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东瑗就是局促不安。
上位者的想法太难预料了,倘若太后娘娘明着对东瑗冷淡,暗地里还是想让进宫,她怎么办,还敢抗旨不遵吗?
毕竟她这个嫡女,比十一姑娘更加名正言顺。
想着,便回了拾翠馆。
蔷薇忙迎了出来,和橘红一起搀扶着东瑗,笑着对她道:“小姐,杨妈妈和金槐姐姐坐了半天,就等您回来。”
杨妈妈是五夫人杨氏屋里的管事妈妈,金槐是杨氏屋里四个一等丫鬟之一。杨氏带着碧桃、碧柳回了娘家,五房的事都杨妈妈带着两外两个大丫鬟金槐、银槐管着。
知道东瑗刚刚从宫里回来,就来找她,是怎么回事?
正常的情况下,她们不是应该去见十二姑娘薛东琳吗?
满腹狐疑,东瑗进了屋子。
第028节客来
听到外间瑶台上说话声,杨妈妈和金槐忙迎了出去,屈膝给东瑗行礼。
东瑗笑盈盈让她们起身,领着众人进了屋子。
“妈妈和金槐姐姐先坐…”东瑗去净房梳洗一番,让橘红招待杨妈妈和金槐,让蔷薇跟着去净房服侍。
蔷薇很聪慧,顿时明白了东瑗的用意,忙跟着进了净房。
褪了银红色折枝海棠百蝶闹春纹褙袄,蔷薇服侍东瑗穿了件家常的玉色缠枝莲纹交领绫袄,然后低声跟她道:“好像是老爷朋友的家眷来了,没见着夫人,想见见老夫人。”
薛子明朋友的家眷?
五房嫡母不在,内宅便是东瑗最大了。又有谣言说老夫人把五夫人赶回了娘家,杨妈妈自然不敢冒失带着人去见老夫人。
所以求到东瑗这里?
东瑗心中有了底,心情不由好了些,笑望着蔷薇:“你如今管我屋里的衣裳首饰?”
蔷薇见她笑,虽不明为何有此一问,亦知不是坏事,当即恭敬笑道:“是,橘红姐姐常提点我。”
从前橘红管着衣裳首饰,橘香管金银钱财,罗妈妈管着院子里大小丫鬟婆子,东瑗的吃食、浆洗都是罗妈妈操办。
如今罗妈妈和橘香出去了,橘红先接过原本橘香管着的金银钱财,把自己的本职交给了蔷薇。
一来是蔷薇推辞,说自己没有在屋里服侍过,不懂规矩,不敢接橘香的差事。让橘红管钱财,她接替橘红的差事,管衣裳首饰,这样哪里不懂,还能请教橘红。让她现在管钱财,两眼一抹黑。
东瑗和橘红都觉得蔷薇的思虑很对,便同意了。
第二也是东瑗和橘红都不放心把钱财给蔷薇,毕竟是新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瞧着蔷薇的精明,东瑗觉得,倘若她忠心耿耿,的确是个很得力的下手。她爹是账房上当差了,屋里的钱财迟早要给她管着。
“外头服侍的,有两个小丫头我瞧着喜欢,一个叫红莲,一个叫绿篱,你自己再挑一个,总共三个人,都带在身边。等明年开春橘红姐姐出去,我屋里便全部仰仗你。到时红莲和绿篱二人之间,我要提个二等的,另外两个就服侍你们两个二等的。”东瑗接过蔷薇递过来的帕子,淡淡跟她说着自己的想法。
蔷薇一愣。
就是说,九小姐屋里明年提拔一个二等丫鬟,蔷薇可以帮着看看。九小姐让她带着三个小丫鬟,除了让她帮衬着考量红莲和绿篱的秉性,还要她培养自己得力的小丫鬟。
她服侍小姐,亦不能三头六臂,亦需要得力的小丫鬟跟着她,卖命替她做事。
九小姐让她选,首先给了她优先权,那么,她是不是得到了一点九小姐的认可?
想着,蔷薇微微一笑,忙道是。
然后服侍东瑗抹了雪脂膏子。
茉莉花香的雪脂膏子,是内造的东西,专供禁宫娘娘们用的。东瑗这盒,是贵妃娘娘赏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老夫人嫌味道太重,分给了正在跟前凑趣的东瑗和五姑娘薛东蓉。
净房里徜徉着淡淡茉莉香,让东瑗心情更加好了,她的笑容顿时轻盈婉约起来。
梳洗更衣毕,蔷薇搀扶东瑗出了净房。
杨妈妈和金槐端坐在东次间炕前的锦杌上,神态毕恭毕敬。
蔷薇扶东瑗炕上坐了,便轻轻退到一旁。
东瑗请杨妈妈和金槐也炕上坐,她们极力推辞,不敢跟东瑗并坐,不似杨氏的狂妄,东瑗微微露出几分满意。
丫鬟上了茶,东瑗轻轻捧着呷了小口,才问杨妈妈何事。
杨妈妈忙恭声把事情仔细说了:“五爷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有个同窗姓袁,跟五爷交情极好。五年前候补江宁盐课司提举,带着妻儿上任江宁府,好些年没有回京。不成想袁提举身子骨不好,病了一年多,今年九月殁了。袁提举在京都有两处宅子,还有两个亲兄弟,袁太太就带着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回京了。想着咱们五爷跟袁提举交情如昆季,就带了女儿拜访夫人。五夫人回了建衡伯府小住,五爷又吩咐让见见老夫人,奴婢想求九小姐恩典,领了她们母女过去…”
说的这样仔细,是袁太太跟她闲聊的时候,告诉她的吧?
来拜托五夫人,还非要见见老夫人,可不是因为跟五爷交情好,大约是想着借助镇显侯府的势力,多在老夫人面前走动吧?
袁太太在五爷面前说几句心酸话,又说想见见老夫人,五爷就答应让人带着去见见,倒也像薛五爷的做派。
不过,能提出见老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家吧?
“这袁提举和建昭侯袁家有什么关系吗?”东瑗淡淡品茶,柔声问杨妈妈。
杨妈妈一愣,旋即轻笑:“是五服内的兄弟,袁提举的祖父本是幼子,没有承袭,分出建昭侯府单过,袁提举是第三代了,血脉疏远了不少。跟建昭侯府不算太亲近。”
虽不太亲近,亦是建昭侯府的血脉。
建昭侯府跟镇显侯府是通家之好,薛家旁枝有两个嫡女嫁入袁家旁枝,如今的镇显侯府跟建昭侯府的嫡系虽没有姻亲,可建昭侯袁夫人是东瑗大伯母荣氏最要好的闺蜜。
老夫人跟前年仙逝的建昭侯太夫人亦交情最好。
建昭侯府旁枝的寡媳弱女求见,老夫人应该会见的吧?
杨妈妈一下子就能说出袁太太的来历,可见她心中亦清楚这些人情来往,她知道把袁太太领到老夫人那里去,只会讨赏,不会讨罚,可她还是尊重东瑗,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五房内宅最尊贵的嫡女。
想着,东瑗复又看了杨妈妈一眼。
杨氏身边有这么精明的妈妈,她怎么还那么愚笨?
“袁太太吃中饭了没有?”东瑗问杨妈妈。
“等着见见九小姐,还没有吃…”杨妈妈笑道。
“那你请了袁太太和袁小姐来,到我这里吃饭吧。”东瑗笑容和煦对杨妈妈道,然后吩咐橘红,“你去厨房说一声,叫做几个菜端上来。”
杨妈妈和金槐忙起身道是,然后出了拾翠馆。
橘红拿了二两碎银子,去了厨房。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杨妈妈领了一个穿着杏黄色缠枝宝瓶纹褙袄的四旬妇人和一个穿着桃粉色蝙蝠闹春纹褙袄的妙龄女子进来。
东瑗知道是袁太太和袁小姐,笑盈盈起身下炕。
两人屈膝给东瑗行礼,东瑗亦还礼,拉了两人到炕上坐,又吩咐丫鬟们上茶点。
“袁太太来的不巧,母亲去了建衡伯府。”东瑗笑着对袁太太道。
她说起建衡伯府,并不说外祖家,而是直呼建衡伯府,好似故意宣扬自己是原配的嫡女,身份尊贵。
原配嫡女和继室的关系一向是如履薄冰,哪怕最好的人家,都有隔阂。袁太太先留了心,就听出了东瑗话中之意,当即不敢多提杨氏,笑着道:“回京来,理应先拜会老夫人的。只是些许年没见,怕老夫人不甚记得,劳烦九小姐引见。”
见袁太太果然没有多提杨氏,东瑗笑意更深。要是等会儿袁太太在老夫人面前一口一个五夫人,只怕老太太心中不悦。
到时袁太太不明情况,只当老夫人眼里没人,误会了就不好。
所以她自己做了恶人,先点拨一番,袁太太也是精明世故的人,顿时就听出了东瑗的话外之音。
反正她也不喜杨氏,袁太太误会她高傲也罢,跋扈也好。
“甚么劳烦?”东瑗客气笑道,“老夫人早上进宫,只怕中午要歇会儿。袁太太在我这里用了午饭,咱们说会儿话,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袁太太和袁小姐忙道谢。
说着闲话,橘红领着丫鬟们把饭菜端了上来。厨房见是九小姐要的饭菜,四荤四素做得特别精致。
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已经过了饭点,还能有这样新鲜精致的佳肴,便明白这九小姐在家里很受宠,又想起她刚刚暗示自己不喜杨氏,袁太太暗暗留心。
吃了饭,彼此闲话家常,袁太太问了世子夫人和老夫人的好,却也再不提五夫人杨氏。
袁小姐跟薛家十二姑娘差不多的年纪,十三四岁,安安静静听人说话,十分贞静。
东瑗亦问了她几句,袁小姐柔声细语答了。
东瑗从袁太太口中得知了袁小姐的闺名叫璞瑛,家里称瑛姐儿,便也跟着瑛姐儿这样喊她。
还叫蔷薇拿了对赤金栖凤璎珞镯给她做见面礼。
袁太太和袁璞瑛都很不好意思,东瑗瞧着跟瑛姐儿差不多大,还给见面礼。
“原是应该母亲的。我头回替母亲待客,袁太太怕是嫌弃我不懂事,给的东西轻罢?”东瑗给得很诚心。
袁太太和袁璞瑛都有些脸红,却见东瑗的话又却不好反驳,不敢再没有推辞,瑛姐儿给东瑗福身道谢,收在怀里。
自鸣钟响起,申正时分,东瑗估摸着老夫人歇息好了,才带了袁太太和袁璞瑛去了荣德阁。
第029节陈家
东瑗领着袁太太和袁小姐去了荣德阁,老夫人正吩咐詹妈妈开箱笼拿些药材给五姑娘薛东蓉。
刚刚薛东蓉的大丫鬟银杏来回禀老夫人,五小姐吃了太医开的药,一下午无事,大约是好了,请老夫人放心。
老夫人很欢喜,便叫詹妈妈拿些补气的药材给薛东蓉送去。
见东瑗领了人来,老夫人定睛瞧了瞧,展颜笑道:“是袁三奶奶吧?”然后看了眼羞赧清秀的袁璞瑛,又笑,“这是瑛姐儿?哎哟,长成大姑娘了。”
大约从前就常常来,老夫人都还记得她们。既然从前是常客,还是要等五房的人领了才敢往老夫人跟前来,这个袁太太是个知礼谨慎的,东瑗不免淡淡挑唇微笑。
袁太太和袁小姐则忙给老夫人行礼请安。
“去南边五六年了,不成想老祖宗还记得我们。”袁太太很是感动的样子,“您老的身体还是那么健朗!”
“瞧着还好,实则不中用了!”老夫人呵呵笑,让东瑗和詹妈妈扶起袁太太和袁小姐,又请她们母女挨着炕上坐了。拉过袁小姐的手,老夫人左右打量着,对袁太太笑道:“这才几年啊,出落得这般齐整了,也比从前沉稳了不少。年纪大了,晓得害羞了。”
袁小姐双颐生烟,喃喃叫了老祖宗。
“我记得,跟我们家瑗姐儿一般大,都是辛卯年的…”老夫人说的是袁璞瑛的年纪,又不太确定,问袁太太。
袁太太忙道:“她是辛卯年九月生的。”
从前袁太太来薛家,东瑗并不受宠,那时老夫人跟前最得意的孙女是四姑娘薛东婷。见着老夫人问,袁太太并不知道东瑗具体有多大,不敢接口,只得说自己女儿的生辰。
老夫人颔首,笑道:“我们瑗姐儿是正月的,比瑛姐儿大几个月。”
略微坐了坐,袁太太亦只是过来叙叙旧情,并不是有事相求,瞧着天色将晚,亦不好留宿,便要起身回去,言改日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让东瑗送送,又对东瑗道:“你送袁三奶奶到穿堂,就不用过来问安了,今日也累了一整日,早早歇了吧。”
东瑗道是,领着袁太太和袁小姐出了荣德阁。
等袁太太一走,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身边的詹妈妈道:“袁夫人好久没来了吧?你回头跟侑哥儿媳妇提提,让接了袁夫人家里坐坐。”
袁夫人,就是建昭侯府侯爷夫人。
老夫人见到建昭侯旁枝的袁三奶奶,想起袁夫人不足为奇。建昭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荣氏未嫁前便是闺中密友,如今更是来往亲密。
詹妈妈笑了笑:“回头世子夫人过来,我帮着提提。”
晚上世子夫人来问安,詹妈妈便在一旁提醒老夫人,问起了建昭侯袁夫人。
世子夫人荣氏微愣,直接笑道:“娘有什么事吩咐媳妇吗?”
“也不是让你年内请袁夫人来,我知晓你过年人来客往事儿忙,只是你心中记着这事,等过了年抽空就接袁夫人家里坐坐。”老夫人笑呵呵道。
“娘,上次她跟您提的她那个侄儿,如今还是没说亲。”世子夫人试探着问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眼世子夫人,笑盈盈没有答话。
世子夫人荣氏不敢再深说,说了会闲话,就起身告辞。
老夫人又嘱咐她去看看五姑娘薛东蓉,顺便把她下午寻出来的补药带过去。
世子夫人道是,转身出去。回去的路上,她不禁琢磨老夫人的意思,怎么从宫里回来,就突然想起见袁夫人?
上次袁夫人陈氏跟老夫人提了提她娘家侄儿,想替侄儿迎娶东瑗。
老夫人以东瑗年纪小为由推辞了。
后来老夫人跟世子夫人暗示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嫌弃建昭侯袁夫人的娘家侄儿身份配不上东瑗。
袁夫人的娘家姓陈,祖籍陕西岆城,靠贩马起家,十分富足。后来袁夫人的父亲刻苦攻读,官拜兵部侍郎中,又嫁女建昭侯府,陈家在京都才算真正立足。
可老夫人还是瞧不上陈家的家底,除了富足,陈家发家史也太过于草莽,簪缨望族不屑。
袁夫人说替她娘家侄儿说亲薛东瑗的时候,老夫人就心中怪袁夫人轻狂。有钱就了不得?东瑗可是三朝元勋镇显侯府的嫡亲孙女,嫁到陈家去也太委屈了!
除了这件事,世子夫人想不到老夫人想见袁夫人的其他原因。
难道老夫人改了主意,同意把东瑗嫁到陈家?
世子夫人又想起今日进宫之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甚至薛贵妃娘娘都不太喜欢九姑娘东瑗。
世子夫人叹气,以貌取人的话,太后娘娘大约是觉得九姑娘太妖冶,这等女子放在皇帝身边,皇帝只怕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不早朝了,耽误了朝政,成为千古罪人吧?
而皇后娘娘和薛贵妃娘娘是担心东瑗圣宠过旺,从此她们地位岌岌可危吗?
世子夫人看得出,老夫人自然看得明白。
因为进宫无望,所以想把东瑗说给袁夫人的娘家陈家?
陈家落户京都根基浅,点着脚尖想巴结京都大户,所以薛家嫡女嫁过去,陈家自然会礼遇万分,对她客气恭敬。
东瑗长得太秾艳了,嫁到其他人家,婆婆和妯娌会不会忌惮她,从此对她刻薄些?嫁到陈家,东瑗才会得到敬重?
老夫人是这样打算的吗?
了解东瑗的脾气心性后,世子夫人心中有些遗憾,像东瑗这般聪慧明理的媳妇,是婆家的福音。可人人第一印象都是她的容貌,反而不会认真思量她这个人,就否定了她是个贤妻良母!
倘若东瑗性子轻浮,怎得老夫人喜欢?
老夫人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精明强干的!
老夫人喜欢她,她的行事秉性就不会差,单单这一点,东瑗就是个值得迎娶的媳妇啊!
世子夫人想着,又是默默叹气一回,真可惜,还以为可以送她进宫去,帮衬贵妃娘娘一把!可贵妃娘娘分明不是这样想的,她也不想东瑗进宫。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刻意冷落东瑗的时候,她并没有提携东瑗,而是故意视若不见。
东瑗嫁到陈家,是委屈了些;可婆家因为地位不及镇显侯府,从而对她刮目相看,亦是好处之一。
世子夫人想着,心中虽遗憾,却也忍不住笑一回:这下子,建昭侯陈氏要高兴坏了。
第030节教习
东瑗送走袁太太母女,再三客气让她们时常到府里走动,送到穿堂就折身回了自己的拾翠馆,歇下不提。
过了两天,蔷薇便免了红莲和绿篱原先的差事,只跟在她身后,然后对东瑗道:“小姐让再选一个人,我想让紫薇跟在学学规矩。”
东瑗听了,脑海里就迅速掠过紫薇拎着半桶水穿着木屐却健步如飞的模样,顿了顿才笑道:“既叫你拿主意,你拿主意便是。”
蔷薇面上浮现几缕笑容,感激般给东瑗福了福身子道谢。
然后笑着解释给东瑗听:“紫薇不太会说话,做事却勤勉。”
东瑗手下的针黹不停,淡淡绣着一副海屋添筹的花样子,准备过了年给老侯爷和老夫人做两双鞋,等三月份老侯爷生辰时做寿礼。
她的绣活不算出彩,亦是自己的心意。
蔷薇见东瑗表情平淡,看不明白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心中惴惴,一边奉茶,一边闲聊般笑道:“小姐,前年紫薇进府当差,还是我娘保她的…”
东瑗手里的纤细绣花针一顿,抬眸望着蔷薇,眼眸清湛盈盈:“蔷薇,从前我不管交代橘香和橘香做什么,都不会再过问。既叫了你拿主意,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你才来,不晓得我的脾气,我向来用人不疑,你放心做事吧!”
蔷薇愣住,心尖涌动了些许感激。
片刻,她稳住了心神,笑道:“小姐,我用人不避亲,怕总怕旁人多言。与其旁人说三道四,不如自己跟小姐说明了好….”
用人不避亲?
见蔷薇很想把她和紫薇的关系说清楚,东瑗就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蔷薇奉的茶,笑着问她:“你们是亲戚?”
“不算亲戚。”蔷薇见东瑗愿意听,就连忙道,“她在我家里住过一年多。”
东瑗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也是滴水成冰的深冬,我爹和几位管事对了账,去崔仙楼吃酒,晚歇回来,看到西边院墙躺着个孩子,九、十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毡袍,怪模怪样的,打着赤脚,昏死在墙角。我爹不忍心,就抱她回家吃了杯热汤。醒来后瞧着,跟我四妹差不多年纪,又说是北边牧人家的,大雪盖了牧场,牛羊都冻死了,就逃到了盛京。一路上爹娘和长兄也去了,只剩她。我爹动了恻隐,就说留下她…”
蔷薇看了眼东瑗,见她认真听着,继续道,“我家里也不富足,我妈就不想要她。但见她可怜兮兮的,又做事勤快极了,我妈也动了心,她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前年府里买丫鬟,我妈见她这一年又勤快又寡言,心中喜欢她,想着替她寻个前程,就送了她进府。我妈在荣妈妈面前走了几遭,死皮赖脸把她塞到了老夫人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