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在玩赌博,而是赌博在玩他们。
身上的钱都输光了,他们会唾一声,挠了挠裤子,张望着赌场极不甘心,荷官依旧在开牌,旁边的人在吆喝,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钻进他们耳中就变成了:继续吧,继续吧,下一把肯定是你赢……
可身上已经没有钱,离开赌场又不甘心,似乎地上生出藤蔓紧紧地缠住脚。他们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匆匆出大门。门口有许多放贷的人,或坐在石阶上,或手上拎着个包在张望,输光了钱的男人朝他们匆匆跑过去:“刘哥,我想借点钱……”
若是熟识的,或是知晓对方家底的,借钱就爽快一些;但若是不认识的人,又没有中介,房贷的人拿出一张纸让他填申请表,和正常的放贷公司一样,要进行严格的财产审核……谢瑾在赌场门口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了许久,大概是她关注得太久了,有个放贷的男人过来问:“小姐,是不是需要借钱?”
赌博的滋味是什么,谢瑾不知道,她看他一眼,回道:“需要。”
“你想借多少?”
“我想借两百万。”
听到金额,那男人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白领打扮,问起:“小姐,你可有房产做担保?全款的房子。”
谢瑾摇头。
“那车呢?两百外以上的豪车。”
谢瑾摇头。
“你是本地人吗?如果你没有担保物,找人给你担保也行,他愿意用房子或者车子给你担保也可以……”
谢瑾:“我不是本地人,但我工资不错,月薪上万。”
放贷男人对工资不感兴趣,月薪上万又如何,两百万足以工作半辈子。他又继续问了几句,继而怒了:“小姐你消遣我是不是?”他不再是一张笑脸,而是吊着眼尾斜睨着谢瑾,讥诮道:“两百万?就你这样的外地人,借二十万给你,我都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谢瑾觉得无趣,不再理他,转身朝赌场里面走。
“我可以借五万给你。”放贷男人追着她道,希望能促成一笔买卖,按照她所说的收入水平,五万完全没有风险。谢瑾连个眼色都没给他,脸色冷冷,落在放贷男人眼中成了鄙视,他也鄙视她,骂骂咧咧:“你是不是来借钱的?没钱还来浪费老子的感情,知道老子一分钟值多少钱吗?白领有什么了不起……”
谢瑾不吭声,晦暗的脸色如寒冬暮霭,冷凛得几乎凝成水。
第56章
从西渡赌场回来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办公室只剩下寥寥几个加班的员工,周志天还没走,坐在棕褐色的办公桌后,天花板的灯光衬得他的脸部轮廓十分柔和。
他忙完时已经是七点多,见谢瑾还没走,便邀她一起吃饭。
晚饭是在一家装修典雅的中餐厅,天花板倒垂的小灯被灯罩罩着,透出朦朦的黄色灯光,像冬日被浓雾遮住的太阳,虽有影儿,却没有半点温暖。谢瑾要了一瓶酒,自饮自酌饮了好几杯,再往杯中倒酒时周志天按住了她的手:“别喝了。”
谢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声音含混:“你都有意去追曾良宵了,又何必管我?”
“我知道你今天是故意支开我。”她从喉腔中发出短暂的自嘲笑声,因为嗓子沙哑了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哭音:“爸爸死了,妈妈有了新的家,现在,连你也有新的追求对象,还管我做什么?”
谢瑾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莫名地让人心疼。
“你想得太多了。”周志天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目前有个项目,我希望能够与曾氏合作,今天只是和曾良宵谈谈公事。”
“公事?也对,曾良宵在公事上帮得到你。而我,帮不了。”她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竟哽咽地哭出了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悲伤不可抑制,颤抖的哭音把餐厅中其他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别哭了。”周志天头疼地哄她,活像他在欺负她一样。
他越哄,谢瑾哭得越凶,周志天从不曾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哪怕是听到龙诚死讯的那天,她也只是木然地在呆愣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久久回不了神。
饭是吃不下去了,周志天只得带她离开,她似乎是真的伤心,路上依旧抽噎不止,眼泪都擦在周志天昂贵的西服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太低,周志天听不清。
很久之后,汽车快要拐弯时,周志天才听清她的声音:“我不要回家。”
她睁着眼,空洞的眸子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哽咽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一个人……”她又嘤嘤地哭起来,“你是不是准备抛下我?我好害怕,晚上我总梦见龙诚,每天晚上都是,他要找我寻仇……”
“好,不回家。”周志天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去我家,好不好?”
“好。”谢瑾微睁开眼,目中空洞,亮眼的广告牌刺得双眼生疼。
周志天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知道谢瑾是真醉还是假醉,女人就是这样,一味地惯着宠着,反而她会越走越远;某天当她有了危机意识的时候,她才晓得他的可贵。
此后谢瑾便在周家大宅住了下来,她住的客房就在周志天卧室的隔壁,虽然没和周志天住在一起,但周家的杂工都知道周志天对她关爱有加。
自然,他们对她也很客气。
不过,有时候谢瑾着实让人头疼。
这夜,周志天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按了壁灯却没反应,屋里屋外一片黑暗,过了几秒钟电灯才亮起,他披了睡衣出卧室,保姆在厨房中收拾东西,地面一片水迹,从屋里蔓延到屋外。
谢瑾光着脚站在门口,神情恍然。
“怎么了?”周志天问。
“谢小姐不知怎么了,灶上火一点燃,她就拿水去浇灭,泼的水大多,漫进了插座引起电路短路。”说话时保姆用目光偷偷瞟谢瑾,似乎在看向某个精神失常的人,“她好像很激动。”
周志天朝她走过去,谢瑾愣愣地站在原地,见他过来,似乎有些抱歉:“我饿了,想找点吃的,然后看见着火了……会死人的……”
她的话说得很轻,脸色煞白,自从火灾之后,谢瑾对火就有了莫名的恐惧。
“没事。”周志天安慰她。
“嗯。”谢瑾讷讷地点头。
周志天拉着她上楼,八月盛夏,她的手像冰凌一样寒冷,没有半点生气,进屋关门,周志天拢住她的手,轻轻为她揉搓:“都过去了。”
谢瑾不吭声,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周志天从背后抱住了她,她冰凉的身体在这溽热的夏季似乎可以带来一丝清凉,他的唇在她颈后摩挲,落下一串串细吻,微热,浅痒,似乎足以融化那样的寒冷。
谢瑾没有反抗,也没有配合,直到他的吻在她耳垂上撩动着涟漪,她才出声:“再给我点时间。”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更像在啜泣。
周志天停下火热的吻:“好。”
他送她回了房间,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她已经是他的囊中物,哪里也逃不去。
何必还要去勉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
她终会臣服,十天,半个月,就算再长也不会超过年底,反正她除了他,已经无所依靠。
周横山显然不喜欢他的做法,周志天要养个女人是没什么的,但他实在不喜欢谢瑾,这女人往日看着还算俏丽,如今失了那份活泼灵动,走路也没有声响,有两次周横山晚上遇到她夜间在别墅里游荡,她不开灯,穿着浅色的睡裙,长发垂到腰际,脸色惨白如纸,如同游荡的幽灵。
有时,她一个人坐在客厅,或站在花园,了无生息,猛然开灯见到那里有个人,连别墅里的保安都被吓过两回。
“真不知道你留着她做什么。”周横山忍不住数落道,要不是和儿子感情不算亲厚,周横山早就把谢瑾赶出门去了。
“她正脆弱,在Y市又无依无靠,这个时候我总不能丢下她。”周志天的脸色淡淡的。
“要是你再年轻几岁,要玩女人我也不管你,但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现在,同诚集团元气大伤,龙易那个小妖怪毛都没长齐,听说除了在公司瞎搞,啥也不会弄。”周横山为儿子分析局势,苦口婆心劝导:“曾家在Y市有几十年历史,曾良宵漂亮又懂事,我和你养父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加把劲,多约约曾良宵。若是能和曾家结亲,大叶和曾氏集团强强结合,以后Y市还不是任由你横着走。”
“所以,你跟那个谢瑾保持点距离,天天同进同出影响不好,传出去看你怎么去追曾良宵。”
周志天兴致缺缺:“曾良宵才刚刚二十二岁,可能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早点把她追到手,不是早安心……”
周志天已经没耐心和他讨论这些,站起身:“我有事要处理。”
他去了书房,在里面忙了一会,有人敲门,是谢瑾。
周志天赶紧让她进来,谢瑾手上抱着一盆红掌,开着许多佛焰似的花片,猩红亮丽的颜色和她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她走路也不带生气,声音闷闷的:“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周志天不知道她指的是别墅的职工,还是周横山,安慰道:“我爸爸脾气一向不好,我也和他处不来,你不用理他;如果还有其他人怠慢你,你跟我说一声,我把他们炒掉。”
谢瑾唇边浮出笑意,极浅极淡,却也是种欣慰,她把花放在周志天的书桌上:“从花园里挖的,挑了一棵最漂亮的,送你。”
那红掌长势很好,翠叶欲滴,土壤表面撒了许多装饰用的碳球,她问他:“好看吗?”
周志天点头:“谢谢。”
“我还挖了两棵,也很漂亮。”谢瑾低头抚弄着红掌挺秀的花茎,说得漫不经心,“你办公室的君子兰长得不好,这季节又不开花,不如换掉。”
周志天顺口回道:“君子兰高雅名贵,办公室还是应该摆两株。”
“高雅名贵?”谢瑾的脸色暗了暗,声音像冰霜一样又寒又冷:“是啊,不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在小市民的家庭,怪不得曾良宵最喜欢的是君子兰。”
自嘲声中带了浓浓的妒意,周志天忽然很想笑。女人就是这样,有时,连一盆花也在意,他哂笑出声:“你想换就换吧。”
谢瑾勾了勾唇,嘴边难得漾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办公室的盆栽第二天就换了,谢瑾经常会给它们浇一点水,别墅书房里的花也是,谢瑾从不假人之手,每日提个小壶从后山的小溪里舀水浇花,阳光不烈的时候,她会把花抱出去晒晒太阳。
某天,有个保镖看她抱着偌大的花盆,赶紧过来帮忙,谢瑾冷冷淡淡地瞟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开。
僵直的背影,如同一抹无声的游魂。
徒留保镖在旁边发愣,他的同伴低声道:“以后别理她,她这里不正常。”他指了指脑子的地方,“听说她爸爸死了,她前男友,就是同诚集团的龙诚也被火烧死了,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周总喜欢她,她想干什么你别拦着,有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别墅游荡,阿华怕她出事,在后面跟着,结果也不知她跟周总说了什么,阿华过两天就被炒了。”
“她当你不存在,你也当她不存在就行了。还有,她种的花你千万别碰,不然被炒了别怪哥没提醒你。”
那几盆经谢瑾亲手浇灌的红掌长势喜人,艳红的花蕾悄无声息从花腋处抽出,在花片金嵌玉的风姿中,八月的时光渐渐流逝。
第57章
进入九月后,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一样,白云像被扯碎的棉絮,丝丝缕缕流荡不止。
周三的下午,阳光微醺,谢瑾难得心情不错,她扔下了手中所有工作,手指从百叶窗伸出去,温暖的阳光在指尖跳动,久远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她坐在椅子上,眉间一派闲适,似乎在等待什么。
脚步声渐近,几个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曾良宵,一身端庄淑女的长裙,衬得她像人间仙子。
她朝谢瑾直直地看过来,目光凌厉。
“你来早了,周总还没有回来。”谢瑾迎着她的目光道。
曾氏预约了四点钟的洽谈会,但现在,时间还不到三点。
某位高管在旁边赔笑:“曾小姐,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您先坐一会,我马上给周总打电话。”
“是来得早了点。”曾良宵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来都来了,不知能否让我和谢小姐单独呆一会?”
“好的。”大叶集团几个高层的目光在她和谢瑾之间打转,出门后其中一人轻声吩咐助理:“让周总快点回来。”
门被关上,谢瑾还算礼貌地问她:“我给你泡杯茶,或者你更喜欢咖啡?”
“随便。”
谢瑾泡了龙井,会客厅茶香寥寥,窗外的风吹起来,清淡的香气满屋流转。
她给曾良宵倒了一杯:“曾小姐这么忙,没想到今天来得这么早,让你久等,周总会不好意思。”
“我知道周志天还在下面赌场,所以我故意提前过来,好来看看你。”曾良宵微微抬眼,加重了语气:“看看铁石心肠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先迷了龙诚,再蛊惑了周志天。”
“你是来宣战的吗?”谢瑾和周志天走得这么近,曾良宵又不是傻子,定会有所耳闻,她自嘲地笑:“你家世好,人又漂亮能干,周父恨不得把你抢回去当儿媳妇,我根本就争不过你。”
声音很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你真有自知自明,只要能傍着周志天这棵大树就行了,名分什么的,你根本就不在意。”
谢瑾沉默。
曾良宵却变得激动,“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龙诚为了救你不管不顾地冲进燃烧的大厦,你得救了,他死在了里面,但你,居然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曾良宵胸膛微微起伏,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他才死了多久,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我真替他不值!”
“我和他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懂。”双眼刺痛,谢瑾咬了咬牙:“我不会跟你争周志天,我也争不过你。”
“你果然是个没心的女人。”曾良宵讽笑道,“周志天,我不稀罕,我这样的人终究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联姻,周志天只是其中的人选之一。我曾经以为,我会有更好的选择,比如龙诚,我既喜欢他,又是门当户对,父亲也中意他。我以为那是上天为我安排的最好的姻缘,可他喜欢的却是你。”
“你喜欢他?”谢瑾抬起脸。
“对。”曾良宵毫不避讳的承认,“我还没去德国留学之前就喜欢他了,那时他刚刚来Y市,同诚集团还没有成立,那天晚上我过马路时差点被一辆醉酒驾驶的车撞倒,车就像猛兽一样迎面撞过来,我几乎吓呆了,来不及任何反应,只能看着它撞过来……但有人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扑倒在路边。”
她的眼中闪着碎光,似乎陷入美好的回忆中:“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夜色昏暗,他的脸十分柔和。那天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但那张脸似乎刻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留学去了国外,回来时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成为Y市的传奇。”
她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商业就会上,父亲把她拉过来,跟龙诚介绍:“良宵,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龙诚,同诚集团的董事长。”
龙诚站在她对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说:“你好,曾小姐。”
眉眼飞扬,俊逸的脸庞,曾良宵仿佛看到上帝在对她说:诺,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喜欢的人和将来会和你走进婚姻殿堂的人是同一个。
“可他去年拒绝了我。他说他喜欢上了其他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曾良宵无奈地摇头,“那个人就是你,他为什么要喜欢你呢?结果最终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是啊,他为什么要喜欢她呢?谢瑾突然很想哭,如果他喜欢的是曾良宵多好,也许父亲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死,谢瑾不会神伤,曾良宵亦可如愿。
世间多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而不是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曾良宵离开的时候眼睛微红,在走廊上遇到了周志天,她没有打招呼,而是眸色复杂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
周志天喊她,但曾良宵脚步不停,抛下一句“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带着曾氏的两名随行人员匆匆离去。
不用想也知道谢瑾跟她说了什么。
大步迈入会客厅,谢瑾还在里面,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茶杯,杯中水汽寥寥升起,映得她的眸子愈发水润。
“你跟她说了什么?”关上门,周志天责问道。
女人间的事情就是麻烦,他已经十分纵容她,但总得有个度。
谢瑾略略抬眼,她看向他的目光陌生而疏离,唇瓣微动:“他配不上你。”
周志天深长地吸气,垂眸:“现在是公司发展的关键阶段,谢瑾,你不要小孩子气,曾良宵对整个公司很重要,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你大概听错了,我是对曾良宵说‘他配不上你’。”谢瑾一字一顿道,她起身站在周志天面前,眼睛瞪得圆圆地逼视着他,“这个他,指的是你——周志天。”
周志天笑得很无语,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争风吃醋,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他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耐烦:“谢瑾,别闹了,你好好在家里呆着,以后不要来公司。”
谢瑾高高抬起下巴:“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你的温柔呢?”
周志天深长地吐气,他一直以为谢瑾知趣识理,原来也会这样胡搅蛮缠:“我以为你能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很难自主,我要考虑到父辈们的努力,要考虑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万人的吃饭问题,如果公司倒闭了,这几万人就要失业。曾良宵能在事业上帮助我,所以我不得不跟她周旋。谢瑾,你能理解对吗?”
他扶了扶额,满脸无奈:“除了婚姻,别的我都能给你。谢瑾,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不,你根本不喜欢我。”谢瑾厉声打断他,猛烈地摇头:“从来都不喜欢。”
面上的平静被撕碎,谢瑾的双目充满惊恐,双肩不可自已地剧烈抖动:“你这个人演技真好,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骗了我,骗了我爸爸,其实,你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龙诚,才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
“爸爸被杀的监控录像是假的!”谢瑾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喊出这句话,像是不能面对的真相,一瞬间将所有的坚强撕裂,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她全身都在颤抖:“你花了大价钱,找专门的影视机构帮你拍摄,帮你制作,那所谓的真相,全都是你一手虚构……”
“你说我们斗不过他,除非让警察相信他就是个怪物,其实你在暗示我搜集证据把龙诚的事抖出去;你送了枪给我,说什么关键时刻让我防身,实际上你就是在唆使我去杀了龙诚……”谢瑾似乎脱了力,每个字从喉腔吐出来的时候都伴随着剧烈喘息,“我竟然信了……我竟然真的害死了他……”
谢瑾煞白了脸:“我为什么会信你?明明已经被你算计过一次,我居然又信了你……”
“你都知道了?”周志天直直地站在对面,平静问道。
“我知道了。”真相是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将她凌迟,连同灵魂一起撕碎。
周志天发出轻笑声:“也不能算我骗你,你也说了,龙诚有感知到屋内有人的能力,就算他没有一板砖打死你父亲,他也是明知屋内有人,故意撞塌了房子。所以,还是他杀了你父亲,我只不过是换个方式给你解说而已。”他顿了一下,挑着眉漫不经心道:“再说,也许真相就是监控录像所展示的那样,谁知道呢?反正他有这个能力,又和你父亲不和。”
“你真是个人才。”人原来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谢瑾真的很想笑,可她已经笑不出来,每寸神经似乎都在颤抖,“从头到尾,你都在算计我,算计我父亲。我谢瑾其貌不扬,无才无德,一直都不知道哪一点入了你周志天的法眼,直到我知道真相那天才想明白。”
“一切都是因为你想除掉龙诚。”谢瑾睁大惊恐的双眼,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讨厌龙诚,甚至可以说,憎恨他。因为龙诚,你父亲沦为阶下囚,公司破产,你也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沦落为在泥沼中挣扎的穷小子,听说你小时候嚣张跋扈惯了,风水轮流转,周家破产之后,你的小伙伴们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听说那时候你受尽欺凌……所以,你打小心里就恨龙诚……”
周志天唇线紧抿,脸部线条绷得紧紧。
“可这世界就这么小,若干年后,你们又在Y市狭路相逢,他在Y市的生意扶摇直上,而大叶集团山河日下,只怕你憎恨他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