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这不是瞎掺…我本来就是商人之女么…”苏一一小声咕哝了一声,苏庆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把店子让给旁人,都给我收了心在国子监好好呆着!”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苏明鹏说的。
苏明琨和苏一一很明智地闭着嘴不说话,反正火还没有烧到他们身上,这个问题,他们是不能表态的。所有的压力,就全朝着苏明鹏来了。
苏明鹏看了两人一眼,咬咬牙道:“伯父明鉴,明鹏眼看着三哥和九妹在国子监里,都得了好大名头,自己却总是学不出名堂来,是以欲弃文从武,请伯父成全。”
“从武?”苏庆华倒是愣了一愣。
“正是!”
“你要投身行伍,马上取功名,这想法是不错的。但三弟只你这一个嫡子,如何舍得让你入军?你不必焦急,仍在国子监就读,纵然读不出什么名堂,总有也个小官与你做…”
苏明鹏却昂着头:“大丈夫立身一世,若总是靠着家人的提携,那有什么出息?侄儿既是学文不成,便从学武上做功夫,总要光宗耀祖,才不负为人一世。”
苏庆华沉了脸:“胡说,若没了家族提携,纵然再有才华,在朝堂上也是孤掌难鸣,能有多大出息了!就是明琨,若取中了举人,也是人人都把他列在苏氏族下,难道就不是靠着人了?”
苏明鹏咬咬牙,保持沉默。这么一来,倒是把一一制药的事儿,给摞了开来。苏庆华看他倔强的脸,十八岁的少年,已是有了成年人的模样。苏明琨和苏明鹏兄弟,都长得与苏家的老太爷十分相似,是以苏老太太才会对这两个孙子格外地宠爱一些。这时候看着兄弟俩的容貌,苏庆华想着亡父,心肠不由得就软了三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缠下去,便转了话题:“你们两个也不小了,三弟的家信上,已是替你们聘了一房妻室…”
“伯父,明琨功名未取,无以成家。”苏明琨下意识地就推拒。
苏庆华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若中了举,又是苏氏后人,自然是前途光明。如今聘下的妻室,可有些儿配你不上,所以我回了信,让你父亲稍缓一缓。虽说一般人家,弱冠就定了亲,但你既有前途,在妻室上头总要对你的仕途有所助力,那等不家小户出来的,可不行。”
苏明琨松了口气:“但凭伯父作主。”
苏庆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不以家室为累,一心做学问,那便更好了。倒是明鹏…”
苏明鹏却哭丧着脸:“不是吧,伯父,三哥的年龄比我大…”
“你的嫡子,若是仍在永乐,房里早该有人了。如今…先纳在永乐罢,娶妻的事儿倒不妨缓上一缓。”苏庆华沉吟着道。
妻谓之娶,妾谓之纳,这样的道理,苏一一是懂的。像苏明鹏这种大门户的嫡子,不待成年,屋里便有了两个人。明着是侍婢,这种贴身的,日后是总要收在房里的。再纳一房…三妻还没有呢,四妾便先着落上了。
这古代的男人啊,果然是幸福!难怪那些穿越的前辈大大们,谁都不想回去。现代的男人可只能有一个妻子,地下那些偷偷摸摸的不算。
“那个…呃…”苏明鹏颇是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不肯应承。
苏一一撇了撇嘴,想起自家的老爹老娘,那份骨子里的恩爱…最终觉得,庶出也不是全无是处,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呢!要嫁个嫡子,还没正式过门儿呢,小老婆已经一二三四排着队敬茶了,那简直是示威来着!
“你先在国子监混着,过两年也不过二十,实在不成再替你寻个军职。入武职虽说不错,总还不如文职妥当。咱们在军无人…但你既然喜欢,我自会多加留意。”苏庆华终于还是松了口。
“是。”苏明鹏虽觉两年时间还是有点长,但难得伯父松口,自然不会再打蛇随上。再把话题扯到一一制药上去,他还真是吃不大消。
苏夫人笑吟吟地从后堂出来:“晚宴已经摆下了,大人还没训完呢?”
“哼!”苏庆华显然余怒未消,仍是朝苏明鹏瞪了一眼,“一时半会,哪里训得完?先吃饭去罢!”
听这意思,似乎是暂告一段落了。
好在席上有苏夫人含笑迎人,长子苏明翔两年前中了举人,授了实缺才去上任。家里只留了幼子苏明澜,年初方考了国子监,正在丁班就读。
他自幼高傲好胜,听了苏一一好大的名头,虽不甘心,但把苏一一那几首脍炙人口的诗一一读了,倒是淡了这拼比的心思。这时候也乖乖了见了礼,言辞虽不甚谦逊,也不至于再狂妄到目中无人。
苏一一先入为主,对他殊无好感。众人按序就座,苏一一却正在苏明澜身侧。心中暗呼倒霉,便目不斜视,只管瞅着那盘子里的菜。
苏明澜也有些尴尬,见她肃容正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有心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偏生又说不出口,只得讪讪地默然而坐。
古人餐桌,是四四方方,苏一一正巧坐在苏庆华对面,说话之时自然极为方便。这一来,整个儿晚餐,便成了苏一一应付考较的场面了。
好在她虽分了不少心思在生意上,但许子敏授徒极严,苏一一博闻强记,应付起来倒不甚难,令苏庆华的脸色,又松动了不少,每每抚须而笑。
“明澜,你往后多和你九妹亲近,虽说她年岁比你还小着一些,功课上头倒比你用心。”
“是,爹爹。”苏明澜起身应答,又瞥了苏一一一眼。
苏夫人得了那几个礼盒,自然对苏明鹏明里暗里的维护。纵然苏尚书想要再板着脸儿训上几句,每每只开了个头,就被苏夫人笑语吟吟地岔开了去。
苏一一再娇言软语,苏庆华要教训侄子的初衷,竟是没了着落。直到酒足饭饱,才寻着机会又嘱咐了一句:“既不是你拿大头,便把股子转了人。若让人知道我苏氏子侄一味地钻营钱财,总与人话柄。”
苏明鹏唯唯诺诺,暗想这一一制药,原本就是苏依依的产业,她才真是拿着个大头呢!不过这妮子真是狡猾…看着苏一一低眉顺眼,庄肃端和的面容,就连自己都要暗暗怀疑,这丫头真是商人么?
苏一一扯了扯苏明琨的袖子,嘴巴微微一努,明摆着是要他开口告辞。她还有大把事儿要做呢,可没这闲功夫,陪着老老少少在这儿闲嗑牙。
“到底还是小九福份好,有许先生收了作关门弟子。明琨也不错,明年中了举,也如你二哥授个实缺,在地方上辗转三年五载的再回为,入六部行走,这仕途就顺了。”苏庆华对苏明琨也寄予厚望,十分和颜悦色。
便是苏夫人,如今也不敢对他怠慢。日后他与长子同殿为臣,总要相互扶持。既中了举,那嫡庶之念,便成了笑话。
唯有苏明鹏十分气闷,原本他便课业不显,回回来都要被这位大伯父耳提面命一番。再加上背了一个大大的黑锅,这回更是半分好颜色都没有。
“今儿就住下了罢?”苏夫人的笑脸如沐春风一般,半点不见三年前,他们上京时的那种冷淡和疏远,仿佛他们真是一家人似的。
苏一一初时只道是拿了苏明鹏的那点东西,再细一想,便知道不是。苏夫人刘佩璃是什么家世?这点礼物固然能搏她一笑,却不至于把她的态度改得这么彻底。
再看苏明琨与苏庆华一对一答,后者微微含笑的模样,终于还是想得明白了。苏明琨和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一个有望中举人,一个更是搏得了大周君如玉的名美,虽两人俱是庶出,但也足够份量入了她的法眼了。
“伯娘好意,依依心领了。”苏一一看苏明琨似有点头之意,急忙走出来回答,“只是许先生对依依的课业极为抓紧,虽是国子监有两日休息,也留了不少功课下来。若是在伯娘家乐不思蜀,许先生若要考较起来,倒又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依依这话倒是正理,明鹏,你要是有你九妹一半儿的心思,那就好了。”苏庆华听她说得有理,也不强留,却又对着苏明鹏敲打了一句。
正文 第106章 陪衬的绿叶
第106章 陪衬的绿叶
苏明鹏心里这个郁闷的啊…今天他就是给三哥九妹来作陪衬的了,背着个天大的黑锅,还百口莫辩,只得咬着牙,怏怏地应了。
苏夫人真要应酬起来,自是面面俱到,亲自吩咐了管家,套了马车送至门口。苏明澜也跟在她身后,对着兄妹一一行礼。
苏庆华又交代了两句,才放兄妹三人离开。
“敢情今儿就是开我的批斗会啊!”苏明鹏最近跟苏一一混得极熟,那些新名词早就用得十分顺溜。
苏一一忍笑:“这样也没有坏处,待你进了禁军,到时候只管大大方方地经营咱们的一一制药,伯父也管你不得。”
苏明鹏讶道:“为何?”
“你弃文从武,也是正途。本朝文武双途,倒还是武将晋升得快些。更何况,咱们苏家历代只出文臣,若有个武将横空出世,伯父哪里会不暗地里高兴?你便做得出格一些,也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道他就不知道那字儿我写出去了,只为我功课还好,便自然放我一马,只借着训你,来敲打我一番罢了。”
“所以说嘛,我今儿就成了大伯的出气筒了。倒是小八,如今看着,倒比三年前顺眼了一些。”苏明鹏笑嘻嘻道,“临走时,还同我多说了两句,也不那么张狂,张口闭口便是乡下人。”
“那是自然。”苏一一冷笑,“三哥明年便能去赴考,若中了举,便与苏明翔分庭抗礼。虽是入仕晚着一些,日后的成就未必就在他之下。”
苏明琨恼道:“九妹,要称二哥,指名道姓,可成什么样儿!”
苏一一吐了吐舌:“是,三哥教训得是。只怨咱们离得远,是以习惯了叫他的名字。”
“二哥待咱们还是不错的,当初在国子监举目无亲,也全赖了二哥照料。”苏明琨此话,倒是持中之言。
苏一一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再直呼其名。大家世族,这些规矩讲得特别严。
如今苏氏一族的族长是苏庆华,虽然不在永乐老家,俗事由三弟代管,但名份既在,往后继任的族长,自是苏明翔了。
苏一一暗地里嘀咕,这苏氏大族,一早就把自家三口给放逐了,何必还替他们苦苦钻营?她的心思,可与苏明琨并不类同。在苏一一想来,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好。这些族人么…姑妄听之,姑妄看之而已。
“你一心记挂着长公主的佛经罢?”苏明琨斜睨了苏一一一眼。
“那是自然,你不会以为许先生真这么不近情理,留了大堆的作业与我吧?”苏一一笑嘻嘻道。
苏明琨瞪了她一眼:“你只管把心思用在歪门斜道之上,往后真要连君如玉的徒弟都比不过,瞧你有什么脸面!”
苏一一冷哼一声:“怎么可能?旁的不说,诗词一道,我再不服人的。”
她心里记着的绝妙好词多着呢,如今用得也极是俭省,每年应付几首自然不在话下。一般的场合,她自作的诗词,已是勉强可以应付。
“以你这大半心思放在一一制药上,恐怕到时候胜负之说,还真有些难料呢!”苏明琨不遗余力地打击她的积极性。
苏明鹏帮腔:“三哥,你也不用长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九妹的才气,连君如玉也未必及得上呢!”
“别人捧着九妹,是因她年纪小。”苏明更能叹道,“你瞧君如玉可是专只在诗词上下功夫么?在作文章上,也有大家风范。盛名之下,岂有虚士!”
苏一一暗暗点头,可恨自己对那些长篇大论,实是记得不多。勉强记着的一两篇,又太过高深,不适合她这样的年龄。
“三哥说得是,依依在这上头的功夫,确实做得不足。”苏一一沉吟着道,“好在一一制药有四哥和炳乾哥哥主持着,我倒并不分心。”
“那佛经一抄就是几天,那还不是分心?”苏明琨大是不满。
“权当是习字,如今我已弃了小楷,专习行草了。佛经用行草不大得用,正好温一温小楷,先生见了也是欢喜的。”苏一一解释道,“也不全是浪费了功夫,只不过临的帖子不同罢了。”
“这倒也罢了。”苏明琨默然,知道她是万不肯听劝的。只是她能用心在这上头,也算没有白用功夫。
苏一一宽慰道:“三哥放心,总不能丢了你的脸。让人家说起苏大才子的妹妹,不过是浪得虚名,那可不好。”
苏明琨哑然失笑:“如今九妹的名头,可比我响得多了。人人见了我,也只说是苏才女的哥哥。这个衔头,我已经听了至少两年。开初倒十分的不对味,如今可也听得熟了。咱们家里出了才女,哥哥们的脸上,自然也有光的。”
苏明鹏懊恼道:“你还只是说九妹的三哥罢了,我比你更是不堪。逢人见了我,头一句便是苏才女的哥哥。第二句,就是苏才子的弟弟。我这弟弟和哥哥,当得可真憋屈的。”
苏明琨和苏一一也不由得失笑,一晚上的不快,就此烟消云散了去。
三人进了国子监大门,苏明琨自是回了自己的宿舍,他还有一大堆书要去温呢!苏明鹏却跟着苏一一去了她的住处,幸好这时代男女大防并不甚严,苏明鹏又是她的亲哥哥,常来常往倒并不引人非议。
“你今儿又摔伤了么?”苏一一笑睇了他一眼。
“这倒没有…”苏明鹏挠了挠头,“只是没见着小香猪,总是有点想念。再说,我还袖了一支药材呢,虽非山参,倒也是难得的药品。”
苏一一怒眼圆瞪:“你把咱们店子里的好东西,都给香香吃了?”
“反正用在药材上,质地差了些许又没有显著的疗效…给香香吃下去,倒能搏它一笑,往后替你我疗伤,岂非更尽心尽意?”
“你…我说咱们铺子里那些上品药材的比例,怎么那么少呢!早先,我还以为是炳乾哥哥为了成本着想,买的本就是次一等的。打量着是你拿去贿赂香香了啊,难怪如今它每一见你,都亲热得很。”
“用在不相干的旁人身上,倒还不如用在香香身上么。这亲疏之别,还是要分的。”苏明鹏讪讪地笑了两声。
可这道理,倒让苏一一听上了心。
“也罢,随你去折腾罢。你去和香香联络感情,我去抄我的佛经。今儿再用一晚的功夫,明日便能交去给长公主了。要误了她礼佛,咱们可就把这个朝堂上的实权人物,给大大地得罪了。”
“你说…长公主能让我进禁军,此话果然么?”苏明鹏忽地问。
“放心吧,若是她不能,我自然另有法子让你进去,决不至于让你在国子监继续当苦行僧。”苏一一自信满满。
大不了,就去找姬流夜,这点能耐,他总是有的。
苏明鹏听她说得笃定,当下也放宽了心,自去贿赂小香猪了。
小青早把墨研开了,都灌在瓶子里。虽说不如新磨的墨流畅,但苏一一倒不介意。省了有人在一旁磨墨的功夫,她写得也自在。
佛经用的是梅花小楷,这可是她从小练的字体。写来自然流畅自如,毫无滞涩之感。
“你这一手字,可越来越好了。”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
苏一一微微抬眸,果然是姬流夜含笑站在窗口,也不吃惊,手腕不停:“那是自然,若无进步,我还不如不写呢!如今正好,借着佛经练小楷,借着字幅练行草,一个字儿都不浪费,个个都是银子哪。”
姬流夜忍不住神色古怪:“你可真是钻进了钱眼子,难怪你伯父要把你叫到府上去训上一顿!”
“你的消息倒灵通…”苏一一讪讪干笑,“其实,他教训我作甚,当初我爹被他们赶出去的时候,可也没见族长大人出来说两句公道话儿!要不是我娘出身商家,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又怎可能来京里?”
“你怨气大着呢!”姬流夜笑道,“我可没惹你。”
“没了银子,你倒是靠什么去拉拢朝臣?没了银子,我伯父连吃喝都成问题。银子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爱的东西。什么都是假的,只是它是真的。”苏一一笑着搁了笔,把纸拿起来吹了吹。
“我记得…这一手字,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的呢!”姬流夜看着她的字,忍不住感慨。
那些少年往事,想起来竟是心头微酥。青葱流年,是心头的一颗朱砂痣,经年累月,却依然消不了。竹叶下的临窗听风,仿佛是一生里,最温馨的回忆。
“当年我可傻得很,连笔都拿得不像样。哼,你那会儿,可没少笑话我!”苏一一也“扑嗤”笑了出声,“那时候你年纪也小着呢,可一手字看得我下巴都快掉出来,老练得简直不成样子嘛!那样子,可看不出是出自孩童之手。”
当年,他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握着她的。这算不算是两小无猜呢?
苏一一倏地耳根发热不敢看向姬流夜,只把眼落在佛经上。
正文 第107章 拉钩钩
第107章 拉钩钩
姬流夜倒并不自得,声音低浅:“我自小没有母族可依靠,自然只能付了比哥哥们更多的功夫去习字练武。便是这样,仍然处处受欺负。”
夜空深邃无涯,锁住了他的惆怅。心里还没有来得及绽开的寂寞与悲凉,仿佛化成了心底深处那朵绝望的花。
“你放心,往后只有你欺负他们的份儿,再没有他们欺负你的道理!”苏一一自信满满,“经济的魔力,你的哥哥们谁也不曾看到,只知道抓紧户部。可户部的银子是明面儿上的,咱们这富商的银子,才是暗里儿的呢!你用多少,都没人查你,也没人查得出来。这些暗地里的花用,你尽管去用。只要我有,自然会尽数拨给你。”
“依依,你…”姬流夜说了一个字,便有点卡着喉咙。少年时的救命之恩,到如今的倾财相助,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恩重如山。
“嗯?”苏一一吹干了一张宣纸,放于一旁,又拿起了笔。幸好练了姬流夜的内功心法,运气一周天,手腕的酸胀便消了,不然的话,她可不能这么悬着腕子不断地写。
“日后我若成了事,定不相负!”姬流夜清了清喉咙,说得极其郑重。
“我也不要你现在承诺什么,等到了那一天,但凡我有要求,你答应我三个就是了。”苏一一莞尔一笑,字迹依旧秀丽。
“莫说三个,便是三百个,又有何妨?”姬流夜脱口而出。
苏一一笑睨了他一眼:“我说的要求,可都不易办到。”
“依依,你但有所求,只要有我有所殆,必赴汤蹈火为你办成。”他这一番话,说得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倒让苏一一有点怔愣。
不管日后他的心性随着那张位子越来越高,但此刻,至少是真诚的。苏一一想,得着这样的承诺,她也该开心了。她果然没有看错,姬流夜的血液,到底还是热的。
他的眼睛,如璀璨的星子,照亮了整个房间。月亮,把他的影子踩在脚下,落在苏一一的脚边。影子似乎叠成一处,分不出彼此。
“好。”她回过神来,莞尔一笑,伸出了尾指,“拉个钩钩,不许赖皮。”
姬流夜也不由一笑,当年两个人相处的点滴,顿时涌上了心头。
她站在月光下,红烛微斓,高绾云鬓,只穿着一身窄袖的衫子,腰间的带子松松地打着合欢结,更衬出她袅娜的身形。
他忍不住看得有些痴,好半天才伸出了右手,与她尾指相扣。触手温腻,竟让他心中微微一荡,就这么看着她,闪了神。
苏一一却仍是如往年那般的俏皮:“拉钩钩,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别说一百年,一万年都不变。”姬流夜柔声道,虽是附和,可是语气里的温柔,却让夜色,都仿佛起了波动。
“这可是你说的,金口玉言,往后想反悔也不成了。”
“不悔。”姬流夜说得斩钉截铁。
苏一一本是开个玩笑,可是他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和郑重,倒有些尴尬,只得一笑,依然低了头写那部佛经。有时候,手里有点事做,不失为避开尴尬的好办法。
“虽是天气渐暖,夜还是凉着呢,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姬流夜看她皓腕露出半截,在月光下莹莹如玉,竟忍不住让人生住擎它一擎之念。
“多穿了手腕子提不起来,倒是这样儿的好。再说,我也不觉得冷。”苏一一头也不抬地回答。忽然间,有些不敢看他。
他的目光太明亮,仿佛只一眨,就眨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
“对了,你不是说要让你四哥进禁军么?什么时候想去,我让人去操作。总要转上几个弯儿,让人疑心不着才行。”姬流夜忽然想起正事,忙问。
“啊,你放在心上!”苏一一喜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把她交代了的事,时刻记牢,心里便如同春花初绽,说不出的喜悦。光洁的脸庞上,也染上了一层欣喜。
“你的事,我哪一样不放在心上了?”姬流夜嗔道。
苏一一回首看他,那种带着一些委屈的模样,配上他绝世的姿容,实在是漂亮得有些惊心动魄。她不由地想,幸好他是个男子。若是身为女子,可不知要迷晕了多少男人!到时候,若有人为此丢了江山,又是一曲西施浣纱的挽歌。
“如今且缓上一缓罢,长公主既拿了我的佛经,虽说是买了保健品所赠,总是我用心写来的。这样的功夫,她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若能托了长公主办得此事,就不必你去再费周折。”
姬流夜深觉受伤:“依依,是因我花费功夫,你…不乐意我了么?”
苏一一失笑:“怎么可能?我知道你的难处,也觉得你的顾虑很对。既然咱们有另一条路子,为什么还要你去冒险暴露?长公主若能荐了四哥入禁军,自然皆大欢喜。往后,说不定,长公主也能转而支持你呢!”
“你这个念头,可打得差了。”姬流夜毫不留情地打消了她的如意算盘。
“怎地?”苏一一微微吃惊。
“我这位姑母,和父皇的关系可非同一般。父皇若是看定了谁,她必定也是支持谁的。你莫动这个心思也罢,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苏一一苦恼:“果真如此么?”
“姑母对父皇极是忠心,当初若非她持剑冲上金銮殿,如今大周的皇帝,可未必就是我父皇了。”
苏一一有点怅然若失:“这么说,长公主那里,就是一块铁板,争不得的?若如此,倒确实不必再花费功夫。”
她目光下垂,看到自己费心写就的佛经,到底还是有些不忿。
“你也莫要泄气,姑母若是喜欢你,自然会有莫大的好处。虽说在这储君之位上,她不会倾斜于我,但于你和你四哥,倒也会多加照看。这么一来,不是间接地帮了我么?”
苏一一释然:“也是。倒是我太念心不足了,总想着把这股助力拉来。”
“如今我已经从容得多了,有你相助…”姬流夜说着,有些激动,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了下去,“不光是银子上的事儿。”
苏一一笑道:“那是自然,我是你的同盟军,地位自然非同小可。”
“同盟…”姬流夜把这个词在舌尖卷了两卷,欣然点头,“极是,你我同盟,其利断金。”
“那是,政治和经济相结合,自然是无往不利。”
姬流夜看她不经意地揉了揉腕,忍不住心疼地替她捏了捏。入手温软,竟舍不得放开手。动手益发的和缓,眼睛却不敢盯向她的脸,只管看向那卷佛经。
嘴里念念有辞,仿佛逐字在看,其实他早已心猿意马,只不敢露出形迹,怕在苏一一的眼里看得轻薄了。
苏一一舒服地低吟一声,却像是一杯滚烫的开心,泼到了姬流夜的心头。手指微微用力,一时间用得大了,苏一一痛呼一声:“你谋杀啊!”
姬流夜胀红了脸:“不小心的…”
“你有心事?”苏一一仔细地瞧了瞧他的面色。
姬流夜刚庆幸夜色昏暗,她瞧不见自己脸上的红色,忽地想起她的视力,可不受暗夜的影响,脸顿时更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