…”
“别这么天真了大小姐。”
憾生冷笑了一声:“无双小姐还是离开金三角回帝都吧。”
“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不算数了,是不是?”
无双把那枚戒指递到他的面前去,她嘴唇哆嗦着,漆黑的眼瞳中,大颗大颗的泪不停的往下掉:“我再问你一次,憾生,你跟不跟我结婚,跟不跟我走?”
“我也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楚氏?”
两人望着彼此,没有一个人愿意退让一步。
无双知道,她出身厉家,她身为A国总统先生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在憾生选择了楚家之后,还义无反顾的跟他离开?
“你做不到,那就离开,现在就走。”
“憾生,你之前说,为了我,你什么都可以舍弃,你什么都可以做,那么现在,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回楚氏去,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从不曾这样哀求过任何人。
就算当初徐汀白和她分手,她也从不曾纠缠一句。
她厉无双,又岂是那种卑微的会低声下气求人的性子?
可这一刻,她自觉自己已经卑微的不再像自己了。
“无双,如果真的除去我现在身上的这些光环,我不再是金三角少主,也不是那楚氏的太子爷,就是一个隐姓埋名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你觉得,你这样天生的公主,能和我过一辈子吗?”
“你以为我喜欢的只是你身上的这些身份?”
“你可以不介意,但我是男人,无双,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不想建功立业,没有不想争名夺利的。”
“所以,楚氏的太子爷,还是比我厉无双重要是不是?”
憾生终是点了点头:“无双,我没有选择,你父亲,总统府,还有帝都的所有权贵,不可能容下我的。”
无双轻轻擦了擦眼泪:“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憾生回过身,眸色平静的望着她:“无双,我对你是真心的,这辈子,我唯一喜欢过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可是,我没有第二个选择,无双,我总得要先活下来,才能考虑其他…”
“我和你说过,如果你也欺负我,背叛我,我就去你们滇南的神山上,去祈求神树,让我把你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
憾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关,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指。
他害怕他所有的防线都崩塌。
他害怕,将她卷入那是非和危险之中。
上一次昂山和杜知素将她掳走,他已经发了誓言,从此以后这世上的所有风雨,所有风刀霜剑,他都会为她挡下。
他宁愿她误会他,忘记他,也不愿,再让她卷入那未知的风险之中。
憾生轻轻闭上了眼,他不能再看她一眼。
她在他面前皱一皱眉,红一红眼圈,他就心疼的只能缴械投降,他又怎能看着她这样泪如雨下,却无动于衷?
“如果你能彻底的忘了我,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等你忘了我,回了帝都,你这样的出身,多的是优秀的男人想要求娶你…”
无双忽然抬起手,一耳光搧在了憾生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像是斩断了她心头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线。
无双忽然轻轻笑了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
“把我送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憾生终究还是睁开眼看向了她。
她哭的声音嘶哑,毫无形象,憾生的眸子深处,终究还有了一抹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他点了点头:“好。”
他将手腕上的手链解了下来,递给她。
无双一把抓过来,几步奔到窗前,扬手就扔了出去,她哭的崩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样,也好。”
如果他注定了要做一个孤家寡人,那就让他一个人承担一切好了。
如果他此去注定要丧命,那又何必再害了她,让她伤心。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余下半身,他再将她求回来。
无双失魂落魄的下了楼,阿左焦灼又担忧的跟着她:“无双小姐…您,您怎么了?”
“阿左,九黎在哪呢?”
无双抓住了阿左的衣袖,目光怔怔,竟是有些呆滞失神:“你带我去找九黎,我想问九黎一件事。”
无双听憾生对她说过,当初阿左和九黎成婚前,他们二人曾亲自登上神山去祈求神树,让他们夫妻恩爱,一辈子不分离。
她也听阿彩她们说过,说神山上的那棵神树,只要是心诚的人真心祝祷,神树都会完成她的心愿的。
她不想再这样疼了,她也不想再这样辛苦的爱着一个人了。
他可以做出他的选择,他可以去取舍。
那么她厉无双,也可以。
九黎轻轻摸了摸无双的头发:“你真的要去吗?”
无双点了点头。
“如果神树真的让你把他彻底的忘掉了呢?”
“那我就不会疼了…”
“人都是会变的,无双,你不要太难过,站在他的角度,他想要和自己的生父相认,也没什么错处。”
“是啊,他没错,我也没错,只是我们没有缘分而已。”
无双望着滇南湛蓝的天幕:“既然没有缘分,那又何必强求呢,如果神树真的能让我忘记,那才是我的幸运。”
“你如果真的决定了,那我就带你去,但是无双,如果你后悔了呢…”
“我已经把他忘记了,我又怎么会后悔呢?”
无双惨淡一笑:“九黎,你不知道,我多想这辈子没有认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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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3章整整一夜
无双惨淡一笑:“九黎,你不知道,我多想这辈子没有认识他。”
天色已经完全的漆黑了。
憾生站在那荒芜的草丛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早已被锋利的草茎割破了数道血痕,可他仍是没有停,仍在不停的搜寻。
那条白金链子被无双随手抛出窗外,不知落在了何处。
从月影初升一直到此时月上中天,他一个人茫然的不知找了多久,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隐没在草茎深处的微末银光。
憾生扒开草丛疾步走过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将那链子捡了起来。
链扣上刻着两只娇憨可爱的小羊,憾生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目光凝在那小羊上,许久,许久,他似轻轻叹了一声,将那链子缓缓收入了怀中。
无双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既有她母亲的细密坚韧和刚烈,也有厉家的眼底揉不得沙和一腔赤城热血。
唯有让她相信,才能让楚氏相信。
这是下策,却不得不为。
憾生转身回了书房。
阿左站在廊檐下,看着他回来,一张脸依旧板着,似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少主。”
“你若是不想跟在我身边,就回去找九黎吧,安安生生过你们的小日子。”
憾生迈步向前,越过阿左,淡淡吩咐了一句。
“少主,您明知道这样不对,何苦非要这样执拗…”
“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有死活,阿左,你不懂,我是楚训的儿子,总统府无论如何都容不下我的,就算我亲手杀了楚训派来的人,总统府也不会再对我信任有加了,我的前程就这样彻底了断了,我怎能甘心?”
“总统府不会这样的…无双小姐都来了…”
“阿左,如果真的要等到生死关头才明白的话,那是不是太晚了?”
憾生停了脚步,复又看了阿左一眼:“明日你不用过来了,九黎的店也渐渐忙起来,你正好可以多照应照应,帮帮忙。”
“少主…”
憾生却没有再停步,径自上楼去了。
阿左想不明白,那所谓的楚氏小国太子之位真的就有这么大的诱惑力,让少主不惜做出这种身负骂名的行径来?
到底是父子纲常天伦重要,还是家国大义更重要?
阿左想不明白,但在阿左看来,若是他,一是抛弃了他们母子的所谓的亲生父亲,二是恩重如山的少主和对他照顾信任的总统府,他绝对毫不犹豫的选择二。
生恩,真的就比养恩重么?
阿左想不明白,无双也想不明白。
九黎留她住了一个晚上,神山那边气候莫测,昨日正好下了大雨,九黎因此为借口,先留住了无双。
原笨想着,等到这个劲儿过去了,无双也就消了那个心思。
孰料坏消息却又渐次传来。
徐慕舟和秦九川下榻的寓所,忽然被金三角的佣兵给团团围了起来。
虽然徐家在滇南根深蒂固,秦九川的岳家司家亦是滇南的财神爷,但因着两人被困,顾及他们的安危,徐家和司家也不敢冒然动作,只得急急上报总统府,等着总统府的指令。
厉慎珩闻讯大怒,据说就连一向温润清和的总统夫人都发了大火,亲自致电那位无法无天的金三角少主,让他立时放了徐军长和秦九爷。
但那金三角少主憾生却恬不知耻的与总统府讲起条件来,惹得总统夫人大怒,两人谈判不欢而散。
待到翌日,又传来消息,那楚训得知总统府不肯将女儿嫁给憾生,竟是直接发出话去,言说他楚训的长子,不稀罕A国的那位公主,他楚训早已给他择选了M国王储的义妹,大名鼎鼎的杜知素公主为妻,只要憾生点头应下,不日就要举行婚事。
各种小道消息在金三角传的沸反盈天,九黎有心想遮掩一二,但还未到中午,无双就从饭馆食客的谈论中知晓了此事。
待到临近黄昏,黑色的神秘车驾缓缓的在憾生的宅邸外停下,丝罗铺地,佐以柔软花瓣为毯,那身穿烟罗紫长长纱裙的神秘年轻女子,在数位保镖的簇拥下,缓缓进入了憾生的住处。
据说,那女子在憾生住处待了整整一夜,晨起离开之时,身娇体软,步伐都有些凌乱了,还是仆佣们小心翼翼将她搀扶上车的。
一时之间,整个金三角的都在议论这桩桃色绯闻。
无双是坚决不肯相信的,九黎心中亦是不信,却也无奈,只能轻声安抚她,等着阿左送消息回来。
一直等到日上中天,阿左终于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回了饭馆。
九黎一看到阿左这般模样,心头立时咯噔了一声,知晓这事儿多半是真的了。
阿左向来不会遮掩心事,又是个一根筋实心眼的人,他若是做戏,也没那能耐做的这般真切。
阿左回到饭馆,如丧考妣一般怔怔坐了下来,连着灌了两大碗白酒,他方才把那瓷碗一摔,眼圈红红的看向了九黎和无双,点了点头。
九黎一时之间又气又痛,转身奔到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就要冲出去,却被无双拦住了:“九黎姐姐,算了吧。”
“算什么算,这种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枉我阿爸阿娘当年把他救了下来,若是早知道他是个这样的白眼狼,还不如当初就让他饿死的好…”
九黎说着说着,眼泪豆子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你这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杜知素什么肮脏玩意儿,他都能吃得下去,也不怕得了脏病!”
无双握住九黎的手,她指尖冰凉,心头也像是覆了一层厚厚霜雪,那凉意直沁到了每一寸血脉中去。
她出身在权贵中的权贵之家,就算自小被父母兄长亲人保护的极好,却也知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道理。
古往今来,这世上的男人,为了建功立业,不要说身边的女人,就算是妻子儿女也是可以抛舍的,昔年高祖刘邦不就是如此?为了逃命,将结发妻子和一双儿女都推下车去,何等的残忍无道?
第1314章难不成要我厉无双为了这样的事情去死吗
但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种种,唯有王权霸业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情情爱爱,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消遣而已。
就在昨夜之前,无双其实内心深处还对憾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哪怕他公然将徐伯父和小舅爷下榻的寓所给团团围了起来,哪怕他和母亲在电话里也言谈不虞,但她的心,一直都还没有凉透。
她到底还是记着圣诞节时他抱着她对她说的那句话,让她相信他。
她甚至荒唐的想,也许这一切都是他在演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