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嘟喃道,“不是来找我的么?”
“……我找林瑾男的。”
“……”我转头看着可乐,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好像刚才从沈笠说要他考虑开始就一直在走神。
我盯着他,他好像心有灵犀能感觉到我在看他似的,转头对着我说,“只是些小事,别乱想。”
能不乱想吗?我老公竟然背着我和他以前最不待见的人有了小秘密,还死活不告诉我。
沈笠意味深长的看了可乐一眼,倒是什么都没再说,显然也觉得刚才谈的事不适宜告诉我。
“我走了,拜拜。”他对着我们挥了挥手,又冲易小聊颔首道别。直到他的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可乐才搂住我,低声说,“别瞎想,沈笠不是坏人。”
*
我的妊娠反应很严重,不仅不能闻油腥味,连进厨房都控制不住的犯恶心。从上楼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窝在沙发里动都懒得动,看到什么都没胃口。
可乐很担心,“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不是说这时候都爱吃酸的吗,怎么连话梅也不想吃了?”
易小聊在边上也皱着眉,给我冲的孕妇奶粉还在玻璃杯里冒着热气儿,一缕缕飘进我鼻端,腥味搅得我胃又是一阵抽搐。
看我脸色不好,易小聊叹了口气,“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怀孕前三个月照样能吃能睡的,你怎么就这么严重呢,改明儿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可乐听易小聊这么说,更加紧张了,握着我的手一阵用力,“那……会有危险吗?”
易小聊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医生给开点药就好了。也有很多孕妇孕吐很严重的。”
可乐紧蹙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一点,可是脸上依旧很凝重。
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便勉强笑着安慰他,“没事,医生说过了这阵就好了,别担心。”
易小聊把冲好的奶粉拿回厨房倒掉,顺便给我们准备午饭,就算我吃不下去,还是得硬撑着吃点。客厅只剩下我们俩,可乐抱紧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歉疚的亲了亲我的额头,“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了……”
从知道怀孕开始我就知道可乐的心情一定会很微妙,从开始时的欣喜到后来隐约显露出的惆怅,即使他小心翼翼遮掩,依旧会露出破绽。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的心情我懂,越是在乎就越是自责。
看到我怀孕初期就经历这些,他肯定更加想替我分担点什么,可是看到他那样紧张担忧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就满足了。
有多少身体健康、毫无残缺的男人也看不到妻子为他们养儿育女的辛苦,一点不懂心疼妻子。相比之下,可乐纵然看不到也知道紧张心疼,这就够了。
我趴在他肩上,手臂圈在他腰间,慢慢用力回抱住他,“谁说你什么也做不了了,你已经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再没有比宝宝更好的了。”
可乐沉默的抱紧我,“谢谢你,老婆。”
“这句话你已经说很多遍啦,我也收到了,下次不用再说了,你的……明白?”
可乐轻轻点了点头,也不介意我的调侃,手指缓缓覆上我的小腹。
之后几天婆婆让吴婶过来照顾我们,我不太想搬回易家,家里人太多,可乐会不自在,毕竟他现在生活还是需要依靠身边的人照顾。面对以前熟悉的人,让他们看着自己狼狈的一面,他一定会尴尬的。
至于林家这边,公公婆婆工作忙,他们自己住的公寓也没有请佣人。所以我们搬过去还是和自己住一样,索性就留在原来的家,哪都不去了。可乐爷爷奶奶那边我就更不想去了,可乐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就不算太热络,还不如我们自己的小家温馨舒适呢。
吴婶来了之后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小思白天的时候也会过来,可乐还在继续学盲文,白天需要小思陪着。
我除了上课之外,其他时间都是留在家里,因为前三个月比较危险,所以易小聊一再叮嘱,“坚决不能乱跑,不可以上蹿下跳,不可以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为什么她说完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当我是只猴子?
可乐每天回来会小心的抱着我,一边黏糊一边问有没有哪不舒服,有没有乖乖吃东西。他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有时候温柔,偶尔黑化,故意逗我。
也许就是因为他这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让我常常忽略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责任感和自尊心。
华娱那边的工作是彻底完了,可乐现在每天除了盲人学校基本就是在家陪我。陆歆打过几次电话,还送了广告样片过来,一直试图劝可乐再接受别的工作。
还说就可乐的病情略微炒作一下,可乐马上便可以大红,可以作为年轻人励志的典范。
听着她的话,我觉得哪怕没有我,可乐也不会爱上她这样的女人。
她从来都不懂,可乐怎么会用自己最自卑的点来炒红自己?他一直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失明的事实,最厌恶的也就是别人同情的目光。
*
过了三个月就没那么难熬了,因为前期我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体重没有明显的增长。于是到了第四个月,吴婶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吃的,身为顶级吃货,又有了怀孕这个可以放纵的借口,我马上就自甘堕落,毫无节操的暴饮暴食起来。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冷了,正好是寒假。我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四个月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吃完晚饭就倚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可乐坚持不能吃完就睡的原则,每天都会在饭后和我到小区广场散步。
天冷之后我就更不想动了,然后可乐就会吓唬我,如果不经常运动,到时候生宝宝的时候就会很辛苦。虽然我不知道他哪来的经验可以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可是对于他信赖感还是让我乖乖裹了围巾带了帽子手套,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出门遛食了。
小区广场晚上还是很热闹的,有老人带着孩子玩运动器材,也有些年纪稍大的阿姨在跳舞。一会爱情买卖、一会最炫民族风,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跟着嚎一嗓子。
我挽着可乐的胳膊迈着小短腿,豪迈的走在树荫下,偶尔拉拉围脖护住脖子。相反身边的人就要冷静的多,是不是冰山美男神马的都比较耐寒?人就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里面穿件黑色衬衫居然都没白了脸的。
我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心中的困惑,“可乐,你不冷么?”
“还好。”
我搓了搓手,觉着还是别和他说话了,那声音怎么听起来也和这天气温度差不了几度呢,冷得够呛。
“易暮橙。”身边的人忽然连名带姓的喊我,通常这种情况下,后面的话都不会太好听。
我挺直腰板,字正腔圆的吼道,“到!”
可乐皱起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最后烦躁的扒了扒刘海,“没事了。”
“……”没事干嘛连名带姓的喊我!我偎过去,狗腿的笑了笑,“可乐,咱回去吧,这天也太冷了,我们走了有500米了吧,其实差不多了。”
可乐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说,“橙子,适当的运动对孕妇是有好处的。”
我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踢着脚边的石头,“可是晚上咱们偶尔也会运动啊——”
可乐顿时噎住,抿着唇说不出话来。我眯起眼笑,勾着他的臂弯晃了晃,“哎,我知道啦,我开玩笑的,我们接着走好了。”
可乐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摸我冻得有些凉意的脸颊,“你生孩子的时候我看不到,特别害怕你有什么危险……要是现在能多走走,将来也会少痛一点。这样陪着你一直往前走,大概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覆在颊边的手掌,手心滚烫的热源如暖阳般温暖了我的心,眼眶有些酸酸的。挂在他臂弯上的手紧了紧,我呼了口气,看着前方灯火阑珊的街道……
控制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了,我紧紧的夹起腿,痛苦的说,“呃……那咱们赶紧走吧,先去前边商场借卫生间用一用,我现在很想尿尿啊。”
“……”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再过一章可乐就复明,然后大概就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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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之后我才知道女人真的很了不起,一个生命的衍生需要付出多少。因为怀孕,我开始频繁的上厕所,常常一晚上要起来好几次。
可乐本来就浅眠,被我这么一折腾,连带着好几晚都睡不好。
看着他疲惫的眼睛,我有些心疼,但是又不能分床睡。如果身边没有人,可乐晚上要是有什么需要就会很麻烦。我们家和海景别墅不一样,那里公公专门找人设计了适合盲人专用的设施,所以即使可乐一个人睡也没有问题。
可是在我们自己的小公寓里,当然没有做那么多的设施、安排,所以我除了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之外,也要留心可乐的需要。
起夜这种习惯到了7个月的时候就更严重了。
身体越来越笨重,常常连翻身都异常艰难。又不能平躺着睡,那样会被腹部压得喘不过气。所以除了晚上去卫生间,我几乎整晚都在床上来回倒腾睡不安稳。
这种时候可乐都会耐心的哄我,小心的贴着我的背躺好,双手覆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然后用磁性又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说故事。
宝宝已经会有反应了,听到爸爸的声音好像很开心。我在宝宝论坛上看过,爸爸的声音最适合胎教,因为男性的声音更又贯穿力,小宝宝会更敏锐的捕捉到它。宝宝好像真的很喜欢可乐的声音,常常是在晚上的时候开始运动。伸伸手啊踢踢腿的,有时候我会被他闹醒,然后摸着凸起的小手迷迷糊糊又陷入沉睡。
作为一名孕妇,还有很尴尬的一点就是食量会大增。这个食量大增可不是说暴饮暴食什么的,而是少量多餐。每次正点吃饭的时候我常常是一小碗米饭吃完都会撑得难受,但是夜里却又总是被饿醒。
我没有像电视或者小说中演的那么矫情,就算半夜醒来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也不会说出来,因为我的老公失明了。我不想他有什么负担,更不想在他本就担忧的心上再加一层殇。
年少时我也憧憬过那种怀孕了被老公捧在手心的幸福,老公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跑几条街或者排很久的队给自己买吃的。
可是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年少时的傲娇都不属于我,我现在希冀的也不过是份简单、温馨的真实感而已。
吴婶常常在晚上睡觉前就做好点心和蛋糕,都是我喜欢吃的。我也不想她一把年纪还要大晚上起来给我做吃的,所以饿的时候就悄悄自己起床,到厨房找吃的。
而这种时候可乐一般都会小心的扶我起来,然后一直醒着等我回来一起睡。
所以当我再次醒来却没看到身边的人时,多少有些诧异。身边的被子已经有了寒意,说明他离开很久了,我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以为可乐是去了卫生间。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卧室的布局,可以自己慢慢移到卫生间去解决个人问题了。
我艰难的撑着床起身,出乎意料的是卫生间没人,经过书房也没有看到他。我打开客厅的灯,风从阳台灌了进来,夜晚的寒风簌簌的扑面而来,我搓了搓手臂,目光直直的看着倚着围栏站在阳台的身影。
黑色的丝质睡衣几乎将他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指间那点腥红格外刺眼。可乐一直都没什么烟瘾,尤其我怀孕之后基本就很少抽了。他失明后,行动不便,抽烟更是极其不方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准确无误的点燃那支香烟的,也许用了很久的时间……
我走过去,伸手抱了抱他。
这样的夜晚,天空因为厚重的云层挡住了那一点点璀璨,只剩下呼啸的夜风吹乱了他一头黑发。我心里很难受,他有心事,却不告诉我,一个人压抑到已经要靠抽烟来纾解了。
可乐感受到我的触碰,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很快就松懈下来,他悉悉索索的把烟蒂按在了一旁的花盆里,小孩子做错事似的心虚的笑,“怎么起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把头靠在他肩上。
可乐也没再说话,笑意慢慢敛去,越来越阴沉,许久才低声说,“原来卧室离客厅,这么远——”
心被狠狠割了一下,我搂在他背上的手用力收紧,“那你要喊我啊,我们一起走,两个人走怎么会觉得远。”
可乐叹了口气,伸手回抱住我,“再过两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
昏暗的阳台上只有微弱的月光,我抬起头,只看到他瘦削的下巴。抬手慢慢抚过他的脸颊,我勾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颈窝蹭了蹭,“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可乐低下头,有些挣扎,直觉觉得他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可是他脸上的挣扎最后一点点消失殆尽,平静的挂上了往昔的微笑。
他说,“只要一辈子在一起,就算失明也是好的。”
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在我们中间,但是只要不打破,我们都在努力的粉饰太平,想给对方一份安心。只因为一份爱,我们离不开彼此,所以再糟糕也要相携相持一路走下去。
*
离预产期还剩8周,晚上正准备睡觉的我突然觉得腹部有些轻微的绞痛。开始不太明显,我便没有留意。半夜,那阵痛感渐渐加剧,我被惊醒。
腹部的剧痛让我连声音都开始发颤,我有些发抖的叫醒可乐,“老公,我……我有些不对劲,肚子好痛。”
可乐一听我说肚子痛,马上就吓醒了,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宝贝别急,我去喊吴婶。”
可乐下床没穿鞋就摸索着往外走,也许因为我的呻/吟声太惊悚吓到他了,他走路都有些慌,本来还算熟悉的路线愣是半天都摸不到墙壁,脚步也有些踉跄。
我疼得满头大汗,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吴婶才冲进来,她着急的问我,“是不是羊水破了要生了?可是也没这么早啊。”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虽然疼,可是一点也不像书上描写的阵痛,所以说是早产好像有点不可能。
“应该……不是,可能……吃坏东西了。”我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话,额头上都有细汗流了下来。
可乐也着急的在一边握紧我的手,摸着我的额头帮我擦汗,“忍一会,吴伯马上就过来了。”
*
事实证明我真的是吃坏了东西。
看着我被弄得鸡犬不宁的一大堆人,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就是,突然特想吃那个……泡面,你们越不让我吃吧,我就越想吃。于是就——”
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我的头越垂越低,要不要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瞪着我啊,没见人家已经很自责了么?我弱弱的想,再小心的瞥了眼身边沉默的可乐。
易柏笙按了按太阳穴,“那东西里面有多少添加剂你不知道么?就算是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啊。”
我撇着嘴委屈的不敢吱声。
婆婆替我掖了掖被子,重的话始终没说出口,最后看了看可乐再看看我,无奈的说,“还是我搬过来吧,最后就剩一个月了,可别出什么差错。”
易小聊也跟着添乱,“你工作那么忙,还是我去吧,要是我在身边,看她还怎么跳。”
“……”我无语的瞪着易小聊,都说了我不是猴子了!所以到底要肿么跳啊?!
婆婆和易小聊就之后一个月该怎么处置我的问题上探讨开了,易柏笙也在边上偶尔附和几句。公公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就一直在边上皱着眉听着。
而作为当事人的我,只能毫无存在感的呆在一边喝水。
我的目光移到床边一直没说话,却同样眉头深锁的可乐身上,也不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从我出了急救室就没再吭声,现在听着我妈和他/妈在讨论我的去留问题竟然也发表点意见,好歹他也是一家之主好吧。
我的名字可是出现在以他为户主的户口本上呐。
后来可乐喊了公公出去,说是有事商量,我讷讷的看着他的背影,人从头到尾都没一点要搭理我的意思。
不就是不小心闹了个乌龙,害你儿子吃了点添加剂嘛。是不是有了小的就不要老的了?摔!太伤人自尊了。
两家大人折腾到快天明才走,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我婆婆和我妈易小聊轮流到家小住。说是小住,其实就是监督我。想到自己以后的惨淡人生,我忍不住就开始戚戚焉,抱着可乐开始撒娇,“老公,伦家的命好苦哇。”
可乐被我紧紧抱住了腰动弹不得,又怕挤到我的肚子,黑着脸说,“易暮橙,你再不乖乖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我委屈的望着他,咬着唇,“好啦,那我以后不吃泡面了。”
“还有那些薯片、虾条!”可乐脸色更难看了,转过身郑重的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我们成天在一起,我为什么都不知道?”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前面色不善的人,吞了吞口水,“呃……网、网购的。”
可乐那边呼吸沉重,我惊恐的看着他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他闭了闭眼,咬牙道,“所以成天门铃响,那些快递人员送的根本不是你网购的小说和孕妇装,而是这些该死的垃圾食品。。”
我清楚的听到了上下牙打磨的声音,可乐阴森森的露出一口白牙,“易暮橙,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喂我儿子吃垃圾食品!你当我是死的?”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在妖魔化的人站了起来,阴影覆住了我。我缩在床脚,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紧闭双眼,抱着肚子大叫,“宝宝,你老爸要家暴麻麻了,救命呐。”
“……”
“老公,胎教,胎教,宝宝会学坏的!唔,别咬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