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希回过身来,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有情趣的人。”
他在笑,笑得一脸邪肆。
程天画不自在地低了低头,佯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一边拆解身上的围裙一边说:“今天刚好遇到一家卖情侣套系的店子在打折,就进去挑了些。”
“是么。”某人表示失望。
原来只是刚好遇上店家在打折的情况下去淘回来的。
“嗯,过来吃饭吧。”
程天画回到厨房,将煮好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到餐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和沈家比起来自然是天壤之别。
沈慕希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脸上略有失望:“就这些?”
“我不喜欢铺张浪费,如果你吃不惯,可以回沈宅去吃大鱼大肉。”程天画抬眸盯着他。
“说好的蒸面条呢?”沈慕希问。
他失望的是没有在餐桌上看到她做的蒸面条,而非大鱼大肉。事实上他这种上多了星级大酒楼的人,也并不喜欢回到家又要面临一桌子的大鱼大肉,清淡点没什么不好,哪怕是清淡得餐桌上只有面条他也不在乎啊。
“哦,今天忘了买面条。”程天画兀自拿了碗筷开吃。
原来沈慕希是在找他今早说好的面条。
今天逛超市的时候她特意买了面条回来,却在临下锅前想起今天早上他说今晚想吃蒸面时脸上的自信,如是改变了主意,一股脑儿地将面条全部塞回冰箱。
他要吃蒸面?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做?
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他离婚,今晚就穿上围裙给他做晚餐,她已经很没面子了。
“怎么了?不想吃?”程天画问。
“当然不是。”沈慕希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块虾肉放入她的碗里:“辛苦了,多吃点。”
程一画怔了怔,秀眉皱起:“我不吃虾的。”
“是么?恬欣也不吃虾。”沈慕希将虾肉夹回自己的口中,嚼了嚼后点头:“原来是专为我做的,不错,口感很好。”
沈慕希一抬头,发现程天画正一脸不悦地望着自己,嚼动的嘴巴停了停,随即一脸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恬欣的。”
“请你记住,我是个小气又计较的女人,可以容忍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但不能容忍你口头上也总是记挂着她。”
程天画咬了咬唇,其实她不是能够容忍他心里有杨恬欣,而是不得不容忍。她无法逼迫他忘掉恬欣,她能做的,也就是逼迫他别在她面前总是提起他的恬欣了。
每听他提到那个名字一次,她的心痛一回,这感觉实在不好受。所以,哪怕是被他认定自己是小气又计较的女人,她也要抗议他。
“我下次会注意的。”沈慕希答应得还算诚恳。
“牛肉也好吃。”沈慕希吃了一块牛肉后夸赞道。
程天画不以为然,她从不觉得自己做菜好吃,昨晚顾子灏才说她做的菜只是吞得下去而已。顾子灏…想到这个男人,她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压抑。
她轻吸口气,低头默默地吃起了饭。
“对了,奶奶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把海珠送过来帮着分担家务,你觉得怎样?”
“我可以不要么?”
“为什么?”
“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况且这边没什么家务要做,用不上。”
“怎么会没有家务?难道你每天要自己做饭洗衣拖地?”
“既然你不嫌弃我做的菜难吃就行。”
“我是怕你要上班,又要做家务会很辛苦。”
“做饭是一种乐趣,洗衣拖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程天画说。
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居家的生活,每天下班回来有点家务忙着日子才过得更充实。
在沈宅当少夫人的日子,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看书看电视,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
最主要的一点,海珠确实不错,但才老太太送来的人肯定是目的不‘纯’的。虽然老太太没有恶意,但私人生活被人窥视总是件不自在的事情。
“不如…。”程天画突然抬起眸子望着他:“你跟奶奶说一下,不用我去公司上班了。”
沈慕希也抬起眼来,望着她,随即摇头失笑:“这工作太难顺任了,我还是每天早点下班回来帮你分担家务吧。”
让他去劝老太太收回成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的用意天知地知你我他都知,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将他和程天画绑在一起,又怎么会收回成命,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特别是在两人刚刚闹过离婚的当下。
程天画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的,也料定了沈慕希不会答应,就算沈慕希答应了,老太太也不可能答应。
“你别不高兴,大不了我负责洗碗?”
“你会么?”程天画表未怀疑。
沈慕希不解:“洗碗还有会和不会之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您不用客气。”
饭后,程天画果然扔下一桌子碗筷给他,忙自己的去了。
昨晚因为太晚,程天画并没有好好整理屋子,她在卧房里面忙着清理地板时,听到厨房里面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握着拖把的双手一顿,随即摇摇头,继续拖她的地板。
然而,瓷器落地的‘叮当’声却从这一刻起有节奏地此起彼伏,震得她一颗心都要裂开了。
虽然这些盘碗不用她花钱买,可碎了实在可惜,偏偏她又不能去制止,她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凡事都有第一次,凡事想要学精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当是交学费吧。
想他一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愿意屈尊帮她洗碗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要求太高的不是么?
终于,‘叮当’声停了,程天画的一颗心也跟着定了。
她拖完卧房走出去,沈慕希也刚好洗完从厨房里面出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尚沾有水珠。
“洗好了?”她随口问道。
沈慕希点头:“洗好了。”
“有放入消毒柜里面消毒么?”
“没有…。”某人回答得有些心虚。
程天画有交待过的,洗完后用干布擦干水珠,再放入消毒柜里面消毒瘤,只是…。
“我来吧。”程天画放下拖把往厨房里面走,却被沈慕希一把拦住:“算了,大菌吃小菌,不用消毒也行,增强抵抗力。”
“什么歪理。”
“喂…。”沈慕希没拦住她,只好跟随她走回厨房。
程天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有找到最新洗的碗,如是扭头问他:“你把碗放哪了?”
“那里。”沈慕希用下颌指了一记她的脚边。
程天画低头找寻,未果。
“哪呢?”
“垃圾桶。”某人硬件着头皮注释。
程天画怔了怔,低头一看,果然看到那只并不大的垃圾桶被一堆瓷碗的碎片堆满着。她的瞳孔在放大,目光在惊愕。
刚刚她好像一共就听到四五次‘叮当’声吧?怎么会堆满了整个垃圾桶?
“都怪你买的洗洁精太滑了,我都没怎么碰到它,它就一整垒地往下掉。”倚靠在门边的沈慕希不自在地笑了笑。
“所以呢?全部碎了?”
“嗯…。”
程天画忍不住地翻起白眼,她交给他一大垒碗去洗,结果把它全洗到垃圾桶里去了?
苍天啊!沈慕希你还能再可爱一点么?
沈慕希摸了摸鼻子:“不就是碗嘛,明天我陪你去买新的。”
“没错,不就是碗嘛。”程天画咬咬牙,僵笑着走出厨房。
*****
夜里,程天画仍在为那一垒价格不低的瓷碗感到惋惜,连手中的杂志都看不进去。
她扭头看了旁边的沈慕希一眼,沈慕希正在看文件,看得极其认真。
“还在心疼你的碗?”沈慕希抬头瞅了她一眼。
“有点。”
“你这是在故意增加我的负罪感么?”沈慕希将文件一收,顺手把程天画手中的杂志抽走放在床头桌面上,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程天画别过脸,避开他闪着情/欲的目光,闭上眼,心中隐隐有着对他的期待。
才短短的一周多点,她就已经开始想他的身体了,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也想她了,她可以感觉得到,因为他的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带着火焰般的炙热。
“我不是恬欣…。”她控制不住地在他耳边低喃。
而他点头:“我知道。”
程天画悲凉地吸了口气,希望他是真的知道!
*****
早上,沈慕希起床的时候,程天画已经将早餐摆在桌上了。
沈慕希看着桌面上的黑米粥和咸菜,笑笑道:“你这是在强迫我跟你一起吃减肥餐么?”
沈家的餐桌上,何曾如此单调过。
平日里张姐会在早餐桌上准备一大堆牛奶面包三文治之类的,花样繁多,中式西式都有。
“是强迫你跟我一起吃健康餐。”程天画给他舀了一碗粥,“不能光吃那些培根啊火腿三文治的,人体对五谷杂粮的需求要大于肉类,懂么?”
“我发现做医生的人都很变态。”
“怎么?”
“你知道黄医生他平时吃什么么?”
“反正极少吃肉。”
“原来你知道。”
“对于这些老中医,他们比我们这些做西医的更注重养生。”
“还好你不做中医,不然我得娶妻从妻,从此彻底过上吃斋养生的日子了。”沈慕希从咸菜堆里夹了一块肉丁,在程天画面前晃了晃:“谢谢亲爱的还能让我闻到肉的味道。”
“少来,昨晚又不是没让你吃肉。”程天画嗔横了他一眼。
沈慕希笑了起来,低头乖乖吃粥。
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西式的早餐,对这种白粥小菜,平日里他是碰都不碰的。不过今日一吃,他才发觉原来也不是那么的难吃。
今天是周日,两人都不用上班。
程天画吃了几口粥,抬眸盯着沈慕希说:“***身体看起来很不好,吃完早餐我们回去看看她?”
沈慕希随意地嗯了一声,继续吃着粥。
他的这种态度让程天画感到无语,老太太可是他的亲奶奶诶,怎么可以对她老人家这么不上心?更何况老太太还是被他给气生病的。
她停了停筷子,一本正经道:“虽然有些事情***做法欠妥当,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家里最疼你的人,你最好能收收自己的暴脾气。等哪天真把她给气坏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沈慕希的筷子也随之一顿,心下无语。
看来他家老夫人为了留住程天画没少往他身上抹黑呀,还把他说得这么十恶不赦,怎么就不帮着维护一下她家乖孙的形象呢?
“你一定没试过那种没人疼没人爱、什么苦都要自己扛,什么累都要自己忍,身边连个可以倾诉撒娇的亲人都没有的日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家人的重要。”
程天画幽叹一声,眼底尽是悲凉。
自有记忆来,她就是这么一个缺乏亲情的人,这种感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慕希看着她脸上的落寞,忍不住说了句:“你现在不是有我了么?”
有他?
程天画抬眸望向他,对啊,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的人了。可是,他会是那个像亲人一样愿意给予她一辈子关怀与爱护的人么?
从他身上,她找不到丝毫的安全感。
“怎么?我不算?”
“算不算,得你自己说了才准。”
沈慕希放下筷子,起身:“走吧。”
“去哪?”程天画跟着从椅子上站起。
“去沈宅啊。”沈慕希兀自走到酒柜上拿抄过车钥匙。
“某个负责收碗的人…。”程天画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睥睨着他。
沈慕希脸一垮,望向餐桌上的碗筷,语气中有着讨价还价的意味:“我晚上回来再洗。”
“算了,还是我来吧。”程天画娴熟地收拾起桌面上的碗筷,一共就那么几个碗,很快就收拾干净了。
沈慕希有些不好意思,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她的侧影说:“我是怕自己又把碗打破了。”
程天画笑笑,不理会他。
洗好碗,清理干净厨房,程天画才和他一起出门。
车上,程天画靠着椅背看窗外,一路上沉默,直到接近沈宅的时候才扭过头来说了句:“我们要不要去给奶奶买点补品?”
沈慕希扭头扫了她一眼,说:“老人家嘛,操心的多固然身体不好,我俩能好好的,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良药。”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是她的亲孙子,当然了解她。”
*****
沈家大宅内。
张姐走进何惠的房间,看到她还没有出门,第无数次地催促道:“怎么还没出门?”
“我和同学说不出去了。”何惠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回答张姐的时候连头也不抬一下。
张姐却被她的话弄得紧张起来,走过来情急道:“怎么又不出去了?不是跟你说了么,大少爷和少夫人会回来。”
“回就回呗。”
“你…!”张姐气急。
“我怎么了?为什么大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我就要躲到外面去?”
“你说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比别人清楚么?”
“我不清楚!”何惠重重地放下手机,睨着张姐没好气道:“我说过,你不帮我可以,但别总给我心里添堵。我说毒不是我下的就不是,如果我每次看到他们回来就要躲出去,不明摆着是心虚吗?是让所有人误认为毒是我下的吗?”
“现在老夫人和大少爷他们已经认定是你下的了,不然大少爷也不会原谅少夫人,还带着她离开沈宅,他们不处罚你是因为看我的面,你还不明白吗?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张姐无奈地扶着额,无奈又气急。
该劝的她都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可她这位固执的女儿却始终没有半丝悔意,死活不承认是自己下的毒。
她甚至气得流下泪来,几乎要给自己的女儿跪想了,哀求地说道:“小惠,妈求求你了,别再做出一些伤人割己的事情来,你和大少爷是不可能的。”
“程天画她比我高尚还是比我漂亮?她都有可能我为什么没有?”何惠蓦地从沙发上站起,直视自己的母亲:“我不会收手的,你不用再浪费口舌了。”
说完,她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走进更衣室。
她不会收手的,也根本收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