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三丫头从小木讷,读书读的痴痴傻傻,她看着嘴皮子利索的很,肖氏站起了起来,七十多岁的人了身板还是笔挺的:“这是我族中的私事,莫说黄大人来,就是首辅来了,也要经过我们同意。我告诉你,这迁坟你随便迁,但想入祖坟,就免谈。”

“你在威胁我?”顾若离停下来,转过来看着肖氏,先是理所当然命令,见她不听就着人出来唱红脸劝着,如今不行就改成威胁,看来他们是商量好了,一步一步的紧逼着她,“您又凭的什么道理,不让我家的人入祖坟?”

“只凭他们死于意外,不吉利。”肖氏冷笑着盯着顾若离,道,“我这么大年纪,吃的米比你吃的盐还多,这死于横祸的不能入祖坟,否则,会影响了风水,是大凶之兆,我们顾氏可不只你们一家。”

这是顾若离第一次和肖氏说这么多话,以前只觉得这位老祖宗很严肃,不好说话的样子。

如今看来,不但是不好说话,为人还自私狭隘。

“您这话说的可真有趣。”顾若离道,“连圣上都下了圣旨抚恤,封了祖父爵位,怎么到您口中来,就是不吉利死于非命,老祖宗,饭可以乱吃,话乱说了可要招祸的。”

居然软硬不吃,肖氏气了倒仰,怒道:“你这个不孝子!”

“我孝也不是对您孝,我的祖宗都死了。”顾若离福了福,“老祖宗,告退了。”话落,徐徐出了花厅,径直而去。

肖氏一扫桌上的茶盅,指着顾若离的背影骂道:“庆山悉心培养,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东西出来。”

“还不是跟方朝阳学的,听说她在京城可是住在方朝阳改嫁的那户人家。”卢氏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二人没一个正经路子。”

哪个像方朝阳那样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离,和离没两年就改嫁,她也有脸见自己的女儿,要是换做她早一头撞死在城墙上了。

“说这些没用。”肖氏摆手道,“过继的事她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去办。”又看着顾宏山,“你不是说孙能亦升调去了工部?他是谌阁老的门生吧,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走走他们的路子,花多少钱都可以。”

“我明天就给他去信看看。”顾宏山应是,道,“娇娇那边再让人去说说,她毕竟年纪还小,估计是受什么人挑唆,又或是封了县主有些膨胀了,多劝劝估计还是有用。”

肖氏没有说话,这边崔氏道:“听说她在京城也开了顾氏同安堂,还封了神医,当初延州刘家村的瘟疫就是她治的。没想到庆山将她医术教的这么好。”

“你懂什么。”肖氏不屑道,“她这个年纪,就算学的再好还能好过杨长正?不过是圣上对庆山愧疚,所以才故意捧她罢了。”

杨长正,是杨文治的表字。

“也是。”崔氏点头道,“哪个名医不是学医几十年苦熬出来的,她这样小小年纪就封神医的,还真是头一回听。”

肖氏年轻时还是大夫呢,在庆阳谁见着她不尊敬的喊一声医女,可她也没有顾若离那么张狂,封了神医就当自己是神医,封了县主就以为自己姓赵了!

“都散了吧。”肖氏挥了挥手让各自散了,顾解兴就和顾解福一起出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因为顾若离方才的话说的太重了。

“四哥。”顾解福道,“这事我们不要掺和了,你看老祖宗的意思,就算过继她也不会让我们捞着好处的,到时候又是一顿你来我往的扯皮,还不如不找这些事,谁也不便宜了谁。”

“要过继当然从我们两个这边过继。”顾解兴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他们隔着一个房头,怎么也比不上我们亲,我们两个才是顺理成章。”

顾解福觉得他四哥想的是很好,可到时候他根本斗不过这边的。

“除非将二哥和三哥喊回来。”顾解福道,“我们四兄弟商量着办,要不然,大家都别想了。”

顾解兴有些心动,肖氏这个人占着辈分大,为人又固执,到时候还真是说不好,他想了想道:“就怕他们不回来,当时大哥去了,他们可是一点声都没敢露。”

他们也不敢露,听说尸体收在义庄了,他们也想去收尸,可到底不敢,谁知道那把火会不会蔓延到他们家来。

“我们做的也过分。不怪娇娇恨我们。”顾解福是觉得,过继是应该的,因为这爵位不继承就是白白浪费了,不管好了谁都行,都比浪费的强,但是当时他们没有管那边的死活,像缩头乌龟一样,现在再反过来让娇娇同意他们过继,她只要不傻,都不可能同意的。

倒是肖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笑。

只是,说的是大事,他就保持沉默,观望一番再说。

“我们怎么过分了。”顾解兴道,“你我都冲出去不是找死吗,那可是宫里来的人,是圣上下私令的,你我改变不了局面,出头只有找死的份。”

顾解福是觉得,哪怕是去收个尸也行,他们做的太不上台面了。

“随你们吧。”顾解福道,“过继的事是应该的,可是娇娇那边你要留点情面,她年纪小,又是姑娘家,走到今天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都不容易,你弄的她急了,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大家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肖氏说圣上是对大哥愧疚,所以才封爵位封县主的,可是要知道,若是顾若离不去提,圣上怎么会一登基就封顾氏!

这其中有什么事,肯定是他们不知道的。

这个丫头,不简单。

“我心里有数。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顾家的人,我还能害她不成。”顾解兴摆了摆手,想到自己的兄长心里其实有些戚戚然,当年他作为兄长对待他们兄弟四人是真的没有话说。

一家子兄弟,就他愿意学医继承了祖业撑住了家门,剩下他们几个都是活的窝窝囊囊,依附着他做点生意。

顾若离忍着怒气上了车,欢颜和雪盏也气的不得了,欢颜道:“亏他们能想的出来,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真的在帮您一样。要想帮当初怎么不帮您,让您一个姑娘家上京,幸好您有医术,要是没有呢,结果真是不敢想。”

“县主,您千万别答应。”欢颜怒道,“还想百捡便宜,想的到美。”

顾若离揉着额头,只觉得被人敲了闷棍,疼的不得了:“我不会答应的。”说着,到了家门口,陈顺昌迎了出来,急着道,“三小姐,您去普照寺的顾宅了?”

“是!”顾若离从车上下来,回道,“老祖宗派人来请的。”

陈顺昌跟着她进去,满脸戒备的问道:“他们想做什么,没有欺负你吧。”说着话,周铮从外面进来,看到顾若离就道,“我去接您来着,没想到路上错开了。”

“我没事。”顾若离道,“就是生了点闲气。”

周铮眉头一拧,问道:“他们为难您了?”爷说了,若是有人欺负县主,就让他不要留情,什么结果都有他。

顾若离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欢颜就亟不可待的将事情的说了一遍,又道:“…他们这样的人可真是有意思,出事的时候见不着人,现在没事了,就出来捡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

周铮怒道:“县主,你不要答应这件事,若是他们再为难你,我就去一把火,烧了那宅子,看谁还敢废话。”

“大胡子,我支持你。”欢颜点着头,一副拼死一搏的样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顾若离被两人一唱一和斗的笑起来:“何至于烧宅子,不理他们就是了,我不答应他们还能怎么样。”唯一有些麻烦的,不管是真的打官司,还是重开祖坟的事,顾解兴说的对,将来等她也去世了,就再没有人给顾解庆还有顾清源祭拜了。

孤零零的坟立在荒山野岭,不管她修的多么豪华,几十年后终究会成为孤坟。

她自己死了以后是烧了还是埋了,有没有人祭拜她无所谓,可是长辈们若这样,她便内疚不已,但凡想到顾解庆和顾清源…便就不忍。

“陈伯。”顾若离看着陈顺昌,“祖坟要是不进,我们就只有另开宗祠,重修祖坟。”

陈顺昌一直沉默着,听顾若离的话,他便抬头看着她,目光坚定的道:“要是三小姐不想被他们要挟,那就另开祠堂,那老仆就今天就做个承诺,我往后无论多少年,我陈顺昌的后人,逢年过节都会去祭拜大老爷他们,将他们当做先人一样供奉。”

“陈伯!”顾若离心头一酸,摇着头道,“这件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您不要做这样的承诺,累着后世子孙,给他们添困扰。”

没有就没有吧,有她在的一年,她就会来祭拜,就算不能亲自来,也一定不会让坟头的香火断了。

“三小姐。”陈顺昌道,“当年要不是老太爷救了我一命,我不会活到今天,替他守坟算什么,就算是死我也无怨无悔。”

“我晓得,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还在呢,用不着您去想这些。”祭拜先祖的事对于后人来说是份怀念,可是她不能将自己的牵挂推给别人,让别人替她承担这份责任,“总有办法解决的,您别说了。”

陈顺昌没有说话,老人一想到肖氏做的这件事,就恨的不行:“成,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商量。往后普照寺的宅子再来人请,您就不要去了,不用和他们周旋,免得他们觉得您一个孤女势弱,好欺负。”

“我知道。我今天本也不想去,只是他们既然来请了,就一定有事,事情不弄清楚,早晚都摆在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我去一趟衙门,找黄大人说一声这件事。”

“老仆陪您去。”陈顺昌说着就站了起来,顾若离应是,就和众人一起去了知府衙门,黄章正用过午膳刚脱了衣服准备午睡,就听到常随来说顾若离来了,他忙穿了衣服迎了出来。

“打扰你休息了。”顾若离福了福,黄章摆着手道,“不打扰不打扰,下官刚吃过饭,正准备走动走动,接着去做事。”我的祖宗,您就是半夜来找,我也不敢说您一声打扰啊。

“是!”顾若离坐下,周铮和陈顺昌就站在她一边,黄章着重看了眼凶神恶煞的周铮,心头跳了跳,道,“县主此时来找下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若离就将祖坟的事和黄章说了一遍:“那边的态度很强硬,怕是大人去迁坟时有些阻碍。”

“此事你不用怕。”黄章一听就拍着胸脯道,“这事不是他们能做的了主的,您有圣旨在手,老爷子又追封了恩德侯,他们要是拦着,您只要吩咐一声,我就能替你将里头所有的坟都铲平了。”

铲平当然不可能,不过他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

“给你添麻烦了。”顾若离知道顾家的人奈何不了,只是,这事儿黄章在办,她得先来打个招呼,“还有件事,若是我们这一支退出顾氏,另开祠堂的话,到时候您能不能去做个见证,往后我们这一支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看他们还好意思说过继的事情。

“行是行。”黄章有些犹豫,道,“只是这事要办,你最好能请一道圣旨,毕竟您是女子,想开宗立祠堂,恐怕不好办,古往今来都没有这个先例。”

顾若离和陈顺昌对视一眼,两人来时在路上都想过这个可能,可是不来试试,总归不死心…

为了开宗求圣旨,将家事闹到圣上跟前,就有些太夸张了。

那就暂时停一停,先将坟迁了,祠堂的事以后再慢慢想。

“要不然。”黄章犹豫了一下,看着她道,“要不然您想办法过继一个孩子到你大伯名下,由这个孩子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莫说找不到这样的孩子,就算找了,家里没有人,他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撑得起门庭。

“此事,我再考虑考虑。”顾若离不想过继孩子,为了结束一件事,又扯起一件更大的事情,等于拆东墙补西墙,到时候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还有没有能力去扶持这个孩子。

“好!”黄章道,“迁坟的事有我在,明儿我就让师爷带着人去,谁敢拦我就是和官府作对,和朝廷作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章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的立场要鲜明,更何况,和赵勋以及顾若离相比,普照寺的顾府毫无伤害力。

“那就有劳您了。”顾若离道谢,起身告辞,“那您忙,我们回去了。”

黄章应是送他们出去。

顾若离回到家中,和陈顺昌相对坐着,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顾若离想的是和普照寺那边了断了,以后都不要来往,大家干干脆脆的没有牵扯。

陈顺昌却是在想,依顾若离的地位,招赘一个夫婿入顾氏是最合适的了,可是,她和赵勋的关系,又快立婚约了…招赘是不可能的事情。

换做别人这话他还能开口,可是对方是赵勋。

他就是提都不敢提。

最重要的,顾若离的性子,怕是她要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

陈顺昌叹了口气。

“奴婢有个法子。”欢颜凑过来正经道,“您和赵将军成亲以后,多生几个孩子,让其中一个姓顾,将来就由这个孩子继承顾氏家业,多好。”

顾若离还没说话,周铮就嗡嗡的喝道:“你什么脑子,将军的孩子那是姓赵,你以为皇室的子嗣能轻易改成外姓。”

“啊!”欢颜被他喝的一跳,想起来赵勋是皇室的,随即又瞪着周铮,“你凶什么,都说是商量事情,当然是有成有不成的。你不会好好说话啊。”

周铮瞪眼,哼了一声大步出了门。

欢颜撇撇嘴,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先修宅子。”顾若离决定将这件事放下来,“重开祠堂另立宗嗣现在都不行,那就不着急,只有我还在他们就不敢怎么样,等我百年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百年后的事,她想不了那么远了。

“是。三小姐您宽宽心。”陈顺昌想了想道,“四老太爷和五老太爷那边,等过些日子可以走动一下,他们和普照寺那边还不一样,有的事还是能和他们说一说的。”

顾若离想到顾解兴和顾解福两个人的样子,一点期待都没有。

第二日顾若离去了祖坟,刚等了一会,黄章手底下的师爷就带着工匠以及十来个差役浩浩荡荡的来了,见着顾若离那位周师爷抱拳道:“小的奉大人之命,今儿就破土动工,县主可还有什么吩咐的?”

“没有,你们做事吧。”顾若离站在一边望着,就看着他们放了鞭炮,上香,定穴破土,刚开了洞就看见有人朝这边来了,领头的男子她看着有些面熟,陈顺昌就介绍道,“这是那边二爷,您应该喊一声堂叔。”

那就是顾清海了,顾若离想起这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顾清海带着十几个家丁,往这边一站,狠狠的瞪了一眼顾若离,对周师爷道,“都给我停手,这是我家的祖坟,谁对我先人不敬,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周师爷走过来,客气的和顾清海抱了抱拳,道:“这位顾爷,我们是奉黄大人之命,来给恩德侯迁坟的,并没有要冒犯顾氏先祖的意思。”

“黄大人?”顾清海也抱了抱拳,道,“这迁坟的事我们管不着,可是不经过我们宗族的同意,就想迁入顾氏祖坟,我们就不得不过问了。就是算黄大人,也要问过我们一声吧。”

“顾爷说笑了,圣旨还在,老夫不知恩德侯的墓迁入祖坟,怎么就要你们同意了。他是顾氏的人,又是圣上亲口封的,你这么说道理可站不住啊。”周师爷笑道,“退一步说,顾氏出一个恩德侯对你们来说可没有坏处,你这样拦着有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意思大了去了!明明可以有更大的利益,他们为什么还要这蝇头小利。

“一个宗族有一个宗族的规矩,黄大人官位再高,也不能干涉我宗族的事情。”顾清海冷哼一声,余光扫了一眼顾若离,“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要是有人敢在这里动土,那就不要怪我顾氏族人翻脸不认人,大家一拍两散,各凭本事。”

周师爷自问识人无数,可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明明就是算计着人家的爵位,却偏偏还拿乔说什么宗族的事情。

周铮听的一肚子火,他往前一站正要说话,顾若离拉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黄大人说他有办法,先等一等。”

“各凭本事。”周师爷冷笑了一声,先礼后兵,他已经给过脸了,“那就不要怪我们大人也不客气了。”

他话落,身后的差役就涌了上来,一副准备动架的样子。

“嘿!”顾清海也是一挥手,怒道,“还想动手,黄大人这知府是做腻歪了。以为靠着一个徒有虚名的县主,就能保住他的官位,那咱们试试。”

周师爷哈哈一笑,盯着顾清海道:“说你们蠢,你们还真是够蠢的。”他说着一顿走到顾清海面前,低声道,“县主就在这里,你回头去看看,她不过十四岁的年纪,顾爷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恐怕还爬树掏鸟窝呢吧。可是她呢,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却封了县主。就算是虚名,没有点本事,圣上怎么不封你呢。”

顾清海一怔,凝眉道:“她还不是靠着她那个娘。”

“说你们蠢,你们还嘚瑟了。”周师爷道,“朝堂的事一窍不通,你还敢在这里和县主叫板。如今就算是朝阳郡主,也是靠着她的。”

顾清海不相信,一个小丫头,除了漂亮点什么都不会,她总不能爬到圣上的床上去吧…这也不可能,太后还在呢。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这坟县主既然要迁,我们大人就迁定了,顾爷回去劝劝家里人,想要闹也要弄清楚了。所谓知己知彼,你这没头没脑的,只有找死的份啊。”周师爷语重心长,摇着头道,“更重要的,理在县主手里,你们还真是无理取闹。”

顾清海忍不住回去看顾若离,就看到她清清冷冷的立在人群里,因为容貌妍丽所以非常显眼,虽穿着普通打扮更是说不上精致,可却是有股子贵气…

他来时一心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决心,就动摇了起来。

周师爷说的没有错,她一个小姑娘没有点能耐,怎么可能被封为县主。

顾清海眯着眼睛,神色极其的难看。

周师爷得意的笑了笑,吩咐着众人道:“动工,别耽误了吉时。”

顾清海想拦,可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有刀声哐当一响,他回头过去就看到顾若离正拉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他眉头挑了挑,决定先不在这里纠缠,回去和肖氏商量一下。

事情到底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他一刻都不耽误,转身就走。

“您刚才就该让我一刀把他砍了。”周铮看着走远的一行人,怒道“瞧着就添堵。”

顾若离失笑道:“顾氏祖坟很挤,您再添一具,岂不是更挤了。”

周铮明白顾若离的意思,她其实就只是想要和那边断了,井水不犯河水,一点纠葛都别有,所以,能不将事情弄个复杂,就尽量简单化。

一天的功夫,六处穴都开好了,周师爷过来和顾若离道:“后天双日子,大人请了道士来做法事,六日后动土迁坟,县主觉得可行。”

“一切由大人做主。辛苦师爷了。”顾若离笑着说着,又对周铮道,“周大人,您请师爷还有几位差爷去吃酒吧,大家也累了一天,松歇松歇。”

☆、120 质疑

顾清海气冲冲的回去,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肖氏就问道:“周师爷果真这么说?”

“是!”顾清海道,“看她的样子,恐怕背后还有人撑腰,我们赶紧想办法打听一下才好。”

肖氏就去看顾宏山,就听他道:“给孙能亦的信我早上就让人送去了,来回至少要一个月,这…恐怕坟都迁好了。”

“爹,要不我去趟延州吧。”顾清海和顾宏山道,“听说她的名头是从延州出来的,若是真有点本事,延州那边肯定能打听出来。”

顾宏山也凝眉,有些不确定的去看肖氏。

“她有没有本事不是重点。”肖氏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指点着,“眼下只有两条路,除了让她同意,便就是撇开她在京中走关系。”

顾清海也知道,只是他对那丫头的本事,真是有几分好奇:“那祖坟的事情怎么办,姓黄的跟条狗一样拦在中间,我们要真拦着,保不齐他跳起来咬我们一口,这倒不怕,就怕他玩阴的,咱们家还有生意在庆阳呢。”

“黄章不足为惧。”肖氏想了想当机立断,问顾宏山道,“那个女人你找到没有?”

“有消息了。”顾宏山立刻明白了肖氏的意思,“我尽快找到她。”

肖氏颔首,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道:“祖坟的事不是她一人说了算,圣旨可没有说迁祖坟。一会儿你们父子就去通知族里所有人,明日午正在顾氏的祠堂见!”

实在不成,就将那个丫头在族里除名,她不是顾氏的人,就没有资格管顾氏的事情了。

“这样行吗。”顾清海有些犹豫,“她毕竟是县主,我们这样做…圣上会不会不高兴。”

肖氏眉头一拧,沉声道:“这是宗族的事,圣上也不可能管到这里来,更何况,她只是在族里除名,不还是朝廷的县主!”

“好。”顾清海点了点头,就算她再有能耐,除了名她在顾氏宗族里也翻不出浪花来。

顾宏山父子说着就辞了肖氏各自去忙。

顾若离离开顾氏祖坟后,便和陈顺昌一起去了同安堂。

顾若离在铺子后院坐下来,有人上了茶,她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心头不禁有些戚戚然。

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和原来一模一样。

顾解庆的那间房间也还在,锁着门,窗帘也是拉着的,好似他还在里面,一会儿就能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他喊道:“娇娇来的正好,祖父这里有个病例,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可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又朝前面看去,顾清源从桌案后回头看向她,朝着她微微一笑,道:“谁陪你来的,想吃什么零嘴吗,爹爹给你去买。”

她什么都不想吃,就只是想赖在顾家,赖在他们身边,做永远的顾三小姐。

“三小姐。”陈顺昌轻声唤道,“东家来了。”

顾若离回神,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位很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六七的样子,容貌清秀个子瘦高,一身素白的长袍非常素净,好似开在湖中的白莲,让人眼前一亮,她起身含笑道:“您好!”

“三小姐好。”男子微微一笑,牙齿整齐白净,“在下姓白徵,表字素璋。”

顾若离应是请他坐,两人对面坐下,顾若离道:“白先生是庆阳人?接手这里后,您没有请大夫,只是做些草药的买卖吗?”

“在下湖广人。”白徵含笑回道,“只是偶路过庆阳,听说顾府的事后深表遗憾,又闻同安堂的要卖,我正好闲了无事,便买了下来,做点药草生意而已,打发时间。”

顾若离心头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买下同安堂的人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先生只是打发时间?”

“是啊。”白徵含笑道,“白某这些年四海为家,还鲜少在一处停留一年,也享受了少有的安稳清净。”他话落,一顿望着顾若离道,“三小姐今日来,是为了赎回这间铺子吗?”

顾若离木然的点点头,被白徵的生活态度惊艳到。若是别人和她这么说,她大约还会想一想,毕竟这里地段好一间铺子的价格也不低,一般人做不到这么随性。

可是白徵这么说,她莫名的就信了,觉得他就是走累了,正好碰到了顾家的事,就买个铺子在这里歇一歇,等腻了他就可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至于铺子如何,也根本不是他要关心的事。

“是!”顾若离觉得不必和他绕着说话,他大概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白先生您若是愿意让,就开个价,这间铺子我还是想重开顾氏同安堂。”

白徵打量了一眼顾若离,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目光坚定,不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闺阁小姐。

倒是难得一见这样的姑娘。

“白某求之不得。”白徵笑着道,“三小姐就按照当时的价再买回去吧,这里的东西你想留就留着,不想留也任由你处置,白某随时都可以交付。”

这么顺利,顾若离完全没有想到。

“你的货…若是按照当时的价格,您是亏了的。”顾若离看着他道。

白徵摆了摆手,含笑道:“不过一点银子罢了,白某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得来的清净却是无价之宝。”他目光在院子里流连一番,淡淡的道,“更何况,这是顾氏的医馆,白某亦是三生有幸啊。”

他说着,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一般,让人心情舒畅。

顾若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让人舒服的男子,顾清源也让人觉得舒服,可是他太严肃了,崔延庭的外表也很清雅,可是他的眼神让人不喜,只有这位白先生,干干净净的,不惹尘埃。

陈顺昌咳嗽了一声。

顾若离一怔回神过来,继而心头失笑,回神和白徵道:“那好,银子我明日就能送来给先生。”

“不必给我。”白徵笑着道,“银子就存在三小姐这里,将来顾氏同安堂再开义诊,这银子就给需要的人用吧。”他话落,起了身挥了挥了衣袖,笑道,“白某这就告辞了,他日有缘再来与三小姐相聚。”

和他相比,顾若离觉得自己很市侩,谈了银子反而玷污了他,她也站了起来,笑道:“好,一定不负白先生善意。”

“有劳。”白徵笑了笑,步子轻盈仿佛飘在半空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这人…”欢颜看的呆了,傻傻的道,“脑子没有病吧。”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点着欢颜的额头笑道:“我们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他们这样人的心境。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我去看看。”周铮觉得这人太奇怪了,不放心,“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顾若离没有拦着他,在原来的椅子上又重新坐了下来,欢颜砸砸嘴,道:“他真的走啦?钱也不要,太奇怪了。”又道,“不过这人生的可真是好看,跟神仙似的。”

白徵的容貌在顾清源之上,不过比起赵勋来…似乎还差了一点吧,顾若离扫了眼欢颜,道:“奇怪的人是你,瞧见别人不同,你就大惊小怪的。”

欢颜撇撇嘴,盯着顾若离道:“县主,您刚刚明明也盯着人家看了半天。”

顾若离笑道:“就跟看一朵花似的,觉得好看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何不可!”她话落,陈顺昌就有咳嗽了一声,道,“三小姐,这样也不行。”您都有赵将军。

顾若离无言以对。

“他交代了掌柜几句就走了。”周铮匆匆回来,拧着眉道,“等我去查查他。”

顾若离就回道:“算了,他连银子都不要,还能有什么企图。”

周铮就看着顾若离,他怀疑这个白徵是故意在顾若离面前这样表现的,想要与众不同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没有别的目的,那就是为了顾若离这个人。

他一定要仔细查查,不能失责。

“东家。”铺子的掌柜抱着一个匣子从大堂过来,笑着将匣子递给顾若离,“这里头是这间铺子的房契,还有一些药匙和库存药草的结余,请您过目。”

“有劳您。”顾若离接过来打开,里头果然整整齐齐的摆着房契和药匙,那掌柜看着她验过,就笑着又交了一把药匙出来,“这是账房的药匙,铺子里除了小人还有一个伙计,工钱昨天就结算了,账房里的银子还有二十两,白先生没有提,小人就都交给您了。”

昨天就结算了工钱,这么巧?

难道白先生知道他们今天要来谈铺子的事吗。

顾若离生了一丝好奇。

“你贵姓。”顾若离看着掌柜,他就回道,“在下姓顾,是庆阳本地人,白先生开业时去请的我。”

姓顾,庆阳姓顾的人很多,可顾若离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您也是庆阳顾氏的人?”

“是!”顾掌柜笑道,“和这里原来的东家顾老爷子算是一个祖宗,不过隔得远了早就出了五服,也不在一个宗祠。”

原来是远亲,白徵居然请了顾氏的族人做掌柜,这人真是太有心了。顾若离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以前也是做药材的吗?”

顾氏的族人做药材生意的居多。

“以前天南地北的跑过药材,现在年纪大了,就留在家中养老,倒是没什么事做。”顾掌柜笑着,打量着顾若离,他隐约猜到了这个小姑娘是谁,只是对方没有介绍,他也不好说什么,显得他硬攀附亲戚拉交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