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又有些忍不住,看见月饼还在专心画着什么,就凑过脑袋看。
只见月饼在地上用横线联系了许多文字:血玉(是什么?)——复活(已确定)——隐形人(是谁?)——女人(是谁?)——张扬(有秘密)——鬼婴(奇特的能力)——实验(目的?)——师父(寻找血玉的目的?)——师伯(寻找血玉的目的?)——干尸(师祖?)
最后是我的名字:南晓楼(兄弟的身世,一定要弄明白。)
我心里不由很感动。突然想到兜里那枚白莲戒指,拿了出来:“月饼,如果那具干尸是师祖的,我想师父和师伯寻找血玉,多半是师爷的遗愿。或许咱们灵族一直在寻找血玉也说不定。咱们灵族到了十万大山,灵力会完全消失。师祖在寻找血玉的时候才会被日本鬼子抓住的。做了…做了人体试验。”
在血肠隧道的经历,在路上我就跟月饼讲了。这枚白莲戒指,既然是师门圣物,自然有非同小可的功能,也许就能克制血玉也说不定,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用法,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被血肠吐出来的原因。但是张扬和他师父又是用什么办法从血肠里面逃出来的呢?
实在是太多疑惑了!我又想的脑袋瓜子疼。
月饼接过白莲戒指,对着阳光照着看,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顺手往指头上套去。“小心。”我喊道。路上我曾试着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结果套上了之后手指头就像被烙铁生生烙上般的疼痛,忙不迭的摘了下来。
月饼安安稳稳的把戒指套上,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发现那枚戒指和月饼的手指严丝合缝,眼看月饼也没有什么不适,心里面好奇之余不免又有些妒忌。
“月公公,你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试探问道。
月饼张开手看了看,又甩了甩手指:“很好啊。”
“操!我怎么带上就和套上烙铁一样。”我心里很不平衡,“月公公,按照咱们灵族世代相传,你丫能带上这枚戒指,就是咱们灵族四十二代掌门,奴才是不是要给月公公你三叩九拜,恭贺您早日得道高升。”
我心里越想越不得劲:老子拼了老命从洞里面找到的掌门信物,要死要活带不上,丫却白捡了个便宜。
月饼却端好架子:“南师弟,本掌门很高兴你有这个觉悟。礼就免了吧。”
“你丫找死是不。”我笑骂着装作要和月饼玩命,“咱们灵族就剩咱们俩了。不,还有那个混蛋张扬。妈的,下次碰上张扬,你就把戒指一亮,看丫还敢得瑟不。”
说到这里,我心里又很得意。仿佛戴上戒指的不是月饼而是我。你张扬是灵族怎么了?比我们厉害怎么了?丫得不到我兄弟的认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山寨。
正胡思乱想着,月饼突然脸色一愣,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我刚想发问,月饼对我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听着。
一段幽怨的,如泣如哀的乐器声在耳边悠悠荡荡的响起。那声音似乎有极强的感染能力,我听了一会儿,竟然心中无比伤痛。
那是哀乐!而且就在我们不远处。
月饼急忙起身,顺着声音寻去。我连忙跟上,沿着林子走了没几步,竟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支乐队,有唢呐手、喇叭手、鼓手、梆子手,在吹奏着送殡时的哀乐,天地间被哀乐充斥着,愁云惨淡。
但是奇怪的是,这支队伍里,竟然没有棺材或者灵位。
吹手们穿得都是喜庆的红色。而在吹手身后,是一群人抬着花轿,旁边有个新郎官样子的极英俊的男人,满脸的喜色,喜滋滋的时不时看着花轿。
这竟然是娶亲的队伍。
队伍最前头,一个相貌异常英挺威严,分不出年纪的人,正在漫天撒着红色的纸钱。看上去诡异无比。
鬼婚?
我想到了有一个风俗:女孩如果死了的而未婚嫁。女方为了不让女子死后变成冤鬼,需要找八字纯阳的人来一场阳世婚嫁,压住女子生前未嫁的怨念。
而花轿中,自然是女子的尸体。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花轿的窗帘一角突然探出一只芊芊玉手。隔着缝隙,隐约看到里面有个极美的女人,好奇的探头向外看,正巧与我和月饼的目光对上了。那女孩莞尔一笑,吐了一下舌头,又飞快地把窗帘盖上了。
那个女孩是活的?
月饼疑惑的看着我,我低声道:“冤魂阴婚?”
“冤魂阴婚怎么可能在白天?”月饼摇了摇头。
阴世的鬼婚也会结婚,但是都会在夜间进行,多是在拂晓前夕,早起或者阴气重的人就会偶然遇上。
但是现在时间不对,那我们碰上了什么?
鬼脸新娘(二)
我和月饼正疑惑的时候,花轿上翘的飞凤角沿上有个造型古朴的小巧铜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在漫天悲伤的哀乐声中听上去格外清凉。
迎亲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哀乐声止。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不约而同的锁定在烫金飞花的艳红花轿上。四个轿手轻轻放下轿子,新郎官面带疑惑,却不敢上前询问。倒是一位捧着红色绸缎的中年妇女,凑到花轿的帘子前,在侧耳倾听着什么。不多时,那个妇女微微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我们。迎着她的目光,我发现那中年妇女长的极美,眉目如画,肤白如雪,只是在那双妩媚的似乎能滴出水的眼睛里面,透着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诡异光芒。
美妇快步走到队伍前面撒红纸的领队人身前,一边说着一边指向我和月饼。
那个领队人沿着美妇所指方向,也发现了我们。脸上竟然有一丝惊喜的神色,当下把纸钱递给美妇,大踏步向我们走来。
也许是常年走山路的关系,只见领队在崎岖荆棘的山路上走的如履平地,几十米的距离感觉没几步就走到了。我和月饼还没想到如何反应,那人竟然双手重叠,大拇指竖起,深深的鞠躬作揖,朗声道:“在下孟先铎,敢问两位高姓大名?”
作揖?在下?敢问?高姓大名?我不由哭笑不得:丫这是拍古装剧呢?不由四处瞅着,说不定树林里还有隐藏的摄像机和一大票剧组工作人员。
“在下月无华。”月饼还真是很有幽默感,有样学样的作揖回礼。
“我叫…呃,在下南晓楼。敢问壮士…不,敢问先生…呃,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四处粗略看看,我确定这不是什么摄制剧组在拍穿越剧,把我们俩的出现当做拍摄花絮,也跟着月饼回礼答道。由于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脑子里拼命想着从前看的古装片里的人物对白,不免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心里很是一阵尴尬。
待我说完,月饼抿着嘴憋着气,一副强忍着狂笑的模样。
“你大爷的!”我心里暗骂,“难道这血玉带我们穿越了?”
孟先铎倒是不太在意,又拱了拱拳:“我见两位根骨奇佳,神俊丰逸…”
月饼定力倒是好,没笑出来,我却实在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丫这是收徒弟还是比武招亲啊!整的一套套的,吓不死人能笑死人不偿命啊。心里对着哀乐迎亲的疑惑倒是烟消云散了。中国那么大,各地风俗不一样,搞不好人家这个地方就是这个风俗也说不定。
孟先铎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月饼笑道:“先生莫怪。敝师弟少不更事,若有冲撞切勿挂心。”
得!月饼这还和孟先铎对上古代切口了。
孟先铎“呵呵”一笑,倒是很有古人之风:“哪里哪里。至情至性,大喜大悲,方乃汝辈年龄所为,老夫心中自是欣喜。”
我实在忍不住了,一脸无奈道:“孟老师,您能说国语不?”
“咳咳…”月饼的笑点看来也到了临界点,转过身假装咳嗽,估计丫也笑爆了肠子。
孟先铎微微一怔,似乎在琢磨我说的意思:“哦。我们村与世隔绝许多年,说话一直沿袭着先人传下来的用语。一时习惯了,没有改口,两位莫见怪。”
这几句半文半白实在让我哭笑不得,月饼倒是正色道:“孟老师,您这是迎亲还是招婿?”
“犬女素素…哦,我的女儿孟素素今天结婚,老夫…我招婿上门。”孟先铎几句话说的比我刚才还要结巴。我心里乐道:大爷您这说话方式,也就只能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山村里了。到了城市不被当做行为艺术才怪。
“那为什么要奏哀乐呢?”月饼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心里暗自埋怨,丫说话能不能考虑考虑再说。人家招女婿,搞不好是风俗习惯,想奏什么音乐就奏什么音乐,就是放《忐忑》咱也拦不着不是?
孟先铎倒是不以为意:“小婿自幼父母双亡,与素素是大学同学,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本村风俗,上门女婿如果是父母双亡,途中必奏哀乐。一则为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二则入了女家即为女家人,与之前做个了断之意。”
孟先铎说的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听得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这个风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哪有这么糟蹋人的霸王条款,就算是个倒插门,娶你家闺女也不用奏哀乐吧,多丧门!真想不出那个新郎官竟然也能答应,这不是丧权辱国么。真是恋爱中的男人智商等于零。
这么想着,对孟先铎的好感不由降低了几分。月饼没有言语,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满。
孟先铎似乎看出我们俩的不快,略带尴尬道:“本村沿袭多年的风俗,有不近人情之处,还请二位莫见怪。”
既然人家这么说,我和月饼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我突然又想到不禁又想那个孟素素是不是也这么文绉绉的满嘴文言?那大学几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真是太扯了。
孟先铎接着道:“小女大喜之日,能遇到二位也是一段机缘。故请二位不吝脚力,随我们回村,自有美酒佳肴同庆同乐。看二位似乎在山中迷路,婚礼完毕后,在下自会安排村人,送二位出山。”
我听到美酒佳肴,又能出山,心里面自然高兴。差点就问一句:“有烟抽么?”不过想想这么一问似乎很没出息,就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你们这支迎亲队伍是从哪里开始往村里走的?这场面这音乐要是放在人多的地方有些不太合适吧?”月饼详细问道。我不由一呆,月饼想问题确实比我仔细。要是在县区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着哀乐结婚,围观的人就能让迎亲队伍寸步难行,媒体和网络更是第一时间就能把这事儿爆红。
“小女和爱婿是在县里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坐车回来。村里有接亲的人,接亲队伍自然是在山里等。毕竟本村风俗奇异,若让世人看见,不免尴尬。不知二位能否赏光?”孟先铎言语肯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月饼抱了抱拳。孟先铎语气中很是高兴:“那就请二位随我至村中同庆。”
说完,对我们俩摆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心里有些犹豫,孟先铎的解释虽然貌似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还透着一丝诡异。虽然佳肴美酒也许还有好烟等着,还有人能送我们出山,但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用咨询的目光瞄着月饼,月饼缓缓点了点头。
走到迎亲队伍前,那个英俊的新郎官对我们很和善的笑着,我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了不少。毕竟,微笑是消除人与人之间隔阂最好的方式。
孟先铎走到队伍前,做了个前行的手势,哀乐再次响起,漫天的红色纸钱又从他手中洒出。我和月饼被那个中年美妇安排到队伍最后面,跟着迎亲队伍前行。
走了大约半里地,我被哀乐和时不时飘到脸上的纸钱扰得不厌其烦。更何况在第一眼看到孟先铎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但是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心里不由很烦躁,有些埋怨月饼这个决定。
“你发现了么?”月饼指了指这个队伍,低声说道。
我观察着迎亲队伍,从他们侧脸看去,新郎官笑得很开心…我心头一亮:对!笑容!为什么这么喜庆的时刻,除了新郎官,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在笑呢?难道是受到哀乐影响?
“笑容?”我低声问。
月饼点了点头:“你没发现,除了新郎在笑,队伍里所有人不仅仅是没有笑容,而是没有任何表情。你看他们的肤色,山里人会有这么白的皮肤么?”
我终于找到一直纠结我的问题所在:和孟先铎聊了那么久,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表情!而这支队伍里除了新郎,其余的人全都没有表情!在山里,这些人竟然能有白的没有几乎血色的肤色,这点实在是很难解释!
从后面看去,我突然觉得整支队伍透着一股异样的死气。所有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就像贴了一张人皮,如同数十个僵尸一样,随着哀乐和纸钱慢慢前行。
这时,那个中年美妇似乎听到了我和月饼的对话,有意无意的回头看着我们。那没有表情的脸虽然美丽绝伦,但是眼中透着丝丝奇怪的诡异目光。
难道她带着人皮面具?在面具下又会藏着什么?
我心中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打了个冷战:这是一支能在白天行动的僵尸队伍?这些人都是僵尸?
“而且,我感觉他是故意叫我们进村的。”月饼悠悠说道。
鬼脸新娘(三)
我心事重重的跟着迎亲队伍走进村落,临近村落时,眼看着就要到了傍晚。山里似乎总是黑的特别早,略微擦黑的天色让这支奇怪的队伍看上去更加不舒服。月饼一句“随遇而安”让我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进了村落,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山间小村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四处张灯结彩的披红挂稠,彰显了孟先铎在村里的地位。
新娘下了轿子,被一群人拥簇着走了。而新郎跟着另外几个男的去了另外的方向。孟先铎解释道:“山路太远,进村后都是夜晚。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喜事都会在第二天办。今晚在家中有迎新宴,两位一定要参加。我找人给两位安排住处,休息一下,一会儿恭请二位赴宴。”
月饼伸出手和孟先铎握着:“谢谢孟先生。”
孟先铎声音带着喜悦,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不用客气,远来是客。我要先回去安排一下。失陪,失陪。”说完,他伸手招来一个小伙子吩咐了几句。那个小伙子很客气的引着我们俩向村里走去。
孟先铎走的挺匆忙,想想明天的喜事,确实今晚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
路上,我和月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伙子聊着天。这个小伙子叫阿金,倒是很健谈,从他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这个村落存在多少年了。由于人口越来越多,村落也慢慢发展的越来越大。村里人基本在外面大学毕业后,都会回到村子里,也有些人干脆就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反正这里资源丰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刚好构成一个需求圈。大家自给自足,慢慢与外界的联系就越来越少。而孟先铎一家,世代这个村的族长,在村里很有威望。
月饼突然问道为什么村里人都不愿出去而甘愿回来,阿金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到了给我们安排的屋子,这件木质结构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清爽洁净,空气也很干燥,没有那种潮湿的霉味。只是这间屋子没有接电源,此时天也黑透了,黑洞洞的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阿金歉意的点上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灯光多少消除了些许黑暗。阿金一边看着我们一边很客气的说,这是平时有外来人才用的临时房子,设施简陋些,请我们见谅。屋子后院有水井,我们俩可以先简单冲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赴宴。要是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他家里还有几套,可以拿来给我们用。
还未等月饼回答,我抢着回绝了阿金的好意。虽然我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穿别人的衣服心里面总是很别扭。
看看没什么事情,阿金说还要帮忙,一个小时后来接我们,就起身告辞了。
我和月饼一人一张椅子坐着,月饼伸了个懒腰开始闭目养神:“有体温,有脉搏,不是僵尸。”我晓得月饼是说刚才借着和孟先铎握手试探了一下。这倒让我放心了不少,闻着身上刺鼻的汗臭味,我拎着木盆就要去打点井水冲洗一下。
这段时间一连串的经历,让我们俩确实和野人没什么区别。我从包里取出香皂和刮胡刀,穿过后门走进院子里。
今晚的月色半圆,给院子笼上了一层惨白色的光芒,那口孤零零的老井距离我大约十米远,端端正正的盘在院子中间。井壁上斑驳的暗绿色苔藓和井绳磨出的道道沟壑,显示着年代的久远。
这种老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方形的木架上面搭着一根粗大的麻绳,架子旁边是木质的轱辘,水桶却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放在地上,而是顺着井绳一直延伸到井里。
我拎着东西正要往前走,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根井绳原本是垂落着,软塌塌的不承一点重力,而此时,却突然绷得笔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里面拉住了井绳!眼看着那根井绳越绷越紧,从井里传来一阵带着回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从井口中传出,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沿着井绳再向上爬。紧跟着,我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井里面传出了幽幽的哭声。那哭声带着痛苦的呻吟,我顿时木在院子里。
借着月光,我看到从井口冒出一团湿漉漉的黑色头发,慢慢从井口向外探伸。然后是一双手从井中探出,被井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显得异常粗大,用力抓住了井沿。
终于,黑色长发下的脑袋也探出了井口。头发紧紧地覆盖在那张脸上,我看到了骇绝的一幕:月光下,从井中探出的那个人头,竟然没有脸!原本鼻子的部分,只有一对黑不见底的孔洞,下面两排暴露在空气里的巨大牙床。透过头发,我能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珠上面似乎没有眼皮,怨毒的望着我。他的脸呈暗红色,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血管盘缠在红色的肌肉里,微微搏动着。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怪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顺手砸过去,跑回屋里大喊道:“月饼!”
屋子里,孤灯如豆,被我急冲进来带起的风给吹熄了,屋子陷入了虚无的黑暗中。而月饼坐的躺椅还在微微晃动,但是人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方月亮透过窗户照出的光亮映在上面。
鬼脸新娘(四)
我听到院子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刚才那个东西从井里爬出来,跟着院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极为缓慢,我仿佛看到在冷厉的月光下,一个披着头发,没有人脸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从井口向屋子艰难挪动着,每一步都带出长长的水痕。脚步声虽然缓慢,但是离屋子越来越近,我不由惊恐的盯着刚才让我随手关上的木门,好像那道门随时会被轻轻的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木轴转动声,从门缝里挤进那个无脸的人。
木门轻轻动了一下,我的心脏跟着猛的跳动着。但是那道木门并没有被推开,而只是挪开一道小缝。从缝隙里,我看到渗出几丝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木框上。
门缝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声音非常奇怪,像是一个人在痛苦的呻吟,又像是胸腔被挤压发出沉闷的吐气声。一阵刺耳的让我牙酸的摩擦声又响起,似乎是无脸人在用手指使劲的划着木门发出的声响。
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没有力气挪动半步。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只能傻了一样盯着那扇门,心脏紧抽,肺部似乎也停止了运动,每呼吸一口气都显得异常困难。
直到那个抓门的声音慢慢消失,那贴着门框的几缕头发也消失了,门缝中又透出月亮的光芒,在地上斜斜映出一道笔直的光线。脚步声越来越远,井口的木轱辘发出了“吱吱嘎嘎”的转动声…
我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月饼去哪里了?
我强忍着不去想从井里爬出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一个怪物?因为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恐惧,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想。
月饼坐的椅子已经停止晃动,那一格月色光芒在上面固定不动。我下意识的仔细观察,忽然发现椅子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在椅子上似乎有两个淡淡的影子。我仔细看去,不由头皮发炸!刚才强压下的恐惧又从心里蔓延出来!
椅子上竟然有一双手!那双手,是一双左手!
后院的木门突然被猛的推开,大股山村夜晚的冷气毫无防备的扑到我的后背,彻体的凉意让我猛的哆嗦着,不由倒退着坐到刚才月饼坐的椅子上。
木门打开,却没有人走进来。冷风顿时灌满了温暖的屋子。院子里又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屋内屋外不同的两股冷热气流在门口缠绕冲撞,在月光中升腾起奇怪的图案,就像一个个冤鬼,从地府闯入阳间,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探出了无数只厉手。光线纠缠中,一道长长的人影静立不动,突然又转身向院内走去。
这时,我又想到椅子上面那双左手,心里又是一惊。正要起身,却看到那双左手,不偏不斜的按在我的胸口。我吓得连忙跳了起来,胸口的两只左手又消失了,出现在椅子上。
我仔细看去,光线实在太暗,椅子好像被罩了层模糊的浓雾。那双左手很奇怪的摊放着,随着椅子的晃动轻轻晃动着。
我想到一种没有实体的鬼。这种鬼生前肢体破碎,死后的冤魂只能化作残留的肢体,在夜晚出来。遇到阳气弱的人,就会附在相对的肢体上,把肢体变成自己的东西。有些人会在走路的时候突然膝盖一软,或者突然手脚不受控制,就是这种断体鬼附身。
奇怪的是那双手依旧一动不动,似乎与断体鬼又有些不太相似。我鼓足勇气在仔细看,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那不是鬼手,而是影子。突然,我如触电般呆立着。既然是影子,这影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是一双左手?右手呢?
我木然的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向那扇窗户。在窗户上,赫然留下了一双左手的痕迹!
还有些许液体从手印中蜿蜒而下,盘根错节的在玻璃上相互纠缠,如同地狱中被束缚的灵魂,拼命挣脱禁锢的枷锁。
院内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刺激,战战兢兢的走到木门向外看去!
月光下,一个人,半弯着腰,头几乎落在地上,双手扶着地面,向井口爬去。到了井口,那个人慢慢蹲下来,抓着井壁,探头向里面看着,又像是要钻进井里。
鬼脸新娘(五)
“南瓜,快过来。”蹲在井边那个人忽然低声说道,“丫别傻戳着。”
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心情太紧张,竟然没认出那人是月饼。我又回头看看那扇窗户,两个左手的印记清晰地印在玻璃上,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心里不由又一哆嗦,快步走到井口。
我注意到从井口边缘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后院门口,还有两行脚印又延伸回来,到了井边就消失不见了。月饼正探着头往井里看着,用手在井口的青苔上比量着:“这里有手印。看样子像是从井里爬出一个人到院子里,又爬了回去。而且,这双手是一双左手,和我在屋里看见的一样。”
我仔细回想这刚才那个人从井里钻出来双手抓着井沿的场景,因为一时紧张,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一双手到底是不是两只左手。我蹲下来观察着那两道手印,青苔被明显的按压凹限,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却有着和左手印记一模一样的痕迹。那个人是长了一双左手!
那个人与窗户上的那双左手又有什么联系呢?
“你在屋里看见什么了?”我摸着那两道手印,大小和我的差不多,应该是个成年男性的手印。
“你拎着盆到院子里,我躺床上闭着眼养养神。”月饼慢吞吞地说着,习惯性的扬了扬眉毛,“我忽然听到窗户上有声音,连忙睁眼看看。”
“你看到了什么?”我想到那个从井里爬出的东西,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月饼干脆靠着井壁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我不确定我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追问,因为月饼自然会继续说。刚想和月饼一样坐下来,突然想到这么背靠着老井坐下,那个东西万一再悄悄爬出来,一回头岂不是能把我吓死。于是就站起身,假意活动着胳膊腿儿。心里却想着:月无华,那个水鬼要是这么冷不丁在你背后爬出来,估计你丫也该惊慌失措一回吧。
月饼估计没想到我促狭的念头,皱着眉道:“我看到一双胳膊从窗户底下伸上来,接着是那双左手按在玻璃上,然后…然后…”
我用脚比量着残留在地上的脚印,大小也和我的差不多,看来那个东西似乎身高和我差不了几厘米。
我回想着进村遇到的每一个人,隐约想到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很模糊。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然后我看见一个人从窗户底下探出了脑袋。”月饼继续说道,“先是黑色的长发,然后是额头,然后是整张脸。”
“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么?”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月饼略显平淡的描述还是让我有些发冷,不安的看了看老井,又看了看木屋。
月饼苦笑着:“那个人没有模样。”
没有模样?什么叫没有模样?我想到那个没有脸的水鬼也是没有模样的,低声问道:“那个人没有脸?”
月饼反问道:“和井里爬出来的人一样么?”
我不由心里暗赞月饼的聪明:“你先说。”
“怎么说呢?那个人没有眉毛,没有眼皮,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一对眼球。就像个煮熟剥了皮的鸡蛋在上面戳了两个窟窿。但是那对眼球看我的神色我很熟悉,似乎是在进村的时候看到过。”
我承认月饼轻描淡写的形容很贴切,但是想到如果是我看到这么肉球一样的脑袋上面安着一对眼珠,伸出两只左手按在玻璃上看着我,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也在看着他,就从窗户左边的方向跑了。我追出去,看到屋角影子一闪,再追过屋角,跟着他跑到屋后的竹林里,却找不到了。这时我就听见你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急忙又跑回来,翻墙进来,看见地上的两排脚印。顺着门缝看你坐在椅子上没什么事儿,就沿着脚印到了井口。”
“没什么事儿?我刚才差点被你丫吓死知道不?”我骂了一句。
“那个井里爬出的是人还是水鬼?什么样子?”月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