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楚赫古怪笑道,“那些便是你随便挑出来的?”随便二字的音格外重,先前还以为四阿哥转性了,他敢保证,书房里的账簿多少都有点问题。

胤禛仿佛没看见,淡定的抱起弘昱放在椅子上,“四叔忙完这一段就送你去天津卫。”

弘昱又长一岁,胤禛不着调却把弘昱教的很好。他小时候旷课逃学,因为四阿哥知道他前世学的够多,其中一些课程不需要学。

在胤禛和尼楚赫的教导下,弘昱比同龄孩子懂事很多很多,“四叔不着急,弘昱长大了,再过两个月去找额娘和阿玛也没事哒。”

胤禛欣慰地小小,揉揉弘昱的小脑袋,扭过打量尼楚赫的肚子。

四福晋头皮发麻,他最近都没睡过安稳觉,又没有喝避孕药,据说那药很伤身体,搞不好早逝。

宫里有位重病的贵妃,每每看他一次,尼楚赫就会更加惜命,听说药伤身,尼楚赫便做好怀孕生子的心理准备。

就算这样,前世记忆太深刻,当了十七年女人的四福晋还是希望那一日能多晚就多晚。

再次送走葵水,尼楚赫看到四阿哥眼底的失望,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胤禛身边的人睡不着,即便刚刚经历一场激励的床上运动,“爷很喜欢孩子?”

胤禛“嗯”一声,大手从她腰上移到小腹上,“爷很努力啊,怎么还没有?难道爷不行?”

尼楚赫身体一软,四阿哥的尺寸真对得起他的身高,偏偏中看又中用,搞得他每次不是哭就是晕......四福晋捂脸道,“孩子是上天给咱们的礼物,急不得。”

“也是。”胤禛前世没机会当父亲,苍天让他带着记忆重生,四阿哥觉得,一定是上天念着他前世功勋卓著却膝下荒凉,保留他前世记忆,让他弥补缺憾。

尼楚赫见他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松了一口气,赶忙说,“早点休息。”

四阿哥长臂一伸,把老婆搂在怀里。起初尼楚赫不习惯,自从床上的两床被子变成一条被子,每天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俊脸,四福晋渐渐发现,躺在自家男人怀里的感觉也不错。

话说回来,户部官员整理账本时,胤禛利用手中人脉把户部从上到了锊一遍,有问题的人至少有一半,然而他不能把那些人全撵回家,不然真会像康熙说的那样,早晚得累死他。

胤禛记得雍正帝是怎么死的,他不想当皇帝,如果没日没夜做事也活不长。挑出做事最马虎的十人,胤禛看了他们整理的账簿,事实不出他所料,从账册中挑出问题。

康熙希望胤禛做事循序渐进有张有弛,得知四阿哥不声不响解退十名官员也没把他找来训话。隔日,胤禛让户部的人再次审核一遍,导致户部人手严重不足,便找到康熙,“汗阿玛,儿臣想从民间挑几个人填充户部。”

这段时间四阿哥只是查账,大大超出康熙的预料,康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大手一挥,准了。

胤禛走出乾清宫,八阿哥拦住他,“四哥在户部还习惯么?”

“还行吧。”胤禛淡淡道,“你们干么去?”眼神询问九阿哥。

“十弟胃口不好,我们出宫帮他买点小吃。”八阿哥心里存着事,前世胤禛登基后催讨户部欠款,两三百万两,在他们这干兄弟的煽风点火下,硬是把事情闹得很大,雍正因此得个抄家皇帝的名号。

胤禛不再是前世的老四,但有些东西却一直没变,比如胤禛做事严谨,追求完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

前世为了对付胤禛,八阿哥仔细研究过户部,知道户部的情况比内务府复杂,担心他意气用事,便在门口等他,名曰随他一起出宫,话里话外打听他下一步动作。

胤禛心思缜密,没过十分钟,便直接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大清入关之初,满人不懂经营,汗阿玛怜惜八旗人员家中艰难,准许他们向户部借银度日。汗阿玛舍不下脸管臣下要账,听说有些人拿捏着这点越借越多,四哥打算要账么?”八阿哥问。

胤禛挑眉,“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八阿哥嘿嘿笑,心想,小爷帮你出主意,省得你横冲直撞,这辈子再得个抄家阿哥的名头,多不好啊。

“大哥去天津卫之后,惠母妃跟纳兰明珠一家联系都是通过弟弟,纳兰明珠对弟弟也挺客气的,您若有这打算,我去问问那拉一族有没有人欠账,让他们早点还钱。”八阿哥信口开河。

胤禛没注意这点,“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事,谢谢小八提醒,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过两日便去收账。”

九阿哥傻眼,八阿哥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是不是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哥俩别提多尴尬了,硬着头皮问,“什么时候?”

“清明。”胤禛道。

哥俩又忍不住笑了,“你真会挑日子。”

“那当然。”胤禛笑笑从马车里下来,“我去户部,你俩别在宫外玩太久,早点回去。”

“知道,知道。”八阿哥连连摆手,待看不到胤禛的身影,九阿哥就问,“现在怎么办?”

八阿哥转动脑筋,“户部查账的事没瞒着任何人,在京,不对,地方官员可能也得到消息。四哥一直没有大动作,估计很多人心里不安。”

“啧,欠收拾。”九阿哥满眼鄙视,“四哥真大张旗鼓整顿户部,他们又该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嚷嚷着四哥不跟他活路。”

“咱们把四哥收缴欠款的消息透露出去,旗人惧怕四哥,一定会主动还欠款的。”八阿哥眼神询问他干不干?

两人出生重生十几年,一直被胤禛照顾,未帮他做过什么,九阿哥沉思一会儿,可行。

哥俩分工合作,先去明珠那里把消息透露出去,走时不忘对他说别乱嚷嚷。纳兰明珠虽然闲赋在家,他有不少姻亲在朝为官啊。打心里怕不按理出牌的四阿哥,不顾八阿哥的交代,把消息透露给姻亲。

八旗子弟关系复杂,两人跟十阿哥关系好,便到钮钴禄府上跟阿灵阿耳语一番,同样交代他不准乱说。

第二日,索额图找到詹事府,向太子询问四阿哥收账的事。

太子不明所以,“没听四弟说过,他昨天来毓庆宫接弘昱也没提,估计以讹传讹。”话锋一转,“叔公欠户部的银钱?”

“没有,没有。”索额图摇头,“族里有人欠账,托我来问问。”

“告诉他们没影的事。”太子很确定,“四弟查账不是查旗人钱的账,他现在被地方送来的账簿搞得很忙,没工夫理会这点小事。”

索额图放心了,不管真假,起码有个缓刑期。打算回去便跟亲戚朋友讲一声,早点还钱早点从四阿哥的视线里消失。

第159章四阿哥府前闹事

现实会跟索额图想象的一样么?

不会!

索额图财大气粗,有人对他说欠户部十万两,他也没觉得有多少。早年从恶奴家里抄的钱财还没用完,索额图以为对方要钱不要命,“不还就等着四阿哥抄你家!”

一句话,把人吓傻了,可是家里真没有钱,怎办?

四阿哥横空出世,刑部还有位一坐多年不挪位,处事公允的尚书图纳,不善经营的旗人不敢再横行霸道,干夺人钱财、放高利贷等事,家道没落的旗人全靠去户部接济。

四阿哥收户部欠款,没有银钱的人也不敢跟四阿哥放狠话——要命一条!以四阿哥的性子,他能干出不还钱拿命抵。

听说最后期限是清明节,以前余国柱确实因四阿哥被抄家,没人多此一举去探寻事情真伪,加上索额图府上又流出“四阿哥抄家”的话,一时当铺里人满为患,内城旗人惶恐不安。

四阿哥当年清理内务府得罪的人此时冒出头,为实在凑出银钱的旗人想个办法。皇上以前提出借钱帮助困难户,他们可以去求皇上……于是出现了联名递折子,前半部分告罪,后半部分叙述家中情况,最后总结,求皇上宽限几日便于他们筹钱。

一直关心事态发展的八阿哥听到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震惊,“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啊。

九阿哥哭笑不得,“我们低估了四哥的影响力,他们估计认为四哥会抄他们家,不得已豁出脸去求汗阿玛。”

“那怎么办?”八阿哥想哭,“四哥知道会揍我的……”

九阿哥无语,“你都十五岁了,怕他干啥,打不过还有你!”

“四哥靴筒里有两把鸟铳,你确定?”八阿哥看向他。

九阿哥捂着小心脏,“五哥找我,我先走了。”

“想得美,事情是咱俩搞出来的。”八阿哥拽着他,“走,乾清宫向汗阿玛认错,不然传到四哥耳朵里你我都别想好。”

康熙神色复杂,老八和小九敛声屏气,等待来自汗阿玛的惩罚。两人耷拉着脑袋像个鹌鹑,康熙叹一声,两人的身体一颤,康熙看得真切,“……你们啊。”

“儿子知错了。”八阿哥勇于认错,以致于康熙都不好像挤兑胤禛那样挤兑他,“儿子听说户部的账目混乱,又听说好多人欠户部的钱,便想帮帮四哥,欠款收齐后户部销账,四哥也少操心一样,没想到,没想到……”八阿哥不敢说。

康熙黑脸,“没想到物极必反?老四做事手段多粗暴你们不知道?百官多怕他你们不清楚?小八,小八,朕当你懂事,这就是朕对你的信任?”抬手扔出一叠东西。

八阿哥眨眨眼,卧槽!这么多奏折!?死定了,死定了……

哥俩噗通跪下,“汗阿玛息怒,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汗阿玛您消消火,四哥还不知道,万一四——”

“老四知道后揍憨你俩,朕也当作不知道。”康熙咬牙切齿,心中抑郁之气憋的胸口疼,他派人天天盯着老四,四阿哥没乱来,两个小儿子搞出恁大阵仗,“以前胤禛闯祸都是自己善后,你们和老四都是朕的儿子,朕不好厚此薄彼,自个想办法去吧,也别跪着了。”

自己想办法?难得住小八贤王?

不能!

只不过这些奏折,八阿哥捡起一本,“他们若是再上奏咋办?”

康熙扶额,觉得又老十岁,第二次后悔生这么多儿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朕当初又没承诺借出去不用还!”

康熙见臣下舍着脸皮求他,本打算宽限几日,听八阿哥讲此事是他们惹出来的,并不是胤禛威胁内城旗人,便决定不再管他们。

几句流言蜚语就来参他四儿子要逼死人,不给他们留活路云云,康熙庆幸没着人去宣胤禛,不然四阿哥又得逮着机会嘲讽他。

三不五时地被儿子数落一顿,康熙竟无言以对,他是皇帝又不是受虐狂,抬手让两人出去,他得做事。

“福晋,福晋,不好了......”白薇慌慌张张跑进来。

尼楚赫吓一跳,“我的天啊,你慢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赶忙迎上去,“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胎,手上的事交给木槿她们,怎么又回来了?”

“没事。”白薇摸一下肚子,“奴婢肚子里的娃儿稳当着呢。福晋,快出去看看,门口跪一片人。”

尼楚赫眉心一跳,“怎么回事,从头说。”托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奴婢吃过饭在家也没事,便想进府来看看,不能做事也能指点小丫头们做事。”白薇喘口气,“谁知刚出门就看到一批人往这边来。奴婢走在她们后面听有人提到主子,便走到她们里面。旁边人也不认识奴婢,见奴婢大着肚子,说,说......”白薇犹豫不决。

尼楚赫道,“说,没事。”

“她们说主子连孩子都不放过。福晋别气,奴婢知道爷最近什么也没干。”白薇一顿,“于是奴婢就问她们到了四爷府上准备怎么说,她们说跪着求四爷给条活路,四爷不宽限他们家的还款日期就不起来。”

“什么钱?”尼楚赫不解,“四爷背着我放高利贷了?”

白薇很紧张,一听这话扑哧笑了,“怎么可能。是她们早年管户部借的钱,据说四爷打算收回来,最后期限便是今天。”

“原来如此。”尼楚赫明白了,“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往年清明太子爷、三阿哥和主子去皇陵下午才会回来,今年多了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还有十四阿哥,估计会更晚。”白芨道。

尼楚赫:“不是成年的阿哥才去,十四去干么?”

“乌雅贵人葬在那边,十四阿哥求爷带他去,以前爷如果有机会去皇陵,十四阿哥也会跟去。”白薇说。

尼楚赫从白芨口中得知乌雅氏当年干的事,冷笑,“他倒是孝顺。”

“人都没了,爷对那位又没感情,早就不怨恨她了。”白薇一顿,“门口的人怎么办?福晋,奴婢总觉得来者不善。”

“今天谁跟爷一起去的?”尼楚赫问。

白芨回答:“魏珠儿在府里。”

“叫魏珠儿过来,本福晋有事吩咐她。”尼楚赫说。稍后,对魏珠儿吩咐一通,便让人关紧大门,又把家中小厮招来守门。

幸好康熙怕他四儿子被人无声无息做掉,原先有十六个侍卫轮班跟着四阿哥,后来又送来二十名,除去请假回家过清明和跟四阿哥走的,府里还有六名,尼楚赫便让绕墙巡逻,一旦发现有人翻墙进来,当强盗处决。

白薇打个寒噤,不愧主子看上的女人,说起杀人连眼都不眨。原先担心主子不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福晋震慑不住那些人,现在白薇不担心,改为那些不知死活,趁四阿哥不在家来闹事的人祈祷。

一门之隔,门外的妇人们跪着,尼楚赫坐着,听着她们哭哭啼啼求四爷给条活路,求四爷体谅他们家中艰难......四福晋放下茶杯,抓起一把瓜子递给白薇,“你也吃。”

“福晋等等,奴婢给你剥。”木槿和木莲齐声道,“伤着指甲。”

尼楚赫:“不碍事。嗑瓜子嗑瓜子,自己嗑的才香。”

魏珠儿从后门回来,跑到前院就看到这一幕,木莲端着茶,木槿端着瓜子水果盘,福晋斜斜靠在椅子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前面是戏台,其实就是一扇雕花大木门。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九门提督的人一刻钟便到。”魏珠儿打千道。

尼楚赫悠悠起身,虚抬起手,“把这些撤了。”

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子们动作利落,搬桌子、扫瓜子壳,尼楚赫打个哈欠,缓缓放下手,大门打开。

跪在外面的十几人看到有人出来,齐呼,“给四爷请安,四爷万福。”

尼楚赫心底暗骂一群该死的女人,轻咳一声,“四爷不在家,诸位找四阿哥何事?”

跪在门口的众妇人神色如常,嘴上说来找四阿哥,听闻四阿哥不在好像听到“你们吃了么”这么寻常的话。

“四阿哥不在家福晋你在也一样,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咱家的钱都还给户部,家里连口米都没有了。”一人大胆嚷嚷,拿定四福晋不能拿她们怎么办。

尼楚赫嗤笑,这话她好意思讲脸厚心黑唐王都不好意思听,“白芨,送客。”

“求福晋给条活路。”

“家里的日子没法过了。”

“四阿哥这是要逼死——”

“闭嘴!”尼楚赫突然变脸,清皇室如果有人能令唐王折服,不是康熙也不是太子,仅四阿哥一人。两人没发生关系,前世有识人之明,任人唯贤的唐王也不允许有人如此诋毁胤禛。何况两人近来各方面都很和谐。

余光瞄到远处走来一行人,既然这样就别管她不客气。让家中小厮赶走围观的人,四福晋淡淡地说,“你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居高临下睥睨众人,那德行要多欠扁多欠扁。

突然一人伸出手,“你还是人?说的是人话?”

尼楚赫下意识后退,鞋跟一歪,木莲、木槿惊呼,“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四福晋想干么?

第160章四阿哥归来

白芨怕心怀不轨之人冲撞福晋,便交代木莲和木槿保护福晋。

尼楚赫笑她紧张过度,四爷门前谁敢造次。

眼瞅着四福晋四肢朝天,一左一右两护法救她于出糗之中。就在他站直身体的一瞬间,尼楚赫抬手捂住肚子,“啊——好痛,痛,来人呐,御医,御医——”

“福晋你怎么了?”

“怎么了?”木槿和木莲异口同声地问。

尼楚赫半躺在两人怀里,嘴里嚷着,肚子痛,肚子痛,御医……手指在木槿手背上挠两下,木槿微楞,白芨慌慌张张跑到她对面,尼楚赫冲她眨眨眼。

白芨明显一怔,福至心灵,关心变惊慌,“木槿、木莲扶着福晋进府,小心福晋的肚子,魏珠儿,快去太医院请御医,等等,最好的御医,快点!”

“哦?好好!”魏珠儿转过身迎上九门提替凯音布。

凯音布:“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重心放在两个丫鬟身上,尼楚赫冲白芨微微合眼,白芨转身道,“启禀大人,她们意图中伤福晋,福晋受到惊吓肚子疼痛不止,我怀疑她们故意为之。”

“胡说,我根本没碰到四福晋。”刚才伸手的妇人其实想抓四福晋的旗袍,谁知四福晋反应太快,她的手伸出去的同时,四福晋连连后退几步。

“你没碰到我家福晋怎么会肚子疼。”温柔和善的白芨姑姑满脸戾气,甚至面目可憎,“魏珠儿快点,福晋肚子的小阿哥若有个好歹,爷回来家活剥了你!”

也就白芨敢这样讲,魏珠儿比白芨小好几岁,又比她晚好几年到胤禛身边,比起活泼开朗的白薇,白芨更稳重,也最重规矩。

魏珠儿平时便有点怯她,打个寒颤,拔腿就跑,慌不择路,踉跄一下,凯音布扶他一把,“魏公公小心点。”

魏珠儿匆忙中道声谢,跑了一段距离,脚步一顿,朝脑门上拍一巴掌,他没记错的话,福晋的葵水才过去半个月,怎么可能怀孕?

别问他怎么知道,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爷大张旗鼓地吩咐厨房给福晋炖补品,每逢那几日,弘昱小阿哥的胃口都会很好,院子里弥漫着各种香味,一天吃五顿也觉得饿得慌。

“魏公公上街啊?”沿街百姓的声音响起。

魏珠儿瞬间回过神,猛然记起做戏做全套,“不是,杂家出来的太急忘了骑马,你家有马么?驴或者骡子都行,赶着去太医院。”

“有头驴,我这就给你牵去。”说话的人转过身又回头问一下,“怎么,四爷病了?”

“唉,不是四爷是福晋,一言难尽啊。快别耽搁,给我牵去。”魏珠儿眉头紧皱,似有难言之隐。

借驴的那人望着魏珠儿的背影,奇怪道,“福晋生病了?”

“我看不像。”他旁边的邻居说,“福晋病的得多严重,才能让魏公公忘记骑马。”

“总不会发什么急诊吧?”

“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你诅咒皇阿哥。对了,刚才九门提督是不是过去过?”

两人一想,互看一眼,抬脚就往四阿哥北去。走到一半,看到九门提督带着士兵押着一群妇女过来。两人慌忙退至一旁,问围观者,“怎么回事?”

“那个不要命的女人推四福晋一把,四福晋动了胎气,肚子疼。”对方说着话“呸”一声,鄙视道,“亏她还是官夫人,真不要脸。四阿哥府上的白芨姑姑说他们家欠户部的银钱,户部的银子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不讲还钱还敢去府上闹事,不就觉得四爷今天不在家。”

九门提督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直叹气,这叫什么事哟。

看一眼被士兵押着走的女人们,又忍不住叹气,胆子真大,该说她们无知无畏呢,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像他这种坐到从一品的人,不被逼急都不敢往四阿哥身上撞,谁给她们的胆子,搁四阿哥门前闹事,但愿四福晋虚惊一场,万一小阿哥有点闪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大门关上,尼楚赫稳稳当当站起来,肚子也不疼了,甩着手绢道,“我的瓜子呢?”

“福晋你就别吃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差点被您给吓出来。”白薇拍着胸口,一阵后怕。

尼楚赫笑道:“谁让你过来的。”走到后院中堂,“木莲,去把五弟送来的红松子拿来。”

“福晋,御医待会儿就来了,你没事也该躺床上去。”白芨皱眉,“御医来到看你一手松子一手瓜子,像,像什么样子嘛。”

四福晋岿然不动,“本福晋使唤不动你是不是?木莲。”

木莲叹一声,转身去找关外送来的松子。

御医随魏珠儿走进后院,看到福晋好端端的,使劲揉揉眼,“谁不舒服?”

魏公公捂脸,福晋啊,做戏做全套呐。脸朝后面,手指前面,“喏,福晋。”

御医懵逼了,面色红润,手捏松子的人病人四福晋?逗他玩啊。“福晋哪里不舒服?”御医搞不清状况,小心翼翼地问。

尼楚赫捏两个松子仁送到嘴里,咽下去之后伸出手腕,“肚子疼?”

御医来的路上已从魏珠儿口中得知四福晋“动了胎气”,可把脉的结果,“福晋动了胎气?没有啊。”难道他年龄大,诊错了。

“那我的肚子怎么那么痛。”尼楚赫睁眼说瞎话。

御医看到桌子上一堆松子壳,呵呵,你吃太多撑得,不疼才怪。可这话不能说出来,明知她没事找事,“下官才疏学浅,不能诊出四福晋所患何病。”

“魏珠儿,不是让你把太医院最好的御医请来?”白芨道,“就请个这样的?”

魏公公捂脸道,“他就是最好的御医。”

尼楚赫抬眼望着他,“你什么意思?说本福晋装病?”

御医很想点头,“不是。”一顿,“福晋您说哪里不舒服?”

“胸闷、头晕,气短、肚子疼,御医开药吧。”尼楚赫道。

御医真想转身走人,“这药,下官不会开。”

尼楚赫仿佛没看见年过半百的老头脸上黑得滴出墨,“不会?本福晋教你,往重了下药。这样还不会?那你也别走啦,等四爷回来家,你亲自跟他说,堂堂御医不会开药。”

老御医膝盖一软,“下官说错了,下官这就去开药。”

尼楚赫轻哼一声,“魏珠儿,送御医回去,随他一块去太医院抓药。”

魏珠儿苦着脸,好想说,福晋别闹,爷不在家,咱安生会吧。而白芨递给御医一个荷包,御医接也不是,不接?不敢不接啊。里面很轻,不用想,一准是银票。

御医拿了钱就得办事啊。和魏珠儿同坐在车辕上,叹气,“魏公公,你跟我交个实底,出什么事了,福晋怎么好端端的装病?”

魏珠儿驾着马车,慢悠悠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把先前的事说一遍,“我们家爷最近什么事都没干,也不知那些人从哪来听说爷要收户部欠款,不想还钱就来闹。两句话没说完,就见一女人想推福晋,福晋要不是机智装病,她们这会儿还在门口闹呢。”

“四爷真没要收账?”御医忙问。

“吁”一声,魏珠儿停住车,“怎么回事?你也听说了?”

“我听儿子说的。”御医见他这样,“你不知道?”

魏珠儿摇头失笑,“何止我,我们府上没人知道这事,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乱造/谣,要让爷知道谁,爷非得扒掉他的皮!”

八阿哥和九阿哥打个喷嚏,哥俩相视一眼,八阿哥:“四哥回来了?”

“不可能这么快。”九阿哥掏出怀表,“最早也得三四点钟。”

八阿哥想了想,“要不去四哥府上等着?”

“也行,省的夜长梦多。”说着话哥俩站起来让宫人备车。

御医得知四福晋不是故意找事,便跟魏珠儿说,“我给福晋开两幅补身子的药?”

“你看着办。不过,你的同僚若是问起来?”魏珠儿看着他。

御医:“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回到太医院,有人问四福晋怎么了,御医摇头叹气,仿佛四福晋大限已到,吓得人家也不敢问了。

待魏珠儿拿着药回到家,四福晋吃饱喝足午睡去了。魏珠儿揉着闹饥荒的肚子,把药放递给木莲,说一声,“补药。”就去厨房找吃的。

九门提督抓一群妇人回来的消息,午饭后传遍内城大街小巷。

今天是清明,大部分官员上半天班,下午就不用到部里去。有那么十几个官员吃饭时不见自家夫人,找丫鬟一问,夫人在四阿哥府上。

晌午还不回来,难道四阿哥府上管饭。

知道自家夫人去闹事,对方也没在意,午饭后还不见回来,派人出去一打听,十几个人联袂去找九门提督。

凯音布一次抓那么多官夫人也怕,看到来人,没有超过正四品的,九门提督放心了,芝麻大的小官敢跟四爷横。

真是老寿星吃□□——活得不耐烦了!

凯音布没把他们赶出去,“你们的夫人把四福晋气病了,这事得四阿哥回来定夺,本官不敢放人。”

众人找准机会,四阿哥不在府上的时候去闹,四福晋能给句承诺最好,不给句实话也膈应她一次。什么都算好了,就没算好四福晋病了。

一群人作揖又打千,任凭他们好话说尽,凯音布就是不松口,“放了你们夫人?四阿哥回来能要本官的命。本官劝你们有这个时间在这里耗,不如买点礼物去看望四福晋,四福晋松口,什么事都好办。”

众人一想,是的。四福晋是女人,女人心软,怎么都比四阿哥好说话。

太子和胤禛一行刚进内城就听到有人喊,“四阿哥快回家吧,家里出事了。”

胤禛循声望去,他家就一福晋,能出什么事?

“四福晋病了。”有人道。

“病了?”胤禛疑惑不解,“我走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病了。”

对方也听别人讲的,具体什么情况并不清楚。正阳门一带离胤禛的府邸太远,说话之人想一下,“四阿哥去问问御医,魏公公刚从太医院回去。”

太子几人自然想不到有人闹事,胤禛说他福晋早上没事,便没放心上,“我们先走了。”

胤禛也不认为福晋会生大病,这里离太医院很近,便从太子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宫。从马上下来,走几步便到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