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辨认了一下道路,才朝着一一制药走过去。梁炳乾说好了要在嘉庆逗留几天的,她还能再看看一一制药的情况,就当是顺路巡视了。想来自己这个大老板,当得也真够轻松的,什么事都甩手交给梁炳乾了。

因为人生地不熟,苏一一没找到一一制药的侧门,只能报上了名字,让梁炳乾亲自到门口来迎接。

“依依。”梁炳乾见了她自是欢喜,把她引进了后院坐定,才急急地问,“我后来才得到消息,你又遭暗杀了没有受什么伤吧?”

苏一一笑道:“放心吧,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能完好如初。”

话虽如此说,梁炳乾还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放下心来。苏一一奇道:“我遇险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件事,可是连国子监的人都蒙在鼓里

“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要不是你在南陈国境里遭了袭,南陈哪会效率这么高,第二天就把两处暗桩子给抄了?”

苏一一有些发呆:“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你可是盛典的女状元,除了二十年前的君如玉,就是如今的你了,南陈能不着紧吗?”梁炳乾对她毫无自觉的样子,觉得心跳都没了力。

“原来我这么能啊?”苏一一脸上的惊愕,并非假装。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姬流夜居然把她的鸡毛当令箭,不知道这次的暗杀事件,到了他的嘴里,又变成了什么道道儿。

“依依,你本来就是个又聪明又…”梁炳乾勉强地笑,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尽管他也为苏一一高兴,为苏一一骄傲,可是她越出色,他就离她越遥远。这个距离,随着时间的变迁,始终没有拉近的迹象。

“不说这个了,我只是侥幸。”苏一一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还留着一点残存的理智,“先生的住处已经盖好了么?咱们去瞧瞧罢,明儿我就得回京城了。要说吧,我这任务也完成了,不回去也没什么…”

“你还有半年才毕业呢”梁炳乾给她火上浇了一盆水,提醒着最重要的事。

“是啊”苏一一撑着腮帮子的样子,在梁炳乾看来,如同幼年前那样可爱,仿佛时光之箭并没有离弦,沉淀的记忆和眼前的丽人,又重合成了同样的一幕。

“先生的住处离这儿有些远,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

“这么点儿路算什么,趁着现在还早,咱们就走吧?你有事就去安排,给个人我引路就成了。”苏一一跳了起来,心急地拔腿就往外跑。

“我没事,等我让人牵了马过来。”梁炳乾急忙拉住了她,“都功成名就了,怎么性子还是一般毛毛燥燥的,说着风就等着上帆呢”

“在人前可不这样儿,你瞧瞧外面的风评可多好呢,温柔大方、端庄秀丽,这八个字就是说的我啊”苏一一做了个鬼脸,笑容活泼泼地像是夏天的榴花,开得人不得直视。

“你呀”梁炳乾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个动作,把两人一下子拉回了小时候。对于苏一一在自己面前才流露的真性真情,梁炳乾还是觉得温暖。仿佛他还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在他的面前,表现她最最真实的一面。

魏尔瞻见到两人联袂而来,十分高兴。

他的居处只有两间木屋,看起来像是别人的旧居,木头都已经起了裂缝。苏一一很怀疑,若是雨天,大约外面下着大雨,屋里飘着小雨。外面雨停,屋里还得多下一阵儿。

“先生怎么不另盖几间木屋?这两间可旧得紧了,再说也小。”苏一一打量了一下,家具都是原木的,连漆都没上。若换到现代,那绝对是低态生活的典范啊

“反正就只有一个人,两间也足够了。”魏尔瞻不在意地回答,“把卧室隔一半儿出来,就可以当书房。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

苏一一咕哝了一句:“那也有点寒酸吧?回头让炳乾哥哥替你再盖三间,一间作卧房,一间作书房,再有一间作客厅。唉,干脆再盖两间,作客房好了,我们以后想度假,就跑来骚-扰先生。”

“度假?”

“是啊…就是工作的时间久了,觉得有点累,就来放松一下。看看蓝天,看看白云,还有青山绿水。”

梁炳乾纳闷:“可是在哪儿都能看着,不必非跑这儿来吧?”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当然主要是来看望先生,顺便看看这儿的山景。其实我倒希望先生住在南陈,往后我们也都搬过去,大家在一起可不热闹么?”

她很快乐地留在山里吃了晚餐,看不出魏尔瞻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菜很简单,也极清淡,都是山里的野菜,还有一块腊肉,放在饭锅上蒸得冒出了油。苏一一尽管一向不喜欢腌渍过的东西,但这顿晚饭,还是吃得十分香甜,连扒了两大碗饭。

“先生,你是十全男人,我看除了生孩子,你什么都会。”她笑嘻嘻地吹捧魏尔瞻。无奈人家却不认为这是一句赞美,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出得厅房,入得厨房,换到现代,就是年轻女孩子的白马王子。再配上那双偶尔无限忧郁的眼睛,果然是新好男人的杰出代表。

看着魏尔瞻沉静的背影,苏一一忽然觉得有点伤感。如果君如玉没有得到如日中天的名声,也许他们会是隐居在山之一隅,过着简单幸福生活的一对。

“先生,你后悔吗?”苏一一溜进了屋外,那里有个小池,旁边是露天的水缸。魏尔瞻可能并不熟悉刷碗的程序,做得有点生涩。可挽着袖子舀水的动作,还是让人觉得好看。

“后悔什么?”魏尔瞻奇怪地问。

“如果你不教君如玉,她就不会在南陈搏下这么大的名声,也就不会跟你分居两地,交往也像是地下工作者…呃,就是偷偷摸摸的。”

“地下工作者…”魏尔瞻失笑,“你这比喻,倒是形象得很,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

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却不自觉地回避了苏一一的问题。苏一一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后悔与不后悔,都已经改变不了今天的事实。

山里的夜空很美,星星不断地眨着眼睛,像是在黑色的绸子上,缀了几块钻石。月亮躲在山的另一头,偶尔会探出一个脑袋。

苏一一懒洋洋地躺在一张木头做的摇椅上,有些木刺还没有来得及磨去,想来是魏尔瞻过来以后才做出来的。果然是除了生孩子以后,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梁炳乾叫她一起走的时候,苏一一已经有了点朦胧的睡意,赖着不肯走:“我就睡这儿,还是这里清静,空气又好。”

其实,完全是托辞。古代哪儿都清静,除非住到了菜市场旁边。至于空气,那更是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了。这时代,连工业企业都没有,想污染都没处污染。

“先生这里只是一间睡房,你睡哪儿?”梁炳乾看她像个小孩子似地赖着,一双眼睛似睁非睁,忍不住又好笑又好气。这几年来,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每次都忙着查看一一制药的账簿子,还得出谋划策写计划书,哪里有这么闲适的时候?

“也是啊…所以说嘛,你赶紧叫人再盖几间房,替我留着一间。我要是闲了,指不定就跑来尝尝先生的厨艺。也真奇了,并没有用什么调料,怎么就比咱们一一销金楼的大厨做得还好呢?”

“你这是吃习惯了山珍海味,想要吃青菜萝卜罢了。”梁炳乾很自然地拿着以前她自己的话反驳。

魏尔瞻把他们一直送到山谷口,一再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尤其是看着苏一一,毕竟身上背着两次暗杀,谁都会要多交代她两句。

苏一一自然却很放心:“放心吧,那伙人已经被投入南陈的刑部大牢了,不可能再出来杀人。”

“小心有漏网之鱼。”

“不会。”苏一一很笃定地回答。姬流夜做事,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还替她漏着两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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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6章 求贤令

第216章 求贤令

回到国子监的苏一一,觉得自己失去了用功的目标,一时间便有些惶惑。瞪着书房里日常看的书籍,日常临的帖子,刚拿起笔,又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学问人的本份。仿佛是一个全心准备着高考的学子,在拿到了高考状元的成绩以后,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用功的冲动。

小香猪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脚边,苏一一拿起笔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照现在她自己的程度,年底的时候拿个甲等顺利毕业,根本没有问题。再说,就算她到时候考砸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南陈盛典的状元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总而言之,苏一一觉得自己完全不必再那么用功,懒洋洋地什么都不想动。也许是前一阵子太拼了吧?她趴在书桌上闭上了眼睛。

“不会吧?好好的床不去睡,倒趴着睡?”姬流夜的轻笑声,也没有让苏一一激动得跳起来。

她微微侧首,看着姬流夜把自己送给他的那个爪子收妥,忍不住笑道:“奇了,你不是一向自诩轻功不错,怎么也要用我这玩意儿?”

“最近在南陈用上了瘾,感觉不错。”姬流夜却并不觉得难堪,长腿一迈,明明还有着些距离的,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苏一一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也花了不少时间在轻功上,但是和姬流夜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自卑了两秒钟,她很快又替自己找到了借口。武林高手可不是自己的终极理想,只要能稍稍自保一下就行了。当然,她没有想到,姬流夜的理想,也并不是成为武林高手。

“早就强力推荐给你的,是自己不要,怪谁呢”苏一一扁了扁嘴,有些很不屑一顾的意思。

“不过是省一些力,一路急行,有些脱力。”姬流夜越过了她,直接坐到了她的床沿上,一点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你才刚回来?”苏一一急忙转过身,看着他的脸色,果然有些疲惫。不过,就算是倦容满面,他的长相也俊美得足以让少女犯罪。幸好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已经早就过了少女的年龄。

“可不是吗?还没及得上去跟父皇交差呢,就先来看你。明儿再去见父皇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姬流夜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一日急行了八百里,骨头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借你的香榻睡一会儿。明儿一早,你再叫我。”

苏一一毫无意见:“反正这竹榻也是替你准备的,你今晚就睡在这儿吧。”

“你只管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姬流夜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倦意深浓。

苏一一无奈地起身,看着姬流夜摊开了四肢,睡在自己那张小小的竹榻上,忍不住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宫殿里那张超级大床不去睡,却偏要挤到这儿来…

他呼吸平稳,微蹙着眉的样子,颇带着两分孩子气。真不知道他连赶了几天的路,竟累成这样连毯子都不及打开,仿佛他辛苦穿堂入室而来,就专为来睡个觉的。

拿过一张毯子,苏一一替他盖到胸口处,才又坐回书桌前。忽然玩心大起,把书和帖子扫至一旁,回过了身,竟拿了铅笔画起素描来。

到底还是铅笔用来顺手苏一一赞叹一声,再度为自己首先发明出了铅笔的决策而庆幸不已。握惯了毛笔的手,有点生了,线条画起来不如原来那么如意。不过,在浪费了三张宣纸之后,苏一一终于找到了从前的感觉。

宣纸上的姬流夜,睡得正香。但即使是双目紧闭,也若有若无地洇出了一丝忧郁。仿佛是根深蒂固,与生俱来。

姬流夜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转,看到苏一一正背对着自己奋笔疾书。他睁着眼睛,也不吵她,只是看着她专注的背影。

苏一一把手里的素描修饰完,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如果哪天落魄了,在街头摆个地摊儿,指不定就能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呢要知道,这时代的绘画,哪怕是画像,都要经过艺术化,哪像自己忠于模特呢?这年头没有相机,自己这个,也堪可一比,只不过效率差了点儿。

姬流夜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只以为又作出一篇好文,忍不住笑道:“如今你的名声已经站到了巅峰,还这么用功?”

苏一一正自我陶醉,猛然听到他的说话声,小小的骇了一跳。又因为自己没得他的同意,就把肖像权给盗了,还夹杂着两分心虚。

“呃…学无止境嘛”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信自己的脸色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才转过了头,“这才一个时辰,你怎么醒了?”

“奇了,才睡了一个时辰么?我怎么觉得比睡一晚还觉得精力充足?”姬流夜露出疑惑的神色,苏一一才发现小香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到了姬流夜的身边,正四脚摊着大睡特睡呢

“你平常睡不了这么熟。”苏一一半讥半讽。

谁知姬流夜却大是认同:“不错,往常哪里睡得这么香,就算做梦,还要支楞着一只耳朵的呢”

苏一一没有什么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之意:“可怜。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啊,要想手握权柄,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姬流夜瞪眼:“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苏一一做了个鬼脸,悄悄地把素描给藏了起来。

“时间晚了,你黑灯瞎火地在那儿做什么?”姬流夜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

“什么黑灯瞎火的…对于我来说,有区别吗?”苏一一掩饰自己的“罪行”,干脆站了起来,假装收拾自己的书籍和帖子。

姬流夜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收好了,怎么又打乱开来?”

苏一一嫩脸一红,继而强词夺理:“我在思考问题,手里的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

“想什么这么出神?该不会又在想怎么赚银子吧…”姬流夜咕哝着,又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我想也是,对着学问,你可不会这么魂不守舍。”

有这么形容人的么?苏一一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稀奇?我本来就是商人,以赚银子为天职,这是本份。”

“那你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新点子?”姬流夜好奇地问,“看到南陈卖的玻璃,我吓了一大跳,你竟然捣鼓出这玩意儿”

“只要想得出来,有什么捣鼓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最实用。”苏一一拿出了一把铅笔,“呶,送你一打,回去慢慢儿用吧,比毛笔好用多了,而且可以随身携带。”

“我在南陈也弄了一支,用着确实还不错。后来想想反正你弄出来的东西,回来找你要就行了。”

“给你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苏一一耸了耸肩。

“不值钱?你知道南陈卖多少银子一支?足足五十两。”

苏一一笑道:“那当然,包装得好嘛,自然要用银子来衬托其价值。这个简装版的可便宜,五十两可以买上千支呢”

姬流夜瞠目:“你也太会赚钱了吧?”

“不赚钱我费尽那么多脑细胞弄出来做什么?”

“好吧,你现在又想要弄什么出来?”姬流夜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

“我的点子多着呢,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先弄出个什么来。”苏一一扁了扁嘴,“现在我正在想,一一制药的规模扩张得厉害,最重要的是人才匮乏。”

“如果你要当官的,我还能举荐。但是经商的,我可没有。”姬流夜先替自己打了预防针,免得到时候苏一一不分青红皂白地抓差到自己的身上。

“也没让你找人,你找的那些人,我还未必看得上呢我是想啊,弄个招聘广告什么的,就怕在大周没有什么好的人才,倒是在南陈有些指望。”

“什么招聘广告?又是你提出的新词儿,倒还真是新鲜。”姬流夜惊疑。

“唔,类似于求取贤才之类的。”苏一一说着,又暗暗地想,大概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太完善,或者说当权者自以为很完善,所以根本没有使用过“求贤”这一招。至少,她看过了这些典籍里面,就同有求贤令这种体裁。

姬流夜沉吟了片刻,就弄清了她的意思:“是跟当年秦孝公求得卫鞅的那道《求贤令》一样的么?”

苏一一赞道:“不错,就是那个当初秦孝公《求贤令》发,求得卫鞅,因而革故鼎新,迈入强国之列。不管做什么,人才都是决定性的因素。独木难成林,要把一一制药的规模做大做强,人才是最不可忽视的一环。当年秦孝公说,‘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我也可以许诺给予一一制药的干股。有申波亭和尤七这样的例子,我相信是极有说服力的。”

“你还真够大方”

“那是当然,为求人才,可以不惜代价。”苏一一嫣然笑道,“我今天付出一股,明天他们就会为我赚回百股。这种回报,比任何投资都丰厚。”

正文 第217章 强势出击

第217章 强势出击

苏一一的《求贤令》,很快就新鲜出炉。诚如苏一一所料,在大周反应平平,反倒在南陈掀起了“应聘”的热潮。

她自然是恨不能亲自去主持招聘的,只不过古代的交通实在是太不便利。就算她不辞辛劳,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才能抵达南陈京都。她忍不住感慨,如果这时代有飞机就好了。想着就有点幽怨:“香香,你这飞行能力,什么时候才能修行完整啊”

小香猪被她的话,激得差点四脚朝天。敢情她等着把自己当坐骑呢…也不想想,它就这么大的个儿,能带着她飞多远啊

苏一一也认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小香猪的身量就在那儿,自己要骑上去,别说飞了,就算爬,恐怕也够呛的

在马力为主的时代,苏一一也只得致力于求取骏马,再打造一间以舒适为最高标准的马车,以备往后在三国之间代步之用。

许子敏不再像往常那样吹胡子瞪眼睛,对她的功课也不再抓得跟以前那么紧。苏一一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在青天白日就晃到一一制药去。

“掌柜的,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苏一一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不大和谐的声音。

虽然想一会儿再进去,免得有指手划脚之嫌。但是外面的太阳实在晃眼,苏一一还是抬了脚跨进去:“怎么了?”

“小姐”小伙计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朝着她扑了过来,“小的只是鬼迷了心窍,看在小的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

“你母亲可真能生,几十岁生了你啊”苏一一不等他把苦诉完,就不耐烦地反驳了过去。难道当她连一点常识都没有吗?十三五岁的小后生,家里的老娘能八十岁?

小伙计苦着脸:“虽没有八十岁,也有五十岁了。”

“怎么回事儿?”苏一一把头转向梁炳乾,“这人是哪里的?”

“是一一销金楼的成朱,芍娘说他手脚不干净,偷了姑娘们房间里的东西。虽不值什么,但也不能让他在那儿干了。”

“掌柜的,旁人也这么着拿,可不光是小的一个。只不过人家手脚快,没被当场逮着罢了。要不是图着这个,谁乐意在那些姑娘们手底下当跑腿儿的”小伙计见苏一一并不想揽事儿,只得又去央求梁炳乾。

“是么?”苏一一皱着眉头,“既有这个弊端,倒是该好好儿地定个规矩。不然的话,今儿你拿根线,明儿我拿根针,渐渐地胆子壮了,还不定拿客人的东西呢拿咱们家姑娘的还好说,家丑不外扬。要拿到客人身上,一一销金楼的名声可就毁了。这么着罢,这个伙计瞧着倒还算伶俐,咱们的规矩又一直没订出来,先留在柜台上应付客人。试用一个月,若再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直接捆了送官”

小伙计成朱不服气地仰起了头:“小姐,犯事的并非小的一人,为何拿着小的作筏子?”

苏一一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是拿你作筏子啊…好好地做好这个筏子罢若是依着我往日的脾气,现下儿就捆了送官谁让你…就是那个被拿住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不服气小的拿得比他们多…”

“所以,你当然就成了这个筏子。”苏一一沉下了俏脸,“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走人,要么就乖乖儿地往柜上去。”

成朱的脸绷得比苏一一还严肃,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然后看向梁炳乾,后者的目光,却只是落在苏一一的身上。

“小的愿意留下。”成朱垂头丧气。

“算你聪明。”苏一一轻笑,“你下去好好儿地做事罢,兴许比你呆在销金楼那边还好着些呢…要知道,虽然那里外快多,但这里才是掌柜的常住的地方。”

成朱听出了苏一一话里的意思,一时又惊又喜,心怀忐忑地走了出去。

梁炳乾笑问:“你想订个什么样儿的规矩出来?一一销金楼素来是懒散惯了的,若是拘得狠了,恐怕反为不美。”

苏一一撇了撇唇:“我知道你的顾忌,不过国无法不行,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咱们的财务制度开初建起来的时候,不也是十分艰难吗?但是行到今日,成效还是极显著的。除了在开业初时,有两个账房卷了款子逃跑,而后再无一例贪污案,这便是规矩之功。”

“只是…”

“炳乾哥哥,我知道任何管理制度的推行,都会遇到阻拦。从上而下,从下而上,不一而足。但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就能换来最终的认可。《秦本纪》里有云: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商鞅变法之初,秦国百姓不堪其苦,甚至后人也认为秦国苛政暴*。然而,三年之后,新法深入人心,老百姓行事便有了规矩,反倒觉得便利。我们也是这样,凡事有规矩可依,不管是伙计还是姑娘们,才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什么事做得好了,年终有红包;什么事做得不好了,便要罚。”

“依依,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一一销金楼那边,不比一一制药这里。不如把芍娘叫来,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那也行,那里的行业毕竟要特殊些。不过,规矩是非订不可,一旦施行,便要依着规矩来办事。”苏一一严肃道,“炳乾哥哥,我们的一一制药,规模之大,以前没有现成的例子,所以规矩要订得严。罚虽然重,但奖励也一样重。”

梁炳乾叹息:“只怕你这么严的规矩订出来,有些姑娘便要离开了。她们都是散漫惯了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拘束呢?”

“受不了的,就直接走人,咱们可以付遣散费。”

梁炳乾吃惊道:“那…要是都走了呢?”

“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走的。”苏一一冷笑,“不错,规矩是定得多,但只要按着我的规矩来,她们拿到手的只有更多。况且,正因为有了规矩,才有了方圆,她们本身的利益也有了保障,我想不出她们要走的理由。换个地方,他们能过得这么好么?”

芍娘来了以后,果然深表忧虑。

“小姐,销金楼原本就鱼龙混杂,这个行业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人正儿八经地跟她们讲规矩。有时候,大牌的姑娘自己就是规矩。”

“那不成,再大牌的姑娘,在一一制药,也不过是个员工。就算是个优秀的,那也是个员工而已,不能把她凌驾于我一一制药之上。”苏一一坚决摇头,“如果无法认识到这一点,那么我一点都不遗憾她的离开。”

芍娘难得看到苏一一这样的强势,一时之间不敢再说,只是拿眼看向梁炳乾。

“依依,若是到时候人全都走了呢?”

苏一一微笑:“那还不简单么?重新招人就是了。如果没有现成的姑娘,就调教几个。”

芍娘愕然:“可…可若是调教,非一时一夕之功。咱们一一销金楼这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花上几年功夫去调教几个得力的姑娘才开业吧?”

“放心吧,怎么可能都走了呢?走的不过是鼠目寸光之徒,留下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她们走到哪里,会有这么精彩的戏本子,会有这么多的新歌词?国子监里虽然才子众多,但谁比得上盛典状元呢?何况,我还能拿到林振标的新词,他虽少写艳词,不过偶一为之,实在还是让人惊艳的。”

“林公子?”梁炳乾是见过他的,忍不住惊讶地问,“依依,你和他的交情很好么?”

“那当然”

“难怪…难怪他会想到与一一制药合作呢。”梁炳乾有些怅然。

“错,并非是因为我和他交情好,林氏才与我们合作。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和林氏合作愉快,我和他的交情才会好。”

“怎么会?他可是南陈有名的才子”梁炳乾不信似地摇头。

苏一一耐心地解释:“这就是南陈与咱们大周的不同,炳乾哥哥,你在南陈住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弄明白吗?林振标是才子,但他同时也是商人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会进入朝廷中枢,而他的弟弟则会接掌家业。他作为长子,能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吗?所以,他交好咱们一一制药,并非看中我的文名,而是因为一一制药可以与林氏在原料供应以及成品销售方面,进行更好的合作。”

“是这样么?”梁炳乾不信。

“当然,一举成名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苏一一吐了吐舌头,“虚名虽然不必看得太重,有时候还是有利于自抬身价。比如咱们的姑娘,有了苏大才女的婉约清词,便身价倍增。所以你们尽管放心,真正聪明的姑娘是不会离开的。”

她说得极其肯定,但芍娘和梁炳乾互视一眼,分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担忧。苏一一该不会是一战成名,而起了自满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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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8章 意外之“喜”

第218章 意外之“喜”

出乎苏一一的意料,一一销金楼的制度,几经修改,居然面目全非,与她的本意大相径庭。看着用宣纸上用毛笔誉写得端端正正的梅花小楷,苏一一恼道:“这算是定的什么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