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慎珩低头吻住她微红的眼帘,额发上的汗珠儿落下来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又缓缓的没入她漆黑的鬓发间。

她不满的轻哼一声,扭了扭身子:“厉慎珩,我困了…”

“乖宝儿,那你叫我一声老公,好不好?乖宝叫了,我就让乖宝儿睡觉…”

“老公…”

低低柔柔的声音,带着一点暗涩的微哑,却好似胜过万千句的甜言蜜语。

“老婆真乖。”厉慎珩又亲了亲她的眉心,不再克制,让自己与她,完完全全的交融在了一起。

天色微微有些泛白了,卧室里的最后一盏灯,终于还是熄灭了。

不远处低矮的土丘上,最后的一堆篝火也燃尽了,风把那些残灰卷走,酒囊里的酒也早已变成了冰冷。

玄凌就着这最后的即将隐没的黯淡星光,将最后一口冰冷的酒灌入口中。

残酒已冷,却依旧灼烧着人的喉管,食道,还有隐隐生疼的胃。

玄凌咽下残酒,将酒囊抛掷在空地上,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回走。

他的背后,万里寂寥,唯有星垂平野阔…

他出生被父母抛弃,孑然一人。

后被义父捡回地下王城,却因为天生聪慧生的漂亮,又成为众人排挤对象。

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度过幼年,童年,少年无数个寂寥的时光。

所有人都说,金三角的少主玄凌有一颗神仙都捂不热的心,他也这样认为。

可他遇到了她。

后悔吗?

玄凌,你后悔吗?

如果那一日在江城寒山寺,你第一次遇到她直接杀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些扰乱你心的牵绊。

你依旧是那个不动感情,没有软肋的玄凌。

哪怕活的孤独一点,寂寞一点。

也好过深夜里一个人醉酒,却还要笑着成全的痛。

当夜,厉慎珩乔装成玄凌下属,离开涵口关。

玄凌用毒品砸出的这一条路,走的还算是顺畅,毕竟,邻国是出了名的自上而下都和贩毒分子有勾结。

只要源源不断的金钱收入囊中,谁还在意什么国家利益。

静微代替厉慎珩,每日雷打不动巡视整个涵口关。

厉慎珩已经暗中离开的各种传言虽然漫天传开,但有她在,却好似仍是暂时稳定住了人心。

涵口关又迎来一场纷纷扬扬大雪的时候,帝都的烈阳也被乌云吞没,跟着也下起了雪来。

许唯一带了一个助手,按照虞嘉言留下的地址,亲自去送给她做好的新年衣服。

实则她可以让助手走这一趟,只是,她既然萌生了歇业关门离开帝都的念头,那么之前她曾承诺给虞嘉言做一套嫁衣的事儿,也就只能不再提起了。

许唯一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才想着自己亲自来一趟,见到虞嘉言之后,好给她好生的解释一番。

不管人家在意不在意,她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终究还是自己心里有愧。

这样解释一番,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车子停下,许唯一亲手拎了那几个精美的纸袋下车,等着公馆的佣人来开大门。

她生完橙橙,月子没有坐好,因此格外的畏寒,尤其是这样的冬日,她等闲是不肯出门的。

今日特意穿了厚厚的斗篷外衣,却还是冻的手脚冰凉。

冰天雪地里还没站一会儿,寒意好似穿透了层层厚衣服沁入了骨髓里一般。

许唯一的嘴唇渐渐变得灰白发青,寒风吹来她就忍不住的瑟缩发抖,偏生佣人进去询问,迟迟不见出来。

两只脚好似都冻的僵硬了,许唯一站在原地跺了跺,忽然听到了车子响。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黑色宾利内端然坐着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可他身侧的那个下属模样的男人,却是失控的低呼了一声。

裴重锦缓缓睁开了眼,声音暗沉略带了两分不悦:“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下属支支吾吾的说着,兴许,兴许是看错了吧。

当年传言惊人可怕,都说那个女人已经被裴少挫骨扬灰了…

可刚才他看到的那张脸,那样一个人,曾让自家少爷鬼迷心窍了一般想要娶回家的女人,他又怎么可能认错?

下属忍不住又向许唯一的方向看去,裴重锦也看到了大门外的立着的两个人,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目光从那个小助手的背影上移开,缓缓落在了许唯一的侧脸上。

寒风将年轻女人的鬓发吹的凌乱,她时不时的抬手将头发撩开挂在耳后。

女人长了一张很乖巧讨人喜欢的鹅蛋脸,眉眼称不上精致无双,却十分温柔娴静。

裴重锦缓缓侧头,单手撑在眉梢,眯了眯眼。

这个女人,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

车子停下来,大门很快开启,风卷着雪,扑落在许唯一黛色的裙摆上,她低头,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如今帝都正是多事之秋,她看这房子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不愿落人眼球,招惹是非。

许唯一将头压的更低,又往后退了一步,可那车子没有开进大门,却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许唯一下意识想要抬头,却又咬了嘴唇忍住了这个冲动。

第559章与君,相逢不相识

许唯一下意识想要抬头,却又咬了嘴唇忍住了这个冲动。

车子终究还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一线,男人狭长幽深的眉眼缓缓展露,许唯一只觉得自己的心蓦地跳动的飞快起来…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会兵荒马乱一般乱成一团,甚至莫名的想要夺路而逃,可那一把过分阴沉的男声却已经缓缓响起:“一一?”

许唯一只觉得心口里紧绷的那一根弦像是骤然绷断了一般,铮铮嗡鸣不断,这么冷的天气,她后背却不断的涌出冷汗,耳边是金戈铁马一般的刀戈声,那把声音突兀闯入耳膜,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又诡异的好像透着几分的熟悉,她蓦地抬起头来…

视线碰撞上的是一双极深而又极冷的眼瞳,许唯一倏然的瞳孔放大,整个人像是泥雕木塑一般傻了。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唯有寒风呜咽着呼啸而过,可她却像是忽然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

离开那一秒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和他再一次见面。

她用最决裂的方式让自己离开他,斩断了所有的退路,为的就是让自己再也不要回头,不要有回头的可能。

如果她今日没有自己过来,如果她直截了当的离开帝都,那么就不会有这一场相遇,突然,突兀到,让她完全猝不及防。

可他的视线却是淡漠无波的从她的脸上滑过,最后,定格在她手中提着的那个精美的纸袋上。

纸袋上有她小店的LOGO,简约大方的一一两个字。

他记得这个名字,虞嘉言从十几岁时就只穿她家的衣服。

今日小年,他从繁忙的公事中抽身出来,回公馆陪虞嘉言吃小年饭。

这个年轻女人,大概是来给嘉言送衣服的吧。

裴重锦撩起眼皮,目光又落在许唯一的脸上,看她脸色这般,该是在这风雪里冻了很久。

许唯一死死的掐着手心,眼皮垂下来,遮住她眼底翻涌万千的思绪,她的唇色越发苍白了。

脚下的鞋子好像都被积雪完全的濡湿了,十根脚趾发麻发痒,疼的钻心,她想要动一下,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上车吧。”

裴重锦忽然再次开口,许唯一惊的骤然抬头,黑亮的一双眸子撞入他深邃的视线里,那漠然的冷淡,像是极细的针,一下就刺入了她的心脏最深处。

他早已不认识她,早已不记得她是谁了。

这个认知突兀的涌入脑中,许唯一却反而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

如此,也好。

如此,最好。

她何必那样紧张惧怕。

又何必,自己将自己吓的快要魂飞魄散。

身侧的小助手轻轻撞了一下她的手肘,有些不安又茫然的看着她:“唯一姐?”

虽然在帝都也见了几分的世面,但这男人,实在气场惊人,小助理有些隐隐懊悔,不该抢着跟老板走这一趟。

许唯一沉下心来,面上神色渐渐归于一片平静,她抬头,对着裴重锦淡淡的礼貌一笑:“不用麻烦您了,我们走进去就行。”

裴重锦闻言,眸色没有任何的变幻,他抬手,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的驶走,向前,驶入深深的庭院深处,再也看不到了。

许唯一拎着手中的纸袋,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来:“走吧。”

小助手有些畏首畏尾的跟在她的身后,许唯一一路踩着雪走入庭院中,有佣人迎上来,客气道:“是来给嘉言小姐送衣服的么?”

许唯一点头:“劳烦您将这些送过去,我就不去叨扰嘉言小姐了。”

“许小姐,我们小姐吩咐了,让您一定过去喝一杯薄酒,今日是小年,让您跑这一趟,我们小姐心里很过意不去呢。”

许唯一摇头想要婉拒,那佣人又道:“恰好大公子也回来了,嘉言小姐还想劳烦您给大公子做一套唐装,新年应应景…”

许唯一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她茫然的看着佣人开开合合的一张嘴,她又欢喜的说了什么,她好似全都听不到了。

她的耳中被那一句‘大公子’全然的充塞满了。

原来,帝都闻之色变的大公子,那个与邻国勾结叛乱的大公子,那个在帝都一手遮天,动辄要人性命的大公子…

就是他啊!

可,怎么会是他啊,怎么可能是他啊。

她所认识的那个他,没有这样炙热的权力欲望,更做不出勾结敌国的事情来,他虽然出身豪门世家,与那最炙手可热的权利只有一步之遥,可他从来都不热衷于此。

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心他的血,是热烈的,是鲜红的。

当初他跟随厉慎珩去涵口关历练,帝都引为美谈,她也闻听一二,心中不是不快慰的。

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做一个钢铁军人,也曾是他的梦想之一。

“许小姐,许小姐,你怎么了?”

佣人有些狐疑的看着走着走着忽然站立不动的许唯一,关切询问。

许唯一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无法相信,她也不能相信,她曾深爱过的男人裴祁深,会变成如今这个让人提起名字都惊惶不安的大公子。

“许小姐,雪大了,咱们快些过去吧,嘉言小姐在暖亭等着您呢,大公子约莫也到了…”

言下之意,总不好让大公子也等着她吧。

许唯一轻轻咬了咬嘴唇,她抬眸,眸光渐渐决然坚定的看向远处,片刻后,她轻轻开了口:“走吧。”

小雪纷扬,暖亭里却如春日一般。

虞嘉言只穿了单薄的春衫,长发结成鞭子散漫垂在胸前。

付雪娇擅长酿酒,大公子都喜欢她做的桑葚酒,付雪娇自然殷勤的送来许多。

红泥小火炉,酒香四溢,这外面天寒地冻,内里却温暖香软,真是让人沉溺其中,想要忘却所有俗事。

裴重锦就那样慵懒躺在软塌上,虞嘉言温好了酒,送到他口边去。

甘甜醇厚的酒浆温热入腹,真是让人通体都舒泰起来。

“怎样?口感如何?”虞嘉言一双妙目温软含情看向裴重锦,话音里越发带了小意和温柔。

第560章大公子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姿色不算上乘的小裁缝

许是之前徐慕舟拿到总统大印电告全国之事的缘故,听说几方军力都在抗议裴家如此行事,若不是裴重锦铁血手腕行事,将帝都牢牢捏在手心,又有那些世家被困帝都,徐慕舟等人不得不按兵不动,想必裴家危矣。

所以这些日子,裴重锦心情极其不好,连着帝都就死了数人,听说在徐慕舟拿到总统大印之后,他盛怒之下亲自去了监牢提审秦九川,将人打的几乎丧命,若不是厉秦两家的老太太闻讯闯进去,怕是秦九川当夜就要丢了性命。

饶是如此,他却好似仍是不觉解气,连虞嘉言都撞了铁板,当下在公馆里给了她一个没脸,虞嘉言气的哭着回了娘家,又被付雪娇呵斥一番亲自送了回来。

而此番回来之后,虞嘉言就格外的小心翼翼了几分,再不如从前那样,在裴重锦跟前肆意行事了。

涵口关那边连日有变,裴重锦不免有些心事重重。

虞嘉言这样小意温柔的服侍着,他的容色也不过是淡淡的,虞嘉言不免有些失落。

正待要说什么,听到亭子外传来佣人声音:“大公子,嘉言小姐,许小姐送衣服来了。”

虞嘉言放下杯子,让人将许唯一请进来,又柔声对裴重锦道:“我记得从前见你穿过一次唐装,极好看,眼看着新年了,不如也做一件新的应应景?”

裴重锦蹙了眉,“你自己做吧。”

他哪里有心思和心情来管穿衣服这样的琐事。

虞嘉言心头失落,依偎过去抱着他手臂,笑着劝道:“人都来了,不如让她给你量一量…”

“我说了不用了。”裴重锦一摆手,虞嘉言没防备,差点跌坐在地上,佣人掀了帘子,许唯一拿了纸袋进来,正撞上这一幕。

虞嘉言不由得面红如血,羞愤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许唯一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出去,虞嘉言已经强颜笑着站起身来:“一一姐你来了,快坐下暖暖身子吧。”

许唯一简直不敢看虞嘉言的脸,捧了手中纸袋递过去;“虞小姐,这是做好的衣服,您看一看喜不喜欢。”

虞嘉言面上带了欢喜接过来:“一一姐的手艺还用说,我自然是喜欢的…”

许唯一只觉得亭内气氛尴尬至极,而那一侧端然坐着的男人,就算是不说话,也让人觉得气势如山,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是无事,我…”

“一一姐坐下喝杯果酒暖暖身子吧。”

虞嘉言殷殷劝着,她其实想让裴重锦做一身新衣,也是出于她的私心。

过年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喜庆一些的。

新年酒会致辞的时候,若是她和裴重锦都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席,该是多好,多么让人羡慕?

“虞小姐,衣服给您送到,若是无事的话,我也该回去了…”

许唯一说着,唇角漫出轻柔一抹笑来:“您知道的,橙橙还在家等着我。”

虞嘉言脸上也堆了笑:“橙橙这些天乖不乖?天气冷,别让她吹了冷风冻着了…”

两人这样彼此寒暄客套了几句,气氛就又沉寂了下来。

许唯一再次开口告辞。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重锦却缓缓抬起眼帘看向那立在门口处不肯迈步走近的年轻女人,他的眸光极冷而又极深,像是丝毫都没有人气一般,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头生悸。

“既然来了,那就量一量吧。”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虞嘉言先是一喜,旋即却又心头微沉,狐疑看了一眼许唯一,见她脸色被暖气烘的绯红,一双眼眸水润清透,垂着眼帘看着地面,长睫卷翘浓密,颇是可人,她心头的不适就越发的浓烈了几分。

但转而想到,她已经怀孕生女,是个四岁孩子的单亲妈妈,不免又觉得自己实在想的太多。

大公子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又怎会看上一个姿色算不得多么上乘的小裁缝。

更何况还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一一姐,你帮大公子量一量尺寸吧。”

虞嘉言微笑开口。

许唯一却将头压的更低了几分:“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来没有带皮尺。”

“这有什么,家里难道还会没有尺子不成,我让佣人去拿一卷过来。”

“虞小姐。”

许唯一心头不免微微生急,“真是抱歉,我今日来,本就想要和你说一声,我要离开帝都了,以后这个店就要转出去了,所以…今日我一是来给您送衣服,二就是想要向您告辞…”

“你要走了?以后都不在帝都了?那将来…我找谁做衣服啊…”

“虞小姐,真的很抱歉…”

“一一姐,你都决定了吗?”

“是。”

虞嘉言不由得有些深深的失落:“一一姐…我真的很喜欢你做的衣服。”

“虞小姐,真的很抱歉。”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强留你了…”

“既然嘉言喜欢,你就留在帝都。”

裴重锦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缓缓迈开长腿走到门口,路过许唯一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顿,许唯一的呼吸骤然滞了一滞,可裴重锦却已经迈步出了亭子。

虞嘉言慌地追出去:“重锦,你要走了?”

裴重锦又说了什么,许唯一没有听到,所有的交谈声,都被门阻挡住了。

片刻后,虞嘉言眼圈红红的折转了回来:“一一姐,我今天也不留你了,你再考虑一下离开帝都的事吧…”

“那我先回去了。”

“我让人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我助手还在外面等着,我们一起出去就行,我知道路。”

虞嘉言点了点头:“那好,一一姐,回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许唯一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亭子。

公馆里的佣人说,她的小助手已经先去车上等着她了。

许唯一瞧着越来越绵密的雪,心头挂念着橙橙,不由走的步履飞快。

绕过结了冰的湖畔时,许唯一陡地听到有人唤了她一声,她惊愕的一回头,却是个下属模样的年轻男人,正冒着雪站在路边,似是等着她过来一般。

第561章许唯一,你还敢回来

许唯一不由得步子顿住,“您刚才,叫我?”

那下属忽地垂下头来,好像态度骤然间越发恭谨了几分:“是,许小姐,我们大公子要见您…”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虞嘉言一直都叫她一一姐,从未提过名姓,这个没有见过面的下属,怎么会知道她姓什么。

“许小姐,我们大公子在前面等着您。”

“你们大公子找我做什么?”

下属摇头:“我并不知道。”

许唯一站在原地没有动,雪花无声的落在她的头发上和肩上,她觉得指尖有些微凉,手指也蜷缩到了衣袖里。

“劳烦您去告诉大公子一声,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要回家,大公子若是有事的话,可不可以改天。”

“许小姐,劳烦您跟我去见大公子…”

“我已经说了,我今日来只是送衣服,我现在有事,必须要回家去…”

许唯一咬了咬嘴唇,直接越过那人向前走去:“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

她迈步匆匆向前,身后那人也没有再开口为难,许唯一刚刚松了一口气,蓦地,一把男声沉沉响着,骤然将这空寂无声打破。

“许小姐,当我这裴公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么。”

枯枝上的落雪簌簌掉了下来,许唯一听到了一声鸟鸣,清脆悦耳,她缓缓转过身去,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立在雪中,他面前是冻的近乎透明的枯枝,可那枯枝上,却立着一只鸟儿。

男人就微微仰着头,伸手逗弄着那鸟,鸟儿啄着他的指尖,又轻轻蹭了蹭,乖巧的飞远,片刻后,却又回到他身畔,落在他手臂上。

许唯一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到得最后,全身的血液好似都随着那飞快的跳动沸腾起来。

“我不喜欢你养鸟,鸟儿是该飞在天空的,养在笼子里实在太可怜了…”

“唯一,这就是你不懂了,做惯了金丝雀,你赶它们走,它们都不知道飞走的。”

“我才不相信…这世上任何生命都不愿自己被困在笼子里永远的失去自由。”

“那我以后养鸟,就再也不关在笼子里好不好?”

“不关在笼子里,怎么养啊…”

“我肯定有办法的。”

“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许唯一眼前逐渐的模糊了起来,铺天盖地的雪下的浓密,几乎将她的头发都染成了白色。

“你怎么做到,不用笼子养鸟,鸟儿也不飞走的?”

她忽然轻轻的开口询问。

裴重锦垂眸逗弄着鸟儿,唇角勾起薄淡的笑来:“万物皆有灵,有时候,畜生却比人还要重情一些…”

“许小姐,你说是不是?”

裴重锦抬手抚了抚鸟儿的羽毛,鸟儿清脆鸣叫着飞远了。

他转过身来,隔着绵密的飞雪,静默的望着许唯一:“许唯一,你还敢回来。”

许唯一的眼泪蓦地涌了出来,她抬头,想要把眼泪逼回去,可那泪却像是失控了一般往下落。

“对不起,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先走…”

她话未说完,手腕突兀的被人狠狠攥住,她垂着头,睫毛颤抖着,她头顶上传来男人仿若结冰了一般的声音:“许-唯-一!”

她浑身哆嗦,剧烈的哆嗦着,想也不想,低头狠狠咬在男人的手腕上,男人吃痛缩手的瞬间,许唯一慌不择路的向前跑去,雪地难行,她几次都差点摔倒,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

一直跑出了这恢宏的宅邸,一直跑到了外面停着的车子上,她粗喘着,一秒都顾不得停留,发动汽车引擎,调转车头。

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裴公馆,离开帝都,永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助手被她的模样吓坏了,一路都没敢多嘴询问。

许唯一将小助手送回去,开车回了租住的公寓,请来的阿姨做好了午饭,橙橙吃饱已经睡熟了。

许唯一向阿姨道谢,走到卧房,看着橙橙安稳睡着的可爱小脸。

她紧紧的捂着嘴,眼泪滚滚跌落了下来,她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让她和橙橙,永远的在一起。

裴祁深握着被许唯一咬伤的手腕,她牙齿真利,生生将他的手腕咬破,几乎要沁出血来。

许唯一的脸容,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变的模糊,到最后,好似轻烟薄雾一样,模糊的再也看不清了。

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身体和灵魂好像都分裂成了两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冲破他体内的屏障,却又被牢牢的禁锢住。

他眉心重重的跳着,那远处飞回的鸟儿,清脆叫着落在他手臂上,却被他伸手紧紧攥住,渐渐的越攥越紧…

那鸟儿最初还在叫,后来,叫声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

再后来,它美丽的头颅垂了下来,就这样转瞬间,死在了它最信赖的主人手中。

下属吓的大气都不敢吭,直到虞嘉言闻讯匆匆赶来,见到他手中攥着死鸟的尸体,她吓的低呼一声,小脸可怜的泛白:“重锦…”

裴重锦缓缓的放开手,鸟儿的尸体落在雪地上,他缓缓抬起那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望着虞嘉言,声音沉沉却又温柔:“言言吓到了?别怕,这只鸟儿不听话,才会死掉…嘉言只要乖乖的,我会永远疼嘉言的…”

虞嘉言战战兢兢的走过去,裴重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言言别怕…只要言言记住,永远不要背叛我…”

虞嘉言伏在他胸前,目光却定格在那僵硬的死鸟尸体上,她颤栗了一下,飞快的收回视线,再也不敢看了。

腊月二十四,滇南司家小公主司星,携价值连城的嫁妆赶赴帝都,预备嫁给宫家少爷宫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