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为奇。
“所以我开了药方,胡大夫可要看看,一会儿让崔大跟着您回去抓药。”顾若离从炕上拿起药方递给胡大夫,胡大夫这一下真的惊讶了,巫医会医术不奇怪,可是会开药方就稀有了。
真有点本事不成?
胡大夫接过药方,出声念道:“白芍,甘草,僵虫,蜈蚣,蝉衣。”他看到君臣药后面都列着份量,眉头一簇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张麻姑道,“这药方是你开的,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巫医也敢开药方。”
“不…不是我开的。”张麻姑可不想背黑锅,指着顾若离道,“我不识字!”
胡大夫一愣,这才注意到药方的字迹粗狂,笔锋刚劲,他愕然看着顾若离:“真…真是你开的?!”
“我开的。”顾若离面无表情的看着胡大夫,“您还赌不赌,若是继续,今天让崔柱跟着您去抓药,六日后您再来瞧瞧,若病者不能手持筷箸,不能落地行走,依旧口齿不清,我任由您处置。”
芍药甘草通利血脉,舒缓挛急,蜈蚣搜风通络,可入肝经除血痹,僵虫蝉衣升阳,清阳,祛风而散逆…这药方里的药和功效胡大夫都知道,可是放在一起,他不敢开更不敢用,所以也就不敢确定这药方是否可用。
“胡乱把药凑在一起,就能治病?!”他心里不确定,满脸的讥诮,“小姑娘,你可知道若是药吃死了人,是要坐牢的。”
顾若离不管其他:“那您赌不赌?”
赌不赌?胡大夫看着顾若离。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他!
“好!”胡大夫冷笑着,警告似的道,“后生无知,你可要想好了!”
顾若离怕胡大夫反悔,颔首道:“我想好了。”话落望着崔柱,“跟胡大夫抓药去,记住,一味药都不能少!”
崔柱这才回神,指着胡大夫手里的药方,不知所措:“我…我爹真的能下地?”
顾若离很肯定的点点头。
“好。”崔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觉得顾若离的话可信了,他迫不及待的道,“那我…我这就去抓药。”
这姑娘这么自信,难道方子真有用?胡大夫看着顾若离又看看崔大,一咬牙:“好!”
如果真有用治好了病,那这张方子…
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六日后老夫再来!”话落,他拿着药方飞快的出了门。
可如果吃死了人,那和他也没有关系,至于药钱,他自有别的办法讨回来。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008 奇效
崔大娘又担忧又高兴,拉着顾若离激动的道:“不管有没有效,老妇都记着妮儿的情!”
“举手之劳。”顾若离依旧淡淡的,“您也帮过我,不必计较这些。”
崔大娘抹着眼泪。
顾若离懊悔刚刚没有诓胡大夫把针留下来,要是有针就好了!
张麻姑悻悻然,可依旧不信顾若离会治病,昨天霍繁篓的事可是最好的证明,她冷笑一声:“崔大娘,您还是想清楚了,再给崔大吃药吧。”拂袖出了门。
“妮儿别往心里去。”崔大娘落着泪和顾若离道,“大娘相信你!”
顾若离含笑点头。
崔柱去的很快,下午就提着六剂药回来,顾若离亲自煎药喂药,崔柱在一边着急的道:“我爹什么时候能醒?”他虽信顾若离了,可到底是他爹的命,他还有些顾虑。
“又不是仙药灵丹。”顾若离头一回笑了起来,记录着崔大的脉搏变化,“估摸着要明天早上第二剂药后才能醒。”
竟然有确切的时间?!一般的大夫都是模棱两可不敢说的这么确定,生怕别人说他们医术不精,崔柱看着顾若离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这女子明明貌不惊人,身形瘦小,可无论气度还是言行都和他们不同,有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夜里崔柱就发现他爹气息稳了许多,第二天早上又下了一剂药,守在一边的二妮惊了一跳,随即大声喊道,“祖母,哥,爹爹醒了,醒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崔大娘满口念着菩萨,和崔柱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里,顾若离已经在给崔大号脉,崔大娘激动的看着崔大,“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娘!”崔大呜呜哭了起来,虽口齿不清但神智明显好转了许多。
“脉象略转圜。”顾若离将崔大的手放平,自己松了口气,“给他熬点稀粥。”
崔大娘如听佛伦妙音,点头不迭:“好,好,我这就去。”
崔柱此刻再看顾若离时就跟看着神仙似的,崔二妮扑过来抱着顾若离:“姐姐,您是菩萨对不对!”
顾若离揉揉二妮的头,失笑:“菩萨哪会有我这样没用的!”
“你就是,就是菩萨。”二妮高兴的手舞足蹈,指着顾若离和目露迷茫的崔大介绍道,“爹,是姐姐救您的。”
崔大艰难的笑着,感激的道:“多谢…多谢姑娘。”
“还有四剂药,吃完有起色后再谢我不迟。”顾若离微笑,心里却是叹了口气,她还要在这里待四天,希望霍繁篓不会去告密。
“麻姑来了。”崔大娘看到门口张麻姑探头探脑的,她高兴的迎过去,张麻姑一见崔大娘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一声,问道,“药吃了,怎么样?”
崔大娘就笑了起来:“人醒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醒了有什么稀奇的,我还当好了呢。”张麻姑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崔大娘笑了笑,妮儿的本事她不需要和别人解释,时间到了大家都会看得到。
崔大娘高兴的熬着粥。
顾若离好似没听见门口的动静,依旧给崔大按着穴位,崔柱小心翼翼的道:“麻姑就是这性子,姑娘别往心里去。”
“不会。”顾若离语气随意,毫不在意的指了指崔大的穴位,“你来看着,等我离开以后你就这样常给你父亲按这几处,每日持续不要间断。”
“你要走了?”崔柱一惊,语无伦次的拉着顾若离,“去哪里?”
顾若离在他手上一扫,崔柱心里一紧慌乱的松了手,显得很尴尬,顾若离继续按压,略松的神态得比平时亲和许多:“现在不走,等你父亲能下地再走。”
还是要走啊,崔柱看着顾若离没有疤的右脸,眼神黯然。
日子很快,第五副药时崔大已经能坐起来颤抖的握着筷子自己吃饭,但对于这样的病症来说,无疑是神速,第六天时顾若离扶着他下炕走了几步,崔大哆哆嗦嗦的攥着顾若离的手:“多谢姑娘,若非您我恐怕这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掉头就对一双儿女道,“还不快给女菩萨跪下磕头。”
噗通噗通两声,崔柱和二妮跪在了顾若离面前,
“快起来。”顾若离尴尬的道,“病才好了一半,后面才是至关重要,全靠你们了,实在不必谢我!”
“磕!”崔大指着崔柱,崔柱带着二妮咚咚磕了三个头,顾若离难堪之极,崔大娘就拉着顾若离的手笑着道:“这礼妮儿受得起,你就让她们拜吧。”
顾若离叹气。
“吃饭,吃饭。”崔大娘端了饭上来,依旧是地瓜糊糊,唯有顾若离碗里是白米,顾若离看着一碗饭心头越发堵的难受,正要推辞却听到门口一阵阵喧哗声,人影窜动的往里头窥探。
她心头一跳戒备起来,崔大娘忙笑着道:“是村里的人,知道崔大好了都来看呢。”
顾若离回头,就看到张麻姑缩头缩脑的朝里头看,二妮一见立刻跳起来叉腰道:“麻姑吃饭了没有,不如到家里吃吧!”
“吃什么。”张麻姑见被人发现,索性推开一边拥着她好奇的村民进了门,目光一扫落在正握着勺子吃饭的崔大,眼睛瞪的极圆,“真…真好了?”
家里的人都笑而不语,二妮就得意的道:“姐姐可是菩萨转世,有她在,我爹当然能治好!”
当时是谁说的让准备后事,一口咬定治不了的。
现在崔大好端端的能起能坐能吃饭能说话,得亏没有信她的话!
二妮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要不是大家是乡亲,她恨不得啐她一脸。
“二妮。”崔大娘喝了一声,看着张麻姑老脸通红,便点到为止,笑着道,“不管怎么治,只要人醒了好了就谢天谢地,这些日子多谢麻姑了。”
张麻姑打量着顾若离,后者安安静静的端碗吃着饭,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还真有通天的本事了。
“真当自己是菩萨了。”张麻姑下不了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恰巧瞧见胡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她顿时乐了起来,有人恐怕比她还要丢脸。
“我是巫,不是医,这吃药看诊的事,可不是我专擅的。”张麻姑乐呵呵的,“可有的人却不一样了,同样是大夫,却不如一个孩子。”快步走了。
胡大夫听张麻姑的话脚步生生一顿。
眼睛聚着光似的盯在崔大脸上。
也不管张麻姑的讽刺,指着崔大哆哆嗦嗦的道,“好…好了?”他不敢置信,丢了药箱如寻到宝贝似的扑过去给崔大号脉。
二妮在一边捂嘴偷笑,嬉笑着道:“你没用还不兴姐姐厉害,庸医!”
崔柱也一改先前对胡大夫的毕恭毕敬:“好没好,可还是要请胡大夫再瞧瞧。”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胡大夫号完一只手,崔大就配合的把另外一只手给他,口齿清晰的问道,“胡大夫,如何?!”
如何?能如何,这病好一半了啊!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病起色如此之快,他转头看着顾若离嘴角抽搐,顾若离望着他淡淡一笑,问道:“赌约的事…”
“真的是那个方子,六剂药就好了?”胡大夫立刻想到了那个方子。
不等顾若离说话,二妮就道:“不是那个方子,您倒是拿个更好的出来啊。”
胡大夫顾不得难堪,他搓着手来回的走,激动的道:“既如此,老夫输的心服口服!”话落,朝顾若离长长一揖!
他毕竟是前辈,彼此又无冤无仇的,顾若离侧身避开。
估摸着,这位胡大夫是有别的打算了。
果然,胡大夫行了礼,迫不及待上前一步凑在顾若离面前:“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请不请的,姐姐你不要理他,他是庸医!”二妮护着顾若离,随手抓了个东西去丢胡大夫,“快走!”
门外看着热闹的村民轰然笑了起来,有人大声喊道:“看来,庆阳的大夫也不怎么样,还好意思收那么高的诊金,亏你说的出口。”
“就是,要是我一头撞死得了,还好意思和人家姑娘行礼!”
“可见,这医术高深,品德好坏,和年纪没关系,有的人是越活越混,眼里只有钱,根本不配做大夫!”
胡大夫老脸通红,以袖遮脸,往里头躲。
穷乡出刁民,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冲进来打他。
“大娘!”顾若离并不想给胡大夫难堪,这人虽不称职,可到底没有骗钱诓人,若不然他大可以骗崔柱说能治好,再无休无止的开着药,套着银子。
崔大娘了然,往门口走和外面的人摆着手:“都回吧,回吧。”
外面的人散开,顿时安静下来,顾若离含笑道:“胡大夫,您有什么事,请说。”
“这药方是姑娘研制,还是…”胡大夫见人都走了,顿时暗暗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破残的门联写的药方,紧紧攥着,顾若离扫了一眼淡淡的道,“非我研制,乃是一位蒲老先生所创,不过他已去世了。”蒲老确实已经仙逝了。
这位高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姑娘的师父了,胡大夫自顾自的断定,又盯着顾若离道:“姑娘可愿意跟老夫去坐诊,不管你有什么条件,老夫都答应。”
丢人算什么,这姑娘才是宝贝啊。
☆、009 回报
“胡大夫好意心领了。”顾若离摇头道,“我有要事,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胡大夫像跟被人割了块肉似的疼,过了好一会儿他抖着药方,问道:“那…那这张药方姑娘可愿意卖给老夫。”
若是能得到这张药方,对他来说,也相当于捡到了一个宝贝啊。
“好啊。”顾若离微微笑了起来,打趣似的道,“只是这价低了,我可不会卖。”
“银子,银子我带了。”胡大夫虽医术不精,可人情通透,他立刻从腰间拽下荷包来,“这里有十两银子并着五十两的银票,若是不够我再回去拿。”他来前就算好了的,故意带十两银子并五十两银票,若顾若离好糊弄,他就丢十两,若精明一些他就拿五十两…
可这姑娘既不精明,也不好糊弄。
真真切切的,不骄不躁的和你说着话,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这般气度。
六十两买一张方子,说不上贵贱,但是对于胡大夫来说,怕也是极限了,顾若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药方你也记得,用不着我再写了吧?”
“不用,不用。”胡大夫立刻将荷包摆在炕上,“老夫已经倒背如流了。”他见过许多例这样的病,可大多都是治不好的,就算是富贵人家也要精心调养个半年才有起色,但远不如崔大这般效果。
如今他得了这一张神方,往后再多的六十两他也能挣回来。
胡大夫朝顾若离长长一拜:“多谢姑娘赐方!往后姑娘有事,尽管差遣!”他是真的感激啊,没想到跟着崔柱来一趟这山坳里,还得了这样的宝贝。
“胡大夫客气了。”顾若离并没有扶他,一买一卖无可厚非,“往后崔家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一定,一定!”胡大夫攥着药方,对崔柱道,“往后有事需要我帮忙的,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我胡荽一定竭尽所能!”
崔柱看着药方眉头紧拧着,他不懂方子的贵重,可看胡大夫这样,就知道顾若离肯定是卖的便宜了。
见大家不说话,胡大夫拿了名帖给顾若离:“这是我的名帖,就在庆阳城中,姑娘若是哪一日想去,随时都可以。”
顾若离接了名帖。
“告辞,告辞!”胡大夫抱拳,提着药箱往外退,崔柱随着送他到门口又转了回来。
“妮儿不该卖!”这样金贵的东西寻常人家都是迷不外传的,崔大娘觉得若非因为他们,顾若离不会将药方拿出来,胡大夫也不会知道药方。她认为顾若离答应给胡大夫用是迫不得已,毕竟胡大夫已经知道了,他要是背过身就用,再一口咬定药方是他的,顾若离也没有办法,“都是我们的错啊。”
虽说六十两银子不少,可和一张珍贵的药方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药方就是要用在病者身上,我用还是别人用有什么区别呢。”顾若离轻描淡写,“只要得利的是病者,其他的都无所谓。”
崔大娘还想说什么,崔柱摇摇头,她欲言又止的收了话头。
顾若离起身,让二妮再取笔纸来:“这是第二幅方子,我加了桑枝和小黑豆…”她写下来交给崔柱,“拿着他去找胡大夫,让他给你再抓三十剂,吃六剂后可间断三日再吃三剂如此往复。但按摩不能停,切记每日多锻炼,半年内不可手持重物。”
崔大默默记住接过药方,又面露难色,胡大夫得了药方不会再免费给他们抓药了。
“无妨。”顾若离笑道,“这最后两味我方才故意没有告诉他,你去就说是我后加的做调养用,切不可换其他的药辅佐,他就一定会再给你。”
“好,好!”崔柱憨憨的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一向不苟言笑的姑娘也有调皮狡黠的一面,亲切了许多。
崔柱去抓药,顾若离想休息一会儿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可刚躺下就听到门口有人喊门,她坐起来就看到崔大娘支支吾吾的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是村里的人。”崔大娘尴尬的道,“都说我家来了活神仙,也想来求您看病。”顾若离性子古怪,她虽想替乡邻求她,可到底怕她不高兴不敢开口。
“好!”顾若离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叔要休息,让她们在院子里好了。”这里太穷,难得见到一个大夫,顾若离理解大家的心情。
前一世她有从医经验和知识,变成顾若离后随着顾解庆和顾清源她又得了点拨和教导,所以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这…辛苦妮儿了。”崔大娘欣喜不已,搓着手跑出去,兴高采烈的喊道,“妮儿答应了,你们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别挤着惊着她了。”
顾若离就听到外头一阵欢腾,好像过年过节似的,让她想到顾氏药庐的义诊,不禁自言自语道:“…搅浑了这水,对方知道顾家还留有余脉,会怎么样?!”
一定会着急再来刺探灭口吧?
只是,这事不能急,要循序渐进。
顾若离出去和大家打了招呼,又在崔大娘特意从祠堂搬来的长案后坐下,村民见到她先是一阵惊讶,没有想到大夫年纪这么小,随后又见她说话行事老城稳重,便纷纷安静下来,依次排着队!
村人的病多是顽疾,常年疾苦劳累之后积攒的病,和崔大一样重在日常调养。
顾若离不想开方子,吃药就是吃银子,这些村民吃不起!
所以她多是用炭笔对症在病人身上标上穴位点,仔细交代:“每日三巡,一日都不要落下。”
大家觉得不用拿钱买药就能治病高兴的不得了,朝着顾若离又是磕头又是喊女菩萨。
但有的不开方子不行,顾若离便尽量捡一些便宜的药,这是顾解庆告诉她的,有的药药性相通但价格却是天差地别,能用便宜的她尽量不会开贵重的药。
整个下午顾若离都坐在院子里帮村里的人瞧病,晚上吃过饭又去了两户人家,各开了药方。
等她踏着夜色回来时,崔家门里门外堆着各色各样的东西,或是青菜萝卜,或是白面粮谷,顾若离面露奇怪,崔大娘就笑着道:“妮儿不收诊金,可大家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送来,我拦不住,妮儿你看…”
“劳烦您送回去吧。”顾若离失笑,“我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大家都不容易,从崔大娘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崔大娘很高兴,没有想到她不过收留了两个孩子,就引来了顾若离这样的活菩萨,如今就连她出去,村民都是恭恭敬敬的,好似她也占了菩萨的仙气似的。
顾若离笑笑洗漱歇下,崔大娘和崔柱将东西一一送回去,一家人才熄了灯。
崔柱想着顾若离说要走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刺挠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翻了个身盯着顾若离朦胧的身影发呆。
他今年十六了,若非家里穷早该娶媳妇了…
这几日相处,他对顾若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心思一起他就再也按奈不住,可心里却知道,顾若离绝非他能配得上的,心里又羞又愧不敢去看她。
今天下午家里的热闹他知道的,心里对顾若离越发的崇敬起来,还有下午他去胡大夫医馆抓药,胡大夫见到他只差喊亲爹了,他不提抓药的事,胡大夫就主动说出来了。
他不知道顾若离厉害到什么程度,但胡大夫这样的人,若不是对顾若离心服口服,断不会在自己徒弟面前低声下气。
崔柱叹了口气,忽然看到顾若离翻了个身,他顿时心虚的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门打开又关上,崔柱想到什么立刻翻身坐起来,就看到顾若离睡的地方空了。
她走了…这是崔柱第一个念头。
崔柱翻身下炕要去追,忽然手被崔大娘拉住,她闷闷的道:“柱子别去,妮儿指不定去小解了呢。”
顾若离晚上从不起夜的,崔柱不信。
“睡吧。”崔大娘叹了口气,想到顾若离的样子,眼角不由酸涩,“我们这样的小地方留不住她这样的菩萨,这辈子能遇上一回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啊。”
崔柱坐着眼睛通红,忽然听到崔大哎呀一声,他一惊:“爹,你怎么了。”
“有什么硌着我了,柱子把灯点了看看。”崔大坐起来,手在褥子下摸,崔柱立刻将灯点了,一回头就看到崔大手里抱着一堆银灿灿的东西…
是胡大夫买药方的银子,一两未少都在这里。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崔柱再待不住跑了出去,可外头哪里还有人,四处静悄悄的只有一轮月牙清清冷冷的挂在枝头。
直到天亮崔柱才回去,一家人都没有睡看着一袋子银子发呆。
“真是活菩萨啊。”崔大娘叹了口气,拿衣角抹着眼泪,崔大摇着头红着眼睛道,“早知道她要走,娘该给她准备点干粮的,她一个孩子…”
崔大娘说不出话来。
☆、010 等候
顾若离不想不告而别,但她更怕崔大娘和二妮当着她面哭,这样走自在。
她站在村口看着月色有些怅然,几天之前她还是顾府的三小姐,衣食无忧家人和睦,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罢了,她就无家可归孤身一人!
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竟要顾府所有人的性命。
长长一叹,她忽然想起顾解庆给她的那封信,就从怀中拿出来,信是牛皮纸装着的,没有封口,她犹豫了一刻还是打开了信,随即愣住!
信里只写了一副药方。
是千金苇茎汤和如金解毒散。
“肺痈病方?!”她心头不解,顾解庆为什么给她一张药方,“难道是顾氏祖传?”话落她又否定了,这张药方除了配伍加减有些不同外,并无难得之处,寻常大夫也能开得出。
是有人病了?
顾若离周身冷了起来,她隐约觉得顾家的那场火,和这张药方有着联系,否则祖父不会在那紧要关头只给她这样一张普通的药方!
会有什么关系,病了的人是谁?
脑袋里嗡嗡的响,却毫无头绪。
顾若离此刻懊悔,当初她只要对外界的事对家里的事多花一点心思,怎么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她却懵懂无知!
“不管怎么说,先去京城,总能查到线索。”顾若离将信收好,继续赶路,走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已经泛白,她不由停下来朝崔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崔家的人淳朴良善,她有心想帮却自身难保,只希望那六十两银子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吧。
“呵!”忽然,耳边有人讥诮一声,“这是依依不舍了?!”
顾若离眉头一皱,转身看去:“你怎么在这里。”霍繁篓背着包袱坐在路边,人比前几日黑瘦了许多,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不过风寒应该是挺过去了。
“我救了人还没得到回报,怎么舍得走。”霍繁篓一副懒散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顾若离身边做出请的手势,“走吧,三小姐!”
“无赖!”顾若离懒得理他,更不问他这几天他住在哪里,霍繁篓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跟着,打量着顾若离,“脏死了。住了七八天,她们也没有伺候女菩萨沐浴更衣?”
顾若离不说话,她身上脏她知道,可是庆阳的水一直很稀缺,她不想给崔家的人添麻烦。
出门在外,能忍就忍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虚表的东西。
霍繁篓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日落时分就到了合水县,比起庆阳的繁华,合水萧条许多,街上人流也明显少了一些…其实,无论是庆阳还是合水都非常的贫穷,因为靠近边关气候不佳,每到年底出来乞讨的百姓数不胜数。
顾若离无心看风景,她寻了一条死胡同里停下来,席地而坐,霍繁篓哈哈一笑,道:“打算睡这里?”
“你要不想住就走。”他们不是一类人,话不投机半句都多,霍繁篓却不介意,笑着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出来,在顾若离面前晃了晃,“走,爷请你住客栈,沐浴更衣。”
荷包有些旧了,但是细棉布缝制的,上头还绣着几朵红花,比不上她腰上坠的这只,但也很精致,顾若离冷笑一声撇开眼:“无福消受!”霍繁篓怎么会有钱,自然是偷来的。
“嫌脏?”霍繁篓哈哈一笑,挑着眉道,“放心,这钱比你干净多了!”
顾若离哼了一声,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霍繁篓心情大好,好像看到顾若离窘迫就是他平生最喜闻乐见的事一样,“等着,爷用脏钱给你买包子去。”话落,摇摇摆摆的出了巷子。
顾若离真的饿了,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吃饱过,今天一天又粒米未进,可却不想惯着霍繁篓,她今天要是吃了他的馒头,以后一路去京城他就会一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过了一刻霍繁篓果然提着六个包子回来,和顾若离并排坐着将袋子递给她:“吃吧,把菩萨饿坏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拿走。”顾若离怒道,“你若是与我一起,往后就消停点,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霍繁篓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嗤笑着道:“怎么着,只许你们顾家有钱,不许乞丐有钱?”他说着解开钱袋子在顾若离面前抖了抖,“要不要验一验?”
袋子里都是铜钱,一枚一枚洗的干干净净,被霍繁篓一晃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霍繁篓笑了起来,自嘲的道:“请三小姐屈尊吃一口,就当施舍我这乞丐了!”
“你!”顾若离不善言辞,在斗嘴上向来没有赢过霍繁篓,她索性不再说,拽了袋子拿了个包子出来无声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