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慢腾腾站起身,试图让自己镇定,缓缓道:“我在找东西,可能我打扰你们了。”
她再也不想看见这帮人,拎着包大步跑向门外,剩下几个人对着这个突然钻出来又消失在门口的人面面相觑,郑江河使劲一跺脚,“惨了!”
顾夏一口气跑出饭店大门,也没看方向,随便跑上一条路直直地朝前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她怎么会觉得展少辉是喜欢她的?展少辉自己都不肯开口说,都不屑于骗她,她还自以为是地这样认为!她最近脑袋真的是坏掉了,明明知道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还总是和他们裹在一起;之前明明对自己说,要和展少辉保持距离,却又和他维持着暧昧的关系。她想她最近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要不就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过着这样稀里糊涂的生活。
看吧,他们一直在耍她,从头到尾都是,那帮人真是无耻到极点,竟然给她下药把她送到别人床上去!他们都是有钱的少爷,以为有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将别人玩弄在股掌。季飞扬早就提醒过她,让她离他们远一点,偏偏她不放在心上,别人都不知道在背后笑成什么样!
外面天已经黑了,红色的汽车尾灯如流水,一辆一辆的晃过去,包中的手机响起,一直响个不停,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按了关机键,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的名字。
顾夏在外面沿着街道一直走,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再也没有力气,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看到路边的馄饨店,才慢慢走进去要了一碗馄饨,香浓鲜美的汤在嘴中一点味道都没有,展少辉明明不喜欢她,还要和她一起去做情侣间的事,还要让她产生错觉;他不喜欢她也没什么关系,可他竟然在耍她,他拿着一千万的赌帐来要挟她,一面要她赢,一面又找个赌神和她同桌打,像耍猴一样耍她,可气的是,她还傻乎乎地跟着他。
顾夏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区已经快到十一点,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依旧是夜凉如水,小区的路灯已经有一些年头,光线是昏暗朦胧的,顾夏在楼下看到那辆黑色汽车的轮廓时,心微微波动。她视而不见加快脚步朝楼道的方向走,车门被打开,展少辉走出来,三两步在楼道前截住她,抓住她的胳膊,语气比平时更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夏用力甩他的手,动了两下甩不开,也没有再挣扎,她直视他,语气十分平淡,“既然这么晚了,展少也早点回去。”
他们正好挡在楼道中间,楼道还有人过往,展少辉将她拉到一旁,“不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吃饭了吗?”
这里是背光处,顾夏看不清展少辉的表情,一晚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道:“展少,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把话说开,我不想再和你玩,你这样的大人物我惹不起,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
“闹什么脾气?”展少辉心里也不爽,他晚上过去之后听那几个人把事情说了,当时就发了火,真有想揍人的冲动,那帮人没事可以去忙别的,偏偏要乱说;乱说也就罢了,那些话能让当事人听到吗?到处找顾夏都找不到,晚饭也没吃就来这里等,连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开着车在楼下,痴痴地等一个女人。他知道顾夏肯定生气了,轻轻揉着她的脑袋,“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顾夏脑袋偏了偏,躲开他的手,“要不是今天凑巧,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一直都在耍我,展少,你不就是觉得我笨吗?觉得逗着我好玩,才经常找点事来为难我,看我为了你一句话忙里忙外,这样你就开心了?你是不是很少遇到我这么笨的,才揪着我不放?”
展少辉觉得头大,无奈道:“我没有耍你。”
“你不是耍我,那是什么?”顾夏心里全是气愤,也管不了那么多,用质问的语气道:“你早就知道季师兄最后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但是你那个时候还鼓励我去追他,不就是满足你想看笑话的心理?在浴场的时候,你们还给我下药,你们光想着看笑话,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成天对我吆五喝六、随便找点事来刁难我,然后你们再在一旁看着我去讨好你们,这样你们就高兴了,满意了?”
顾夏仰面看着他,“展少,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一样?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努力做到最好;你带我出去,我就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就担心丢了你的面子,结果呢?你们都是在耍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
展少辉看她情绪有点激动,心里也着急起来,他握紧她的手,“顾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最开始,我的确是觉得好玩,才想撮合你和季飞扬,但是没多久我就跟你说过,季飞扬不适合你,我也劝过你放下季飞扬。小五那件事情是做得过火,我当天晚上就教训过他,后来他也收敛了……”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顾夏心凉如水,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展少,你回去吧,你想做什么犯不着跟我解释。我请你放过我,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你再继续也没什么意思。”
展少辉拉住她不放,“顾夏,我没有耍你,我真的喜欢你,不然我成天来找你做什么?”
“装得这么深情或者用点威胁的手段,岂不是太掉你的身价?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好了,反正你们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我也不能怎么样。”顾夏说话十分疏离客气,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居民楼大多数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四围幽静,灯光更加清冷,她觉得有点累,不想理这些纷乱的事,只想着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你怎么不相信我?”展少辉从来没像别人表白过,心里沉甸甸的。
顾夏平静下来,平静中带着厚重的疏离,她沉默着不说话,目光也没有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拽着她手臂的展少辉不存在,其实她放抗或是不反抗,结果其实都差不多,她完全没有能力把他怎么样,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索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展少辉拿她没有办法,心头变得乱糟糟,他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对着她的唇温柔地吻上去,顾夏微微偏头,却是没能躲开。展少辉吻得很温柔,只是顾夏没有半点反应,她紧咬着牙关,脸上也没有表情,无声地反抗,好像一个木偶一样,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展少辉继续诱导着她,绵绵细细像缠绵的雨丝,他感受到她的反抗,他也不能用以前的方法让她屈服,心头十分无奈,直到他吻到她的面颜尝到微咸的味道,他停了下来,用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脸,“怎么哭了?”
顾夏僵直着身体,声音冷清,“展少,满意了吗?如果你还想做点别的,我也拿你没有办法,你不用白费力气装。”
展少辉无奈地叹气,“顾夏,我是真的喜欢你。”
“承蒙厚爱!”她说得无比疏离,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
她的声音很轻,说得那么平静,不像是赌气的话,只是陈述出一个事实,落在展少辉耳中,敲着耳膜泛出浅浅的疼痛。
顾夏回到房间之后,那束郁金香还没有完全凋谢,看在眼中只觉得刺眼,顾夏将它扔了出去,把展少辉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还好她没有陷下去,目前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以后她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这个季节的天气极为不稳定,一阵寒流来袭又突然转冷,淅淅沥沥下起冷雨,国贸大厦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大大咧咧地挡在路中央,展少辉看了看时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写字楼里出来,他钻出车厢,倚着汽车,豪车俊男,任谁都会多看一眼,只是男人脸上的冷峻和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顾夏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倚在车边的展少辉,表情都没看清就挪开视线,只是汽车正好停在大门位置,她刚走出门就被展少辉一把拉住,很低声道:“上车。”
顾夏本能地想躲开,可是展少辉不放手,这里人来人往,其中还有自己的同事,拉拉扯扯太惹人眼球,多耽误一秒说不定就会遇到自己的同事,少不了风言风语,顾夏也不想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右边的车门已经打开,展少辉拖了她一把,将人塞进车中。他替她系好安全带,将车缓缓开出,像从前一样问道:“想去哪里吃饭?”
顾夏沉默,眼睛看着外面闪过的广告招牌,她要对他们实行无视到底的原则,彻底把他当做空气,展少辉又说了什么,反正都没有落入她的耳中。
展少辉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也闭了嘴,直接将汽车开到一家饭店的停车场,拿出一把伞揽着顾夏走进饭店。顾夏实行不反抗不配合的原则,展少辉跟她说话她当没听见,哪怕他握着她的手捏捏她的脸,顾夏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连个目光都不给他。菜端上来顾夏也没动筷子,反倒从包中拿出手机玩起俄罗斯方块。
展少辉把筷子啪地放下,“顾夏,好好吃饭。”
顾夏头也不抬,继续玩她的俄罗斯方块。
展少辉站起身坐到她旁边,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见到你,不过我又斗不过你,你何必还要问我想怎么样。”她说得很平静,然后偏过头,看着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外面一片烟雨迷蒙,除了闪烁的霓虹,其他的倒也看不分明。
除了这一句,顾夏不再开口,就用沉默来对抗他,反正他们就是想耍她,现在她就不开口,心里还想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气死这帮人。
展少辉发现自己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两个人干坐了一会,他终是无奈道:“回去吧。”
话刚落音,顾夏站起身拿回自己的手机拎着包直接往外面走,看都没多看展少辉一眼。等到展少辉签好单,就看到她冲进外面的雨帘中,跑得飞快,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让你丫的之前不表白,现在表白没人信了吧!
冷漠
展少辉觉得他真的无奈,顾夏不喜欢他也就算了,哪怕是讨厌他也是好的,偏偏顾夏对他的态度是无视加冷漠,不吵不闹,也不生气,完全把他当做一团空气,就算他说两句威胁的话,顾夏也没有任何反应。
顾夏和别人依旧谈笑风生,但到了展少辉面前就沉默,就好像开启了一个防护网,自动过滤掉展少辉这个人,心里没有他,眼里也没有他;展少辉把她拽出来,她就变成木头人,说什么都好像落不进她的耳中;有时候也东张西望,或是自己玩手机,或是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玩,反正就是当旁边的展少辉不存在,只要展少辉没逮着她,一转头她就跑掉。
展少辉情愿顾夏发点脾气,也不要这样完全的冷漠,那样的冷漠让人心寒,她睁着眼却看不见他,她竖着耳朵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展少辉所说的所做的全是徒劳。他是真的喜欢她,尤其喜欢顾夏富有生气的样子,只是现在,顾夏在他面前就跟木头差不多,他只觉得抓狂,有气无处发,有力无处使,找了顾夏两次后来也不再去自讨没趣。常常下班后把他的兄弟叫上,拉过来练手,发泄一通自己的怒气。
过了几天,邹润成把顾夏叫了上去,说话较客气,“顾夏,那天我们开玩笑,男人说话就那样,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哥对你多好,你也别闹脾气。”
邹润成实在是无奈,他本不想跟顾夏解释什么,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有些人就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无论装成什么样最后都只不过为了钱,这是邹润成从实践中得出的真理。只不过最近大哥真不高兴,在公司像个火药桶一样,随时都能爆炸,公司的高管个个绷紧了面色,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导火线。邹润成这两天都不敢往那边的公司跑,不过晚上照样被展少辉拉到训练房陪他练手,什么练手啊?分明就是展少辉想发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邹润成扛不住了才想敲一下顾夏。
顾夏面无表情垂着手,“邹总还有别的公事吗?没有的话我先下去了。”
邹润成看她还是那副死样子,劝道:“那个事说起来是我不对,你别给大哥脸色看,大哥不喜欢女人和他玩欲擒故纵的……”
他还没说完,顾夏已经转身,拉开办公室大门走了出去,留下一个背影把邹润成气得要死。
往下走的时候,顾夏想她没什么必要在留在这里,反正她把老板都得罪了,在这里也不能好好工作,也没有必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她回到自己工作所在的楼层,走到刘主管旁边跟他说了一声,刘主管有点意外,和她聊了两句,看她态度坚决,就让她写个辞职申请先交上去。
像她这样的小职员想要辞职也就是提前一个月跟领导说一声,完全不用打扰上面的总经理之流,辞职申请交到市场部部长那里就可以,部长就问了一句她是不是真的要辞职,然后就挥手说会安排人尽快过来接工作,是以展少辉根本就不知道她要辞职的事。
顾夏松了一口气,有时间的时候,她开始浏览招聘信息,离开这里以后再重新开始,就算工资低一点,也比在这里强。
展少辉国外有笔大生意还没有搞定,本来也犯不着他亲自出去,不过这段时间实在心烦,就干脆亲自去了,过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下飞机回到C市已经是十点多,望着车窗外的人群,他情不自禁从助理手中拿过手机,给顾夏打了过去。
顾夏那个时候刚刚上床,本来都打算关机睡觉,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过了看了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按了接通键,说道:“喂?”
展少辉握着手机没说话,听到她又“喂”了一声,才轻声道:“是我。”
那头顿了一秒,然后果断挂了电话,展少辉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关了机。展少辉心里闷得慌,她是不想再和他说话的,把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就算他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可以视若无睹。
顾夏准备在三月底离职,大概最后一周才会有人来开始接替工作,目前还是老老实实上班。邹润成没有再找过她,也没什么机会遇上,她所在的组有一个销售经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跟进,终于搞定了国内一个一直不肯和启宏合作大客户,合同金额很大,足以完成他们这个组全年的销售任务。第一笔款打过来的时候,刘主管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杨总监召集他们开了个会,连邹润成都过来,对那个销售人员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快散会的时候,杨总监站起身,脸上红光满面,笑道:“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尤其是我们的销售人员,既然今天这么高兴,明天又是周末,邹总说要好好犒赏大家,各位回去整理一下手上工作,待会早点下班,邹总请客吃饭唱歌。”
他额外多加了一句:“一个都不许缺席!”
下面的人发出欢呼声,散会后顾夏跟刘主管说自己不去了,说手上还有工作,刘主管立即垮着脸:“顾夏,你哪有那么忙?上头都说了一个都不许缺席,你不是让我难做吗?你要是不去,到时候离职的手续也不要叫我签字。”
这条组还有一个助理,和顾夏的关系很好,道:“你都要辞职,难道还不和我们一起吃顿饭?还没走就开始嫌弃我们。”
顾夏就没有坚持,她和同事的关系还不错,以后也没这样的机会,反正邹润成就算去了也懒得理她。四点多的时候,她坐着同事的汽车一起吃饭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大的包厢,华丽非常,旁边还有唱歌的设备。公司高层还没有过来,同事都是做销售的,极会活跃气氛,一进去就邀人唱歌,男同事说着笑话,逗着一帮人开怀大笑,有人在唱歌,有人鼓掌摇铃,好不热闹。
那个搞定大客户的销售人员小宋拿着话筒,高歌一曲完毕,正在装模作样致谢词:“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支持我的同事和朋友们……”
沙发上的人已经笑得前俯后仰,公司高层就是这个时候簇拥着进入包厢,刘主管连忙站起身致意,说笑的人也暂时停下,站在老板旁边的杨总监伸出手示意,“今天十分荣幸,董事长亲自过来给大家庆功。”
他们刚进门顾夏就看到了展少辉,只是瞥了一眼,连展少辉今天系了什么颜色的领带都没看清她就挪了目光,旁人热烈地鼓掌,顾夏也随大流拍了拍手,听到展少辉说“下班时间不用拘谨,大家继续玩。”
高层领导坐在一旁,屋子里少了之前活跃的气氛,展少辉跟杨总监说了什么,杨总监站起来朝着他们道:“怎么不唱了?董事长就是来热闹一下,还要过一会才开饭,大家随意。”
他随手点了一下,“小宋,你今天是主角,继续唱一首。”
大家又嘻嘻哈哈唱起来,一边唱一边整蛊逗乐,顾夏坐在一众人的中间跟着摇铃,别人唱歌她跟着瞎起哄,虽然目光从来没朝展少辉那边看一眼,却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不过再灼热,顾夏也不会扭头看一眼。
展少辉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看她和旁边的同事说话,看她手上拿着摇铃一直摇,她还是那么活泼,灯光落在她的脸上,面庞更加莹白,明明没有多少天,他却觉得她的笑离了很远。
顾夏跟没事人一样,听别人唱歌说笑,小宋打趣道:“顾夏,你怎么不唱,好歹也是我们组的一枝花,快去点歌。”
“我一唱,怕待会你饭都吃不下。”顾夏笑着回道。
“没关系,我正在减肥。要不我点一首情歌对唱,来,顾夏我们一起来一首。”小宋建议。
“去去去。”旁边的同事推了小宋一把,“顾夏是名花有主的人,人家情人节收的可是空运的郁金香,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说起这个,同事就开始七言八语问起,“顾夏,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是不是傍上大款了?”……
“没有那回事。”顾夏摆了摆手,一提这个她就郁闷,同事依旧逮着她问,顾夏连忙借口去趟卫生间,暂时逃离这个地方。
她只想在启宏剩下的半个月可以快点过去,以后离那帮人远远的,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她才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展少辉靠在走廊的墙上,额前几缕碎发。
顾夏继续装没看见,不妨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拉住胳膊,顾夏似乎没有太多意外,脑袋偏着,目光落在走廊上悬挂的油画上,一反之前在包厢中活泼的模样,变成一副装死的样子。
展少辉抬起头看着她,语气竟带了一丝无奈,“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那副油画画的是树林景象,用颜料勾出来的厚重的绿、明黄的绿、浅淡的绿……各种绿色杂揉在一起,那绿色仿佛还带了水珠,难道画的是雨后树林?顾夏在脑中努力思索,正中间有一个人的背影,用褐色的线条点画出来,顾夏眼睛盯着它看,这到底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是老人还是青年?她一直在思考,直到展少辉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她的目光才离开了油画,转而看着旁边棕色墙纸。
展少辉用手揉着她的头发,“我前两天才从国外回来,好久没看到你笑,才找个理由把你们一起叫出来,想看看你生动的样子……”
而顾夏盯着那个墙纸在想,这个墙纸上面的花到底是谁设计的,既不像玫瑰,又不像郁金香,真丑!
“你说两句话,不然我就不放你回去,待会你同事出来看到,别人到处说风言风语我可不管。”展少辉又开始威胁她。
顾夏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以后装修房子绝对不用这个图案的墙纸,颜色太厚重,放在家里真难看,那用什么样的墙纸呢?驼色挺不错,要干净清爽的线条……
展少辉看她还是老样子,他终是无奈了,真让她同事看到,也许她以后连她的同事都不理,展少辉终究是希望看到开朗活泼的顾夏,很轻很轻地叹气,“算了,好好玩,不要乱想。”
他放了手,顾夏立即迈步朝包厢走去,展少辉看着她的背影,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只是,她的一颦一笑都吝于给他,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以不变应万变
醉酒
顾夏回到包厢找了一个靠里面的位置,窝在人群中听他们唱歌,那边的几个高管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总经理董事长都来玩,他们要格外注意言行。邹润成远远地扫了顾夏几眼,这女人真是倔,还真的不理大哥,他真搞不明白顾夏想要什么,有多少女人想着爬上大哥的床,就只有顾夏这么不识相。事情是被他们几兄弟搞砸的,三哥四哥的脸色也不好看,大哥黑着一张脸冲他们说了一句:“以后,我的私事你们再也不要管。尤其是小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展少辉对顾夏的上心程度超乎邹润成的意料,刚才看顾夏去了洗手间,大哥也跟着出去,他自然是知道展少辉是去做什么。只可惜看到大哥依旧摆着一张郁闷的脸回来,连带着邹润成都郁闷,为了让顾夏一个人出来,叫来一群人热闹,邹润成现在都服了他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哥。
展少辉坐在沙发上,依旧是远远地看着顾夏,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当初想看戏是真,没想到在这场戏中沦陷的竟然是自己,现在他还真成了彻彻底底的看客,顾夏和他就好像一层有色玻璃,他看得到她,可是,她却看不到他。
这个组有十几个人,再加上来了不少高层,晚饭是分成两桌,顾夏理所当然地和她同一组的同事坐在一起,邹润成还是知道展少辉心思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这么坐怎么行呢?美女都不过来坐,这叫吃饭还是叫开会?”
杨总监立即会意,大声道:“女士们全部坐这边。”
顾夏随大流走过去,和另一个助理紧挨在一起,邹润成倒是指了她一下,“过来坐这边。”
他示意的是展少辉旁边的位置,顾夏目光却看着桌上细瓷大花的餐具在灯光下闪着一圈圈光亮,边上镶着金边,只觉得有点晃眼,她愣愣地站着,没什么动作。
展少辉倒是轻发话,“算了。”叫过来就变成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说不定她待会还不吃饭,展少辉是真拿她没辙。
吃饭少不了要喝酒,领导敬酒,下面的员工根本拒绝不了,而且不可能领导喝一杯,员工喝半杯,无论是领导还是做销售的,酒量都不错,也就苦了席上两个助理,顾夏也没法拒绝,只能硬抗着。邹润成叫人换了一种高度白酒,跟旁边的特助低声说了什么,特助笑着吆喝着一帮人喝酒,谁都逃不过,还亲自过了敬了顾夏两次。
顾夏酒量不好,又不擅于拒绝,酒席尚未过半,已经醉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脚都是软软的,要强忍着才能避免自己失态,她是真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抽冷子拎着包向洗手间走去。
她拎着包就是不打算再回去继续,出了包厢门只觉得天旋地转,扶住走廊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试图缓解酒意,突然觉得一股大力让她双脚离了地,下一秒她已经落入男人的怀中。顾夏脑子还算清醒,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迷蒙着一双眼,她双手乱抓,“你放开我,离我远点。”
展少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不理会顾夏的挣扎,抱着她进了电梯,顾夏一直在无力地推他,醉了就容易把平时不敢说的话统统倒出来,“我不要你抱,我讨厌你这个混黑社会的流氓!你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啊!”
“现在知道说话了!”展少辉口气有点凶,但又带点温柔,他把她抱得很紧,顾夏的挣扎在他怀中没有任何效果,他们很快下了楼,展少辉将人塞进自己的车中,依然是牢牢地抱住他,然后叫阿东开车。
顾夏却哇地哭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去,你这个流氓,快点放开我……”
顾夏越哭越厉害,眼泪汹涌而出,“我不去,我要回家……”
她一直说她要回家,又哭又闹,展少辉身上的西装被她的眼泪浸湿,他拿她没办法,叫阿东把车开到她家里去,阿东很识趣,不但调转了车头,还把车内的隔音板放下。
展少辉拿了纸巾替她擦脸,低声哄着她,“不要哭了,马上就送你回家。”
“你放我下去,你是个骗子,耍我,欺负我,我讨厌死你们!我明明没有惹你们,你们就这么耍我……”
“我没耍你,我真的喜欢你。”展少蹭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也许这时候的顾夏是听不到的,但至少她会和他说话,展少辉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顾夏一路哭个不停,展少辉没有办法不让她哭,只能顺着她,哄着她,等车开到了她的楼下,抱着顾夏上了楼,按了门铃,屋里有人,徐璐璐看着外面的展少辉和在他怀中烂醉如泥的顾夏,怔了一怔,展少辉抱着顾夏走进屋,“她喝醉了!”
第二天顾夏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久,迷蒙中忆起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看着是自己的房间又继续睡了过去,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床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的徐璐璐见她醒过来,道:“厨房里有粥,吃着养胃。”
“哦。”顾夏胃里觉得难受,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回想着昨晚的事,问道:“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你喝成那个样子还好意思问!”徐璐璐没想到顾夏也能醉成那样,坐在沙发上鄙视她,“你那个老板送你回来的,真没想到你没被卖掉!”
顾夏对于后来的事记得不太清楚,还真是展少辉送她回来的,她小心地问徐璐璐,“我有没有说什么话?”
“也没什么,就是骂他是流氓。”徐璐璐目光还落在电视上,瞥了她一眼,“你那个老板虽然架子大了点,不过貌似人还不错,竟然没把你带去宾馆,把你一路抱了上来,我看你带你回来还挺温柔,好像有点对不起流氓称呼。”
徐璐璐知道最近顾夏和她那个老板关系闹僵了,顾夏都已经打算辞职,昨晚看到展少辉送她回来着实意外,她有点好奇地问道:“你最近和你的老板到底怎样了?”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顾夏不太想提展少辉,只觉得两人距离太远。
“他昨晚就是把你吃了,好像你也不能怎么样,你运气还真不错。”徐璐璐叹了一声,“真是个钻石王老五,可惜钓不上。”
顾夏捧着杯子,不能因为昨晚展少辉没对他做什么她就心存感激,她甩甩头,不再去想和展少辉有关的事情。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自己的包不在屋中,不知道是落在酒店还是在展少辉那里,手机钱包都在里面,还有两张银行卡,丢了还真是麻烦,她是记得当时拎出了包厢,想了一想,觉得在展少辉那里的可能性更大。她不知道自己怎样要回自己的包,自己是记得展少辉的手机号码的,两个人毕竟前一阵子关系暧昧,他的号码又特别好记,看了几遍不想记住都是困难。想了一会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打电话,真是脑子秀逗了。
包是一定要拿回来的,顾夏思量半天,最后借来徐璐璐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说不定包还真在酒店。手机响了好几声,顾夏都准备挂了那头才接起,只说了一个“喂”字顾夏就知道是展少辉。
顾夏握着手机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展少辉倒是轻轻笑了,“顾夏,是你吗?”
顾夏硬着头皮问道:“我的包是不是被你捡到?”
“昨晚忘在车上。”这一句解释说得很淡,展少辉关切道:“今天有没有觉得头疼?”
他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想是一张无形的网在缓慢张开,似乎要将人收在其中,顾夏心里闷得慌,“包我不要了,对不起,打扰了。”
她说完挂了电话,手机丢了可以重新买,银行卡不见了可以补办,她是断然不会再和展少辉走近,千里大堤一个漏洞都不能有,不然洪水泄出所有防守都会被冲破,一发不可收拾。展少辉倒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他那样的人自有他的骄傲,顾夏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敲门,是个年轻男人,把她的包送过来,顾夏表示感谢,对方道:“展少让我跟你说,他今天帮你接到一个通知面试的电话。”
他只说了这么多,既没说这个电话是哪家公司打过来的,也没说展少辉有什么反应,然后匆匆告辞。留下的结果是周一上班后,部长叫她过去,道:“你的辞职先缓一缓,上头不同意,最近公司人员紧张,找不到人来接替你的岗位。”
“我有自己的事,不想再在启宏做。”顾夏道,她是有权利按照合同辞职。
部长皮笑肉不笑,“你们这样的毕业生,公司培训一个花了很大的成本,再说,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客户信息,泄露出去怎么办?在这些没有处理好之前你还不能辞职,不然公司有起诉你的权利。”
他又语重心长道:“现在启宏发展得这么好,你看小宋,马上要升职,平台这么好,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还是安心上班,辞职的事以后再说。”
顾夏知道肯定是展少辉不让她辞,他那样的奸商,一定能找得到理由让她暂时走不成,顾夏有点郁闷,工作上那帮人倒也没有来为难她,她也只能先缓缓,多拖上一两个月总是可以离开启宏。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展少有点可怜哦
伤了
工作的事情就这样耽搁着,上头没有派人来接替顾夏的工作,刘主管甚至暗示她好好干,等她工作满了一年很有可能会加工资。展少辉也好多天都没有联系她,日子平淡无奇地过着。只是有时候闭上眼睛,会想起展少辉吻她的情景,他的吻就算再温柔也是带着霸道成分的,容不得人拒绝,富有耐心的极力诱惑,非要顾夏回应。每一次,他都紧紧地搂着她,手放在她的腰上,有时候会不老实,让顾夏压力很大;唇舌相交,温柔的时候像柔软的手拂过,轻轻贴过她的面颜,撩起一片浅痒……
顾夏皱了眉,这想的都是什么,果真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人也跟着发-春。展少辉是她能妄想的吗?那简直跟瘟疫差不多,离得越远越好,顾夏甩甩头,看了看旁边的人,身体后弯,再后弯,有些事情就在晃神的一瞬间发生了,顾夏摔倒在地。
她依然保留着来健身房锻炼的习惯,最近开始练瑜伽,在她走神的时候,她没听到教练的某些话,比如“要量力而行”“初学者停留至此,有能力再继续”……结果就是她为了和别人做出同样的动作,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腰椎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双眼发花,眼中漫出水雾,旁边人叫着什么她都听不清楚,只觉得痛,剩下的意识倒是骂了展少辉一声,早就应该和他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居然还敢用他给的健身卡,总算是遭了报应。
腰上的痛深入骨髓,顾夏面部扭曲,动都动不了,这种伤可大可小,除了痛,还有害怕,想起以前在报纸上的看到的有些人因为摔伤造成脊柱受损□瘫痪什么的,心里更害怕,躺在担架上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健身房的人打了120,救护车鸣叫的声音响个不停,外面天已经黑了,闪来闪去的都是陌生人的面孔,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恍恍惚惚像隔了烟云一般远。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难闻,医生的动作比她想的要快,叫人推进急诊室,又是拍片,又是按捏,趴在床上神经末梢感知到的全是痛,让人窒息的疼痛迷住了眼睛,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泅渡在大海中的人,茫茫的海水要将自己淹没。
在这样的迷蒙和痛苦中,她只觉得有人握紧了她的手,像小时候摔倒了,父亲将她拉起来的手一样,温暖有力,让人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下来,她听到他的声音,醇厚的温和,“别哭了,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反而哭得更凶了,之前只是闷头哭,现在索性扯开了嗓子,“好痛……好痛……”
医生还在她腰上做着什么,展少辉蹲在她身边,拿了毛巾给她擦眼泪,凑在她脑袋边很是温柔地哄她:“忍一忍,一会就好。”
“你说得好听,又不是你痛!”顾夏哭腔中带着怨愤,恍惚中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酒气,疼痛让顾夏脑子没那么清醒,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手指骨节毕露,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以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