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和嗜赌如命的父亲断绝了关系,谢瑾给母亲打过电话,母亲听到谢文鸣死讯虽有些诧异,感情上却没有多大起伏,她甚至不愿意多提谢文鸣的名字,只问谢瑾:“你以后愿不愿意来我这边?”
母亲没有穿过大半个中国来参加前夫的葬礼,活着的时候尚且天各一方,何况如今谢文鸣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概是出于歉意,龙诚的家人全都来了,葬礼也是龙诚一手操办。
送过花后,薛彤握住了谢瑾的掌心:“节哀顺便。”
薛彤眸中像是浸了水,莹润一片:“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他更不想,希望你能原谅他。”
“我知道,刘队长把事情的经过都跟我说了。”谢瑾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呜咽,她不恨龙诚,相反,她更恨自己。
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因为之前的不快,谢瑾晚饭时毫无胃口,临睡前又有些饿了,谢文鸣问她想吃什么,谢瑾想起住院时父亲曾给她带过一份椒香鸡,味道醇厚,便随口说了出来。
那时谢文鸣拍着大腿:“我也是偶然路过那家店,那店面虽小,但据说是独家秘方。一闻味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兀自洋洋得意,“你是我养大的,喜欢的口味我最清楚。”
谢文鸣看了看表,“现在应该还没关门,我赶紧去给你买,顺便再和张师傅聊几句,看看能不能套点口风,他只要多透露几句,你老爸我肯定把秘方研制出来,以后就能经常做给你吃。”
那时已经快九点,谢文鸣仍匆匆出门。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如果那天晚上,谢瑾吃碗面多好?父亲就不会出门,不会大老远跑去开发区,就为了帮她买一份外卖。
事到如今,多少懊悔,都换不回父亲的生命。
周志天也来了,黑色西装上别了一朵素色白花,眉间淡淡悲伤,虔诚地在墓前献了一束白菊,冷眼看着站在谢瑾身边的龙诚,面色凉凉。
葬礼结束后谢瑾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好遇到周志天,或者说,他大概在等她,站在柏树的阴影中,神色晦暗。
“你还好吗?”周志天开口问她,声音一如既往温和。
谢瑾浅浅地点头。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周志天抬起头,蹙眉淡淡:“如果不是他,鸣叔就不会死。”
“我去出事地点看过,那是座废弃的二层小楼,一无所有,很难料到里面有人在里面避雨。”谢瑾沉静如水,“这是个意外。”
“意外?”周志天发出嘲笑的冷哼,“如果他是普通人,那这的确是个意外;但他不是。你比我更了解他,为何不去问问,他当时知不知道屋子里有人?据我所知,鸣叔很不喜欢他,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
“你想得太多了,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谢瑾平静地打断他,“谢谢你来参加我爸爸的葬礼。”
有两天谢瑾的确没理龙诚,龙诚急得要死,警察也帮着他说话。她并不是怨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一切都只是意外,只不过那个人正好是龙诚而已。
回去的时候谢瑾把手伸出了车窗外,温暖的南风穿过微凉的指尖,山间桃花开了,粉粉白白一片,却又轻不胜风,几片花瓣飘过谢瑾的指尖,有那么一瞬间,谢瑾想要伸手把它们抓住,摊开掌心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龙诚把她的手拽了进来,拢住她的双手,掌心淡淡温暖。
“妈妈有了新的家,和宋叔叔生的孩子还小,她已经顾不上我。”谢瑾声音很低,像从水里透出,轻软中带着微凉的气息,“现在,爸爸也没有了。虽然他有时候偏执又不讲理,有时候很让人生气,把家里的一切都输光了,但我还是想有个爸爸。”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早知如此,我情愿那天晚上我没有去,情愿让苏羡妮逃匿国外……”龙诚把她搂入怀中,唇瓣贴着她的耳廓,“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亏欠你爸爸的,亏欠你的,让我用一辈子来好好偿还。”
一字一顿,竟像在起誓一般。
谢瑾的睫毛颤了颤,一泓眼波烟水迷蒙,满山繁花柳绿,丰腴繁茂的一年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回父亲租住的屋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连呆在那里的勇气都没有,汽车开向龙诚位于空中帆船的套房,那里非常漂亮,造型独特的白色高楼矗立在蔚蓝的海边,从窗外望出去,蔚蓝色的天空和万顷大海在地平线的地方深情拥吻,天拥着海,海抱着天,只剩下几艘白色帆船,轻得像是羽毛在海面飘荡。
一整层楼只有两套房,隔壁也不对外营业,而是留给了自己的家人,忙碌了一天,晚上一直等到谢瑾睡下,龙诚才过去陪他们。
家人围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薛彤见他过来,问起:“谢瑾睡了?”
“嗯。”
“以后你多照顾着她,她年纪还小,在这里无亲无故,如今父亲又去世了。”薛彤面带惋惜,“其实谢瑾是个不错的孩子,通情达理,但就算她不怨恨你,感情多少会受到影响,这段时间你要多关心体谅她,如果她想独处也没有关系,你要多给她一点时间。”
薛彤看得出来,谢瑾情绪十分低落,话明显少了,她应该是真的喜欢龙诚,自己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薛彤又安慰儿子:“放心,时间会冲淡一切。我跟小易说了,他从明天起去你公司帮忙,你也能多抽出点时间陪陪谢瑾。”
“先说好,我只帮一段时间。”龙易窝在沙发里,嘟着嘴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电视里传出了电视剧结束的音乐声,龙泽拍了拍薛彤的手背:“不早了,你先去睡,我有点饿,下去再吃点东西。”他起身拿起旁边的外套,向龙诚示意:“走吧,看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反正我也睡不着,跟你们一起。”龙易跟着起身。
三人一起下楼,坐的是专属电梯,光鉴如镜的电梯内壁上映出他们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龙泽站得笔直,面沉如水:“医院现在没什么人,仪器也准备好了。”
他的口气很轻,目视前方,却在镜面中看着略显憔悴的龙诚:“过量麻醉剂对人类神经细胞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是我疏忽了,以为对你没有影响。幸好你女朋友通情达理,不然,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收场。”
龙诚背靠着电梯,微低着头,声音裹着浓浓阴霾:“我自己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如果是正常情况,你在撞车之前应该会知道屋子里有人,可你说你不知道。”龙泽认为问题已经十分严重,“所以我要给你做测试,才能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龙泽有些担心儿子的身体,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又提醒道:“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跟你妈说,免得她担心;也不要对谢瑾提起,听说你和谢文鸣本来就不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50章
阳春三月,处处铺青叠翠,谢瑾却一直情绪低落,连窗外一碧万顷的大海都不能带走失去父亲的愁绪。
午后,龙诚问她:“我们出去踏春好不好?”他连地方都找好了,“听说财经大学的桃花开得很漂亮,不去看的话就可惜了。”
Y市财经大学依山而建,校园内有一处颇有盛名的桃园,种有几百棵桃树,且大多都是几十年的老树,每到春天开得灿若云霞,将书香圣地装扮得如同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出门的时候,龙诚特意换了一套青春味道十足的休闲服:“今天我们就去学校装一下大学生,重温美好的大学时光。”
汽车一路朝财经大学驶去,远远地看见了校门的标志性建筑,谢瑾看龙诚没有停车的意思,问:“你不是带我重温大学时光吗?你上大学的时候天天开车?”
龙诚:“不是天天,我只是去学校的时候才开车。”
“有区别吗?”
“我很少去学校。”龙诚随口道,“你在学校是怎样的?”
谢瑾示意旁边骑着单车的学生:“我那时候在校园内基本上是骑单车,出门的话坐公交或地铁,偶尔打车。”
骑着自行车从宁静的校园轻驰而过,谢瑾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龙诚觉得这点子不错,但又有些懊恼:“找辆自行车倒不费事,但是周二下午,学校不对游客开放。”
“不过,前年同诚集团给学校捐过一栋实验楼,他们给我办了这个。”龙诚不慌不忙地从置物盒中拿出一张车辆通行证,“难道我要把车辆通行证挂在自行车前面?”
光想一想,就觉得逗比,谢瑾深吸一口气:“你要真那样做的话,估计学校保安会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问问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从里面跑出来了。”
汽车顺利进入校门,龙诚把车停在最近的停车场,和谢瑾一起在校园中散步。校园中以热带树木居多,叶片青翠得似乎要滴下水来,转过高大的校图书馆,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无数株桃树出现在眼前,千万朵粉色桃花在枝头斗艳,一堆堆,一簇簇,你挤着我,我挨着你,交织成一片粉色云雾。
走在山间小径上,清风拂过,轻不胜风的花瓣飘飘摇摇从枝头飘落,在空中轻转慢旋,偶有几片落在肩头,美得如诗如画。
“真美。”谢瑾忍不住赞叹,煦阳穿过热闹花意,落在她脸上时,衬出薄薄的粉色。
龙诚牵了她的手:“幸好今天人不多,听说周末的时候,这山道上全是游客。”
他可是事先打听好了才带谢瑾过来。
两人找了处石凳坐下,不远处,有学生拿着书在树下静静阅读看,也有牵着手的情侣在小径上路过,在这绯红万顷的花海中,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情侣。
傍晚,两个人去了食堂,简单地买了两份饭,看许多学生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占位置,谢瑾似乎也回到了大学时光,跟龙诚聊起读书的岁月,没说几句,龙诚单刀直入:“你没谈恋爱吗?”
谢瑾不说,闷声吃饭。
可耐不住龙诚追问,谢瑾才道:“大二的时候谈过一个,但没处多久,我就发现他跟另一个女生牵扯不清,就分了。”
龙诚垂目,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他又继续问:“后来呢?我不信你没人追。”
“我说了你别生气。大二的暑假我遇到了周志天,我觉得他长得挺帅,温文尔雅,蛮喜欢这种类型,心里有了比较,所以在学校就没遇到合适的。”谢瑾一五一十道来,看龙诚唇线越抿越紧,赶紧道:“等遇到你之后,觉得他那张脸就不算什么了。我是大三暑假遇到你,开学就是大四,再也没有心情谈恋爱。”
“那你呢?”谢瑾饶有兴趣问起,“你的大学是怎样的?没有你喜欢的女生?”
“我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年龄上和别人有点差距。再说我很少去学校,都在忙着赚钱。”龙诚在在国外上的大学,修满学分就够了,说起读书生活,他忍不住抱怨:“小时候最讨厌的事就是上学。七八岁的时候,被家里人扔到学校,我连一天都呆不住。”
学校院墙虽然很高,但对他形同虚设,龙诚翻墙逃过好几次,还理直气壮道:“凭什么全家都在玩,就我一个人在上学?”
他那样特殊的身体,单独留在学校也容易出事,龙泽就不再逼他,让他呆在家里自学,或者他亲自教他,继续带着全家进行环球旅行。直到龙诚长到十三岁,他已经足够懂事,求知欲旺盛,才自觉去了一所私立学校深造学习。
那所私立学校十分特殊,多对一的专业教育,几乎涵盖了小学到大学的所有知识,根据学生的学习情况随时调整。只要交得起高昂费用,学校还能为某些学生从外面另聘老师,学习他感兴趣的专业知识。
所以,龙诚从小到大的成长教育和普通人差别很大,哪怕最后,他递交了大学申请,也没有老老实实在大学呆着,而是满世界到处跑,忙着建立他的事业忙着赚钱。
像现在这样,在食堂捧着盘子吃饭,看熙熙攘攘的学生从身边擦过,对龙诚来说是少有的事情。
当然,他对食堂的规矩也不是太懂,牛肉羹的味道不错,他舀了一勺递给谢瑾:“这个不错,多吃点。”
谢瑾还没吃,却有人直直走过来站在餐桌边,两道谴责的目光如凌厉的刀锋,看着龙诚举着勺子的手,又指了指一侧:“同学,你没看到那边吗?”
那学生手指的方向,挂着一条横幅——食堂禁止喂饭,同性也不例外。
龙诚讪讪地收手,真是破坏风情啊!
吃过晚饭,两人继续在校园中散步,沿着小径走向后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远处的灯光照不过来,山石勾出黑黝黝的轮廓,热闹的繁枝在朦朦月光下只看得清大意。
在幽静的黑夜中,两人坐在石凳上絮絮地说话,远处空气中漂浮着清甜的花香,似乎可以延伸到未来的地方。
直到时间已经不早,他们才准备回去,刚走了两步,谢瑾觉得脖子上一轻,项链脱落下来。
她伸手一抓,只抓到细细的链子,坠子却不知落在何处。
“我的小海豚掉了。”
小海豚是一枚海豚形的千足金坠子,是几年前谢文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所以谢瑾格外着急,立即翻出手机在周围地面寻找。
“别着急,我帮你找。”龙诚倒没拿出手机,仔细审视着每一寸地面。
小海豚掉进了旁边的山石缝中,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坠子被泥土草叶遮住了大半,只剩下一星金色,要不是龙诚视力过人,还真找不到。
那石缝比巴掌宽点,容得下手臂探进去,可问题来了,石缝太深,龙诚趴在地上,整条手臂都伸进去,还差一尺的距离。
谢瑾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呢?”石缝中有山泉流过,离小海豚只有半指距离,说不定过会那海豚坠子就会被冲到更深处的地方,而后再也找不到。
“我肯定帮你把它捡上来。”
附近无人,龙诚开始解皮带,谢瑾知道他准备把尾巴化出来,细长的尾端探进去当然不成问题,但谢瑾觉得很窘:“为什么每次都要脱裤子?”
龙诚把脱下来的裤子递给她:“因为会把裤子撕裂,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可不想裸奔。”
谢瑾接过他的衣物低声嘟囔:“电影都不是这样演的,妖怪化成人形身上都有衣服;绿巨人变成巨人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裂成了碎片,可人家的内裤就是撑不破;神奇先生身体随意拉长变形,衣服也跟着变;隐形人隐形的时候,衣服也是跟着隐形……哪个超级英雄会像你,变身还要考虑衣服问题。”
龙诚已经化出了长尾,白色的长尾探入石缝,刚把勾到海豚吊坠,谢瑾“啊”地轻呼一声。
她站在山坡上,手上内裤没抓稳,一时离了手;偏偏一阵风来,内裤在风中打了个转,越飘越远,最后落在下方的一株桃树枝上。
谢瑾赶紧顺着小径下去,那树枝很高,她费了好大劲才拉到桃树枝,一点一点拉低,把内裤取下来。
龙诚已经把海豚吊坠捡了起来:“快把裤子给我,有人来了。”
谢瑾抱着他的衣裤匆匆跑上来,龙诚连忙接过来,刚把裤子往腿上套的时候,几个人从山石后方转过来,亮白的手电筒灯光直直射在两人身上,将二人聚焦成焦点。
而龙诚正在提裤子。
谢瑾在旁边满脸焦急:“你快点,别被人抓到……”
猝然的光明,让人无所遁形。
两名拿着手电筒的校园保安,脸色精彩纷呈一番变化。他们身边的两名训导老师脸色就难看多了:“你们哪个班的?无耻,下流,道德败坏!”
打野战这种败坏校纪校风的事,决不能姑息!
教导处的老师命令道:“穿好衣服,跟我去教导处!”
龙诚已经系好了皮带,朝谢瑾递了个眼色:“跑。”
他一把抓起谢瑾的手,带着她从两位老师中间穿过去,大步奔跑起来。
“站住!”训导老师大怒,折身就追,“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被抓到多丢人啊。谢瑾朝龙诚喊:“快跑,甩掉他们。”
龙诚虚虚地配合谢瑾的脚步,他不知道她能跑多快,而在人前,他不会使用他诡异的速度。他们快步踏过桃林泥地,夜风穿过树林,桃花瓣簌簌地落在身上,又在气流中朝身后飞卷。
一路跑出了桃林,可后方追兵穷追不舍,谢瑾渐渐力竭,二人在转角的阴暗处停下,“等我。”话音刚落,龙诚便没了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
几秒钟后他又回来了,换了一套白色运动服,手上还抱着东西。
他真正快起来的时候,足以让人瞠目结舌,谢瑾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把一件外套披在谢瑾身上,把她盘起的头发打散,给她戴上一顶帽子……
后面的人追上来,转过拐角只看到一男一女在散步,男生穿着运动服,手中玩弄着一个排球;女生长发如瀑,帽檐压得很低。
前面是岔路口,训导老师过来问:“同学,刚刚看到一男一女跑过去吗?他们往哪条路跑了?”
龙诚一脸正经,随意指了个方向:“那边。”
“快追!抓到要把他们开除!”训导老师带着保安急急追过去。
他们的身影越跑越远,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谢瑾突然弯腰大笑,像是憋了很久,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都毕业了,居然被人误会……”
她靠着龙诚,忍不住捶他:“还有你……居然偷人家晾的衣服……他们……居然真被骗过去了……”
她一笑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眸子里像洒进了月光,清澈明亮,连那艳艳桃花都失了颜色,龙诚把她搂紧怀中,很久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校园葳蕤的花草似乎在月下都生了辉,他揭了帽子揉着她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日的阴霾倏然散开,谢瑾倚着他的肩头:“去把衣服还回去,我们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第51章
天气越来越暖,处处弥漫着花团锦簇的香甜气息,一阵风过,各色花瓣在风中飘摇漫卷,整个世界一片锦绣春意。
龙诚依旧日日陪着谢瑾,有时带她去踏春,有时去逛街,这天上午两人没出门,谢瑾手上握着一把剪刀,在姹紫嫣红的后花园中逡巡流连,每剪下一枝,龙诚就过去帮她拿着。
不一会,手上便捧着一大束,橙黄色的阳光从云层的裂缝中透射下来,映得花束流光溢彩,龙诚却满脸困倦,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谢瑾再递过来一枝风信子时,龙诚打了个哈欠。
“困了便回卧室睡一会。”谢瑾提醒他。
“我不困。”龙诚强打起精神,还指点谢瑾:“再剪几枝草,搭配在一起放花瓶中才好看。”
谢瑾知道他是真的困了,父亲的死,于她是心痛和惋惜,于龙诚是愧疚和歉意;因为内疚,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陪她,推说公司的事有龙易处理。
可龙易年纪小,又刚去公司上班,哪能应付得过来?昨晚谢瑾半夜醒来,发现书房的灯仍亮着——龙诚在处理白天落下的工作。
怪不得最近看他精神总是不好。
折够了花草,龙诚回屋找来一只薄瓷花瓶,盛了半瓶水,坐在树荫下看谢瑾修剪花枝。
“已经请了好长时间的假,我想回去上班了。”谢瑾貌似不经意说起,将修剪过的百合插入花瓶中,她调整着位置,补充道:“闲久了好无聊,有点想念和同事在一起的上班生活。”
父亲的死的确与龙诚有关,但那终究只是个意外,逝者已矣,她总不能这样天天耗着龙诚。
对于上班的提议,龙诚并不反对,只是不同意她再回市场部。
他还理直气壮地跟她辩解:“做销售难免要应酬客户,应酬就必定要喝酒,万一你喝醉了被人占便宜怎么办?现在的男人都一肚子坏水,简直不是人。”
谢瑾想起来:“趁我醉酒,占我便宜的人不是你吗?”
“是吗?”龙诚想起来,狡辩道:“幸好,我本来就不是人。”他一板一眼地教育她:“你看,一醉酒就出事,这就是现实,是血的教训。”
“噗……”谢瑾忍不住笑出声,都不知道他原来脸皮这么厚,占了便宜还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