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王继续看着那天空的火光,又眨眨眼看身边的人,陆文龙,他实在是太醉了;而花溶,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辈子,她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一天是心安理得,毫无忧虑地睡去的。别说鲁提辖的可怕的鼾声,就算这时真的打起雷,他们母子都不会醒来。
四周那么空旷,前面,巡逻的士兵走来走去。并不因为一场决定性胜利,就掉以轻心。只要飞将军一日没有下令庆功纵饮,他们就一日不敢松懈。这是飞将军的作风,所以,才会具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秦大王回望这一段距离,但觉天空那么辽远,一切都很模糊。眼前一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还是一身戎装,尚未来得及脱下,满头都是大汗。当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些故人,都已经睡着了——只有秦大王那双血红的醉眼朦胧的眼睛。
他坐下,长枪方才放在旁边,哈哈大笑:“秦大王,今日太忙了,来不及招呼你们!谢谢你……秦大王,你的豪勇不减当年啊……哈哈哈,你斩杀刘玄,立了大功啊……我应该感谢你的,来来来,我们喝一坛……”他说的是一坛,而不是一碗。因为心情实在太过兴奋,他也不等秦大王回答,便一骨碌地喝下去大半坛。
秦大王恨恨地盯着他,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小兔崽子……有你的……哈哈哈,真有你的……老子猜,赵德基肯定今晚就提着裤子逃跑了……哈哈哈,你说,他是上山还是下海?”
飞将军完全没有被这样的猜想所打击,依旧是兴奋的,“他要逃跑,只有一条路线,那就是苗刘兵变时的逃窜路线……南下,沿着福建……他只有入海,他别无其他途径了……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继续喝酒:“没想到……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会打得赵德基如此狼狈……”
秦大王忽然跳起来,一把就揪住他的衣领。飞将军穿的是那种紧身的戎装,外面的铠甲除下,里面被秦大王如此一拉,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却毫不防备,好不动怒,身子随意地靠着鲁提辖旁边的那棵大树,仿佛秦大王只是在跟他开一个玩笑。
“小兔崽子……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要宰了你……我早就该宰了你……宰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岳鹏举……你就是岳鹏举……哈哈哈……”他的身子东倒西歪的。
飞将军也笑嘻嘻的,只是仰头看着自己头顶的天空,眼神,扫过秦大王的对面,从他高大的身子里探照出去——那是花溶,是陆文龙……只是,还差一个人,还差小虎头。此时,忽然那么想念小虎头,但觉小虎头在,一切就完美了。
秦大王越是拼命地摇晃他,他就越是笑得朦胧——一转眼之间,一坛酒已经给他喝得干干净净。他也实在太需要放松了,太需要了,甚至比花溶,比秦大王,还需要。是啊,这一生,自己又何曾真正轻松过一天?从未!从未!那些痛苦,那些逃亡,那些绝望!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每一样,每一次的回想,都带着鲜血淋漓的悲伤。
章节目录 第721章 选择
他大手一松,酒坛子掉在地上,咣当一声,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他手一摇晃,抓住秦大王的手:“来……再来一坛……秦大王,你为什么不喝了?我记得你酒量很好……在岛上的时候,你就是一个酒鬼……彻头彻尾的酒鬼……嘻嘻嘻,现在为什么不喝了?你一碗都不喝?”
秦大王其实已经喝了不知多少碗了,醉得比他还厉害,却依旧狠命地揪住他,狠命地推搡:“小兔崽子……你装神弄鬼……你无耻……你对得起老子么?这么多年,老子辛辛苦苦地替你养儿子,视若亲生……可是,你竟敢当着小虎头的面,还跟老子装神,搞个什么飞将军……去你妈的飞将军……”他狠命地一推搡,一拳就击在飞将军的肩上。
飞将军醉得仿佛已经不知道疼痛了,只是笑:“嘻嘻……谢谢你,秦大王……谢谢你……谢谢你……来,喝酒,喝酒……”
“小兔崽子,你对得起花溶,对得起你儿子么?当她伤得要死了,是谁从临安救下她的?你可知道?那时,她全身的筋骨,几乎都完全碎裂了,躺在木板上,连翻身都不能够……那时,你在哪里?是老子,是老子用板车,耗费了大半年的光阴,将她带回去,想尽了一切办法替她医治,让她站起来……她去金国,千里迢迢,遇到金兵,遇到野人,被金兀术追杀,瞬间白了头……她是个女人啊!就是为了给你报仇,为了杀王君华,杀秦桧,杀赵德基,明知道不可能做到,却非要拼死一搏……每一次,你知道是谁救了她?这些,都是老子!全是老子!那时,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在哪里装死?你死去了哪里?你只想着你的王图霸业,你只想着你的战功赫赫,你几曾想起过你的妻儿?你就真的忙得没有一点点时间来找一下她们,看一下她们好不好?……这么些年,你难道会不知道长林岛的位置?”
“甚至小虎头……他会写的第一个字,也是老子教给他的……他的第一个玩意儿,是老子亲手给他做的,他妈妈跑了是老子每个夜晚照顾他关心他……那么几年,是老子带着他,老子比他的娘陪着他的时间还要多……这些,你都在哪里?你说,你在哪里?……”又是一拳,重重的,飞将军身子一趔趄,几乎连树木都靠不住了,他自始自终,只是用右手提着酒坛子,而左手,被利箭洞穿的左手……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劲头了。
“不但如此……你救了下小虎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却要老子千里迢迢地来感谢你,为你做事还债还你的人情……你还要花溶去感谢你……你救了自己的儿子,竟然要我们都去替你还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都是你要称王称霸的傻瓜?她们对你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而已?你******称王称霸了,有没有她们算什么?是不是?自然有的是江山,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儿子……你连自己的妻儿都要利用!小兔崽子,你******什么飞将军,你****的装神弄鬼,你亏不亏心?”
飞将军依旧抱着酒坛子,猛烈地喝,眼里,却掉下泪来!
他泪流满面,喝进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酒水还是泪水。
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嚎啕大哭过。
秦大王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狠狠地,一脚又踢了过去:“你******装了这么久了……既然你要装成一个铁面无私的大英雄,那你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叫她十七姐?为什么?……你不是要娶妻么?你不是要纳妾么?你为什么不娶一个给老子看看?你的西域妻子呢?你的西域儿子呢?你这个小杂种……谎话连篇,腹黑无耻……从小,你就是个狡诈多端的小鬼……老子真恨不得当年在岛上就一脚踹死你……该死的小兔崽子……”
飞将军身子一歪,酒坛子再一次掉下去,这一次,摔得太远了,咣当一声就碎了。酒汩汩的流下来……
四周依旧是安静的,那么安静!巡逻的士兵不敢上来。
醉倒的鲁提辖和陆文龙,就算用脚去踹他们,他们也不会醒来。甚至花溶,她比醉倒了更加厉害……她躺在草地上,紧紧地咬着牙关,狠狠地闭着眼睛,不让自己醒来——不要,绝对不要醒来。
眼泪凝固在眼里,她连抽泣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听到飞将军的哭泣——不是哭泣,是嚎哭,如一头从大漠里窜出来的野狼,被人砍了千刀万刀。
而秦大王,他只是重重地喘息,脚下的靴子,每一次剁下去,就一阵地动山摇。那样的喘息,比眼泪更令人惊心动魄。那是已经濒临死亡的猛虎——在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愤怒,最后的咆哮……
花溶惨然闭上眼睛,原以为,这一切,已经到头了,该上路了,不料,却是自己如此天真的一厢情愿。秦大王,他也是会受伤的。他是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他的忍耐已经到头了——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到头了。昔日没有岳鹏举,他一切都能忍受,爱或者不爱,撒娇或者刁蛮……终究,抱着爱的希望,怜惜的希望,永远得到的希望,从来都是娇惯着,纵容着,也因此而幸福着。但是,现在,却不是了——这一切,性质都变味了!再也不是昔日的有关爱了——那是绝望,是你苦苦追寻了十八年,却最终醒悟过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的绝望。他如在黑暗的梦境里走了很久的人,几乎把一生的岁月都搭进去了。
皱纹,黑暗,岁月,青春,妻子,儿子,亲情,家庭,温馨,温暖……人类的一切美好的情意,忽然被一把剪刀,一下就无情地剪碎了。而那一声“十七姐”,便是这把可怕的利剪的最后一刀。
“你知道老子找了她多少年?整整十八年了!老子为了寻她,照顾她,已经整整十八年了……老子以为有个完整的家了……以为有妻子有儿子了……她不许纳妾,老子自从断箭立誓后,就再也不曾找过任何其他的女人!无论是文龙还是小虎头,老子从未嫌弃过他们,待他们,不输给任何父亲……老子做了这些,只是想有个家,以后再有个自己的小闺女……可是你……小兔崽子,你为什么要来破坏?为什么?老子做了一切,辛苦了半辈子,你就坐享其成,巧取豪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你装神弄鬼到今天,你久久地把她留在栎阳镇军营,你一直不要她死心,你还叫她十七姐……你!你!你!还有花溶!还有那个死丫头……你!你们,你们……你们都在利用老子……你们……你们对得起老子么?”
那一脚踢出去之后,秦大王自己也支撑不住了,重重地倒在地上。重重地咆哮,“你们都在利用老子……丫头也在利用老子……她从未喜欢过老子……以前,以前……成亲那天,她还说,她喜欢老子的……是骗老子的……都是骗老子的……你们两个骗子……你们这两个无耻的骗子……也罢,也罢……就当老子欠她的……就当老子当年亏欠她的……现在,老子也不欠你们了,互不相欠……呜呜呜……”
他醉了,他喝得比鲁提辖,比飞将军,都还多一倍不止……此时,他再也撑不住了……躺在地上,翻江倒海的呕吐……几乎要把心肺都呕吐出来……
飞将军就躺在他旁边,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浑身,如散了架一般。疼痛,麻木的疼痛,那也是一种绝望,和秦大王一样的绝望。比那些在西域的大漠里如蜥蜴一般匍匐的苦痛岁月更加可怕的绝望。他紧紧闭着眼睛,也醉得彻底昏死过去。
天边的乌云,彻底遮挡了下弦月的最后一点光芒。天色,彻底地黑下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花溶悄然地爬起来,无声无息地,就如一个幽灵一般,匍匐在秦大王身边,狠命地搀扶他。他的身子实在太高大,醉得又一塌糊涂。她根本就搀扶不起来。每一次拉了他的左手,右手要倒下去,整个身子是摇晃的,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散架之人……
花溶被他摇晃得好几次自己都差点摔倒在地。几乎精疲力竭了,才勉强拖了他,缓缓地往前走。每走几步,几乎都要倒下去。但是,她勉强地稳住脚步,竟然牢牢地一直捉住他,就如当年在金国边境的时候,生死之战,他危急,她也是这么搀扶着他。
那是一种习惯,诚挚的感激,深入骨髓的依偎——谁说这依偎,这感激,就不曾真正有过爱?如果感激和依偎都没有了,又还谈何爱?
黑暗里,醉倒的飞将军,悄然地勉强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只能听到她的脚步缓缓地,踉跄地离去……那么坚定地离去!比当晚自己推她出去的告别,走得更加的坚决和彻底。甚至,她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没有看自己一眼,连陆文龙都没叫上。
就这么走了。
远处,传来隐隐的欢呼声。那是另一支刚刚撤退下来的兵马,是王奎率领的,忙碌了这么久,在精疲力竭中,欢庆着胜利,在启明星即将升起的黎明,大肆地喝酒,畅饮,庆祝胜利……
……………………………………
在这样的胜利里,是她的选择。
就如自己选择了复仇,选择了新生,选择了战争,选择了天下大任……而她,选择了秦大王。如果说胜利是自己的结果,那么,秦大王就是她的结果。
章节目录 第722章 打架
耳边,那脚步的橐驼之声,已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秦大王每走一步,歪歪斜斜的那种踉跄,那种靴子踏在地上地动山摇的声音,以及她的无声无息的声音,搀扶的声音,不时跌倒又爬起来搀扶的声音……都已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傍晚。
南方的天空,云彩通红的一片,像火烧一样。太阳光中的黄、绿、青、蓝、紫几种光,在空气层里行走没有多远就已经筋疲力尽,不能穿过空气层。只有红、橙色光可以穿过空气层探出头来,将天边染成红色。这些通红的云在天空游弋,千变万化,时而如轻薄的棉絮,时而如流动的牛羊,时而如诺大的一片火山。随着火烧云的出现,这个南方的夏季就不远了,天气暖热、雨量丰沛、生物生长繁茂的时期即将到来。
民间流传有谚语“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就是说,火烧云或火烧天如果出现在早晨,天气可能会变坏;出现在傍晚,第二天准是个好天气。
花溶站在窗口,时间久了,几乎腿都有些麻木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炽热的火烧云了,那是多久?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忽忽的,竟然是十七八年已经过去了。就如秦大王的怒吼“老子已经寻了她十八年”——十八年,足以让年轻人变成中年人,让中年人变成老年人!
心想,这么好的天气,真真适合攻城掠地。或者上路。自己,也许该和秦大王一起上路了,返回长林岛。长林岛上,时常都是这样绚烂的晚霞。
她回头,床上的烂醉如泥逐渐清醒。很长一段时间,秦大王都在呕吐,不时地呕吐,喝下去的酒,呕吐后喝下去的水……如此循环往复地呕吐。酒量那么豪的一个人,生平,唯有这场烂醉,吐得那么厉害。一整夜,花溶都没合过眼,不时地照看他,为他擦拭呕吐的秽物,收拾残局……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眼眶已经深陷下去,一夜之间,老了五十岁。
但见她还在对面,一看见自己醒来,就那么惊喜地几步过来:“秦尚城,你醒了?”
他也看着她一脸的憔悴,深陷的眼窝,整个眼睑都是青色的,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这一晚,她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甚至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悦耳动听,嘶嘶地,仿佛一条受伤的蛇,心里忽然滋生了怜悯——那是一种带着恨的怜悯。这个女人,她吃了多少苦啊,她难道不累么?不不不,她比自己更累,比所有的人都更累,直到此时,她都还得不到休息。
她望着他,柔声地:“秦尚城,我熬了粥点,你想吃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床头,摆放着整齐干净的衣裳,熬好的粥点散发着热气。屋子里很安静,所有的秽物已经被她全部打扫……那是一个女人的气息,这几年的婚姻生活里,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息,习惯了被她如此的照顾。这样的秩序,他曾经以为,已经是习惯了,再也很难被打破了。
不料,有些习惯,要打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伸出手,脸上终于带了笑容:“丫头……”
她欣喜地俯身坐在他的床前,那么疲倦地闭着眼睛,想依靠一下,想休息一下。太累了,一切的折腾都太累了。
可是,就在她刚靠近他的胸口时,他忽然想起那一声“十七姐……”十七姐!她那纵身的一扑……他心里一震,身子一侧。她靠了个空,头差点撞在床头柜上。她一怔,但见秦大王闭了眼睛:“你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下。”
花溶但见他语气冷漠,神色淡然,心里忽然一紧——秦大王,他竟然这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么冷漠,仿佛是昔日岛上那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却又消失了那份炽热,完全地冷淡如厮。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惊恐,她试着,小心翼翼的:“秦尚城,你先吃点东西吧……”
“出去!我想再睡一会儿。”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秦大王倒头就睡。
花溶怔怔地站起身,但觉眼前一黑,心里的裂痕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就如昨夜就知道的恐惧——秦大王,他怒了!他真正的怒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发怒——而且,根本就不敢去细想。也无法面对。因为他以前从未怒过,这一次怒了,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默默地出去,窗外,已经黑了下来。她自己其实也是那么疲倦,整夜的煎熬,整日的操心,心里是空荡荡的,来不及多想,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夜,秦大王醒来的时候,但见月光下,她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子蜷缩着,瘦瘦小小的,仿佛一个穷途末路的幽灵。他心里一酸,却还是咬紧牙关,转身就走了。
到花溶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秦大王也不见了。她心里一惊,急忙追出去,门口,迎着陆文龙。陆文龙急匆匆地扛着长枪,神色非常焦虑:“妈妈,妈妈……”
她心里一沉:“怎么了?”
“阿爹在小香居喝醉了,正跟人打架……”
她顾不得多问,跌跌撞撞地就追了出去。小香居是泗交镇最著名的一间妓院。大败刘玄之后,泗交镇很快平息下来,按照惯例,妓院总是最先开张的,尤其是来了这么多军人之后。
此时,里面聚集的嫖客们,倒很少是飞将军的部下,而是那些刚刚投降的宋军官员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抱着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心态,****买醉,寻欢作乐。
就连妓女们也笑嘻嘻的,开了大门做生意——军队一进城,**是少不了的。当兵三年,母猪也当成是貂蝉,何况是真正的美女如云,这些南来北往的士兵们,一见临安美妓,顿时浑身的筋骨都酥软了,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飞将军军令如山,但是,也只能禁止那些士兵不去抢夺,侮辱良家妇女,而对于他们上不上妓院,则完全无法可想。
所以,连续多日,泗交镇生意最好的反而是妓院。妓女们生意大好,一个个喜笑颜开,何况,至少碍于军妓,这些嫖客们,还不敢不付钱。一来一往,真真是皆大欢喜。
这一日,他们一伙人正在寻欢,一个个醉醺醺的,却被一名大汉闯进来,抢了酒就喝。众人要阻止他,哪里阻止得及?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当花溶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平平怦怦之声,但见小香居的二楼,到处是惊惶的美女们和嫖客们,四处躲闪,而二楼的窗口,一些瓶瓶罐罐,甚至一些粗笨的家什,不停地被扔下来……
伸出的那支巨大的手,那个满头乱发,形如野人一般的莽汉,可不是秦大王是谁?花溶大惊失色,不顾危险,立即冲了进去。
好几次,她差点被抛下来的什物砸中,多亏了陆文龙不停地在一边用长枪拨弄,才侥幸冲了上去。
妓女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冲出来的女人。一个个指指点点,一些武夫们更是嗤笑不已:“快,快把这个混账弄走……”
“你是怎么搞的?也不看好自己的男人,居然敢来小香居撒野……”
“再不带走,我们就要去禀报飞将军了……快滚……”
花溶完全不听他们在说什么,已经冲进了屋子,但见昔日风流香艳的香闺里,已经七零八落,撕烂的锦衣,天翻地覆的桌椅板凳,到处是摔碎的杯盘碟盏……花溶几乎寸步难行。而秦大王,就站在窗边,此时,东西已经扔完了,不知道该砸什么了,还剩下酒坛子,抱着猛烈地喝,酒水顺着他的嘴往下流,一多半把他的衣服都淋湿了也浑然不觉。
“秦尚城……”
“秦尚城!”
花溶又气又急,某一刻,忽然想起海岛上那个可怕的猛兽——也是这样,撕心裂肺,惨无人道,过着魔鬼一般的日子,所有人命,男人女人,都不在话下,全不在他的眼里,刀口舔血,有了今天没有明天。
秦大王却充耳不闻,但听得声声呐喊,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头一转:“妈的,哪个狗杂种还敢来送死?来来来,让老子砍下你的头……”
“秦尚城!”
他大怒,手一歪,酒坛子就飞过来,花溶头一偏,随后赶来的陆文龙,枪尖一挑,酒坛子破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汩汩地流出来,一屋子的狼藉,更是没法移动半步。
而对面,秦大王双眼血红,如一个魔兽一般,狠狠地瞪着母子两:“滚,滚出去……你们都给老子滚开……全部滚开……”
花溶心如刀割:“秦尚城,我们回家吧……”
这声“秦尚城”入耳,秦大王仿佛有片刻的清醒,可是,终究敌不过眼前的缭乱,充满了酒精的脑子里,再也想不起任何的柔情蜜意,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过去了,仿佛一场巨大的暴雨……下过了,便是一片的荒芜,宇宙洪荒,馄饨初开,什么自己,什么爱人,全是烟云,天空干旱,一望无垠……
心仿佛变成了一片荒漠。除了酒精,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爱人,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陆文龙也叫起来:“阿爹,我们回家吧……”
阿爹!
他瞪圆了眼睛,忽然清醒:“小杂种,谁是你阿爹?滚,滚开……”
陆文龙第一次听得人家如此辱骂自己,而且是出自自己曾经最最尊敬的一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得长枪一挥就指了过去:“你为什么骂我?阿爹,你凭什么骂我?”
章节目录 第723章 滚开
“阿爹?谁是你阿爹?哈哈哈,滚开……你们都是些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滚……滚,你们全是骗子……你不是老子的儿子,滚,老子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都滚……”
花溶但觉心里在慢慢的碎裂,那是自己的错,带给儿子们的后患,但见陆文龙面色惨白,握着长枪的手不停地发抖,仿佛心中的偶像瞬间坍塌。阿爹,竟然如此辱骂自己!
自己最尊敬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地辱骂自己。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阿爹……你,你为什么骂我……你……”
“哈哈哈,小杂种,你还敢问老子?老子别说骂你……老子要宰了你……你这个可恶的骗子……你这个杂种……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杀了你……杀了你……”他眼前不停地变换,仿佛是昔日岛上的那个少年,想了种种的阴谋诡计,带着那个十七岁的少女,从海上逃走……从此,自己的生活就彻底变样了。从此,便是无边无际的寻找,无边无际的失望,无边无际的失去……人生,还有什么比十八年后得到了再失去更加痛苦的往事?每一件往事,谁说不是鲜血淋漓?
他已经疯了,血液里的疯魔完全被激活了,怒发冲冠,仿佛人生只是一片莫大的欺骗——而他,那个小兔崽子,竟敢拿长枪指着自己!
他生平,最恨的便是用枪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双枪。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动作敏捷,如豹子一般就冲过去:“小杂种,你是活腻了,老子不宰了你,老子今天就不姓秦……”
他来势实在太过凶猛。陆文龙本是武功高强,可是,此时根本就想不到,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男人,自己尊为父亲的男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如天大的仇人一般向自己扑来。他的枪尖本是指着秦大王的,但怕伤着了秦大王,竟然临时一撤,手忙脚乱地就收了长枪。
如此,更是完全暴露在秦大王面前,秦大王如一个醉鬼一般,猛地就扑上去,竟是要生生掐住他的脖子。
“阿爹……妈妈……”陆文龙被这不是敌人的袭击,惊得竟然完全不知闪避。眼看秦大王这一掌之下,竟然是往他的天灵盖拍去。
身子忽然一轻,但觉重重地一个趔趄,他已经被推开,身边,是自己的母亲,她瘦小的身子,如保护神一边挡在自己面前,嘶哑的声音,发出最后的一击:“秦尚城……”
秦大王的大掌排山倒海地到了她的胸口——却是在她的胸口停下,醉眼迷离里,看着这个满面憔悴的女人——仿佛她十七岁时的样子,一身淡绿色的衫子,提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自己的名字……
花溶泪如雨下,靠在儿子的胸前,整个身子都在委顿,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秦大王也委顿下去,同样的精疲力竭,身子一歪,就靠在背后的墙壁上,脚下,到处是他踏碎的坛坛罐罐。
陆文龙也泪如雨下:“阿爹……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花溶泣不成声,跨前一步紧紧拉住了秦大王的手臂,“秦尚城,我们回家吧……回长林岛,再也不出来了……”
“滚,滚开……你们都给老子滚开……”
他重重地一推,花溶几乎被他推倒在地。可是,她却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袖,狠狠地拉住他的衣袖,几乎将他的袖子都撕烂了,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摔下去。
她低下头,伏在他耳边,低低地哭喊:“秦尚城……我们回长林岛……我们生个小闺女,好不好?求你了……”
仿佛一把尖刀忽然刺中心口,砍向了最最脆弱的那一块肋骨。秦大王的身子,彻底瘫软在了地上。他血红的双眼,滴出泪来,就连泪水也是红的。
花溶拉着他的袖子,随着他的身子也跌倒在地,完全倒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好半天,才站起来,踉跄地搀扶他。一边的陆文龙也默默地过来,用力地搀扶他,这才将他拉了起来。但是,他却绝口没有再叫“阿爹”了——少年敏感的心里,已经被那声“小杂种”伤害得支离破碎。
花溶却无法向他解释。母子二人,用力地拖着这个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几乎每走一步,楼梯都要颤动一下,是那种地动山摇的颤动!
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走避。
不远处,闻讯而来的飞将军就藏在楼梯的过道处,看着母子二人,如何地将这个已经疯魔了的男人拖下来。他只是默默地站着,并未出声。也无法出声,然后,悄然地隐去了。
有一个傍晚到来。
空气里到处都是鲜甜的凤仙花和丁香花的味道。
秦大王睁开眼睛时,但见窗外夕阳血红,床边人影沉静,一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缝补的是自己撕烂的衣裳。
那件衣裳,是他最喜欢的——是当年她在临安和岳鹏举一起赴死,受了重创之后,自己救出她,带回岛上。在她好了的那个春节,便给自己做了这套新衣服。那是用上等的锦缎制成的,一针一线,缝补精巧。只是,当年她刚做好了这件衣服,自己还没穿热,她便悄然离开了。就如这一生的柔情,每每柔情的开始,便是结束的征兆。
他闭上眼睛,多么期望,她没有这样一针一线的柔情。
但是,花溶却显然已经发现他醒了,她惊喜地抬起头,柔声道:“秦尚城,你醒啦?我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最喜欢的。”
他再也无法装下去,坐起来。此时,才发现她的变化——她也休息过,憔悴的神色略略好转,又换了一身衣裳——是一身淡绿色的衫子。但是,已经不那么绿了,也不是少女的那种风韵了,而是一种绿中带灰的颜色,却正适合她此时的年龄和气质,成熟,温柔,带着女人那种深刻的怜惜和温存,仿佛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她甚至是淡淡妆点的,嘴唇上还有淡淡的唇红,面色苍白里忽然透出了一点点的红晕。
他心里一抖,目光落在上面,竟然无法移开。
他目光如炬,她面上的红晕就更深了,竟然是略微羞涩的,声音还是嘶哑,却那么温存:“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他忽然想起昨日她伏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仿佛是一枚定心丸一般。仿佛是她的最终的选择。她是选择自己么?自己的那十八年,换来的便是这样的选择?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却已经站起来,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秦尚城,我太累了,我好想休息。我们也该休息了。还有,以后你不许喝酒了,你曾经答应过我,再也不许喝酒的……”
他眼里要涌出泪来,却生生忍住,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肩头,头重重地搁在她的肩上。
这是这么久以来,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饭。桌上几样小菜,是花溶自己做的,清淡,新鲜,正适合醉酒后胃口不好的人。
陆文龙端着饭碗一声不吭。秦大王在他对面坐下,他也不抬头,只是端着碗,也不先吃,像往常一样,非要等秦大王开动了,自己才吃。
秦大王见他倔强地闭着嘴巴,暗叹一声,才道:“文龙,吃饭了。”
陆文龙听他瓮声瓮气的,仿佛又恢复了昔日慈父的样子。心里竟然一喜,虽然还是不回答他,却偷偷看了妈妈一眼,但见妈妈满脸的笑容,方才放心,低头就吃起来。
花溶夹了一块肉在他碗里,柔声道:“文龙,吃吧,多吃点。”
他忽然抬起头:“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对,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文龙,你想家了么?”
“恩。我想家了,想小虎头了。妈妈,我们早点回去吧。”
花溶点点头,目光转向秦大王,又夹了一块肉在他碗里,柔声道:“你看,儿子都想回去了,我们也真该走了。”
秦大王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笑容:“好。等临安打下来,我们就走。”
花溶怔住,小心翼翼的:“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等到那一天……反正,飞将军也用不着我们了……”
“这有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便是为了这一天,难道你不想看到?”
花溶再也不敢做声。她其实是不想看到的——因为结果已经很明朗了,看和不看,都没有多大关系了。雪中送炭的日子已经过去,锦上添花,其实,有没有,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秦大王的声音,总觉得怪怪的,甚至他的人,也变得怪怪的。本是那么熟悉的人,那么信赖的人,此时,却滋生了不安全的感觉,仿佛模模糊糊的,根本无从把握了。
她只是给他夹菜,然后收拾了碗筷,给他泡茶——当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末了,她还给他梳理了一个发髻,整理了一个头巾,将他疯乱的一身,弄得那么整齐,看着,凶气顿时全部收敛了,又一如海岛上那个曾经温情脉脉的贤夫慈父了。
她松一口气,这样的秦大王,看起来才是正常的。所幸,接下来,秦大王再也没有外出烂醉,也再也没有惹是生非了,他整天带着她们母子在外闲逛,买许多新奇的玩意,尤其是对于陆文龙,简直是有求不应。一家人,真正有几分游山玩水的味道了。
章节目录 第724章 陛下跑了
泗交镇方平稳下来,飞将军便连夜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对于临安的进攻。这一次,参与会议的诸位将领都发现,少了秦大王夫妻,还少了鲁提辖。自从泗交镇一战之后,这几个人就隐匿了,仿佛某些不世出的人物一般,到了该隐退的时候,便隐退了。
飞将军习惯性地看那个方向——那是空着的,秦大王夫妻,既没有向自己辞行,也没有向自己招呼,只是不再出现了。甚至鲁提辖,自从那一夜冲锋陷阵之后,也不再露面了。鲁提辖虽然不如秦大王那般一刀取下敌人首级。可是,他对于军队的贡献,军心的稳定,尤其是飞将军个人,那是有着极其的重要性的。
飞将军但见故人全都没有出现,心里的遗憾可想而知。但是,他稳住心神,安排部署了对临安的总攻战役。
末了,忽然想起花溶提出的《汤誓》。这一夜,便立即召集了文士幕僚,起草进攻临安的誓师******。幕僚们自从花溶提出那番建议后,就早有准备,连夜下来,已经起草了讨伐宣言。飞将军读了,又稍作修改,通读下来,但觉酣畅淋漓,很有说服力。
誓师动员大会很快召集,就在泗交镇外面的大校场。
十万将士,分为四个纵队,和着外围的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一起进军临安。飞将军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拿着犀牛角的扩音器,中气十足地开始了战争总动员。盟誓上,列举了赵德基的十大罪状,每一条,每一款,全把时间地点罗列得清清楚楚。要抓赵德基的罪行,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连虚构都不需要。
但是,众将士这才是第一次如此系统,全面地了解了赵德基的罪行,真真是皇天后土,罪不容诛。一个个义愤填膺,一鼓作气,就杀向临安。
临安皇宫。
赵德基彻夜不眠,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此时,他连最喜欢的OOXX都已经有心无力了,满皇宫都是十五六岁才进贡来的妙龄处女,但是,他已经完全不行了。他终日穿着昔日金军南下时的逃命装束:内衬薄钢甲,外面罩一件淡黄色的袍子,腰上挂一把宝剑,随时准备逃命。
满朝的文武大员都在金殿上跪着。时间长了,大家都跪得累了,久而久之,不知谁想站起来,便再也无人跪着了,大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每一炷香的时间,太监会进来报告一次。当最后一次,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跪礼都顾不得行了,声音里都是哭腔:“陛下……刘玄……刘玄的首级已经被逆贼飞将军挂到了临安城外……”
赵德基当即瘫软在地。刘玄死了,最后的大将也没了。
他嘶吼:“吴将军呢……吴将军……”
“吴将军在川陕,路途遥远,又被飞将军派军阻截,根本来不了……”
赵德基坐在龙椅上,声嘶力竭:“退敌之策,谁有退敌之策?”
众臣面面相觑,兵败如山倒,此时,谁能有什么退敌妙策?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赵德基握着宝剑,狠狠地一剑就劈在案几上,案几的一角顿时裂开,木屑几乎飞到了最前排的大臣眼里。大臣哎呀一声惨叫,眼角流出血来。
宰相斗胆跪下去:“陛下……大势已去,请陛下马上外出,等这一阵风头过了,再收拾逆贼……”
赵德基跌跌撞撞地就跑。在东门,早有兵马等候,正是他这些年蓄养的皇帝近卫军。这些人,只负责他一个人的安全。轿子,马匹,都已经等候。他无暇坐轿子,直接上马。
他身边的太监低声提醒:“陛下,还有太后……皇太后……”
他心里一震,却根本不答应,一鞭子就挥在太监的脸上。太监顿时鼻青脸肿,血流如注,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多言半句?立即簇拥着他就跑。
皇宫里的其他女眷,也早已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惴惴不安,生怕乱军打来。一些精明的,不时派了心腹出去打探消息,可是,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没有带上自己等人,早就跑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名宫女跌跌撞撞地跑来:“不好了……陛下跑了……陛下抛下我们逃跑了,飞将军打来了……”
这一声呐喊,简直如炸开了锅一般,在靖康大难时侥幸逃命活下来的妃嫔们,忽然听得历史重演,但恨爹娘少生了两双腿,连细软都顾不得收拾,撒腿就跑。
唯有韦太后,此时还在佛堂里念经拜佛,前面,是列祖列宗的木牌,尤其是正宗宋太祖的令牌。香烟缭绕,不问外事,她跪下,虔敬真诚地祈祷:“但愿太祖保佑,让陛下打败逆贼飞将军,保全我大宋江山……”
话音未落,泛黄的经幡忽然卷起,一股劲风吹来,后面是侍奉她的两名宫女跌跌撞撞的声音:“太后……快走……逆贼打来了……”
她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你说什么?”
“逆贼飞将军打来……陛下跑了,陛下他已经逃跑了……”
儿子竟然没有叫自己一声就跑了。连亲娘都没有叫一声。
韦太后跪在地上,彻底瘫软,几乎是匍匐在地。此时,夜风吹来,经幡不停地晃动,仿佛初夏的第一场雨就要下来了。她眼前一花,忽然看到天薇公主,那么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惊喜地叫一声“串珠”……可是,很快变了,天薇披头散发,满脸血腥跪在午门菜市的刑场上,儿子手起刀落,砍下去……带血的头,披头散发,脑浆崩裂……还有邢皇后,自己的儿媳妇……她也是披头散发,在金国的洗衣院里,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告诉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复仇……”
复仇,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