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老夫人说,她不想成为薛府的罪人,不想盛家恨她因而恨薛家,所以她想在盛家好好做儿媳妇。
老夫人应该会帮她的。
那么,蔷薇做干女儿这件事,应该就是为了她的出阁准备的。
可她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闺阁之中的忌讳与规矩,她都是很清楚的;可出阁后,身为妇人的很多事情,她就不太懂了。
罗妈妈又出去了,要等她出阁,才会跟着去盛家。目前,跟她亲近些、不会害的、肯同她说真心话的,大约只有老夫人身边的詹妈妈。不能直接问老夫人的事,东瑗会想起詹妈妈来。
詹妈妈笑道:“九小姐,您知道滕嫁么?”
东瑗心里一顿。
她知道滕嫁,前年靖安王的独女成宜郡主嫁到刑部尚书齐家,就从靖安王妃的娘家选了两名庶女滕嫁。因为成宜郡主自小身体不好,靖安王怕女儿不能生养,而通房的孩子身份又太低,就滕嫁两名表妹给成宜郡主。
滕嫁之人,一般都是出阁女子的亲戚,身份比婢女尊贵,嫁到夫家是贵妾,仅次于主母之下,妾室之上。
滕妾的儿女,不需要夫族的允许,只要主母认可,就可以直接养在主母名下。这样的孩子比通房孩子的身份要尊贵。
滕嫁是古老的婚姻制度,在本朝已经不怎么实行,只有公主、郡主出嫁才有资格滕嫁。没有封号的女子,陪嫁的只能是通房。
而东瑗,是御赐的柔嘉郡主,她可以选滕嫁之人。
薛老夫人怕盛家世子爷不肯让东瑗诞下孩子,也担心盛家世子爷不肯要东瑗的陪房,所以滕嫁一女给盛家世子爷做妾。让滕妾生下孩子,给薛东瑗养着。有了子嗣的主母,就可以在盛家宗族立足。
一来,滕妾身份尊贵,可以帮东瑗一起管束盛修颐房里的其他妾室;第二,盛家世子爷顾忌东瑗,也可能不想要通房,可贵妾他不能拒绝。或早或晚,贵妾会生下孩子。
盛家就无法否定东瑗在宗族的地位。
果然姜是老的辣她的祖母,果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可她觉得心中闷闷的疼。
盛修颐从前有多少妾室,她不能避免;可是由她自己带着贵妾过去,姊妹两人服侍一夫,她心中空了一块,很是难受。
既然是在这个年代,她从未奢望过她将来的丈夫无妾。可这个妾要她自己亲手挑选、亲自带过去,她心里无法接受。
这个妾,还是她最看好的蔷薇,更加让东瑗难以忍受了
东瑗袖底的手指收紧,情绪掩藏在她的笑容之下,才道:“我知道滕嫁,前年成宜郡主就滕嫁了两个表妹。妈妈,那蔷薇…”
詹妈妈微笑颔首:“蔷薇是个很好的孩子,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觉得她漂亮、为人聪慧、做事妥帖,做滕妾最好。她举家都在薛府,几代的忠心耿耿,她是最合适的。您回去,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蔷薇,免得你们两人都不安心。”
算是确认了蔷薇认作世子爷的庶女,是为了滕嫁到盛家。
东瑗笑容有了几分勉强。
她不想蔷薇滕嫁到盛家去。
说了会话,老夫人起身了,詹妈妈和东瑗都进内室服侍。
见到东瑗,老夫人就笑:“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詹妈妈服侍老夫人梳头,笑道:“为蔷薇的事。蔷薇那丫头也太谨慎,世子夫人没有跟她明言,她就不安心了,非要跟九小姐说。九小姐过来问问怎么回事,也替蔷薇着急呢。瞧瞧这小姊妹情深的。”
雕花鸾境中,老夫人看到东瑗的笑容很淡,笑了笑没有接詹妈话。
梳了头,宝巾端了水来漱口洗脸。
梳洗一番,东瑗亲自搀扶老夫人去了东次间。
老夫人叫詹妈妈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东瑗说话。
“本没有想瞒着你,准备晚些时候告诉你。”老夫人拉着东瑗的手,呵呵笑道,“怎么,你不想蔷薇跟过去?”
东瑗想带着蔷薇去盛家,但不是为妾。
可这话,她不能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疼爱东瑗,但老夫人是这个年代的女人。这个年代的女子,以夫为纲,不妒是妇德之一。替丈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是为妻的职责之一。倘若她说她不想带蔷薇去,老夫人定会觉得她小气、不识大体,要为她担心了。
这是此时空的主流观念和东瑗后世思想上的冲突,不是感情可以调和的。
“祖母,我很喜欢蔷薇,想让她跟着去盛家。她做事勤勉,为人小心,又聪明有见识。倘若她能一辈子替我管着房中事务,我要省心不少。”东瑗微微垂首,声音闷闷的,“她要是滕嫁过去,我身边真的没有这样能干的人了。橘红太敦厚,橘香孩子气,都不如蔷薇。”
就是说,她不想蔷薇做滕妾。
年轻的时候,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自己和丈夫之间横着旁人。已有妾室是无可奈何。
东瑗嫁到盛家,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蔷薇作为滕妾,可以管制盛修颐房中其他妾室,替东瑗做恶人,而东瑗落得贤惠名声;倘若蔷薇是东瑗房里的管事妈妈,蔷薇再厉害,账都要算在东瑗头上,她就要背上悍妇骂名。
老夫人微微叹气,对东瑗道:“瑗姐儿,祖母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再回去想想,蔷薇滕嫁过去,对你有好无坏她不管将来如何发达,老子娘都在我们府上,一辈子是我们府上的奴才。单单这一点,她一辈子受你的牵制,不能翻身。倘若旁人滕嫁过去,祖母怕人心不足,得意时妄图扳倒你,给你使绊子。”
这也是家里丫鬟抬庶女嫁过去的好处。
倘若是旁人,祖母说到这个程度,东瑗也许会妥协让步。
可她就是舍不得蔷薇。
做了贵妾,蔷薇就算再忠心耿耿,也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也想争丈夫的宠爱。而她争的对手,就是东瑗。
她不想和这个丫鬟做对手。这个丫鬟聪明,见识不凡,有这样的对手,东瑗会很累。
滕嫁一女,是为了保障她的将来,保障她的盛家宗室的地位,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商量好的,东瑗已经无法拒绝。
抛开她前世对婚姻忠诚的信念,家族为她滕嫁一人,的确是为了她好。哪怕心中再别扭,她都要接受。可她要争取,她不想要蔷薇成为这个滕妾。
“祖母,我知道您都是替我打算…”东瑗抬眸,眼角已有了水光,“我舍不得蔷薇。她要是做了滕妾,对我真的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您既然已经定了她,那…那就是她吧…”
很委屈可怜的模样。
老夫人瞧着,就有些心疼,目光不软犹豫了几分。
东瑗那句“对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让老夫人心中一顿。老夫人又想去蔷薇的聪慧来。这样的女子,没有歪念还好,一旦有了歪念,对东瑗而言,就是个祸害
回去的时候,蔷薇迫不及待问东瑗:“小姐,您问清楚了吗?世子夫人让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是为了什么?”
东瑗淡淡笑了笑:“我刚刚开口要问,詹妈妈就打岔,大约是不能告诉我。你且耐心等等…”
等两三日,倘若老夫人心软了,大约就会换别人,东瑗就能找个借口,搪塞了蔷薇。她不想把实情告诉蔷薇,免得在她心中落下痕迹。若老夫人最终选定的还是蔷薇,她迟早要知道;若换了人,让她知道,不过是在她心中空留些涟漪。
对她们都无好处。
回到拾翠馆,东瑗就有些闷。
现在的她,真像个患者。那些令她烦躁的事,就像苦口良药,令她作呕,她不情愿接受,可她需要捏着鼻子吞下去,才能换来以后健康的体魄。已经病了,就要忍受她憎恶的药,才能祛病
薛家会滕嫁一人,是东瑗无法更改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争取,这个人不是蔷薇!
第063节陪嫁(1)
蔷薇不知道给大房的郑姨娘做干女儿是福是祸,第二天荣妈妈叫了她去,世子夫人又问她是否愿意,她就委婉拖后了两天再答复。
自此后,东瑗情绪不太好。
蔷薇敏|感觉得,世子夫人给她的,并不是好事。她没有九小姐对府里的事情通透,很多事她不知道,小姐却知道。看着小姐低落的情绪,蔷薇明白东瑗对这件事不是十分乐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蔷薇心中已有了决定:她不能答应世子夫人。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陪嫁到盛家,比起世子夫人,九小姐才是她永久的主子,她不能为了世子夫人得罪了九小姐。
九小姐不跟她说,也许是这件事很隐晦、不能启齿。
蔷薇默默想着,过了几日世子夫人再叫了她去,她就噗通给世子夫人跪下磕头:“夫人,蔷薇只是府里的奴才,命浅福薄,承受不起这样的恩惠。蔷薇只想尽心尽力服侍九小姐,不能给郑姨娘做女儿,求夫人收回成命”
世子夫人微愣,须臾才呵呵笑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荣妈妈和花忍就搀扶起蔷薇。
蔷薇以为世子夫人还要劝她,她都想好了说辞:她还有两个妹妹,算命的说她的四妹、五妹都比她有福,且她四妹妹长得可爱机灵,让世子夫人选她的妹妹给郑姨娘做女儿。
没想到,世子夫人笑眯眯道:“既你不情愿,也就算了。原本郑姨娘看着你好,有几分三小姐的模样,想留你在身边服侍的,又怕你从九小姐屋里到她屋里委屈,就想认你做干女儿。你心里只认九小姐,这是你和九小姐的缘分,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服侍九小姐”
喜得蔷薇连连给世子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却想:什么郑姨娘觉得她像三小姐,不过是借口。她是老夫人赏九小姐的,连世子夫人都无权做她的主,郑姨娘哪里敢看上她,还要了她去?
回到拾翠馆,蔷薇就把她拒绝世子夫人的话,告诉了东瑗。
东瑗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换了人选,把蔷薇留在她身边做管事丫鬟。东瑗忍不住弯起眼角笑:“蔷薇,你这个傻丫头,做了郑姨娘的女儿,就是薛府的小姐了,你倒是诚心推了,多不识好歹?”
言语里很高兴,并无刻薄之意。
蔷薇听得出来,就嘻嘻笑:“我福薄,没有做小姐的命。再说,我是个笨的,在老夫人屋里,只认得老夫人;在小姐屋里,只认得小姐,旁的东西再好,蔷薇也不眼馋。”
说的东瑗心中暖流阵阵。
还有二十多天便要出阁,东瑗很想知道,薛府到底会选谁做她陪嫁的滕妾。
不是蔷薇,总有别人。
欢愉又被这种无奈的情绪替代,东瑗有些闷。
蔷薇推辞了世子夫人的第二日,东瑗就听说老夫人认了屋里的宝巾做孙女,同家里的庶出小姐一样。
宝巾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婢女,她是个孤女,小时候爹娘都在薛府当差,后她爹身子骨不好,她三岁她爹就亡故了。她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府里做事小心谨慎,独自抚养着宝巾。宝巾七岁的那年冬季,她娘亲也病逝了。
后来她就一直在老夫人屋里,从粗使丫鬟做到一等丫鬟。
东瑗知道老夫人最喜欢宝巾。
比起老夫人屋里的其他一等丫鬟,宝巾沉稳、寡言,做事尽心,嘴巴很紧,瞧着有些木讷,谁讨好她她都不受,眼里真正只有老夫人。她行事虽然不知道变通,得罪了些人,可老夫人抬举她,倒也无人敢欺压她。
宝巾,大约就是东瑗滕嫁之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东瑗眼眸微黯。虽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虽知道宝巾嫁过去是为了她诞下盛家子嗣,为她在盛家固宠。可是她的心,就是难受。
哪怕不是她自己做主的,妾室却是她自己带过去的,她自己把自己推入了一妻多妾的境地。
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轻松把蔷薇换下来,她应该很知足。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蔷薇看得出东瑗听到宝巾做了老夫人孙女时的不开心。她不明白东瑗为何不开心,但是她隐约猜到,宝巾做孙女,和她做干女儿,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一件让九小姐不开心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蔷薇隐隐不安起来。
三四月间,光明艳,薛府幽香袭人,各色鲜花怒放争艳,为春日添了喧阗。四月初一这日,盛昌侯夫人带着二儿媳妇葛氏来给薛老夫人请安。
东瑗是待嫁之身,原本就不应该见客。来客又是她未来婆家的人,更应该避嫌,家里的姑娘们都去坐了,只有东瑗依旧在拾翠馆做针线。
盛夫人在薛府吃了午饭,而后陪老夫人说话,直到申正一刻才回去。
东瑗让蔷薇去打听盛夫人来做什么。
“给侯爷送生辰礼。”蔷薇回来跟东瑗道,“盛家和咱们家原先不怎么往来,盛家不知三月十九是侯爷寿诞,直到那日在涌莲寺遇到才晓得。盛夫人回来就准备了礼物,今日才准备齐全,亲自送了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东瑗没有多想。
蔷薇接着又道:“世子夫人把盛家二奶奶请去后花园逛了逛,单独留盛夫人和晚儿小姐在老夫人跟前说话,说了一个多时辰,晚儿小姐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老夫人和盛夫人脸色如常,倒看不出什么…”
东瑗听了这话,手里的针才微微一顿。
盛夫人的来访,难道还牵扯薛江晚?
对这个远房亲戚,东瑗没有好感。正月里知道东瑗被赐婚,嫁给盛修颐为继室,十一妹被封淑妃,她居然挑拨东瑗和十一妹的感情,想让东瑗去争取进宫这个机会。
薛江晚大约觉得:东瑗长得如此秾艳,定会想进宫去博一番前程;她估计也打听了东瑗在老夫人跟前行走,才摆脱杨氏的迫害。那么,薛江晚一定以为东瑗巴结老夫人,是为了那个进宫的机会
所以她才敢初来乍道就挑拨离间。倘若成功了,东瑗会视她为知己,以后处处照拂她。有一个淑妃娘娘的照拂,她的前程会锦绣辉煌。单单这一点,值得她孤注一掷。
有胆有谋的女子,可心地太坏,妄图踩着别人谋取利益,令人憎恶与不齿。
若东瑗不是有了后世对皇宫的认知,大约会很心动吧?再被薛江晚一挑拨,可能真的会去争取。
那薛东姝和东瑗姊妹之间,就是一场血战。战败的那个人,注定悲惨。万一不幸,两败俱伤,薛家也许一下子便损失了两位孙女。
从那时起,东瑗心里就不喜薛江晚,虽然她孤身一人在薛家,很可怜。
那次的事情,被老夫人敲打一顿后,薛江晚安分不少,再也没有弄出什么花样来,在薛府平静过了这些日子。
东瑗看来,薛江晚并不是灰心丧气,而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她一旦罢休,她的未来就看不到希冀。
她的目的,就是谋个好姻缘。
这是她客居薛府唯一的目的吧?
难道她搭上了盛家的关系?
这件事在东瑗心中留下浅浅印痕,随着薛老夫人对薛江晚态度的平常,东瑗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四月十五,离她出阁还有五日。这日吃过晚饭,老夫人专门留了她说话。
薛老侯爷也坐在炕几上,笑眯眯望着东瑗。
詹妈妈就拿了个精致的礼单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又递给东瑗,笑道:“瑗姐儿,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妆奁,过几日就要抬到盛家去,你先看看,还想要些什么,祖母再给你添置。”
东瑗脸微红,有些尴尬。
迎着老夫人慈爱目光,东瑗把单子过来瞧。
看了半晌,她抬眸望着老夫人,满眸惊讶,斜长眸子里就有了水光:“祖母,这也太多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妹妹未出阁…”
不说首饰丝帛、箱笼家具,只说黄金白银、田产铺子、房舍陪房,就太奢侈了。
老夫人给了她良田六千亩、白银五千两、五间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铺子、八房陪房人家,十六个陪嫁丫鬟,衣裳首饰分类繁华,难计其数。
“瑗姐儿,有些东西不是公中的,是你祖母的陪嫁。”老侯爷笑道,“你祖母的陪嫁,不管是给你还是留给家里旁人,都是随你祖母的意思。你是郡主,八十八抬嫁妆,不算铺张。”
东瑗知道这是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等人商量好的,她再推辞,显得很虚伪。
况且嫁到婆家,陪嫁越多,底气也足,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岂能不知?
东瑗起身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忙拉起她,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祖母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不给你,也是给留给他们糟蹋了”
然后敛了笑意,对东瑗道,“瑗姐儿,还有一事,你陪嫁的滕妾,祖母定了晚儿,她会随你陪嫁的妆奁一起,四月十九日去盛家。”
第064节陪嫁(2)
东瑗微愣,不是宝巾吗?怎么陪嫁的滕妾换成了薛江晚?
她想起了前段日子盛夫人来访。
“盛家要替世子爷求娶她?”东瑗目光柔和,没有怨怼和震惊。她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不能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世界主流观念对抗。这个世界里,望族长男无妾,是会被人耻笑的。东瑗很务实,她是镇显侯府的嫡出小姐,将来会嫁入门当户对的簪缨望族,她从来不奢望未来的婚姻里无妾。
这个妾,是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薛江晚,比起蔷薇,她更加能忍受。至少这个女人不是东瑗的对手。
这就是古时婚姻的不平等。
这个时期的婚姻,男尊女卑,女子附属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向来没有自主权。她有郡主封号,有位高权重的娘家,夫家不敢虐待她,不敢任意打骂她,比起那些寒门祚户的女子、比起那些任人辱、责打甚至买卖的妻子,她幸福很多。
又怎能去奢望跟后世一样平等的夫妻生活?
人,不贪心,量力而行,才能活得自在些。
可东瑗的平静,让老夫人以为是种委曲求全。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面色微动,心疼起来。
“瑗姐儿,你可知祖母为何把薛江晚做你陪嫁的滕妾?”老夫人神色肃穆,不等东瑗回答,她继续道,“其实祖母原先是看好宝巾的,却临时换了薛江晚,因为盛夫人不喜她。”
老夫人口中的晚儿已经变成了薛江晚。
盛夫人不喜她?
东瑗不太明白。
老夫人就把薛江晚捡了盛昌侯世子爷的玉葫芦坠儿的事,告诉了东瑗,又微微冷笑:“她正月到咱们家时,说她不知送她的是何人,那人不肯告诉名讳,只知道京城人士。可是在涌莲寺,她听说盛夫人来了,就故意撒了汤在身上,回房更衣。出来时,腰际就多了个坠儿,就是盛昌侯世子爷之物。她正月里就知道了送她之人是盛昌侯世子,她是故意拿了人家的东西,给自己留了后手。正月里她挑拨你和姝姐儿,为了什么?哼,她想进宫”
东瑗错愕。
老夫人又是冷哼:“她先是挑拨姝姐儿,怎奈姝姐儿聪慧,不理她,她又想起了你。可喜你们姊妹都是通透的孩子,没有被她下绊儿。事情败露,她知进宫无望,又知你要嫁到盛昌侯府。大约是猜到了你下嫁盛昌侯府的用意,她就重新打起盛昌侯世子爷的主意。”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薛江晚知道了送她之人身份显赫,又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可能嫁到普通寒户人家。
而她想过富足生活,又自恃聪明、貌美,那么她偷了盛修颐的贴身东西以备后手,东瑗一点也不惊讶。
从薛江晚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她是做得出来的。
她原本就是仗着叔父跟镇显侯薛家微薄的血脉关系上京来,她和她的亲人对薛府没有恩惠,薛府凭什么替她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