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易哈哈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我就说说,人家都是高贵的夫人了,我还能怎么样,只是好奇谁那么好运气娶了这位夫人。”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说,顾先生应该知道吧?那位夫人那么特别,顾先生一定知道。”

颜显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第二天,魏易就真的去找顾若离,看着她带着儿子在房间里说话,他就靠在门口上不得台面似的喊了一声,“顾先生。”

“是成林啊。”他是颜显托她收进来的,今年和她一样才十九,久病成医后懂一些药理,她就收了,“找我有事吗?”

魏易就凑过来,问道:“那个…我们书院里收的女学生都未婚的吗?”

“应该是吧。”顾若离没细问,而且也没有必要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是不能在书院里恋爱,免得坏了风气,到时候她辛苦弄出来的青囊书院在百姓的眼中就变的不正经了。

“我…我就好奇。”魏易没什么心思,纯粹好奇,“昨天看到一位夫人来这里上课,我就想问问来着。”

他说着也红了脸,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举动很唐突。

“哦。”顾若离打量着他,想着是不是要再问问颜显这个表弟的人品怎么样,还不等她说话,门外方朝阳进了门,边走边道:“娇娇,这里的午膳做的太不精致了,李妈妈今儿带着厨娘来,让厨娘做了给我送来。”

她站在门口吩咐着,魏易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眼睛一脸回头去看,就看到一身银红广袖长袍的方朝阳,如同一团火似的明艳的不可方物。

“夫…夫人。”魏易顿时红了脸,心口砰砰的跳,方朝阳也认出他来,顿时皱眉嫌弃的看着顾若离:“这也是你学生?品行不好,赶紧轰出去。”

顾若离惊讶的道:“娘,他冒犯您了?”

“没有。”方朝阳扫了一眼魏易,不耐烦的道:“看他不顺眼。”就牵着两个孩子转身走了。

顾若离就魏易,魏易也艰难的转头过来看着她,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好半天才道:“…夫人是您娘,那…那就是朝阳郡主喽?”

“嗯。”顾若离挑眉看着他,“你别惹我娘,她脾气不好,说的话会让你下不了台。瞧见了躲远点,不然我真要让颜显来领你走了。”

魏易哦了一声点着头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是朝阳郡主啊,对啊…她和顾先生有几分相似的,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再说了,这京城也没有几个人的样貌能和静安县主媲美的了,唯一不相上下的,就是她的母亲了啊。

真是笨,魏易敲了脑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就站在墙角边偷看,方朝阳带着两位小公子在院子里玩闹…他啧啧的摇着头一时间画兴大发,回宿舍取了笔墨就席地坐在地上开始画画。

他的笔功很好,自小就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医一个就是画,其他的都没什么兴趣,这一次来京城也是他头一回出门,路上足足玩了小半年。

画中满是鲜花,在鲜花丛中有一个女人迎风而立,如火的衣袍随风轻舞,发丝曼妙,整幅画色彩非常的明丽,让人眼前一亮。

方朝阳没亮,环手包胸的看着他,厌恶的和李妈妈道:“撕了!”

赵含之也附和的点着头,仿佛在说,明明一院子的人,怎么你就画了祖母一个人。

“我…我自己撕。”魏易心虚的将画揪了一团,爬起来行了礼,“冒犯冒犯,实在抱歉。”然后调转头就跑了。

方朝阳回头拉着两个小的,蹙眉道:“走了,走了。这里的学子品行太差。”

魏易下午就被顾若离说了一顿,他逃回了宜春侯府,颜显也得知了他在书院言行不端的话,就拉着他去书房质问道:“你是不是骚扰那位夫人了?”

“不是夫人。”魏易回道:“是朝阳郡主。”

颜显啊了一声扶着额头,道:“这话我希望最后一次听你说,你要是再这么不靠谱,就赶紧给我回松江去。”

“我也没别的意思。”魏易皱着眉头,“就是欣赏美人啊。”

颜显敲了他的头,道:“郡主是美人吗,是你能欣赏的吗?”

魏易就哦哦了几声,不敢再说话。

颜显叹了口气,正要再训斥几句,他的常随在门口敲了门,他就撵了魏易出去,看着常随道:“怎么了?”

“庆阳那边来信了,您看看。”常随将信给颜显,他立刻关门拆开了信,信是他遣去庆阳的小厮写的,他静静看着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

小厮说,上个月崔婧容就从顾府的宅子里消失了,大家都在找,那边的信也快到京城了。

“失踪了。”颜显将信纸揪成了一团,手撑在桌面上,“她哪里都不认识,能去哪里。”

他想着忽然打开门出去,边走边和常随道:“去将我的马喂饱了,我今晚就出门。”

“世子,您要去哪里?”常随跟着问着,他也不说话大步去了内院,颜夫人一听到他说要出一趟院门,心里就有数了,“什么时候回来?婚事怎么说,我可是给人家放了话六月初六下定了。”

“您…您看着办吧。”颜显垂着眼帘,回道:“六月…六月我一定能回来。”

他说着大步出了门,颜夫人跟着他追出来,喊道:“你不要做糊涂事。”

“我知道。”他头也不回脚步却是顿了顿,“娘,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颜夫人泪眼朦胧的走过来替儿子理了理衣襟,心疼的道:“我儿婚事太坎坷了,这一次就听娘的话好不好,让娘给你挑一个好姑娘。”

“娘。”颜显也红了眼眶,颜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脸,“喜欢和过日子不同的,你听娘的好不好。”

颜显抱了抱颜夫人,道:“儿子明白!”

“那就好。”颜夫人拿帕子给他擦着眼泪,“娘在家中等你回来。”

颜显颔首快不出去,他不去这一趟这一辈子都会惦记着…他想要个了断,也更想要将她的余生安排好。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他一路找过去,又在庆阳找了她很久,多方打听他在草原上看到了她,那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离他回京不过二十天的时间。

他到时,崔婧容正坐在茂盛的青草里,包着头巾穿着牧民的衣服,抱着腿坐着含笑看着远处如一朵朵白云的绵羊。

听到马蹄声渐近,她回过头来看见了他。

两个人都是一怔,一年不见她瘦了很多很多,皮肤也不如以前那般细腻,眼神也少了时时的惊恐和不安,就那样静静看着他,让人觉得美好而宁静。

他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朝着她一笑。

她站了起来朝着他福了福,道:“颜世子。”她常常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如同天降一般,从草丛中,从羊群里,从云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天,她心里百般念叨的实现了。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颜显下马来慢慢走到她面前,她回道:“有两个多月了。我上街时遇到一个收皮草的大婶,她说她家在草原…我就跟着她一起来了。”

胆子真大,颜显蹙眉道:“你这样做太轻率了,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大婶不是坏人。”崔婧容朝着他笑了笑,“她带着两个女儿住在这里,很能干,比有的男子还能干。”

颜显低头看这儿她的手,她的手也不如从前细腻白皙,而是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小口子,很粗糙。

“为什么不留在顾宅?”颜显道:“你走了,县主肯定也很担心。”

崔婧容目光动了动,垂着头道:“我给她去信了。而且我不想一辈子都做她的负担,我想一个人出来看看,试一试我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活下来。”

“现在呢。”颜显问道:“和我一起回庆阳吧,这里太艰苦了。”

崔婧容摆着手,道:“我…我就在这里住着挺好的,给大婶放羊她给我饭吃衣服穿,过一段时间等这里的草吃完了我们就要往上游去了。草原很美,每一处看的落日都不一样。”

颜显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忽然就没了话说。

远处有人在用他听不懂的话喊着,崔婧容回过头去回应的挥了挥手,“马上就来了。”她说着又看着颜显,“颜世子…你来关外有事吗。”

没事,就只是来找你的。这话他没说也说不出口,“我去开平卫办点事,顺道来这里看看,没想到碰到你了。”

“哦,原来是这样。”崔婧容道:“那…我走了。”

颜显看着她点了点头,“保重。”

“你也是。”崔婧容抿唇笑着,道:“或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颜显没说话,看着她慢慢走远,颜色并不艳丽的头巾随风动着,布草的裙子像朵新开的花一样点缀在绿油油的草地间。

他忽然觉得心很空,钝钝的痛着,却无能为力…

崔婧容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她静静立着,过了好久她回过头来看着他,轻轻一笑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来。

就这一刻,没有什么理由能阻止颜显想要过去抱着她的心,他也这么做了,一瘸一拐的奔跑着,那么快的到她面前,停下来看着她,“容姐儿。”

他喘着气,像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喊她的名字。

崔婧容满脸的泪,点着头道:“颜世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报答不了,下辈子…下辈子我希望…”

“没有下辈子。”颜显不想听猛然将她拉过来圈在怀中紧紧箍着,“容姐儿,没有下辈子。”

下辈子我怕我不记得你。

下辈子,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有,有的。”崔婧容靠在他怀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也会是最后一次,“有的。下辈子我来找你,我一定勇敢一点,像娇娇那样勇敢。”

颜显的眼泪落在她的头巾上,落在她的发髻上,紧紧抱着她在怀里,声音嘶哑的道:“和我回去吧,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你我在一起,就不算白过这一生。”颜显心痛的没有词来形容,像是被刀子割着,像是丢进沸水里煮着,像是被人拳头攥住了…他呼吸不过来,只有抱着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我可以死。我的命是贱命。”崔婧容抬头看着他,拿帕子给他擦着眼泪,“但是我不能连累你,我的身份会让你万劫不复的…有今天这个拥抱就够了,真的。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意就满足了,真的。”

她说着推开他想要走,“你回去吧,娶个好女子过日子。”

“容姐儿。”颜显拉着她过来,捧着她脸脑中嗡嗡的响着吻着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就想和她在一起,就想这么吻着她,立刻死了他也甘愿。

崔婧容抱着他踮着脚…

四周的风吹着,青草的香,牛羊的叫声,还有远处大婶哼唱的调子,悠扬婉转,回旋在耳畔。

崔婧容推开颜显,“你走吧。”她话落,提着裙子便飞快的跑走了,这一次没有停也没有回头,一直消失在尽头。

颜显也没有追,他看着她直直的倒在草地上,平躺着看着天,看着风吹着云从头顶徐徐的过去。

他就这样躺了很久,久到天黑了又亮了,等他起来时身上皆是露水,他沿着崔婧容昨天走的路去找,原本立在那边的毡房已经不见了,成群的牛羊也不见了。

四周空落落的,不见一个人。

他想起来,崔婧容说过他们就要去上游放牧了。

他一个人在草原上游荡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被额森那边的人认出来带了回去,大病了一场等康复时已是七月,他别了“额森”赶回京城,等到京城那日是中秋节。

颜夫人在家里等他,看见他回来大哭了一场,他跪在颜夫人面前磕头,道:“儿子任性了,请娘责罚。”

“你自小沉稳。”颜夫人擦着眼泪,“难得任性一次,娘不怪你!”她虽年纪大了,可谁又没有年轻过呢…她知道颜显完全可以跟着崔婧容走的,两个人为了爱情浪迹天涯,可是他却没有,选择了回来。

因为京城有他的责任。

“娘没给你定亲。”颜夫人柔声道:“成林说的对,让你自己看看喜欢了娘再定好不好。”

颜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赵府中,赵含之和顾引之现在真的知道娘的肚子有小妹妹了,因为临产的肚子很大,圆圆的还会动。

“妹妹。”赵含之贴着肚子笑着,“妹妹,饿了。”

从一个字到两个字的过度,还真是不容易,顾若离笑着道:“别整天妹妹,要是弟弟怎么办呢。”

“爹说,妹妹。”顾引之也贴着肚子,冲着顾若离笑,“爹说。”

顾若离无奈,正要说话赵勋从外面进来,她就道:“都怪你,他们现在认定了是妹妹了。”

“本来就是闺女。”赵勋一脸肯定的道:“韩妈妈也这样说。”

顾若离不想理他了,撇过头去和两个说话。

“颜显回来了。”赵勋给自己到了杯茶,看着她,顾若离一喜问道:“他怎么说,找到她了吗。”

他点了点头,将事情和她说了一遍,“…跟着牧人去放牧了,我和陈达说过,让他派人护着一些,若有必要就接去他那边。”

“没事就好。”她起身坐过来,有些可惜,“我觉得没什么,换个身份换个名字换个…”

她也说不下去,其实这一切都是外因,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彼此的决心,想不想敢不敢,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别想了。”赵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陪你出去走走,不是说走动了好生吗。”

越到临产他越是害怕,比起生两个儿子时他的懵懂不知,这一次他更加的紧张和担心,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这种担心很无力,因为他除了这些,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走。”赵含之指着外面,“出去。”

顾若离摸摸他的头,道:“行,出去走走去。”一家四口就手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荣王和吴孝之在后院的亭子里下棋,两个人一边下一边斗嘴,热闹的很。

中秋节后顾若离就不敢去上课了,布置了一个月的功课,间隙让杨文治带着课…不过这次比起怀两个儿子时要轻松一些,肚子也小了许多,她愁眉苦脸的看着肚子上的斑,“这妊娠纹真是太难看了,第一次没有,怎么这一回就长了呢。”

不算多,她点着灯数了数,裂纹似的有四五条。

很难看。

“不难看。”赵勋坐在床边看着她,“我觉得很好看。”

顾若离拿脚踢他,笑着道:“就哄着我高兴,反正也不是长在你的肚子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心疼。”他一本正经的,“恨不得长在我身上。”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听到外面喊着道:“娘…娘…”两个小家伙一下子推开门穿着裹裤就跑了进来,“娘,睡。”

两个人轻车熟路的往床上爬。

“下来。”赵勋跟提小鸡崽子似的提溜起来往地上一丢,“回去睡。”

两个儿子就原地看着他,一脸委屈。

“铺被子打地铺吧。”顾若离舍不得,道:“你带着他们睡地上。”

赵勋一脸不乐意,他已经连着睡了七八天的地铺了…现在有了孩子,睡觉连媳妇都抱不着了。

父子三人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挤在一个铺子上睡觉,两个小家伙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赵勋睡不着时不时起来看看顾若离,又看看两个儿子,等到半夜就听到顾若离哀嚎一声,喊道:“七爷,我估计见红了,快去喊稳婆。”

赵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句话没讲打开门出去,在外头喝道道:“都给我起来。”

转眼功夫院子里灯火通明,顾若离吩咐着厨房给她做吃的,又惦记着两个儿子,又安慰赵勋,“才见红,别着急,估摸着要到天亮才会发动。”

赵勋一手的汗,点着头附和着。

顾若离吃了东西又打了盹儿,卯时三刻肚子就开始痛了起来,两个儿子就站在门口闹着要进去,一起哭着…李妈妈抱在怀里,道:“是这样的,娘生弟弟妹妹的时候,哥哥都会闹腾。他们不懂但是母子连心呢。”

“抱走吧。”方朝阳道:“哭的她也心不安。”

李妈妈让乳娘将两个小不点抱走,回头没找到赵勋,咦了一声,“七爷呢。”

“在里面呢。”方朝阳指了指,自己也站不住了,“给我端个椅子来。”

她就坐在院子里,心里头砰砰的跳。

☆、299 来去

这一次生产明显就要比前面一次顺利一些,不过疼还是照样疼的,顾若离抓着赵勋的手看着他喊道:“要…要是儿子,你不准动手啊。”

“不动,不动。”赵勋不以为然,一定是闺女,“是我们的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喜欢的。”

顾若离点着头,看着两个稳婆在忙活着,她又看着站在一边急的脸色发白的白世英,“白姐姐,你出去吧,我怕吓着你。”

“没…没事。”白世英怎么说也是半个大夫,她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帮上忙的,“你不用管我,生你的。”

顾若离点着头,指着床头碟子里摆着的人参,“七爷给我嘴里塞一片。”

“好。”赵勋给她拿一片切薄薄的人参放舌头上,她闭着眼睛等一阵疼渐渐消失一些的时候就抓紧时间打个盹儿,随即又是一阵碾压过来,她疼的醒过来哀嚎一声,满头的冷汗。

赵勋紧紧抿着唇握着她的手,按着她说的帮她捏着虎口,两条剑眉紧紧蹙在一起。

“哎呀,你捏疼我了。”顾若离拍着他,“你轻点。”

赵勋才惊觉自己太紧张了失神了,跟孩子似的哦哦了两声给她揉着手,“还疼不疼,想吃什么没有。”

“不想吃了。”顾若离摇着头道:“你别紧张,就是疼。这一次生一个没事的。”

哪会没事,赵勋都能听得到心在嗓子眼跳了,颔首道:“我知道,你抓紧时间养神。”

顾若离能看得到,他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后背前胸的衣服都湿透了。

“县…县主,宫口开了六指了。”稳婆检查后告诉她,她颔首,道:“我教你的手法你都记得吧,那些器具要是不会用的,就问白姑娘。”

稳婆点着头道:“奴婢都记得,记得。”给县主接生一下还学到了不少东西,她笑着道:“县主,您下一胎再生还让奴婢来啊。”

顾若离看着稳婆失笑。

赵勋顿时沉了脸,扫了稳婆一眼,生什么,不可能再生了!

稳婆被赵勋吓着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将军的嫌,就讨好的道:“将军这一胎准还是大胖小子,多子多福,多多益善啊。”

赵勋忍住了没让人拖稳婆出去,看着顾若离没说话。

稳婆就缩着脖子不敢再多嘴了,可是心里犯嘀咕,她好像也没错什么…贵人们不都是想着多子多福,子孙兴旺的吗。

子孙兴旺,当然就要儿子多,这样一代一代的家族就繁盛起来了。

“怎么样了。”门外,荣王站在院子外面探个头焦急的看着方朝阳,“生了没有啊,我孙子出来没有。”

方朝阳回头扫了他一眼,“聒噪!”她凝眉道:“生了会有人告诉你的,一边待着去。”

荣王也呆不住,想了想道:“那我陪两个孙子去。”就一溜儿的跑了。

“我生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折腾。”方朝阳焦躁的不得了,一次两次的她都烦死了,心里突突的跳比她自己还难受,“这都多长时间了。”

李妈妈给她端茶过来,笑着安慰道:“您这是关心则乱,实际算算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而已,有的女子能生一天呢,您别急。”

方朝阳都觉得过了好几日了,便不耐烦的摆了茶盅,摆了摆手,道:“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打算出院子,等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顾若离好像哭了起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是不是哭了?”

“好像是。”李妈妈道。

方朝阳就暴躁的道:“你说她笨不笨,自己是大夫还让自己疼成这样,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又走了几步,站在门口,道:“你别光吼,想个不疼的法子啊。”

顾若离也不知没有听到还是晕过去了,反正是没回她的话。

“郡主,您别急啊。”李妈妈扶着她重新坐下来,“里头有七爷在呢,不会有事的。再说,县主再是能耐的大夫,可生孩子她也没别的着啊,您安心待着啊,不定一会儿就生出来了。”

方朝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娘,娘。”门外,两个孩子跟两只小猴子似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娘,我要娘。”

他们能感觉到今天与平日的不同。

“到祖母这里来。”方朝阳招了招手,一手拉住了一个,哄着道:“等会儿你们就能进去了。你们的妹妹就要出来了。”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想明白了一样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顾引之问道:“妹妹来了?”又指了指肚子,“从肚纸里?”

“嗯。”方朝阳点着头,“从肚子里出来。”

他们不明白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出来的,顾引之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就不是说话了,赵含之就一个激灵指着自己的屁股,“粑粑!粑粑也是从肚纸里出来的。”

李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朝阳点头道:“差不多和粑粑一样。你们当时也是这样出来的。”

赵含之一愣收了笑容,好像在说,祖母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是粑粑,我是人!

“嗯。”顾引之点着头,“娘在拉粑粑。”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逗笑了。

赵含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簌簌的落,比见不到爹娘还要伤心委屈,方朝阳抱着他安慰道:“行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粑粑,都是这么从自己娘的肚子里出来的。”

“我不是粑粑。”赵含之摇着头,“我不是粑粑。”

大家笑的东倒西歪,顾引之上去牵着哥哥的手拍着他的后背,“不臭的粑粑。”

赵含之看着弟弟,摇着头,“粑粑就是臭的。”

“七爷你去看看,儿子怎么哭了。”顾若离听到了赵含之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放心,“是不是吓着他们了,让我娘将他们带一边玩儿去。”

赵勋这个时候没心思管儿子,道:“哭一哭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顾若离想说什么可疼又来了,越来越紧越来频繁,她就没了力气说话也实在腾不出精神来。

赵含之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好像接受了自己是粑粑的事实,兄弟两人一人一个小凳子的坐在院子里,时不时的互相闻闻对方是不是臭的。

方朝阳忍着笑,撇过头去。

“什么时候妹妹才会出来呢。”顾引之抬头看着方朝阳,“都好久了,娘还没拉出来吗。”

赵含之点头附和着,“我拉粑粑一会儿就好了。”

“我也是。”顾引之赞同,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方朝阳,“祖母,那我们拉粑粑的时候会不会也拉个妹妹出来?祖母也会拉妹妹出来吗。”

方朝阳抚额,忽然很怀念顾若离小时候,她就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什么都懂,主动要求分房睡,见着她和顾清源说话还会避开出去。

现在倒好,她年轻时的快活,现在讨债的来了。

“只有成亲的女子才会有孩子。”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们是男子,将来成亲后你们的媳妇儿才会这样。”

两个小不点哦了一声板板整整的将手摆在腿上,赵含之道:“那我要娶媳妇,拉妹妹!”

方朝阳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