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动手。”

那般的果决,让春月都愣了愣,她还以为公主她…

最终宋丞相还是不愿放弃这个儿子,于是走向了另一个发展。

回忆种种,如同历历在目,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痛苦和悲伤,仿佛看了一场拍得极好的电影,她沉浸在了那个角色当中,体验到了那样的情绪而已。

她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寒风渗进,她却没有感觉到冷,竟是直直的走了出去。

白雪轻轻飘下,她踩在略微湿漉漉的地面上,伸手去接着雪,却始终接不到,落在手上已成为小小的水点。

其实,她从未觉得自己失败,也不会承认自己失败过,比起那些小小的失败,她的成功更能让她满足,也将那些失败全然碾压,只在某个夜深人静时,才会去品尝那些未能得到的圆满。

比如她在落雪时玩雪,母妃觉得她失了公主的威仪,而不是担心她会不会冷;比如那个爱慕她的男子,在泥足深陷时,斩断一切念想结婚生子;比如她的驸马,想着另一个女人。

她在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才能够如此放松心情的品尝着自己那些失败,品尝着那些不完美。

她仿佛一个喝醉酒的人,不管不顾了,在雪中翩翩起舞,跳的是沁芳楼头牌无忧姑娘成名的一支舞,堂堂公主,那一生都不可能会跳这样一支舞,那代表着卑微和讨好,而她永远不可能去讨好别人。

但她第一次看到那一支舞时,就对自己说——我跳得比她好。

可是她永远都不可能会跳那样一支舞。

但现在,她可以舞给自己看,品味着自己不敢面对的人生,酸涩或者苦味,都自己品尝。

无忧姑娘一舞倾城,彻底奠定了在沁芳楼的地位,她在雪中忘我的跳舞,为着那个永远不能跳这样一支舞的自己。裙摆飞扬,发丝翩然,脚步微动,像是夜空下,微雪里一个不真实的精灵。

然而一支舞未尽,就被人打断。

她迷糊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还未从另一个状态中走出来,然后她笑着,扑进了苏嘉誉的怀里。

如果你没有因为我的死而感到难过和痛苦,那我也原谅你,因为我也曾真心想杀了你,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因为局势,后来,则是因为私心,注定是让自己伤心的人,不如死了干脆。

苏嘉誉脱下自己外套,裹在她身上,刚想说什么时,传来了脚步声,他拉着慕西直接走到假山背后。

慕西愣愣的看着他,理智慢慢的回归,对上他不认同和不解的眼神时,轻声张口:“很美。”

苏嘉誉奇怪自己竟然能够听懂她的意思,这雪很美,这极致的冷暖很美,甚至是在寒风中的感受很美…

苏嘉誉按住她的肩膀,从缝隙里看出去,看到了追出来的人——孟古昇。

孟古昇疑惑的上前查看了一下,又向前走了走,似乎不懂为何没有看到苏嘉誉的身影。

在孟古昇离去时,苏嘉誉神色阴沉。

慕西还紧紧的贴在他身前,她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好看吗,我跳舞。”

苏嘉誉拧着眉头,脸色更为难看:“你都在做什么?穿高跟鞋,还跳舞,在这么冷的天…”

慕西轻轻抬了下下巴,嘴唇却碰到他的下巴,在下巴处张嘴,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苏嘉誉全身僵直,浑身血液都如同被瞬间结冰,身体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双手想要推开她,手伸到了一半,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慕西用舌头舔了一下,做了收尾:“你怕什么?”

安和公主邀请无忧姑娘进宫为她和驸马跳舞,跳的就是那一支让无忧姑娘彻底成名的“蓦然回首”。

无忧姑娘舞技了得,那一支舞被她跳出万种风情,一举一动都展现了不同的美。

安和公主看向驸马:“驸马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觉得无忧姑娘跳得不够好?”

宋嘉誉自然没有回答。

安和公主笑了笑:“我也觉得她跳得不好,我觉得我比她跳得好,你信吗?”

宋嘉誉猛的看向她。

“需要我跳给你看吗?”

宋嘉誉起身,直接离开。

“宋嘉誉,你怕什么?”

永明二十年,盛明帝大婚当日,安和公主宣布颐养天年,从此不问朝政,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安和公主彻底放权的标志,却不知那天就是安和公主的忌日。

第四十二章

沈慕诗和李莫延跳了开场舞惊艳四座后便缓缓退场,沈慕诗要去整理仪容,李莫延自然陪同,沈慕诗也是服了他,这么粘着也不嫌腻,但不得不说,他这般表现,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如此行为下,离两看相厌似乎还远得很。

沈慕诗在屋子里换了一套衣服,再补妆和整理发型,让发型与刚换的这套服饰风格形成统一,并且与刚才那套衣服呈现出来的味道截然相反,她很期待看到宾客们惊艳的目光。

沈慕诗在换上一对耳环后,转过身看着站在窗边的李莫延:“在看什么?”

不得不说,李莫延站在窗边,窗外就是飘飘落雪,竟有一种美男入画的景象,无端的让他变得有魅力了几分。

李莫延嘴角勾起,眼中兴味很浓:“你这个妹妹…有些邪门。”

沈慕诗也不由得挑挑眉。

邪门?真是一个新鲜词。

当沈慕诗走过去后,简直气炸,什么邪门不邪门,她只看到她的妹妹就穿着那么条单薄的裙子在雪中跳舞,心口一跳,恨不得立即去把小西给拉进来。

就在沈慕诗准备做些什么事,苏嘉誉出现了。

李莫延表情玩味,沈慕诗嘴唇紧抿,几分钟后,她拉了拉李莫延的手臂:“该下去了。”

李莫延摸摸自己下巴:“她好像和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太一样。”

雪中跳舞?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别有所图,看吧,不就吸引来了她要吸引的人?

沈慕诗瞪了李莫延一眼。

前尘往事与今世是非奇异的纠缠在一起,仿佛命定的纠结再重复,让她竟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现在又是谁,是那个爱而不得的公主,还是一个简简单单上学的大学生而已,可是那个公主明明就对那些只追求爱情的女人充满了轻视,那个简简单单的大学生又怎么会愿意遇上这么复杂的过往…

她究竟在哪里,她究竟又是谁?

慕西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苏嘉誉十分意外的事,她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然后在他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品尝到血腥味,她着迷似的舔了舔,仿佛一个美女吸血鬼,偏偏她模样清纯无比,这种外貌与行为的天差地别形成极致的邪魅。

苏嘉誉皱着眉头:“你究竟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低低的自言自语。

苏嘉誉不管她如今的状态,直接去拉她,她穿着如此单薄,肯定不能在这里久待。慕西并不配合,甚至用脚狠狠的踩了他一下,高跟鞋的威力让苏嘉誉顿了一下,她推开他就想跑,苏嘉誉自然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禁锢着她,将她拖到屋子里面。

我怎么了,我是谁,我现在在哪里?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躺在地上女子,她的身上和地上都沾满了血,她的心慌乱又紧张,仿佛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她看到那个人是她自己。

安和公主,真的死了,而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仿佛某种临界点,时间一致,于是让她感觉到了更多东西,也看到了更多的内容,两个世界奇怪的在她脑海重合在一起,属于安和公主的一切变得无比的清晰。

她死了吗?

原来她真的死了?

但如果今天才是那个临界点,那她就应该今天才从大盛朝来到这里,为何她却是在一个多月前才到来?

她脑子晕晕乎乎,眼前的一切竟然看不太清楚,身体直接软下来。苏嘉誉扶起她,直接将她抱起来,穿过走道后,与赶过来的沈慕诗正好撞上。

沈慕诗大惊失色,快步走过来。

“你妹妹似乎不太舒服,先找个房间让她休息一下。”苏嘉誉皱着眉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沈慕诗也反应过来,这会儿肯定不能直接把小西抱出去,否则那么多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还可能引起不好的误会。

沈慕诗落落大方道:“那就麻烦你了。”

到了酒店楼上的房间,在苏嘉誉把慕西放下后,沈慕诗直接送人,当着苏嘉誉的面,将门关上,然后才坐到床边,先是摸摸慕西的额头,似乎并没有发烧,也不太像生病的模样。

沈慕诗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不由得脸色阴沉,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小西对苏嘉誉有了感觉?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奇怪,她就知道某些女性会对自己第一个男人有很特别的感情,若非对方做出天怒人怨的事,轻易不得离开。

但小西的那一支舞…

沈慕诗很不愿意相信自己妹妹会是那种故意设计这些的人,但这会儿,她也无法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西睁开眼睛,看到是沈慕诗,伸出手,抓住沈慕诗的手:“姐。”

“嗯,姐姐在这里,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姐,你可以陪我睡一会儿吗?”

“好。”

沈慕诗安抚的躺在慕西身边,慕西靠在她怀里,仿佛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温暖源泉。

沈慕诗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的把手伸到小西脸上,摸到一片湿润,不由得深深的叹一口气。

慕西紧紧闭着眼睛,但那些过往,还是不肯离去,不肯放过她。

高贵妃看着摔在地上哭泣的女儿,满脸都是无奈:“你哭什么哭,自己不知道爬起来?还以为你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公主,你父皇现在有儿子了,你一点都不金贵了。”

“你说,你有什么用?你干嘛要投胎到我肚子里来?”

“如果我生的是个儿子多好,我还用受夏妃那个贱人的气?这些都是因为你。”

“你是我的女儿,就得听我的。就得提拔我们高家,这也是为了你好,只有高家好了,你才会好。”

“呵呵,你连我都不听了。我怀上你时就该一包药解决了你,你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安和公主,好大的口气,我就看你有什么好下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尊敬的人,你会有报应,报应!”

然后是她的父皇,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父皇真的很喜欢自己,会抱自己,会笑着和自己聊天,后来这一切都变了,属于她的一切,通通都变成了她弟弟。

盛和帝:“小西,你发誓,在我面前发誓,你要尽你可能辅助你炎儿称帝。”

她跪在自己父皇面前:“好,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辅助炎儿称帝。”

盛和帝:“用你的性命发誓。”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让炎儿坐上那个位置。”

“如若做不到,不得好死,后世永无宁日。”

慕西咬着自己嘴唇:“如若做不到,不得好死,后世永无宁日。”

盛和帝终于笑了起来:“好,现在我把影卫和暗卫正式交给你,但你要记住,炎儿正式登基为帝时,他们才真正属于你。”

“好。”

影卫和暗卫,那是盛和帝最后的牌,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用过这张牌,甚至还设计过几次自导自演的刺杀,以让众人相信,皇室的影卫和暗卫都在上一任国君那里失传了,让众人以为,就因为没能继承这王牌,盛和帝才懦弱如此。

盛和帝:“你是我女儿,是皇家的公主,你就该为皇室做一切牺牲,哪怕是你的性命。”

慕西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有些想问他,她该为皇室做一切牺牲,那么炎儿就该什么都不付出的获得一切?

后来,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世界上,谁能够不付出一定代价就获得一切呢?

慕炎用那样忧伤的眼神看着她:“姐,我不想当皇帝,你去告诉父皇,我根本不会当皇帝,也当不好皇帝,你去告诉父皇啊!”

慕西摇头。

慕炎:“你不去,那我去。”

“如果你去了,父皇会以为是我教唆的你,你想我被骂,那就去吧!”

盛和帝去世,慕炎登基。

慕炎拉着慕西的手几乎快哭了:“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慕西不得不帮慕炎处理好一切棘手事,让慕炎顺利登基。

“姐姐,我不会做这个…你帮我吧!”

“姐姐,我根本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姐姐,他们都说你心狠手辣,你真的就是那样的人吗?你怎么会这么残忍?”

“你根本都不关心我,是不是?你一直在想我死,我死以后,你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拿下一切权利。我要活着,让你无法如意。”

“慕西,安和公主…你告诉我,我的病,是不是经过了你的手?你还我健康,把我健康的身体还给我。”

慕西看着几乎癫狂的慕炎,笑了笑,既然他想知道真相,那她就让他睁大眼睛看看。

夏妃为了争宠,吃禁药,逼着太医保下这一胎,使得慕炎从出生开始就带着隐疾,活不了多久,更无法拥有后代。

那些挑拨慕炎的人,她让他们一个一个都在慕炎面前诉说他们背后的主子,这些挑拨的话说出来又是什么目的。

慕炎:“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知道…哈哈,但你不过一个公主,当不了女皇,你大概不知道,父皇过世前,还留下了秘旨,你如果要称帝,你的暗卫影卫会亲手把你解决,你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你什么都不是。”

慕西看着已经疯狂弟弟:“但我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慕西转身离开。

慕炎好吃好喝的被她软禁着,直到自然死亡。

然后慕灏成为下一位皇帝。

“娘亲,灏儿有些害怕。”

“灏儿乖,听娘亲的话,坐上去。”

她牵着灏儿坐上龙座。

“娘亲,坐在这里有点冷。”

“灏儿要习惯这种感觉。”

随着慕灏长大,他看慕西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深邃,母子两之间,也越发的陌生起来。

好像有人在对她说话:“你这一生,有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你这一生,你后悔吗?

无父母亲情,无姐弟之情,更无朋友之情谊,这一生她还拥有什么,只有冷

冰冰的权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