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我们这儿江岸太高,除非是涨潮,否则有了船也下不去。姑娘可是要去城里?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可远着呢!走路要十几二十日,就是赶车也得个四五日。”
“我只想先找到能坐船的地方。”
“若只是想坐船,倒也不难,前方百里处,有一处集市,那里地势低,有码头有船。如果赶个车,从这去也就一天多的路程。”
赶车一天多,走路估计也得三四日,莫千落对这个身体很无语,爆发力足够,可耐力明显不行,如果走路过去绝对够呛。
她想着,便又问起哪里能寻到马车。得知村里的男人们过两天正要把毛皮腌肉拿去市集卖,正好可以顺路带上她。
接下来的两天,莫千落便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她如今听觉敏锐,这么小小一座村落,屋子之间又靠的近,她连隔壁人家房间里
聊天的内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根本不怕被人算计。
即便对方懂武,想动歪脑筋,估计他们人还没靠近屋子,她已经直接跳窗跑走了。
所幸,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瞎想。村里的人个个都热情直爽,一到开饭便招呼她和大家一起吃,几个孩子很少见到外人,对她兴趣大的不得了,每天缠着她,要她讲城里的新鲜玩意儿给他们听。
这天是村里一个叫小忠的男孩生辰,村民很是高兴的庆祝了一番。晚饭后,所有人围坐着篝火聊天。
小忠喜欢听故事,又缠着莫千落说城里的事给他听。
莫千落这两天早已把能说的都说了,如今无计可施,一肤色黝黑的大汉见状便拎住男孩的衣服将他放到自己腿上,开始说他知道的有关初耀国极北冰域的故事。
极北冰域,离温暖的长秋属地有数万里之遥,据说,即便骑上最好的骏马,从此地去到极北也要耗费近一年的时间。
那是个比陆西盆地,比望峰平原,比恒丰山脉,比六势第一的北唐宗门,还要遥远的地界。那里是天险绝地,千里鸟无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原和冰地,别说人烟,就连活物都见不到。
北唐宗门属地最北端有一城市为辛兹,城内人口不多,北城墙却建的高大而绵长,城墙更是厚达数米,似乎是在防御着什么。
那些祖祖辈辈在辛兹生活的国人,守着这座城墙的同时却几乎无人敢轻易越界,踏足墙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雪原。
传说,极北之北,雪原冰域之所在,非人地界,擅入者,死。
这个传说,自千年前便开始流传,千年以来,所有进入冰域的人皆一去不复返。
尽管如此,每年仍有那么几个杰出的热血青年,义无反顾的走出城墙,走入雪原。他们往往带着扬名天下的豪情壮志,却只是再一次验证传说的真实。
“真的一次都没人回来?一千多年呢,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回来过?”小忠瞪大了眼,望着自己父亲好奇的问。
“嗯,一个都没有。所有人,全都没有回来。”
“那他们去哪了呢?”一旁,有个窝在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问。
“笨蛋!”黝黑大汉尚未开口,小忠却已抢着开口,“我阿爹都说了一个人都没回来,
人家怎么会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被他这一骂,那小女孩扁扁嘴,大哭起来。
小忠被自己父亲敲了记头皮,那女人则忙着哄孩子,其余的人劝的劝,笑的笑,有关极北冰域的传说便就此中断。
莫千落勾起唇角,看着笑骂哭闹一派温馨的村民们,心思却停留在他们口中那个千里鸟无踪的冰域上。
极北冰寒之地,可能就等同于她以前那个世界的北极地区。
这么一算,这初耀国的土地面积果然大的惊人。
传说虽然虚无缥缈,可再虚幻的故事,也会有几分源自真实的事件。辛兹城的北城墙外,应该有一片这个时空的国人尚无力探测的区域,可能,还会有一些尚未能解读的生命体。
只是这村民的传说故事太过简单,寥寥数句,根本无法推测出什么。冰域靠近北唐属地,这次回了奉初,她也许可以从那位北唐三公子的口中探得些东西。
这夜回到房中后没多久,那位收留她的女人过来告诉她,次日凌晨村里的男人便要赶车去集市,叮咛她早早休息。
除此之外,她还给她带了两套男人的衣衫,是这两日她新做的,没人穿过。虽然布料及不上她身上的,但她一个姑娘家独身在外,男装打扮总是更方便一些。
莫千落道了谢,待那女人离开后,取出五片金叶搁在在桌上的茶杯中。
江水悠悠,数百里的奔腾之后,喘急的流水因地势的平和而暂时温柔下来。
灼阳明媚,江面微风阵阵,粼粼水光映着碧蓝晴天,飞鸟啼鸣,自水面一掠而过,复又展翅冲向无垠天际。
临江的一间朴素客栈二楼,白软素净的纤细手指,轻轻推开木格窗棱,晴空之下,一张如花朵般娇嫩的白皙脸孔探了出来。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随江风扬出轻柔曲线。
整整一日的颠簸,村人那匹可怜的马儿拖着两个大男人还有一车兽皮腊肉以及她这个搭车的,终是在昨日黄昏抵达这个渡口。
这里是细江第一渡,渡口不大,也不见多华丽雅致,却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渡头。
附近的猎户农户,途径的旅人,想节省路程的商贩……但凡想过江的,又或是想顺流而下的,都会来到这里。
有人的地方便有商机,久而久之,这个小小的简陋渡口便因往来的国人而形成一个天然的集市。
集市依渡口临江而建,小小的一块区域,摊位林立,屋舍座座,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莫千落昨日坐车颠的够呛,抵达后直接找了家客栈洗洗睡了。休养一夜,神清气爽,扑面而来的江风夹杂着清新的水汽,令她整个人仿佛自内而外被洗涤了一遍。
原先因在村落耽搁两日而略有些焦急的情绪在晨光铺洒在肩头的那刻尽数散去,天地悠然,来自空气污染高楼大厦的现代人总是特别容易被大自然的美景所感染。
客栈下方,大大小小的摊贩店铺早已铺陈停当,有些生意都做了几轮。
莫千落洗脸漱口,换了件干净的男装,将长发束在脑后,探脸朝镜中一看,虽然已是一身男子装扮,可这张脸白皙小巧精致,怎么看都是少女模样。
昨夜入店时天色昏暗尚能骗骗人,如今青天白日,就纯粹当是心理安慰吧。
在客栈用过早膳后,莫千落在这片小小的渡口转了一圈,购置了些方便携带的干粮和干净简单的替换衣物,随后以六片金叶的价格租了一艘带舱的小船。
经过一番商量,她先付一片金叶的定金,等抵达奉初后,再付余下的。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后,距离上船还余小半天时间,莫千落便放缓脚步,在集市闲逛。
集市围绕渡口,呈半圆形围绕分部。半圆的中心是个露天广场,那里有一个木头搭建的高台,每逢月初,会有来自各方的自由商贩在这里展示他们最有价值的物品。
台下看热闹的国人居多,但偶尔也会有商人喊价。这些商人外表看起来都很普通,但有些其实深藏不露。
他们来自各个大城,财力不菲,专门在各处淘货,以低价购下,包装之后再高价出售给世家公子和小姐,以赚取巨额的差价。
自由商贩走南闯北,手里不乏珍稀之物,只是他们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停驻,是以只要出价者价格合适,便会爽快出售。
莫千落来的不巧,这日恰好是月末,她估计村里那两个男人拖着一大车兽皮也应该是冲着明日的物品展示会来的。
虽然看不到物品上台展示交易,但集市聚满了来自各地的自由商贩,人声鼎沸,一派繁闹景象。
莫千落在一处小吃摊前
停下,点了一碗麻辣鸡杂凉粉刚想吃,冷不防一串急促脚步声传来。她如今何等耳力,对方还未到跟前,她已闪身让开。
桌椅被人撞上,碰的重响,碗筷吃食洒了一地,瓷碗碎片飞溅,擦着她脸颊而过。莫千落只觉颊上一凉,刺痛感随之而来。
她手指拂过,满指殷红,见对方摇摇晃晃起身想走,她立刻一把揪住对方衣襟,大概是她的力度大了点,也大约是对方的衣衫原本就有些破损。
她只听见撕拉一声,那人的衣襟竟生生被她撕开。灼白的明光下,一大片皎白的肌肤连同一点嫣红一同暴露在空气里。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身体,略微有些单薄,肌理线条却已成型。
那露出的肌肤如少女般细腻白皙,莫千落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的脸,这一看却吓了一跳。
(本章节已补完,各位,可以砸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南确定是患了秋季腹泻,据说要一两周才会好~~~
今天比较忙,先放这些,明天再来补=3=~~
PS:现言是因为灵感突发,那个文我现在在存稿,存了才会发,所以更新应该不会影响现在的古言,大家放心吧~~~
☆、18
第十八幕——古怪少年
凌乱的黑发下,一张横亘着两道深红色刀疤的脏污脸孔正在距离她不到寸余的地方怒视着她。
额发掩去了他的大半额头和眼睛,只露出闪着幽暗寒芒的眸子,干裂的青白嘴唇,丑陋鲜红的刀疤,还有凶狠如兽般的眼神,这张脸与露出的胸口根本完全不匹配。
出神之际,她手下力度未撤,对方挣脱不开,眸底凶光更盛。缠绕着脏污绷带的手指搭上她手腕,一道嘶哑的低沉嗓音响起,带着几欲将她撕碎的狠戾,“让开!”
莫千落原本已准备放手,被这么凶狠的一吼,反倒不乐意了。
她顾不上对方衣衫脏污,纤细手指捏紧几分,扬眉道,“你没发现你弄伤我了吗?”
“滚开!”那声音闷沉如同咆哮,见挣脱不开,那人居然低头朝她的手腕咬去。
莫千落怎可能被他咬到,匆忙松手,那人也不纠缠,趁她松开的当口闪身就跑。
她正疑惑间,一群护卫打扮的灰衣人自街口处出现,为首那人朝她的方向说了句什么,几人疾步而来,朝脏污少年离开的方向追赶去。
不多时,街尽头的拐角处传来打斗声,片刻之后,那帮灰衣人拖着少年出现。他的双臂被他们拽着,黑发凌乱的头颅低垂着,似乎已昏迷过去。
一伙人再次经过莫千落身边时,她只觉下摆一紧,低头查看,发现那少年的手指居然死死拽着她衣衫不肯松手。
她低头,对上一双深寒的充血眼瞳,少年原本就丑陋的脸因刚才的暴打而添了诸多伤口,鲜血自迸裂的唇角流出,妖艳的红染上苍白,有种令人心颤的诡异。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那双森寒的瞳底看到恨意。
莫千落明白过来,刚才如果她没有拉住他,这帮人不一定能捉到他。
灰衣人被拖慢脚步,顿时怒喝出声,其中一人上来拖拽他的手臂。
她眉心微蹙,沉声问道,“几位,请问与这少年有何仇怨?”
那几人没想到她会出声,有人脸色一沉,刚呵斥了声,那灰衣人为首之人立刻开口道,“这位公子,此小贼乃家奴,适才逃跑且顺了我家主人的钱袋,惊扰公子了,还请谅解!”
说完,那人便示意其他人继续去拽少年的手,然而那少年的指尖像是在她衣衫上生了根般,无论怎么拽,都没有松动。
莫千落对那灰衣人的话虽不是十分相信,可她独身在外,也知道有些闲事不能多管。何况,那少年盯视的眼神实在太过凶狠她不喜欢。
她没再多问,见他们拉扯不开,便伸手发力一扯,将他拽住的下摆自衣衫上撕开。
那个说话的灰衣人有些愕然,但只是片刻便回神,重新拖拽着少年自街上离开。
于莫千落来说,这天这一幕不过是回程途中再小不过的插曲。这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异世,没有所谓的法律和道德,人命如草菅,斗殴杀人时刻都在上演。
她不可能将前一世的道德搬到这一世来用。
感触是会有,但消散的也快。
小半天后,她带着行囊登上了返回奉初城的船。一路顺游而下,途中顺畅,她每日吃吃睡睡,倒也悠闲。
数日后,她安然踏进了奉初城门。
莫家四小姐平安归府的消息很快在莫府传开,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归府的莫凯差人将莫四小姐请去了鸿度院。
此番莫四小姐跟随长秋派贵宾前往鸿城贺寿一事早已在莫府乃至整个奉初城传开。
传闻里,长秋贵宾苏林渊青年才俊温文儒雅,却在莫府夜宴时对莫家最小的女儿一见倾心。其后更将莫四小姐一路带回鸿城,替自己的叔父贺寿。
下文如何先且不提,莫四小姐先前爱慕北唐少主一事仍是奉初城内世家公子小姐们饭后茶余的说乐话题,这厢却冒出个长秋派青年俊杰。
原本一众嘲笑不已的小姐心里纷纷燃起嫉妒的火苗,在此事上极尽所能的抹黑造谣,直把莫千落说成是“为攀高枝不惜以色%诱人,夜半主动入那位贵宾房中数个时辰,这才逼得对方不得不带她一同回了长秋派”。
莫府另外两位小姐莫千容与莫千百皆因苏林渊一事对莫千落心存芥蒂,故而数度与世家小姐聚会时,半句解释的话也不愿说,任凭对方猜测询问,皆回以无奈叹息。
于是,当莫千落再度返回奉初城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从“不知廉耻”的莫四小姐变成了“水¥性#杨%花”的莫四小姐。
鸿度院书房内,莫凯肃穆正坐。
莫千落缓缓施一礼,感觉到空气里的沉闷,便也不坐,形似乖巧的立于一旁。
莫凯看着面前低头垂目的少女,搁于膝头的手指正在缓缓摩挲。
许久,像是感觉到他的沉默,莫千落以略带委屈的疑问语气问道,“父亲,因何故一言不发?是千落什么地方做错惹父亲生气了吗?”
“你……”莫凯欲言又止,似在斟酌,“你在长秋派内,可好?”
“千落一切安好,父亲何故有此一问?”
“你抬起头来。”
“是。”她应声抬头,秋瞳似水,清澈纯净,无半点退缩遮掩,“父亲怎么了?是有心事?若不嫌千落笨拙,可说与千落听听。”
“你,与谁一同回来的?”
“千落……”像是想到什么,少女低头一笑,神态甚是婉媚羞涩,“千落是与北唐公子一同回来的。”
“北唐公子?”
“是。千落与北唐公子在长秋派内巧遇,北唐公子先前对千落有所误解,此次见到千落,竟主动与千落表达了歉意。千落与北唐公子相谈甚欢,后千落贺寿完毕,欲归府,苏公子原是要差人护送的。但北唐公子说他与千落同路,可——可一路相护……”
说到此处,莫千落声量减弱,似羞怯雀跃不能自已,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后来行至城外驿站处,北唐公子说孤男寡女一车进城未免不妥,便亲自替千落另外雇车,随后先行回城。千落慢行,故此比北唐公子晚了半日归来。”
北唐沐离的回城时间她早已打听清楚,算上她在村内逗留的两日,对方应该比她早上数日回城才对。可不知什么原因,他竟只比她早了半日回到镜湖居所,她便也不客气,先拿来利用一下。
前因后果,她一番话娓娓道明,不疾不徐,挑不出一丝错处。只怕此刻北唐沐离在场,也会信了这番完全颠倒黑白的睁眼瞎话。
“北唐公子?怎会又多了个北唐公子?”莫凯听完,似疑惑更深。
“父亲何意?”莫千落轻垂的眸底凛光一闪。
“无他。”莫凯缓缓叹了口气,语调渐渐轻柔下来,“只是父亲这几日很是担心千落,如今见到你平安归来,为父总算放下心中大石。那苏公子——”
“父亲,苏公子那里女儿怕是没什么希望了,他其实……已有一位亲梅竹马的小师妹,那小师妹是长秋派掌门的千金,长相娇美可人,千落……千落比不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