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大人。”顾若离进了门,福了福,“不知您到访,久等了。”

戴韦不想和她废话,起身就往后院走去,张丙中愕然忙迎在顾若离面前,低声道:“师父,他不会动什么坏心眼吗?”按理应该不会吧,戴韦和蔡正不同,还不至于做无脑的事。

“无妨。”顾若离安抚道,“或许是医局的事情找我说,你在前头守着。”

张丙中应是,和方本超对视一眼,意思是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们就冲去后院,甭管对方是谁,揍一顿再说。

戴韦站在后院,听到顾若离的脚步声猛然转头过来,阴冷的盯着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是什么意思?”顾若离看着戴韦,“小女听不懂。”

戴韦显然在忍着怒意,圣上赏赐的宅子已经拿到了,可是他不敢住进去,这两个月来,没有一天他是睡的安稳的,他逼视着顾若离,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告诉本官,这一切你都不知道。”

顾若离没有辩驳。

“你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又怎么会做这种事。”他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顾若离,“我早就不该留你。”

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成,顾若离笑了笑道:“戴大人不必如此,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不管将来结果如何,您大可高枕无忧,即便有一日我要死了,也断不会将您供出来。”

戴韦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才能解气。

他本来一帆风顺,即便有些阻碍也远不止于危及性命,可是现在,他如坐针毡,日夜不得安宁。

全拜她所赐。

“太上皇去哪里了?”他看着顾若离,一字一句压在齿间说着,“我查过了,棺材里根本没有人。”

太上皇的棺椁停在西苑,虽有人照看,可不可能日日夜夜不离人,就在上个月他曾偷偷去查看过,棺椁里面只有衣服,根本就没有人。

他什么都不敢说,甚至于樊氏和苏召那边,连半点异样都不敢表现。

他忍了近一个月,昨天听到赵勋灵柩将要回京的消息时,他再也坐不住。

来找顾若离。

顾若离也不知道太上皇在哪里,自然就不可能给他解惑:“您想的太多了,这些事都和您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戴韦简直要气笑了,“可是太上皇的药是我给的,你们逼着我帮他蒙混过关以假死示人,你现在轻松一句没有关系便就罢了?”

太上皇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病,至于为什么好了他不知道,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八九不离十,是她治好的。

可是太上皇的病好了以后,却一直装着未愈,吃着百花石蒜让他们误以为他行将就木。

蒙混至今。

可恨的是,他们居然利用他,假死的药是他制的,太上皇死后也是他亲手验的,正因为有他在,所以没有人知道太上皇的死根本就是假的。

他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是打算金蝉脱壳,还是做更加惊天动地的事。

但是他不想掺和在这件事中。

更不想被人算计。

“事情已然这样了。”顾若离当然理解戴韦的心情,好好的院正做着,却突然被人变成了帮凶,还危及性命,是人都不会高兴的,不过这一切也都因为他自己,若非他心胸狭隘随她之后去了西院,他也不可能被苏召和金福顺控制,“大人便是再担心,也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就是等!”

戴韦不的事,但凡圣上知道了,不但他的性命就是戴府所有人都要入罪。

“好,好!”戴韦大怒,指着她道,“你既这么说,那就请你转告太上皇,我们各自珍重,走着瞧吧。”

顾若离拦了他一步,含笑问道:“大人打算做什么?和圣上如实招了?”

“这是我的事。”戴韦冷哼一声,“和天下人性命相比,老夫一条命算不得什么。”

顾若离点头,转身就和张丙中道:“阿丙,关门!”

不管他说不说,既然他露出这个苗头,就不能任由他出去,一旦他真发疯了说了,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前功尽弃。

张丙中不问缘由,麻利的将医馆的病人请到外面,然后迅速将门插上,他和方本超以及刘大夫悉数走了过来,戴韦怒瞪着他们,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原没有想做什么,因为我们相信以戴大人的精明,绝不会做傻事。”顾若离看着戴韦,顿了顿又道,“只是此刻,大人不听劝,我们只好请您在这里住两天了。”

“你们敢!”戴韦大怒,可他话落,张丙中已经扑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将他压在地上,戴韦毕竟年纪比张丙中大又多年养尊处优,哪里是张丙中的对手,动了几下就再也动荡不得。

“你在赌。”顾若离看着地上的戴韦,“我也在赌。只要一天没有公布结果,我们就不知道,到底哪一方会赢。”

戴韦浑身无力,可面色大变。

他彻底明白过来。

这个小姑娘的心到底有多大,一个司医她居然都没有放在眼里。

敢掺和谋朝篡位。

一个女子,她做这些有什么用。

“你…”戴韦瞪着她,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诅咒顾若离会输,那么他也是这条船的人,就算是被逼的又如何,没有人会愿意听他的解释,可是,她也不愿意顾若离会赢,改朝换代,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政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没有人再想经历动荡。

可是很显然,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放心,戴大人您死不了。”顾若离看向张丙中,道,“阿丙帮我讲他捆起来放到房间里去,一日三餐不要少了。”

张丙中点头,和顾若离合力将戴韦捆了手脚抬去病房,又锁好了门。

她走出来,看到刘大夫和方本超惊愕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

“霍大夫…”方本超惊讶不已,似乎听明白了方才戴韦的话,又似乎不明白,“你是霍大夫吗?”

顾若离走了过去,摘了帷帽露出歉意的面容,看着他们福了福,道:“方前辈,刘前辈,抱歉!”又道,“我不姓霍,我…姓顾,出身庆阳顾氏,在家中排行为三。”

刘大夫愣住,方本超则是夸张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抬手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道:“顾…顾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祖父。”顾若离解释道,“家门不幸,我独自苟活,却不敢以真面目,真姓名示人。”她叹了口气,“我住在建安伯府,也并非是什么表小姐,而是因为我是朝阳郡主的女儿。”

刘大夫和方本超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以往所有的不解和疑惑,在这一刻都一下子解开了,方本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就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医术修为,原来是顾老先生的嫡亲孙女,是顾氏的传人。”

“霍…”刘大夫眉头微拧,又改了口,“顾三小姐,那你绑住戴大人,是因为什么?”他比方本超想的更深远一些。

顾若离做出请的手势:“说来话长,我们去前堂说。”

几个人在前堂坐了下来,张丙中就笑着打哈哈:“二位前辈别这么紧张,师父她不是坏人。”

知道不是坏人,可是骤然让他们听闻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惊讶。

“顾家的事,二位前辈都知道…”顾若离将事情和两人说了一遍,道,“…所以,这条路我若不走,这一世我活着便是苟且,若要这样,我宁愿当初死在那场大火中,好过一辈子隐姓埋名,寄人篱下。”

“二位前辈。”顾若离道,“我请你们上京也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么快,所以,我很抱歉连累你们。若你们想走,今天便让阿丙送你们离开,毕竟这件事没有成败一说,每个人只有一条命!”

刘大夫和方本超对视一眼,两人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现在走,来得及。”顾若离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若有人就说是医馆请来的大夫,他们查不到你们的事,也就不会为难你们。”

张丙中在一边想说什么,可到底改了口道:“嗯,现在出门,入夜就能到通州,明早上船…”

他们和张丙中以及顾若离不同。

都是有家有室的,一旦出事,丢的就不是自己的一条命,还有至亲之人的性命也会被连累。

“算了。”刘大夫摆了摆手,“我当年也受过顾老爷子的恩。他去了我什么都帮不到,却不能将他的孙女独自留在京中。”他说着,叹了口气,“正如你所说,怎么着都不过一生,早死早投胎!”

顾若离一愣,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刘大夫口中说出来。

“刘前辈…”顾若离想要劝,刘大夫摆着手道,“老夫也不是三岁小儿,自称一声老夫已是不惑之年,活够了也见够了,再惊天动地一番,此生不亏啊。”

张丙中哈哈笑了起来,抱着拳道:“刘大夫,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爽气。”

“我也不走了,来回奔波累的慌。”方本超笑着道,“我还等着合安堂稳定后,将家小接来京中,能在皇城根下有一席之地,也不愧对祖先了。”

话落,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刘大夫道,“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了,省的来回的跑,出了事端。”

顾若离看着三个人一时语凝,若真的出了事,她一定会想办法将他们送走,只要离了京城,他们这种并不是直接关联的人,不会有更多的危险。

若真有,那就去司璋的那间山谷躲着,等过了风声他们再出来。

顾若离犀利转了转,道:“那这就交给三位,我先走了,这两日怕是没有空过来。”

刘大夫摆着手,含笑送她出去。

顾若离交代几句张丙中,就去了白世英那边。

白世英坐在石墩边看书,梁欢在一边练字,焦氏则坐在屋檐下做衣裳,顾若离推开门时,便就看到这样一幅幕,安静的如同一幅画。

“霍大夫来了。”焦氏放了衣服忙去泡茶,梁欢丢了笔跑了过来,“霍姐姐,你来了。”

顾若离点摸摸他的头,问道:“学堂里怎么样,学到哪里了?”

“《三字经》说完了,快要学《幼学》了。”梁欢说着,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等霍哥哥回来,我认的字肯定比他多了。”

顾若离失笑,点头道:“梁欢这么厉害,他比不过你的。”

梁欢挑着眉,咧着小牙笑了起来,又坐在桌边继续练字。

焦氏将茶放在桌子上,顾若离坐下来喝茶。

“很累吧。”白世英看着她将帷帽摘下来,笑着道,“是不是长个子的缘故,瞧着瘦了一些。”

焦氏在一边也点着头:“姑娘到这个年纪是会瘦一点,吃的都用在长个子上了。”又道,“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一餐要吃两碗饭,不过半年的时间,我就蹿了半截筷子那么长。”

白世英打量着顾若离,点头道:“她也差不多了,都快有我高了。”

她的个子是长了不少,顾若离失笑,道:“我也想快点长大,也不至于做什么事都这么束手束脚的,让人不相信。”

“白姑娘。”说着话,就听到张婶在外头喊门,随即推门而入,见到了顾若离,笑着道,“霍大夫也在。”

几个人打了招呼,张婶就道:“城门一会儿要戒严了,听说今天有个将军的灵柩要运回来,朝廷里几位大人都出去迎了。”

“是骁勇将军!”梁欢昂着看着张婶,似乎不满她不知道赵勋的名号,“几年前就是他带兵赶走额森,守住京城的。”

张婶哦哦了两声,并不关心这些,对于他们百姓来说,这些大人物太遥远了,而这些守家卫国的恩情,就算他们想感谢也对方也不会稀罕:“就是这个将军,灵柩就停在城外呢,外头街上都闹起来了,不过兵马司的在赶着人,不让大家去迎。”

梁欢就撇撇嘴,道:“他不敬圣上,所以才会这样。”

“不要胡说。”焦氏打断梁欢的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梁欢拧着脖子,回道:“我们先生说的,他还说不管赵将军到底做过什么,但是他的功劳是无人可替代的,他是大周的恩人,要是没有他,我们现在就是瓦剌人的俘虏了,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学管里读书写字。”

“好了,好了。”焦氏认过字也读过书,比张婶要懂很多,“你好好写字,不管是谁都不是你该管的。”

梁欢哦了一声,低头写字。

顾若离和白世英对视一眼,白世英道:“你早点回去吧,这位将军拥护的人很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你们也担心些。”顾若离叮嘱道,“这两日都不要随意出门,又正逢太上皇的丧期到了,大家小心一些不会有错。”

白世英颔首,笑道:“你放心,我寻常也不出门。”便又看着张婶,“生意也停一停,安稳些最重要。”

张婶似懂非懂,但也觉得不大好,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她点着头道:“我晓得了,这两天都不出去。”话落,又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回去做饭去。”便出门走了。

“你这两天也别去学馆了。”顾若离笑看着梁欢,“等过个三五日再去,要记得我的话啊。”

梁欢先是有些犹豫,继而点头道:“成,那我就在家温习,只要功课不落下来先生不会怪我的。”

其实,顾若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只能凭着感觉去判断推测,甚至于太上皇那边,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回去了。”顾若离和白世英道,“你把门户关好,自己保重。”

“你也是。”白世英点着头,看着她道,“过几日再来我这里。”

顾若离应是,出门而去。

街上很安静,并没有张婶所说的热闹劲儿,可是她一出去,那些正在巡逻的兵马司衙役就投来打量的目光,好似防备着什么人似的,紧盯着她。

她不敢多留,垂着头一路往建安伯府而去。

等到了侧门,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郡主回来了没有?”

“刚回来。”守门的婆子道,“三小姐回来的巧了,您和郡主是母子连心啊。”

顾若离松了口气,进了内院。

城门口,钟鞍带着手下的衙役快步而走,一路上顺天府的,兵马司的,甚至于都督府兵都出动了,守在各个街口巷道。

钟鞍皱着眉心里不屑,咕哝道:“一个死人,还用得着这样查,也太小心了。”他说着停下来往身后看了一眼,赵勋的灵柩架在马车上,车拆了车箱,灵柩静静的安放在上面。

车的两边,守着七八十人,一部分是延州知府运送的衙役,另外一大部分人,则是赵勋昔日的手下。

可真是有威望,虎贲营解散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没有走,护送他回京。

他叹了口气,又惋惜的道:“多有本事和前途的人,就这么没了。”话落,快步往前走,他的师爷就问道,“大人,那位吴先生说要跟着送赵将军进城,此事您要如何回?”

“有什么说什么。”钟鞍回道,“至于到底同意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做主的,内阁议过后,自然会有定夺。”

师爷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依卑职看,这话说不说都是一样,圣上恐怕不会让赵将军的灵柩入京。”最好的办法,就是停在法华寺,交给荣王府处理。

毕竟赵勋不是殉国,而是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必要隆重行事。

两人说着话,忽然就朝旁边让了让,就看到荣王府两辆马车一路狂奔过去,径直出了城门,钟鞍心有余悸的道:“这是世子爷的马车?”

“应该是。”师爷点头道,“他是赵远山的兄长,理应出面安排后事。”

钟鞍没有说话,径直上马车去了顺天府,请了顺天府衙周大人一起,过了金水河去了会极门,朝中六位内阁都在,钟鞍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亲眼看到了尸首,虽衣冠整齐,可已然有些发臭了,不会有假。”

这还算好,要是夏天运回来,怕是没到京中就臭气熏天了。

他没有仔细看,臭成那样了,还能诈死?

“不过,他的旧部说要送他入京,下官不敢私自做主,便安抚了他们,等各位大人定夺。”

钟鞍将事情经过说过了便退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中书舍人来传话:“几位大人的意思,赵将军的灵柩就不用入京了,直接由荣王世子护送去法华寺,做足法事择日下葬便可。”

弄半天,还是不让人进城啊,人都死了还怕成这样,钟鞍腹诽了一通,又问道:“荣王府那边,是公公是说,还是下官去?”

“已有人去了。”中书舍人扫了眼钟鞍,道,“你速速去城外告知世子爷便可,其余的事不必你操心。”话落,人便走了。

钟鞍一路快马出了城,半个时辰后,赵勋的灵柩被赵政护送着去了法华寺。

城中戒严渐松,荣王和荣王妃的马车也出城去了法华寺。

城楼上,当值的衙役来回的走动,显得焦躁不安,有人朝上头吼道:“老大,送不送?”

“送,当然要送!”那人回道,“再等等!”

当初要不是赵勋,哪还有今天的京城,那些高坐上位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兵临城下,头挂在裤腰带上的感觉。

只有骁勇将军,领兵打仗,他永远是跟着兄弟们一起拼杀的。

有他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战不会输,命也不会丢。

军中躁动,但城中安稳如常,宫中更是气氛轻松…

方朝阳坐在厨房门口,嫌恶的看着李妈妈手中的海碗,道:“先上笼屉蒸熟了。”她出嫁后就没有下过厨房了,如今一来便有些难耐,脾气更大。

“是。”李妈妈笑容满面,“郡主只要想想一会儿三小姐回来,吃着了您亲手做的饭,还不知多高兴呢。”

方朝阳不屑:“她就是见我太闲了。”话落,就听到身后顾若离道,“我就是想吃了。”

“回来的还真早。”方朝阳回头看着顾若离,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惦记着吃。”

顾若离也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认真的点头道:“是啊,后来再也没有吃过,常常念着。”

方朝阳没说话,指着李妈妈道:“你这样摆着如何成,一会儿上头熟了下头还是生的。”她说着,就进了厨房,挽着袖子将和着面粉的榆钱倒在笼屉上,又用筷子划开,码放的平平整整的…

别人做饭总是有股子烟火气,可她的动作实在是优雅好看。

李妈妈咯咯笑了起来,回头朝顾若离打了眼色,似是在说,郡主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一说要吃,她再不愿意也还是进了厨房,亲自动手。

顾若离也轻笑,在椅子上坐下来,托着下巴看着方朝阳的背影。

方朝阳又扇着风去灶台下看了看:“火不要太急了,蒸烂了不好吃。”

“奴婢晓得。”婆子也跟着高兴,她们还没有见过郡主亲自下过厨房,更是不知道她还会做菜,不过也是,她是大家闺秀又是自小在太后身边养大的,纵然娇惯着,可该学的东西还是会学。

“你看着做什么。”方朝阳回头过来,看着女儿托着下巴正看着她,不悦道,“过来帮忙,既然下了厨房了,今儿便多做几样。”

顾若离笑了起来,挽着袖子进了厨房,问道:“您还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方朝阳斜睨着她,“是你不会吧。也对,顾家一门子死脑筋,谁想得起来教你这些。”

顾若离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方朝阳一愣,今天还是头一回她说顾家不好,顾若离没有顶嘴,她心情不由高兴了几分,看着李妈妈道:“杀只鸡来,我们今儿做糯米鸡。”

“不用杀,现成的就有。”李妈妈应了一声,高兴的将洗好弄干净的鸡拿过来,方朝阳看着案板上的东西,又看看顾若离,竖着秀眉下手。

顾若离捡了几颗蒜剥着,闲闲的看着方朝阳。

忙了近两个时辰,母女两人倒腾出四菜一汤,方朝阳累的不行,摆着手道:“我回去沐浴,你先吃吧。”她话落,就扶着秋香的手回去。

“把菜端到正院里去。”顾若离和李妈妈道,“伯爷今天回来吗?”

李妈妈摇头,回道:“伯爷已经许久没有回来吃饭了,估摸着是不会回来的。”自从崔婧语找人上门还顾若离名声后,崔延庭就再没有回来吃过饭,睡觉更是不提了。

夫妻两人形同陌路。

她有时想劝方朝阳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了也没有用,她太了解方朝阳了。

“那就在暖阁用。”顾若离大概猜到了,她也很久没有在正院碰到崔延庭了,不过,既然方朝阳不在意,她就不会掺和,毕竟是长辈的事,方朝阳的性子也容不得她问,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李妈妈带着人将饭菜端去暖阁,顾若离回去换了衣裳过来,方朝阳已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炕上等着她了。

“凉了。”她一脸的嫌恶,没了胃口。

顾若离夹了榆钱吃了一口,笑盈盈的道:“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真的?”方朝阳也吃了一点,随即皱眉放了筷子,“你要求太低了!”便不打算再吃。

顾若离给自己盛汤,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吃着,忽然,李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脸色郑重的道:“郡主,外头戒严了!”

“戒严?”方朝阳正喝茶,闻言不由放了杯子,“又折腾什么?赵远山的遗体不是去法华寺了吗。”

李妈妈摇着头,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崔安方才上街看了,似乎还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她说着看了眼顾若离,她依旧低头吃着饭,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根本没有惊讶。

“打斗的声音。”方朝阳似乎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来,对顾若离道,“你在家里不要出去,我去宫中看看。”

李妈妈忙过去拦着她,摇着头道:“现在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您不要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说不定是瓦剌人又打过来了呢。”

“怎么可能。”方朝阳推开她,亟不可待的往外走,“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额森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肋生双翅。”

李妈妈想要拉她,可方朝阳却已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三小姐。”她急着道,“您拦一拦啊,这会儿不能出去。”

顾若离放了筷子,含笑和李妈妈道:“您不用担心,她出不去的。”话落,也没有心思再吃,端茶喝着。

李妈妈一脸的不解,没有明白顾若离所说的方朝阳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她想明白,忽然就听到院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惊掀开帘子出了暖阁,就看到院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随即就听到落锁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她大喝一声,推开不知所措的几个丫头,跑到院门边,喊道,“谁吩咐的,居然敢关正院的门,你们好大的胆子。”

就听到外头有个婆子道:“妈妈对不住了,是伯爷吩咐奴婢将门锁了,目的就是不让郡主出去。”

李妈妈脸色大变,回头去看,就看到方朝阳换了衣服,正阴沉着脸站在卧室门口。

“郡主,怎么办…”这边门锁着,旁边的角门肯定也是关了,他们出不去。

方朝阳大步走了下来,站在门口,冷声道:“把崔玉林找来,就说我有话和他说。”

“对不住了郡主。”那个婆子道,“伯爷下午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您安心待在家中吧,伯爷说只要您不出去,怎么样都行!”

方朝阳攥着拳头,显然是气的狠了,她扶着秋香盯着门,冷冷的道:“给我点了火把来,我烧了这里,看谁还能困得住我。”

谁给他的胆子,居然自作主张的将她关在家中。

“郡主。”顾若离走了过来,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道,“您这会儿出去,无济于事,待在家中才是万全之策。”

方朝阳猛然转头过来,盯着顾若离,像是要将她的脸剜出一个洞来:“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会黏着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远山?”方朝阳何等聪明,当下就明白过来,能让京城戒严的,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赵远山没有别人,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