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不曾看错,洛小姐当真不简单。”风姚挥开柳丝:“只是你算对世事,却算错人心,我不会助你。”

“哦?”无华似意外又不似。

风姚叹息般道:“我来此是因不甘心,来后方知无趣,他有情无情又如何?他有意无意又怎样?总是弃了我与他的缘分,来日后不后悔,记不记得又有何差别?”

无华斜觑她,道:“你便甘心就此作罢?”

“你可曾有情,可曾动情?不,你不曾,也不懂。”风姚一摆衣袂,白衣如雪于风扬,她问:“你可知何谓爱?爱是无畏,无惧,百转千回后,才觉痛亦有乐,悲亦有喜,已然无谓怨愤,痴悔无尤。”

言尽,风姚转身而行,无华立风中,柳絮拂面,不阻不拦,只幽幽问道:“你又可知何为恨?”

风姚回首,见她一脸平静,仿佛只在叙着琐事,却字字揪心,她道:“恨是刻骨,铭心,伤入五脏,痛入六腑,却依旧抛不掉,忘不了,舍不去,才知恨到极处入髓透心,融血般游全身,生不能弃,死不得脱。”

终负昔时约

如果,你真的爱修儿,而他也真的爱你,那么即使有万难本宫亦会相助,只是你们是否相爱?

你可曾有情,可曾动情?不,你不曾,也不懂,你可曾有情,可曾动情?不,你不曾,也不懂。

夕阳余辉下,落絮纷飞中,有女螓首垂抚筝轻弹,细细柳眉间拢着抹淡淡忧愁,手下筝鸣响遏行云,却带三分决绝,忽而鞋履声由远而近踏步而来,女子纤指愈快,弦动似风,樱唇启低低吟唱:“悲莫悲兮生别离, 夕下尤忆那年时,梨花四月初着雨,年幼才笄乍解痴。敛目人前羞共语, 低眉梦里暗相期, 重来却剩东邻月, 枉为离人照空枝。悲莫悲兮生别离, 况是重逢意转痴, 数载飘零风满袖, 一霄凝睇烟花落,岂怨时光匆匆过,水月镜花怎长留。悲莫悲兮生别离,漫将心事付斜晖,情深蛱蝶缠绵舞,愁绝杨花缭乱飞。旧约渐同流景老,佳期每与誓言违,石上三生真信否?轮回世世更相欺。悲莫悲兮生别离,为君哪得不伤悲,应知今世再难期,蓝桥梦短皆成幻,世路愁长只似锥。”

“原来,你也悲别离。”

歌尽换得一语嘲讽,只是这讽意中却夹着莫大的伤悲,无华不曾回头,亦不敢回头,她今夜到此作最后的了结,却偏偏此刻生了怯意,不愿在回首的刹那望见他眸中的悲伤,更怕见那眸中的自己此时此刻又是何种模样?

一卷明黄间绣着红丝的卷帛诏书重重砸下,偏落在古木玉筝上,‘轰’一声刺耳,筝弦尽断,坐着的人固然一颤,站着人亦是一惊,徒劳的伸出手,已变不了弦断筝毁的结局。

无华背坐着,不曾回头自然瞧不见那人脸上的懊悔悲痛,她本是刻意不回头,刻意不见,伸手拿过灿华刺眼的诏书,黑字明书,王后的印戳红红的盖在上头,只缺太子玉印。

“你何时与郛国互通。”背后的人每一个字都说的艰辛,“为何郛国的逸亲王竟会独独挑了这个时机求亲,为何母后已然盖章,她明明答应…”闭了闭眼,卫黎修只觉往日杀伐都不及这一刻艰难,“无华,为何?”

无华,以你的才智要制那些人于死地有何难?你选了最困难的方法,是因你要报的并非单单血仇更是国恨,可是?

姑姑的意思?

呵,无华,你难道不知,屺国势大有其间相助,你纵然布局落子再妙也不免满盘皆输,唯一的方法…

第三条路…

你说什么?

没什么,有一个人的话,无华现在明白了。

无华轻轻抚过断弦,锐锋划出道口子,鲜红的血一滴滴如梅花绽在那明黄的绢上。

姑娘既愿委屈,在下冒昧替吾国逸亲王一求。

逸亲王?——语气三分震惊,郛国逸亲王名声在外,此人若非其部将?又隐隐觉得有异。

如何?——噙笑,一派潇洒。

呵,贵国逸亲王年纪轻轻便能于三年前统军灭天羽,如此俊才自是无华高攀。

“修哥哥。”无华任血泊泊流出,却无半丝反映,出言带着不多见的显于外的抑制,淡道:“你果然想知道为何么?”

卫黎修疑惑的望向风中长发曳动绢纱扬逸的女子,心中莫名涌起鼓不安,有一刻,他欲冲动打断接下来的话,过去怎样并不重要,他只是要…要他们的今后。

悲莫悲兮生别离,既悲别离何以忍心?

悲莫悲兮生别离,既悲别离何必别离?

可他未,只怔怔听她一点点道出早已与万千枯骨一同被埋在地底深处的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断人心肠的往事,那些悲至极点偏偏无泪可流的往事…

“那时候,我与文参簿他们历经千险终于回到穆国,我以为…”无华慢慢立起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悲痛,那悲痛中夹杂的却是尖锐如冰针得恨意,“我们以为,终于,虽然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虽然无数同伴荒野埋骨,虽然我娘命丧吴城,虽然得晓我爹战死沙场,但终究…终究我们还是回来了,不是么?”既然回来,便是上苍怜惜当可伸冤报仇不是么?当年,所思何欠。

卫黎修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已然痛到了极致,当年,当年他自以为明白她突失双亲的悲痛。却不知,不知原来她的痛伤何止于此,何止那百倍千倍,而自己…自己竟在那时任由母后毁约么?

双拳握紧,紧到满是青紫,卫黎修不吭一声,似乎只有如此方能减去心中的痛苦。

无华衣袖早已被血浸染,双眸却越发清冽,直立风中,纤弱的身影仿佛枝头落花,用尽所有的力气抵挡无情的凄冷风雨,眉宇间是六月暖日亦融不了的冰霜,“可是我们谁也料不倒,当大家围着篝火取暖好容易浮出那一丝尤带苦涩却真诚的微笑时,等来得不是亲人的迎归,而是先行快马送报者满身血污的示警!”

纵是先前已然痛彻心肺,此刻卫黎修仍是倒吸一口冷气,远战的军士九死一生已入穆国之境竟还会遭杀戮,这从来只有一个可能,“穆国有内贼?!”

“内贼?”听他惊怒的话,无华却是笑了,“怪只怪我当年到底天真。”清冽的眸闪过冰冷的芒,“分明丰楠叛国却不想…不想当出一个小小的参军是谁借了他胆子!”

卫黎修隐隐已猜到了真相,却不敢相信亦不愿信,穆国世代忠良名将之后竟会做出此等罪大滔天之事么?何况…何况洛家兄弟素来亲恭和睦人人皆晓,何以要害自己兄长的性命,那十万大军中半数皆是洛家亲兵,一同操练,战场相依多年,难道只为了一分荣华虚名便可舍手足之情,可弃同室之义?

无华终于回首,看他缓缓不敢置信的摇首,微微笑道:“太子不信么?”

卫黎修被她生疏的‘太子’二字一惊,仿佛猛地从一场恶梦中醒过神来,这才惊觉她衣袖染血竟受了伤,一时着急,忙伸出手欲探其伤势,无华却微一侧身避了过去。

“难怪你不信,初时我也不信呢。”

无华忆起那时篝火明明是那么暖,可听着那小兵满身鲜血地劝说快些离开之语只觉浑身发寒,她的亲叔叔要斩尽杀绝,这怎么可能?曾抱过她,讲故事给她听爽朗的爱笑的叔叔怎么可能会害死爹娘?

直到那些与她一起从地狱爬回的人,那一条条那么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死在眼前时方知是真,隐蔽在草丛下靠在倪诩半点也无的怀抱中任他们的血不止一次的洒落在自己身上,却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最后活下来的…未满十人。

“不是,我…”卫黎修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急欲辩解偏偏又无可辩解,终只伸手柔声道:“无华,你的手伤了我先替你包扎下,可好?”

无华定定看着他清冽的眸转过抹温意,却叹息道:“修哥哥,你还是不明白。”

卫黎修点头道:“我明白的无华,我…已经明白了。”她的苦,她的怨,她的恨,自己怎么不明白呢?不仅明白,甚至远远超过‘感同身受’这四字所能形容的倍数痛在他的身上!“都是…都是我不该,是我不该。”卫黎修喃喃道:“当年我…”

“你以为我是怪你五年前的抉择么?”无华扬了杨唇脚,缓缓摇头:“所以我才说你不明白啊,修哥哥。五年前,若你不作此决定,只怕那些人也不允我活至今日。”看着他素来尊华的俊颜惨白,双目眦睁的样子,无华移步走至其跟前,抬头,气息相接,“当年,姑姑便有意接我进宫照拂,是我拒绝了。”

听她言,卫黎修先是迷惑似坠云雾般摸不清,而后终于在万般迷惑中寻找到一线,“你是说母后她根本早就知晓当年真情?!”

“王后即使当时不全知也所料不远,否则…”这些年不会如此防范自己娘家。垂下眸,颤颤眼捷挡住双眸,“其实,你无需怪姑姑,她做的很对。”无华深深喟叹:“有她为后实属我穆国大幸。”

当年若非王后果决,先稳住洛家,再安定宫廷,穆国岂有喘息之机?

卫黎修不语,他自然明白洛王后所为皆为穆国和自己只是此刻要他赞同却是万难,定了定神,扫过石桌上的那道旨意,勉强压下浓浓不安,扯出抹笑来,道:“无华,过去的事我已知晓了,今后我会保护你再不受威胁,你信我。”

望进他诚挚的眼里无华一笑,踮脚,双手勾环住其项背,在卫黎修询问迷茫的眼神下,轻轻道:“修哥哥,无华自然信你,只是…”

卫黎修来不及因她的话产生喜悦,来不及理清心中不降反升的不安,来不及分辨那双清泠的眸中流转着怎样的色彩,来不及分析那眸如雾遮绕的背后的含义,只觉唇上一凉,才惊觉无华竟主动吻了自己。

是清晨的风太冷,还是那刻心中太寒,只觉相触相接的柔软竟是凉意袭人,忍不住,忍不住急切的回应,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可是下一刻,卫黎修瞪大不敢致信的眼直射仍吻着自己的少女,细腻的皮肤,苍白至毫无血色,瘦弱的躯体几乎弱不胜衣,可偏偏让自己怜惜,自认算不得心肠柔软之人对眼前人始终在久远的过去,在第一眼时就生了爱怜之意。

他其实真得明白,甚至懂得她未尽之意,她信任她的‘修哥哥’,可她心中的修哥哥不是穆国的太子,不曾身负国家兴亡的大责,所以早在五年前她便选择了隐瞒真情,五年后的此刻…她…又选择…

舌尖猛地传来撕咬得痛,无华后退一步,伸手抚去唇边血渍,这是…他第一次伤了自己。

看着卫黎修似无奈,似悲哀混淆着诸多不甘的眼终于慢慢失去神采,无华一点点再次靠近,咻然倒落的身躯几乎使她接不住,勉力撑扶他一边坐下,耳边忽然轻闻:“无…华。”

无华一惊看向他,看着他勾起一抹浅笑,轻轻道:“我真的不甘心,人道相逢恨晚,为何你我却相遇太早…”早在无力维系真情时。

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终究带着无数不甘阖上,无华心中大恸,手轻轻抚过那凤目剑眉,深深凝望着那俊逸非凡的容颜,你我…你我终是相逢相知难相守…

闭目,再睁眼,眸若寒潭无波,伸手解下他腰间印信,寒玉雕刻的白龙染上她手中的血,斜看一眼仍平躺筝上的卷帛诏书,无华微微使力逼得未凝固的伤口鲜血直流,染红的印戳,缓慢而决绝的落在那明黄的卷帛上。

“出来!”

应着清冷的声,黑衣男子垂首踱出,无华回首淡淡看了他眼,“你是姑姑身边的人。”数日前,曾见过一面。

那男子颔首道:“无华小姐记得不错,卑职莫咎。”

无华将盖好的诏书抛给他,“已然万事俱备,姑姑,可宽心了。”顿了顿偏首睇了眼沉睡不醒的卫黎修,又飞快转回,“修…太子他中了‘醉梦’七日后自会醒来,无他害。”

莫咎颔首,暗自沉吟,自己奉命前来一旁窥测,殿下未知,这位无华小姐反觉,可见殿下心神岂是服下‘醉梦’后方失,相较下无华小姐清醒的…可惧。

无华说完却不再理他,径自而行,莫咎在后道:“小姐,王后娘娘她…”

无华驻足声若游丝:“他日在谈吧。”

莫咎一愣,呆呆看着那纤若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再看向沉睡不醒的太子,又突然觉得比起太子…无华小姐似乎更可怜。

无华脚步虚无的缓缓而行,掌心的血仍一滴滴的滴落下来,此刻已经没有了那个会为了自己一点伤痛紧张不已的人,再无人会焦急要替自己包扎…

梨花随着春风舞落,那墙下的男童,那少年轻狂的誓言,那时明媚的阳光与欢笑,那夜炫迷人眼的亮透黑衣烟花…

万般无奈,千般愁绪凭谁诉?

算前言,总轻负…

无心云出岫

“唔…”

揉揉有些晕痛的额头,两弯眼睫颤颤睁起,无华努力集中散漫浑浊的思绪,金色的夕阳照耀明黄的卷帛…血染刺眼的印戳…

后来呢?

似乎…

“你醒了?”

抬眸,闲适踱进的人唇际挂着抹悠笑。

“你?”无华坐起,带着些微警惕迎视,银灰长袍,瞳泛金辉,那份悠然此刻令无华蹙起柳眉心生莫名不快,“阁下,怎会在此?”

挑高一眉,男子似乎有一瞬诧异,而后谑笑:“只因此地不巧,乃区区在下暂宿之所。”

环视一周,滕榻蓝幔,屋内雅而不俗,隐隐似还飘着什么味道,却淡若游丝,仿若错觉。

“不知我如何竟会来此打搅阁下?”微一沉吟,无华甚思再开口。

“当真…一点都忆不得了啊。”轻轻好似自语。

无华疑心愈重,瞟过不信的眸。

那人扯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双手道:“姑娘这般太伤人心,我不过凑巧遇到姑娘行路中 ‘身有不适’, 好意带姑娘回来歇息罢了。”淡金的瞳转着狡黠,“姑娘贵为鄙国未来王妃,在下难道还敢有何不轨?”

不听他戏谑之语,无华慢慢回思,依稀记得…似乎…轻轻一叹,看来自己是在与莫咎分别后昏厥了过去,不过,“阁下跟踪于我?”

什么‘凑巧’!虽只几面而已,无华却相信这人身上的所谓巧合定于他人不同,常人巧合凭天意,他却是‘己意’。

男子一笑,也不屑否认。

“能否请教阁下究竟何人?”无华低头似冥思。

“哦?”牢牢锁视那低垂的头露出纤细的颈细嫩的皮肤下青色的筋脉隐隐可见,“姑娘竟这般在意在下?当真受宠若惊。”

斜眄一眼,无华哂道:“贵国逸亲王虽战功赫赫,可惜受国相徐砚压制颇多素有将相不和出传言,而那位国相,郛王的岳父,前一阵又曾大义凛然欲下嫁末女于亲王以尽弃前嫌。这时候贵国求婚只怕不但是欲助无华吧?不觉需几份诚意么?”

“诚意?”那人掀唇一笑,“既如此,我便实言相告…”瞳炫着迷人的金光,“我便是郛国逸亲王。”

“你!”无华先是大惊进而否道:“阁下不愿相告便罢了,何必作弄?”堂堂亲王岂会在虎狼环饲下离国来此,未免太胆大,不可以思议,简直疯狂!

见无华断然否认,那人笑道:“在姑娘眼里在下如此不可信么?”对上明显不信的眸,摇摇头,“既如此,也罢。”拱手作揖,“在下吴昊。”

“郛国智将吴昊?”

郛国吴昊年纪与洛尊平相仿却屡立战功,更因善谋略而被颂为‘智将’,其本为逸亲王部下,那么眼前这人,心思百转间无华却是信了八成。

那吴昊又道:“姑娘何必多疑,对仗势欺人的屺国徐相素为‘主和派’,王爷却是恰相反,你我既有共同的敌人自然是朋友。”

无华不语,扶帏起身向外踱去,只闻背后那人突道:“姑娘可曾觉出这房内…”

这房内?

无华凝神之前便觉隐隐有异味,此刻不免又防备万分,却见那人勾起一抹似乎温柔,似乎无奈,又似乎苦涩的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错觉,回过神,银灰长袍已近在眼前。

那人伸手却是推开了无华身后的红漆窗,回首窗外落红纷纷,虽艳而无俗姿,香隐幽幽不易觉。

“海棠?”无华问,心中奇怪那吴昊费这番功夫莫非只是邀自己赏花?

“笑菊欺梅。嫌蜂却蝶,压尽寒荄。月下精神,醉时风韵,红透香腮。 天工造化难猜。甚怪我、愁眉未开。故遣名花,凌霜带露,先送春来。”轻轻念完,那吴昊微微一笑望向毫不明白的无华,道:“百花争春,非独梨花。”

这算是在劝慰自己?——一直到离开,无华仍有些愣愣的想着,那人…果然好古怪。

屋内吴昊却是带着复杂望着窗外的飘落的海棠,那么久之前的事,果然已经不记得了么?

转眸炫灿点点金光,又何止许久之前,便是未过半日的事她也已不复记忆。

夕阳下,纤弱的人儿一步步走近,眸光涣散,神思恍惚,可就是不偏不倚的走至自己跟前,而后扑到自己怀里,拉着自己的衣襟喃喃若求:“修哥哥,我好累…真的…好累…你带我…我们一起逃吧…”

凤临十五年,郛国逸亲王,以重金异宝与‘神羽山’为聘求娶穆国安国公洛睿宇之女,众哗然。

‘神鸟山’位于郛穆交界处,原属天羽,凤临十一年末,郛国大败天羽后夺之,天羽后屡战不利终至国亡,传此山原为凤朝时祭奠之用,有神临仙气,得之乃大吉,郛国以此为信,表诚意,愿永世修好。

穆王病中仍欣喜,允之,王后收其唯义女,封洛女为‘明华公主’,一切仪仗皆同嫡公主。

“你来了?”

桌上,地上,堆满着红绸箱奁,御赐无数金帛,金光灿耀,一改往日素雅。

“呵,王后亲收义女公主和亲难道不该来恭贺?”

“倪诩。”无华低头叹息,不去看那修长的人步步走近。

“为何?”

“…”

“为何要答应此和亲?”

“…”

“你若不愿一定有法拒绝的不是么?究竟…”

“倪诩。”深吸口气,无华终于抬头打断倪诩声声迫问,看向这个多年来相扶而行的男子,那猫眸中似愤恨已极,唯有自己,这世上唯有自己能透过那尖锐的眸看懂其中的伤痛,可…“没有人逼我。”

倪诩闻言一窒,小麦色的手掩在袖下微微颤抖。

“此…皆乃我自定。”无华言完偏过头去,不愿看他在那刻骤升之痛,这世上最了解他们的人是彼此,可却免不了彼此伤害。

“你…”倪诩清了清喉咙,扯动唇角方笑道:“小姐,不该是公主,公主会做此决定想必定有大益可获。”

无华知其语中带刺,仍道:“王后与我达成了协议。”

“哦,王后?”倪诩笑容不变,只有他自己知晓袖中的手被自己捏出血来。

“不错。”无华颔首。

“无华,你去郛国后只怕后患无穷。”

“哦?那么那些后患无华是不幸株连,抑或有幸独享?”意为此麻烦究竟是针对那逸亲王,又或自己。

“你很聪明。”洛王后边检阅此次‘女儿’的陪嫁礼单,边喟叹:“怕两者皆有。”

挑眉,无华淡笑,“无华真是受宠若惊。”

“你看看如何?”洛王后将礼单递于无华,见其只淡淡扫过,微微一笑,又将一镶着珍珠的的小方盒递至跟前。

“这是?”无华疑惑的接过,打开却是一块紫金令符。

“此物是母后真正给你的陪嫁。”洛王后眸带着惋惜与疼爱,“是调动郛国内所有人手,以及‘凤卫’的令符。”

‘凤卫’与‘暗卫’皆为穆国王室所用隐卫暗部,有些只是卫侍,有些却有着特别的身份,终身只为王室效命。

无华有些吃惊地看向洛王后,“姑姑您…”

洛王后微笑道:“无华,你如今该称我为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