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马车,眼看车夫要扬鞭策马,我掀起车帘对他微微一笑说:
“行云,以后遇见我时要记得,我是大夫庆庭。”
行云看着我,嘴角微扬,我只看到了他那暗褐色的眸子掠过的一丝笑意,那笑意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深沉意味,他嘴唇一动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第三十三章 同心结未成
回颢王府的路上,天上竟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像鹅毛般柔软,像雨点般繁密。我本来手就已经冻得有点僵了,再加上气温骤然下降,不要说鼻子通红,就是身上也觉得寒意逼人,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哆嗦得那么厉害。马车在颢王府门前停下,我一走进颢王府,何迁就走过来对我说:
“庆庭大夫,郡主在聚云厅等你。”
我皱眉,问:
“王爷呢?也在那里吗?”
“王爷昨夜进宫,一夜未归。”
走进聚云厅,水晴柔看着我,巧笑倩兮。
“庆庭,你回来了?云先生府上的女眷病情好转了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我笑笑说,“郡主昨夜比琴还是胜了。”
水晴柔美目流转,语带羞涩,说:
“庆庭你在取笑我。我和辰恒自小相识,在宫中由同一位太傅教学,感情自然醇厚。辰恒小时候很是贪玩,常常逃学,我只好每天做好笔录,下学后拿给他看,他聪明至极,看过一遍后第二天被太傅提问时总能对答如流,滔滔不绝。”
我忽然就想起了梅继尧在扶风书院上学时的情景来了,他从不逃课,也从不“闭目养神”,但是他从来在许多老师的课上都拿着自己的书在看,有些老师觉得尊严被冒犯,于是提问他一些刁难的问题,结果他一站起来,把老师讲过的没讲过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甚至能把书上洋洋洒洒的几百字文章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水晴柔见我发怔的样子也不以为意,又听得她继续说:
“我是皇上的义女,从小我就在宫里生活,我也很想念我的父母,可是我还不到三岁时他们就离开了我;后来他们要来把我接走,可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辰恒,我不愿意离开他。”她目光营营,直视着我,脸上的羞涩表情早已褪去,只余一种带着骄傲的坚决神色。
“是吗?”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郡主的心意,想必颢王是明了的,无论如何如何也不会辜负郡主的一番情意。”
“我本来也这样以为,”她眼中闪过一抹神伤,“可是,不管他心中有着什么人,我还是会喜欢他,以后,我还要嫁给他!”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庆庭,如果他喜欢的人真的是你,我也不会放手的!”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你,喜欢辰恒吗?”
就在这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茫然无知,以及在感情方面自己处理得一塌糊涂。我喜欢辰恒吗?也许喜欢;但是那样的喜欢却比不上脑海深处的那一段模糊的记忆。我喜欢行云吗?可是重遇之后我却可以云淡风轻地打声招呼后就离开。虽然会心酸,但是不至于执着不放……
“郡主,请不要为难庆庭。”我讷讷地回答。
“为难你?不,我说过了,我喜欢你。甚至,可以接纳你”她微微一笑,“我知道辰恒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有朝一日,他登上了高位,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别的女人。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涣散的心智终于集中起来了,“但是,我可以告诉郡主,庆庭这一辈子,只愿意嫁自己最爱的人,并且,绝不会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不是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即使喜欢,即使爱,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水晴柔的脸色渐渐地发白,我朝她安慰地笑笑说:
“所以,郡主不用担心,不管庆庭是否对颢王有心,庆庭都会懂得避嫌,退避三舍,绝不会烦扰郡主和颢王的平静。”说罢伸出僵直的手稍稍一揖,转身就要离开。水晴柔在身后轻轻地说了句:
“庆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呢?郡主这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因为太爱那个人,所以无条件地包容他……庆庭还是很羡慕郡主的,可以倾心付出无怨无悔地爱一场。”
“庆庭”
“其实,庆庭也很喜欢郡主,不过,没有与郡主做姐妹的福气和缘分了。”
走出聚云厅,雪花在头顶飘落,我仰起头望着有些晦暗的天空,沾在睫毛上的霜被融化,一点点地从眼角渗出,像是泪水,不知是天空的眼泪还是我的眼泪。
心中有丝酸楚,但却又像放下了心头大石,那是一种并不愉快的轻松。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我的原则,或者说是底线。我和辰恒,毕竟还是差了一点点缘分,在我差一点要爱上他的时候,惊觉了我和他之间存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又或者说,就算是爱,那么也爱的不够深,所以不能忘我。
颢王府里的丫鬟仆妇都在忙忙碌碌的,因为辰恒明日清晨便要出发到禹州。
我跑回房间里去,把自己关了一下午,画好了五张图。第一张,是一个建在山上的蓄水池,人们正在把积雪铲进池中;第二张,是一个人,在沙地上种红薯;第三张,是一个人在把脏水倒进放了沙子、木炭、棉花几个隔层的一个带口的水缸里;第四张,是官兵们在把河道加深;第五张,是官兵们有秩序地在给老百姓分发清水。
我把画卷好成一筒,走到凌峰阁门前,轻轻地推门走进去,想着把画放好就走。这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昏暗,可是凌峰阁里并没有点灯,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屏风那边有个声音响起:
“你急着去哪里?”
我吓了一跳,随即定下心神,回答说:
“禀王爷,庆庭以为王爷不在,所以……”
辰恒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拿起画卷走到我面前说:
“这是什么?”
我笑笑,“王爷就要到禹州去了,庆庭没有随侍左右,心中有愧,这是庆庭送给王爷的一点礼物。或许能助王爷解决些微小问题。”
“还有呢?”他放下画卷,疲乏地在旁边的贵妃榻上躺下,“除了这些,你还想对本王说什么?”
“我……”我迟疑了一下,“庆庭希望王爷一路顺风,成功解决干旱天灾,救万民于水火……”
“就是这些?”
我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辰恒,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你总说我不了解,其实我知道你心怀天下。可是我只是一介小女子,我的心很小,很窄,也很简单,我只想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只能爱一个我,没有别人……所以,那时我才不希望你将来是坐拥江山和无数美人的一代帝王。”
他把手向我伸出,绫纹锦缎下那只白皙而温润的手掌毫无保留地在我面前展开,即使在昏暗中也能依稀看见上面深深浅浅的纹路,我缓慢地上前两步,犹豫了几秒,终于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
他稍稍用力一拉,我踉跄了一步,重重地跌落在并不宽敞的软榻上,他手臂一伸,揽紧了我,略带低沉地问:
“庭儿是想告诉我,那时你是在吃醋吗?”
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亮如明珠璀璨的凤眸,我反而冷静下来了。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辰恒时的情景,我说:
“辰恒,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惊艳了。”
他抿唇一笑,不置可否。我又继续说: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又觉得很惊讶。”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一些回忆的片段,“像你这么好的男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可是,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这种喜欢到底是什么。”
“那你现在搞清楚了吗?”他笑着问,眸色却是冰寒如水。
“搞清楚了,昨天夜里,你握着水郡主的手时,我忽然就觉悟了。”我心里隐隐有些怯意,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夏晴深,你不能再落入漩涡不能自拔了。于是我继续说:
“我们彼此欣赏,是兄妹间的喜欢;看到有这么美丽温婉的女子对你一往情深,我是由衷地想要祝福你们……”
他缠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缩,侧着身子欺身过来,我吃惊地想要推开他,可是太晚了,他的唇狂热地封住了我的双唇,冰凉的唇温热的气息矛盾而奇异地冲撞着我的感官和理智。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蜿蜒而出,辰恒身子忽然一僵,然后,放开了我。
“有哪一个哥哥是想要亲吻自己的妹妹的?”
我抚着被自己咬破的唇,看着他寒冰一般的脸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怕是你对我的喜欢只是淡得了无痕迹,所以你宁愿把唇咬破了也不愿意被我的亲吻?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彻底地拒绝过我……兄妹之情?这不过是你想逃避我的一个借口!”他站起来,缓缓走到凌峰阁门口
“那水晴柔呢?还有以后的王妃、侧妃、庶妃……或者当你登上高位后,也有美女如云充斥后宫。辰恒,我虽然是一个乡野女子,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原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只是想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辰恒,对不起……”
“即使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即使我说,再身不由己,心中也只有庭儿一人……即便如此,也不可以,是吗?”他身形顿住,这一字一句分明地捶在我心上,隐隐作痛。
我站在他身后一尺之地,哑声说:
“若你真为我放弃锦绣江山,弃民生于不顾,那就不再是那个心怀天下的辰恒,就算有了我,也弥补不了此生的遗憾;若我真为你寄身于宫墙之中,与后宫莺燕争一夜之宠一昼之风光,那就不再是那个天性自由的庆庭;即使富贵平安一生,也会疲惫不堪毫无快乐可言。辰恒,我和你的缘分,即使仅限朋友,于我心,亦已足够。”
“好,很好。”他转过身来,表情冷淡得让我有点伤心,“可是庭儿,这个契约是你下的,我不知道哪一天我忽然就不想和你守这个约了。你最好在我反悔之前逃离我的视线,愈远愈好……否则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寻到了你你就永远别想再逃开了!”
他的眸光深如大海,里面波涛汹涌,看不见伤怀决绝却有种带着痛楚的摄人的寒意。他沉默了一瞬,转身就离开了凌峰阁。
我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记得多年前,那个阴柔俊美的少年一脸邪魅地对我说:“如果有什么意外,天涯海角,海角天涯,我都跟定你了……”
多年后,还是天涯海角,海角天涯,那个恶作剧的玩笑却已经变成了一个想要禁锢自由的誓愿……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谁能告诉我,我和辰恒之间,究竟是缘是孽?
第二天清晨,辰恒就出发到禹州去了。
临行前,我把那画筒还有一个食盒交给竹生,嘱咐他道:
“到了禹州,如果王爷遇到了什么难题,你就把这些画交给他,可能会有帮助;还有,明天是除夕,在禹州恐怕吃不到京城的东西了,这个给你们路上吃…..”
食盒里面是红豆糕,还有白菜饺子。
辰恒还记得我吗?或许已经忘了吧,昨日已寻不到,过去永远是遥远的,如果他记得,或许,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第三十四章 云山雪惊尘1
除夕,整个京城喜气洋洋,尤其是朱雀大街,行人来往络绎不绝,那些小孩子拿着大红灯笼满大街地跑,到处是卖花郎的叫卖声,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微醺的喜悦气息。
我拉着小毛,肩上搭着一个小包袱在人流中穿梭,拿着灯笼的孩子只顾追逐,一不小心险些撞了过来。我反应极快地一把按住小孩的肩,他抬起头朝我天真地一笑,又高举着灯笼钻进了涌动的人潮。
我也努力地笑了笑,想要驱赶自己脸上与这节日气息格格不入的落寞表情。
昨夜一夜无眠,推开窗看见厚厚云层里淡白而模糊的月亮,心底一酸,忽然想起了在扶风书院过的每一个除夕。我想家了,想故作严肃的夏泓爹爹,想对我疼爱得无以复加的小荷娘亲,还有亲厚无间的儿时玩伴们……是啊,我离开得够久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于是,简单收拾了包袱,天刚亮的时候我就拉上小毛悄悄地从颢王府后门离开了。
爹,娘,蜻蜓儿要回来了,蜻蜓儿很想你们,回来了,以后就不再离开……
经过赏云楼,忽然想起自己包袱里一点干粮都没有准备,于是绑好了小毛,走进赏云楼叫了两笼包子。我把包子打包好放进包袱,转身走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撞到一个中年男子身上。我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想走,他在我身后急忙叫住我:
“这位小哥,你好像丢东西了!”
我回头一看,他的手上拿着我那个绣了一只蜻蜓的钱袋,袋子鼓鼓囊囊的,正是装着行云送我的发串和蜻蜓印章的袋子。我走上去接过了正想说声“多谢”,这时门口忽然有个小厮冲进来对他大喊说:
“韩先生,夫人她生了,生了!……”
这位韩先生闻言怔了怔,接着便是一脸的狂喜,飞快地越过我走出了赏云楼的大门,身旁的小二啧啧称奇道:
“这韩先生也真够幸运的,当了半辈子教书先生都没能得一子,遍寻名医多年不果,谁知道今年到西乾国游历,在神光宝刹潜心拜佛三月,夫人今年居然就有孕了!”
众人正想附和时,门口忽然又有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喊道:
“先生,夫人生了一位公子之后,又……又生了一位公子!”
“你……你说什么?”韩先生不可置信地抓住小厮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忽然他仰头大笑了几声,然后身子摇了摇,就在大家面前倒下了。刚才还凑上来看热闹的人们“轰”的一声散开,不知道谁在大喊:
“出人命了,韩先生没气了!”
我冲出大门走到他身前一看,只见他面如金纸四肢僵硬,我马上把金针拿出来刺向他的人中,身边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凑上前来看,我着急地大声说:
“别光顾着看,赶快把他胸前的衣服拉开!”
书生愣了愣,不过还是照做了,我把金针插入几个重要的穴位,大喜伤心,这位韩先生被这喜讯引发了心疾,一口气上不来,应该还有救。我打开包袱拿出一个竹筒扔给书生,说:
“塞到他嘴里去,捏住鼻子,吹气进去。”书生脸上表情怪异,我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人命关天,还不照做?!”
书生闻言即时有了反应,一切照办。我一手放在他的心窝处,另一手握成拳狠狠地打下去,身旁围观的人倒吸一口气,有的还说:
“这究竟是在救人还是伤人哪?!”
“咳,咳咳”
书生连忙拔出竹筒,韩先生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了,围观的人似是全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说道:
“韩先生,是这位小哥救了你!”
韩先生正想起来道谢,我按住他说:
“先生这心疾不宜过喜或过悲,回去后还是要及时问诊。”
韩先生点点头,两个小厮把他扶起来,他问:“请问小哥高姓大名,好让在下来日再谢。”
“我认得他!”人群中有人喊道:“他是颢王府的大夫庆庭。”
我笑笑,颔首不语。
韩先生向我微微一揖,小厮便扶着他缓步离开了。
我提起包袱就要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响起:
“你就是颢王府上的大夫庆庭?”
不会又是一个谢芳龄吧?莫不成见我救人时侠骨仁心于是一见倾心?我苦笑一下转过身去,不期然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肩上系一条火红的狐毛披肩,鬓发如云,珠环翠绕,脸上薄施脂粉,也算是美人一个;下巴却是尖的突兀,看了让人不喜。
她身旁的丫鬟走上一步,气势汹汹地说:
“你是聋子吗?我家小姐在问你话!”
我皱眉,这是哪里来的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就连一个丫鬟也敢这样狐假虎威!
“我就是庆庭,不是聋子,不知道聋子听见了没有?要不要在下说得大声一点?!”
那丫鬟气极了,正要大声呵斥,那位小姐看她一眼,在她耳边吩咐了一句,那丫鬟就退下了。她微微一笑,脸带寒霜,问:
“就是那位盛传是宣阳王的男宠的庆庭吗?今日一见,果然生得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真是我见尤怜!”
我一愣,这次倒是让我哑口无言了。
“听说过我吗?我是威武将军府的岑慧儿,早就想见你一面了;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地竟然遇上了!如此能魅惑人的妖孽,就让本小姐来见识一下,你是什么妖精变的吧?!”
她的手一扬,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身后的丫环捧着一个木盆“哗”的一声不知把什么泼到我身上,霎时间我全身上下尽是一片血红,一身腥臭。
“这是黑狗血,听说辟邪很有功效,既然打不出你的原型,那就当作辟邪去秽吧!”那丫鬟洋洋得意地说,“敢抢我们小姐的意中人?!就该小惩大戒!”
我愤怒地一手抱胸一手握拳,幸好我缠了足够多的白布,幸好她没有把我的身后也泼湿,可是……叫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就算你用尽手段也没有用!一个女子居然撕破脸皮在大街上与人争一男子的宠爱,可笑将军府的小姐竟然无人问津至此!”
岑慧儿的脸色大变,“看来,我淋你一身狗血是淋错了?小菊,赶快给庆庭大夫洗洗!
又是“哗”的一声,一盆冰凉的冷水铺头盖脸地淋了下来,我浑身都湿透了,寒冬腊月,我简直觉得自己的身上快要结冰了,我狼狈的站在哪里,身子因寒冷还有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我瞪着岑慧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岑大小姐这样的尊容,这样的心肠,想要嫁出去,恐怕只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吧!宣阳王何等聪明的人,怎会看上你?只怕没有庆庭,你也无法得偿所愿……”
岑慧儿气得粉脸煞白,走上前来扬起手对准我的脸,我咬着牙闭了眼把脸偏了偏,那个耳光并没有预期地落在我脸上,反而是岑慧儿愠怒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怎么敢干涉本小姐的事?”
“你若是再敢碰一碰她,我敢说,你断的就不会只是一绺头发!”
我睁开眼睛,不知何时岑慧儿已离开我三步之遥,她又惊又怕地看着我身前的人,身上粘着许多断碎的凌乱发丝。穆青站在行云身侧,手里握着一柄雪亮的软剑。
行云森冷地望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我,解下身上的披风给我围上,绷紧的脸上仍然是又冷又硬的表情,可是我仍是看见了眼中闪过的一丝心疼,还有怜惜……
他牵起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手心的冰凉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眉。
“走吧,没事了。”他低声说,拉着我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了马车,他也没问我要去哪里,就让穆青赶着车走了。
“心里难受吗?真难受了就哭出来。”他说。
我摇摇头,我现在不是难受,而是无地自容;不是难受,而是想起梅继尧那张可恨的脸,心底就好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把那个惹下一身桃花债的人碎尸万段!不是难受,只是委屈,到底我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而厄运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