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漏夜出去找苏一一的,这时候却也只能按捺了性子,闲闲地问了几句,便把黄襄打发了出去,仍用两个旧人守夜。
好容易熬到了半夜,见月上中天,再也忍不住跳出了窗棂,迎着皎洁的月华,轻车熟路地翻墙穿廊,也没有惊动守卫,便往宫外而去。
一路疾行,竟走至国子监的围墙外,才哑然醒悟。如今苏一一已经不住在这儿,改往南郊的宅子去了。他想了想,也不骑马,竟在无人的街道上飞掠而过。轻功提至极处,只听得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心里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烧着。
他离京前就给苏一一去了信,原以为她还有一时的耽搁,没成想她却兼程地回了京。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她那里。
通常的宅子,守卫自然不比皇宫。姬流夜自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入香闺,趁着她熟睡的机会一亲芳泽。谁成想却忘了这里还有个高手坐镇,他又因心情激动,而忘了小心。掌风袭来的时候,让他顿时吃了大惊,急忙偏身避开,有些狼狈。
“是你?”陈三看清了他,似笑非笑。姬流夜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想要说几句场面话,但陈三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继续回房补眠。
苏一一因还没有睡,自然被惊动,刚好看到姬流夜被掌风扫下围墙,忍不住哑然失笑:“这时候怎么还来?师父倒也放心得下,竟不怕你作采花贼的行径悄悄儿地进来吧,莫让别人给瞧见了。”
姬流夜苦着脸:“还不是急着来见你么,一时忘了你师父在这儿,大意了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然,只要更小心些,你师父也未必会被惊动。”
“行了,知道五公子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满京城人都知道,就别再胡吹大气了。”苏一一忍着笑,自己也从窗口掠了进去。
“我倒是采花的,走不得正门,你自己怎么也从窗户里跳来跳去?当田鸡很好玩么?”姬流夜刚丢了个脸,心火不忿,忍不住出言相讥。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我若开了门大大方方地进出,还能让你进我房间么?”
姬流夜也觉自己这通无名火,发得实在有失风度,看着她微露笑意的精致脸庞,忍不住心口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为了邀请我进你的闺房…不怕闺誉有损么?”
“闺誉?那是什么玩意儿?”苏一一笑嘻嘻地悄声回道,“若能卖个十万八万两黄金白银的,那我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损。若是根本半钱五厘的都卖不出去,损了也就损了。”
姬流夜笑着摇头:“你呀…”
只要不被别人损了,他倒是不在意。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一一让他在自己常坐的圈椅上坐了,自己则端了一张小凳坐到他的对面。
“今儿才回的。”
“先去交差事儿了吧?”
姬流夜苦笑:“那是当然,不交了差事,我敢往你这儿跑么?虽然我第一眼想见的就是你,但是没办法,父皇于公于私都压在我头上呢,不能不先去回。”
“我明白,又没怪你,急着辩解干什么”苏一一睁大了眼睛,好笑地看着他情急的脸色。
“还不是怕你误会,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么?所以赶紧地解释了,免得你一个人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瞎想。”
“我没这么小心眼儿吧?”苏一一白了他一眼,“对了,你带给七公主的信我也知道了,我们合计了一个法子,能救你七公主。”
“哦?”姬流夜意似不信,“别是吹牛罢?我人在狄人那里,都想不出什么办法,你们两个女孩子,倒想出办法了?你可别跟着七妹胡闹,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再玩几大套都没有用,宫里应付的办法多着呢”
苏一一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这么白痴呢闹来闹去的,无非是坏了七公主的名声,我会害她么?况且,这种不入流的招数,也能叫法子?”
姬流夜疑惑地问:“那你说说看,你们想了个什么法子?”
“你在狄人那边,跟右贤王的关系不错吧?”
“那当然,你不是早知道了么?我们认识的年头也久了,倒是意气相投。他人虽鲁莽些,但性子耿直,又不乏心细,倒是个人才。只可惜可汗自从被他叔叔盘踞了,他那里的势力也少得可怜。要不然,上次怎么会急于向你销货呢?”
“最近他的日子不大好过罢?”苏一一又闲闲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姬流夜诧异了,“我们这里,应该不可能收到消息罢?再说,这种事儿,外人也不大看得出来。”
“我只是从最近发来的几车货里推测的。以往他做主的时候,货给得很足,往往在协定之余还要多上一两车的。可是最近,每次都装不满,而且车次也少,东西不如以前。说明右贤王对部落的控制能力,正在逐步地减弱之中。”
姬流夜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才长叹一声:“依依,你不生为男子,真正可惜了。见微知著,叶落知秋,果然敏感。”
“男子又怎么了?我若生为男子,哪得这样的自由怕是要被父亲和伯父押着在学堂里孜孜不倦,最后从科举做官,我没有兴趣。”
“你说得很对,最近一段时间,右贤王被可汗与左贤王联手打压,实力大减。”
“他就不想夺回他父亲的汗位么?”苏一一悠悠闲闲地问,那样子,仿佛只是在问他要不要来杯茶,却把姬流夜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右贤王的父亲,不是前任汗王么?虽然形势比人强,如今他的势力没落了些,但还有一部分誓死忠于他的人吧?那天我们在王帐看到的士兵,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啊”
“那是自然,不过他的势力范围,被打得离王庭越来越远,怎么可能反败为胜?除非他能够拉拢狄人八部首领,可那些人个个都自视极高,哪肯和他这个小辈打交道你怎么忽然对狄人的形势这么感兴趣了?是不是为了七妹,打听了好些消息?”
“要打听,也向你打听啊”苏一一没好气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我就算要打听,也没有渠道”
姬流夜疑惑不解地看向她:“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这个吧?”
“那是自然。七公主要远嫁,我是她结义的妹妹,能不替她好好打算?那可汗的年纪,足可以当她父亲有余,当祖父也不算太年轻。”
“是啊…唉,本想今天再跟父皇提的,可是父皇却说我有妇人之仁,似乎…算了,这件事我实丰是帮不上忙了,也只能委屈七妹。到时候,我让右贤王多加照看也就是了。”
正文 第262章 银行雏形
第262章 银行雏形
“哼,你不止这一个妹妹,自然无所谓,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干姐姐。”苏一一冷哼了一声,“我和七公主合计着,就利用这个机会,挑起右贤王和可汗争位。虽然他现在实力差了些,但只要咱们源源不断地供给金钱,他有的是机会跟八部首领卖好。只要是利益,就是可以用来出卖的嘛”
姬流夜很快就明白了:“你是想一举两得啊,既让七妹不必嫁给那位老可汗,也能替自己的一一制赢得更广泛的原材料供应渠道。”
“咦,我的用心,你怎么一眼就看穿了?姬流夜啊姬流夜,你要不是皇子那该多好,铁定又是一位商界奇才啊”
姬流夜又好笑又好气:“这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就干脆把一一制药交给你那位炳乾哥哥打理得了。至于你呢…”
苏一一奇道:“难不成你还有更适合我做的事么?我以为除了经商,别无长处。”
“当然有,我这儿正缺个军师类的人物,你倒是很合适的。不如嫁给我,当我的贤内助,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一一翻了个白眼,“对于你的事儿,我可帮不了忙。我只是对商机有更好的洞察力而已,对于政治这玩意儿,从来就没有搞懂过。”
“一叶而知秋,一样通便样样通。只要你用心学,我相信你将是个最出色的女军师。”
苏一一连连摆手:“你就饶了我吧,当个女才子我已经是实在勉为其难,不知道五年来被杀死了多少个脑细胞。再要当个女军师,用不了三年,我就得满头生华发。明明是个二八佳人,却弄得鸡皮鹤发,自己看着都吓死人。”
姬流夜很失望,不管他怎么试探,苏一一始终不肯松口。心里不由得便染上了薄薄的怨恨,这女人,真是不解风情到了极点明知道他这番话,是要向她求婚的,可是她却故作懵懂,推得云淡风轻,让他一腔无名之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姬流夜只能认命,咬牙切齿地把她的固执,归咎于年龄还小。好吧,他许诺过的,要等她两年。
“你真要支持右贤王夺位?”他定了定神,开始考虑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
“当然,对我,对七公主,对你,都有好处的。”苏一一欣然点头,“我们俩的利益,反正是系在一起的,我赚银子,你赚政治。以你和右贤王的交情,往后替你牵制北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就算真要让七公主嫁过去,至少年龄还算相当,至少比嫁给那个半老头子好吧?”
姬流夜皱眉:“但是这样一来,需要的银子恐怕就是天文数字了。你的一一制药虽然经营不错,但是能挪得出这么多的现银吗?那几部首领的胃口,可大着呢就算你把一一制药的银库给搬空了,恐怕也塞不够他们的嘴。”
苏一一苦恼道:“一一制药现在需要的急速的扩张,要拿出这么多的现银,还真是有些难度的。唉,若是有贷款就好了,这时代筹资的手段也太少了点儿。”
“什么款?”
“贷款。意思就是钱庄之类的机构,按照一定的利率出借银子的信用活动。比如说,我现在急缺的就是资金,若是能够通过钱庄借银子的形式向取得银子,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可是我发现,大周的钱庄只做兑钱的生意,南陈的形式灵活些,偶尔做些放款的生意,但数额极小,根本不够用。”
“钱庄本来就是这样的么…你又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姬流夜苦笑。
“其实这些零星的放款,风险比集中力量放几家款更大。像我们一一制药这种如日中天的商号,若是能放一大笔款子,光是这存贷的利差,就相当的可观了。其实钱庄可以做的生意多着呢,那点兑银抽的手续费只有多少?主业就应该是把存银放出去,收利钱才正经。”
姬流夜惊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若是放的银子收不回来,那钱庄怎么去还人家的钱?”
“自然是有一些约束的,不会什么商号都借。比如大陈魁,这种百年传承的老店,底子厚实,不愁它还不出来。还有像我们的一一制药,虽然时间短,但势头良好。”
姬流夜哭笑不得:“你还真会替自己脸上贴金子啊”
“那是自然,给别人贴了银子,自己怎么也贴上九九纯金吧?”苏一一开了句玩笑,又正色道,“姬流夜,我是认真的。不过,大周的钱庄,我看没有这么一个魄力,不如开个一一钱庄吧”
“你把自己的这些生意打理好是正经的,别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至于右贤王那里,他本就有心夺回他父亲的可汗位置,银子的事可以慢慢供给,倒不是很急。”姬流夜无奈,只能泛泛地安慰,“如今几部首领的货供给了北刘,银子往往拿不齐,正怨声载道呢”
“那还不好办?让右贤王借机游说那些首领嘛这么着吧,我们再把收购的价格提高一成,算是卖个人情给右贤王,怎么样?”
“这倒是好,咱们也不用明目张胆地给银子,就用收购价格提高的那一成好了。”
“对呀”苏一一眼睛一亮,“我们给出的银子,又不是白给的。从他那里拿回大量的货物,等资金回笼以后再给他一部分也就是了。”
姬流夜站起身,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步。苏一一知道这是他苦思的习惯,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托着腮帮子,想着自己的心事。钱庄——银行,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过,钱庄最怕的就是挤兑,所以本身的实力还要雄厚。
但一旦成立了一一钱庄,并达到规模的话,一一制药的发展,根本就不会存在银子方面的难题。虽然她对金融业不是很熟,但银行的主要业务还是知道的。抵押贷款,可以说是最没有风险的一种贷款方式了。当然先由着自己用,剩下来的再赚利差。
这么一来,等于自己只付了百分之五的贷款利率,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银钱支持。她越想越是开心,忍不住绽开了笑容。她倒是旁若无人,且想且笑,却看呆了一旁的姬流夜。
她的笑容,盛开在红唇之上,房间里都似乎没了半夜三更的晦暗不明,仿佛忽然之间就亮堂了起来。神色间,那种春花烂漫的姿态,让人怦然心动。
“怎么了?”苏一一抬头,撞进了他怔忡的眼神,忍不住以手背擦了一下嘴角。难道她想得太入神,竟垂涎欲滴了不成?
“你刚才想什么的,想得这么开心?”姬流夜好奇地问,“在南陈又遇上了什么好厨子,还是一一销金楼又推出了什么特色菜?”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香香呢”
姬流夜笑:“你的香香啊,它可不会馋这个。”
“那倒也是,如今它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刁了,等闲的人参都懒得咀嚼,囫囵儿地就吞下肚去。唉,再这样下去,我早晚得破产。”苏一一开始忧愁了起来,“它就不能正常一点儿吗?别人家的猪可不知有多么好养,吃剩下的饭菜全倒进食糟,呼噜噜地吃得多欢啊”
“你的小猪本来就不同凡响,吃得好些也应该的。”姬流夜对香香的“救命之恩”,可是时刻铭记在心,哪会不替它说话?
“那只是好一些么?”苏一一扼腕长叹,“它吃的这些,就算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老祖宗,也未必吃得起啊有的参,就算肯出大价钱,还觅不得呢幸好我当初选择了开药店,不然的话,上哪给它找食料去”
“行了,它给你的回报,早就超过了它的食料。”姬流夜笑着安慰。
“什么给我的回报啊,它也救了你呢可没见你给它提供什么好料儿…”苏一一怨忿地瞪了他一眼。
“我要有了人参鹿茸,哪次不巴巴地给你送来?就算是父皇赏下别的机巧玩意儿,也是第一时间拿来孝敬你了。”
“可是太少了嘛”苏一一叹息。
“你也不想想,进贡的参茸,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宫里有这么多人。太后那里肯定是拿着大份儿的吧?皇后和贵淑贤德那里也不能没有表示,还有着妃妃嫔嫔的。就算接下来轮着皇子和公主们,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啊哪里像你,一一制药就是你的一言堂。”
苏一一笑骂:“胡说八道,那些进来的货,我也不过是按着原价儿拿罢了,哪里是无休无止的呢?”
“你刚才笑得那么得意,到底在笑什么?”姬流夜没有再跟她争执下去,转换了话题,“笑得那上开心,让我都忍不住羡慕了起来。”
“我是在想开钱庄的事儿,要开的话,在所有一一制药有分店的地方都得开一个。我准备提供兑换之类的业务之外,凡是存在柜上的银子,都有利息可拿。这样一来,对那些家里有富余银子的人,应该是极有吸引力的吧?”
“你要给利息?那你的钱庄不是赔本儿了么?”姬流夜纳闷。
正文 第263章 前瞻意识
第263章 前瞻意识
苏一一叹气,这些古人啊,思想真够僵化的。连姬流夜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在这种问题上钻钻牛角尖。看来,打破桎锢,任重道远啊。
不管怎么腹诽,这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不仅仅是对姬流夜,更重要的是对梁炳乾和申波亭等人。不做通思想工作,一一钱庄即使办起来了,也很难发展壮大。
“你的理解错了。”苏一一摇了摇头,举了个例子,“比如我给五厘的息,也就是说存一百两银子在一一钱庄,到了年他就能拿一百零五两。你想想看,银子放在家里,还有个被人偷盗的问题。若是存在我的钱庄里,只要拿一张薄薄的票子就行了。”
“那就是银票了。”
“不,并不完全一样。”苏一一摇头,“银票只能兑换等值的银子,而且还要交付手续费用的。但是我们的这种票子——可以命名为存单或者储蓄单,取出本钱的时候,还能拿出一点利钱。就跟我刚才说的,如果存足了一年来拿,那就可以拿出一百零五两了。而如果是一般的钱庄,你只能拿九十五两银子。所以说,我觉得我们的一一钱庄,应该是有前途的。”
姬流夜苦笑:“所以啊,我说你会亏钱。而且这个存单或者储蓄单,也一样会面临着被盗的问题。”
苏一一笑着摇头:“不,不会亏的。我先回答你后一个问题,就是存单被盗的问题。开户头的时候,存款户可以和钱庄约定以后的取款方式。例如可以设置一组密码,四至六个数字。每次提款子,都要密码对才能提得出来,就算票子弄丢了或者被盗了,别人也拿不来钱。”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姬流夜点了点头。
“当然还能有一些别的方式,比如按手印儿,每次取钱的时候都对手印。再比如留个印章,我们用硬纸片留个档,取银子的时候客户带过来,我们可以折角对验。”
姬流夜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儿?我敢肯定,你这钱庄的事儿,还是刚刚想起来的呢若是早有这个想法,恐怕已经付诸实现了。”
苏一一摊开了两手:“所以说嘛,我这人天生就是当商人的料子。眨眨眼睛,就能蹦出无数个好主意。但是对你们朝廷上你争我夺的事儿,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所以啊,我这辈子,也就注定只能当个成功的商人而已。”
姬流夜苦笑:“好吧,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嗯,再说利钱的问题,暂定为百两银得利五两。当然,若是在存银的时候,就说好了是固定一年期限的,还能够再高一些。”
姬流夜纳闷:“可是,你付给他们银子,那你不是存得越多,赔得越多吗?你要用人手,铺面,还要替他们保管,最后还得付钱给他们?”
“笨啊,我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放款子的。比如说一一制药要发展,需要大量的金银。若是在钱庄申请放款子的话,就需要支付一定的利钱。当然,这个利钱,肯定是要比存在钱庄的那些利钱要高。一年利,至少也得十至十五的样子。这么一来,我每放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赚五两至十两银子。若是千百万两呢?这个利润,可有点吓人了吧?”
“若是别人还不出呢?你连本钱都砸水里了吧?”
“这好办,我放了银去,需要用抵押品。比如大陈魁要借一万两银子,那这个商号的价值,肯定得在一万两以上。一般来说,我们可以事先规定一个折扣率,比如打个七折或者六折。这样一来,别人还不出钱,商号就是我的了。放心,商号我可是多多益善,就算变卖出去,那也是赚了。毕竟我借出的银子,只是打了六七折。嗯,不,也许折扣还可以打低一点儿,毕竟只是抵押着罢了,我又不是把商号据为己有,他们照样儿的营业。五折吧,若是还不出银子,我就赚得更多了。”
她越说越是乐不可支,姬流夜却愣愣地看着她:“这也能想得到?”
“那是,我是谁呀”苏一一洋洋得意地笑,“好了,你替我去打通打通关节,听说钱庄要设立的话,还得在户部备案?你如今可管着户部,这点子忙非帮不可。”
“帮,怎么敢不帮”姬流夜苦笑,“明儿你让人去一趟户部,我会交代人办的。”
苏一一忙忙地点头:“那就好,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第二天,她果然打发了尤七去户部。姬流夜自己没有出面,自然有人替他办妥这件事。于是,一一制药下面,一一钱庄也紧锣密鼓地开张了。
梁炳乾和申波亭接到苏一一的信,面面相觑,好半天没摸着头脑。
申波亭忽地“啊”了一声,直接冲到账房,把算盘拨得震天响。
“小姐怎么回事?不是在考虑南陈开分店的事儿么?怎么又捣鼓出个钱庄来了?而且,小姐这次把咱们的存银全投了进去,这样一来,咱们分店还开得成么?”从账房里出来的申波亭,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口沫横飞。
梁炳乾也纳闷:“我看着她的这个预算也是,咱们统共就这么些银子,都拿去开钱庄了,还拿什么开分店呢奇了,为什么不一家家的开,非要在所有一一制药的分点旁边,都开上这么一家钱庄?看依依信里的意思,似乎对钱庄的发展,深具信心。”
“而且…”申波亭把信抢过去哗啦啦地翻到第二面,“炳乾,你来看,按照小姐订出的这个规程,凡是人来存银子的,都给利钱统共这么一点兑银的费用,够付这利钱么?”
梁炳乾也苦笑:“可不是么?存够一年,便能百两付五,便是我也想把银子放进钱庄存起来了。”
“还不止呢,若是定了死期的,一年就有九两银。旁人家存进银子,还要交保管费的。她倒好,不但不收费,还要倒贴银子不行,我得去信反对。炳乾,你怎么说?”
“我想,依依总是有她的道理。”梁炳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既然她已经这么决定了,我支持。”
申波亭怒道:“你就任由着她胡来啊?若是真有这么些银子存进来,到时候看小姐怎么个收场法就算你是要讨好她,也不该用一一制药的利益,这可是咱们大家伙儿的”
“申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依依的决定,总是有着前瞻的意识。你想想看,她作出的这些决策,有些看起来确实一意孤行,可无不为我们一一制药带来极大的利润。当初研究所成立的时候,咱们也都不解。可是玻璃和铅笔相继横空出世,现在的利润有多少?”
“话是那么说没错,不过那都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你看看这钱庄,明摆着就是赔钱的事儿嘛”
“不赔的啊,银子放出去,一来一去的,每一百两就能赚回六至十两。若是规模大了,这笔利差的收入,就相当中观了…”
“那也要放得出去啊好吧,缺钱的商号确实有些多,可要是放出去了一笔大款子,结果却收不回来呢?就算收了再多的利钱,也不够那一笔净赔的。也就是说,咱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活儿,只要有一笔款子收不回来,就算是白干了。”
梁炳乾温和道:“申先生,那么就要我们好好把关,不能轻易把款子放出去。你看,依依在信里也说了,这些规程,要从严从细地制订出来。”
“我看小姐是想银子想疯了,这一招保不齐就是她用来圈银子的”申波亭瞪着信纸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才冷笑了一声。
“也许依依是有点心急了…”梁炳乾苦笑,“若是按着咱们的步骤,突兰和北刘两地的一一制药, 要等南陈这里的分店运营起来才能凑够银子。”
“可不是吗?”申波亭唉声叹气,“炳乾,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还是去封信劝小姐暂缓考虑这钱庄的事儿吧如今大陈魁的钱庄,也不过兑换些银票和银子,放款子…也真亏了小姐能想得出来”
“我相信依依。”梁炳乾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对依依说过,不管她有什么决定,都算我的一份。虽然有些事我不是太懂,但我知道,依依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有你这么盲目的么?”申波亭瞪眼看他。
最终,梁炳乾还是选择了支持苏一一。
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功夫,一一制药所有的分店附近,都竖起了一块牌子:一一钱庄。钱庄被设在一一制药集团成员的中心地带,地方也不算很大,门口的大门上,镌着银元宝的式样,这是钱庄的固定装潢了。不过,苏一一别出心裁,在一一钱庄下面,又镌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图案,两只招风耳,倒还真有些招财的样子。
“好了,咱们又一穷二白了。”申波亭肉疼地脸部肌肉都开始抽搐起来,“看看吧,好容易攒下的银子,一下子就全打了水漂儿。唉,这可是南陈四家分店的资金啊,不声不响就变成了那几间钱庄。”
梁炳乾哭笑不得:“依依说这一块,将来也是利润的大头。再说,依托了我们一一制药现有的优势,不过是另买了几间店面而已,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支出。”
“这就不是支出了?我们一一制药半年来的收益呢,全砸里头了利润?我只看出来,是赔钱的大户”申波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唉,你们两个的股子,在哪个分店都是占大头的。你选择了支持她,我们这些小股东,还有什么话可说?明明知道前面是深渊啊,还是只能跟着你们俩跳下去。”
“没有这么严重,听依依的,不会错。”
申波亭破口大骂:“在你的眼里,小姐说是白墨黑纸,你也点头如仪”
梁炳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笑:“就算被小姐玩没了这些银子,咱们也不过从头开始罢了。再说,如今的基础,比我们那会儿好得多了。”
“你、你…你们倒是年轻,我可是老了,还经得起这么个折腾唉…”申波亭气得胡子发颤,最终跺了跺脚,一头钻进了账房,去拨弄他的宝贝算盘了。
梁炳乾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侧头看向屋外明媚的太阳:“其实,这一一制药,反正是你弄出来的,就算垮了,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一一钱庄的实施没有遭到哪怕一点点的反对,苏依依一声令下,就把事情给办成了,让姬流夜大跌眼镜。
“你这么个胡搞法,梁炳乾居然也没有提出异议来?他可是除了你之外的第二大股东,连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有默契,那也太默契了点吧?
苏一一不以为然:“炳乾哥哥说过的,只要是我的决定,他不会有意见。他是个信守诺言的真君子,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哪怕你这样…”姬流夜说不下去,经过了苏一一的详细解释,她已经明白,一一钱庄不仅不是无利可图,而且是所图甚大。但梁炳乾远在南陈,竟是只字片言的反对意见都没有,他真要怀疑他们心有灵犀了。
“都跟你说过了,炳乾哥哥对我是最好的。”苏一一瞪了他一眼,依然皱着眉头看一一制药刚刚送来的报表。
一一钱庄开业两天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许会更合适。她托着腮帮子,不无忧愁地想,看来自己的意识是有点超前了。这种做法,颠覆了一直以来的钱庄形象,恐怕有引起怀疑她的用心了。
这种状况,该怎么来解决呢?
类似于现代的定期存款,现在还缺乏可信的力度。期限也许可以短一点,她记得以前有三个月定期存款,还有七天通知存款的,也许不妨借用。至少,让一一钱庄用这样的方式深入人心,吸收进大量的存款来再说。
只是账房上的人手缺得厉害,一一书院得赶紧先速成一批人出来再说,她可等不及了她立刻送了急信给梁炳乾,书院才刚开了几天,就立刻用十天的时间培训出了一批账房,遣到各个分店听用。
很快,大周京城的一一钱庄,业务开始繁忙了起来。几个伙计被指使得团团乱转,直到日落西山,还听见清脆的打算盘声。
苏一一松了口气:“总算把局面打开了。”
坐在她对面的尤七也露出了笑容:“可不是么…以前的期限太长,现在咱们设了一个月和三个月两档,人们就有信心多了。而且,就算是活期,没有定例的,只要不是当天取,就能够有一天的利钱。这种好事儿,只要有人尝到了滋味,自然会趋之若骛了。不过,小姐,你真要把这些银子钱放出去么?”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咱们一一钱庄不就喝西北风了吗?等着瞧吧,这些利差收入,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不过,暂时还不给别人用呢这几笔大宗的银子进来,我们就可以把南陈的分店如期开出来。再接着,就是突兰和北刘…这个可以稍缓上一缓,咱们先把狄人的货给截断了再说。”
尤七不解:“狄人的货不稳定…”
“这个不是大问题,很快就会稳定的。”苏一一胸有成竹地笑,“北刘那里,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也缺少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如果是七叔你去,我倒是放心的,但京城这里,也需要有人主持局面。要不,把小青调回来主持一一女儿国,一一制药这边倒有现成的人。”
“如果小姐要让我去,让我就去吧”尤七没有推脱。自从跟了苏一一以后,他一反当初的颓唐,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