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泠泠,屋子里的空气略微有些冷,安怡也觉得有些凉,她不安地动了动,试图拉过丝袍盖住自己,即便是正式夫妻,始终也只是新婚,她不习惯在他面前这样……
谢满棠发现她的小动作,知道她有些不安,便朝她微微一笑,低声赞道:“你实在是美极了。”
安怡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真诚,是真的觉得她好,她便也朝他甜甜一笑:“彼此彼此。”目光飞速朝他扫了一眼,宽肩长腿窄腰,一点赘肉都没有,属于那种穿着显瘦,脱衣有肉的好品种,品相真正不错,她也很满意。
谢满棠见她悄悄打量自己,暗暗摆了个最有魅力的姿势,待见到她眼神渐有迷离之色,便放心大胆地将头埋了下去。安怡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胸前便已经传来难言的酥麻感,那种感觉比之谢满棠亲吻她的耳畔和肩窝更为强烈,更让人恐惧害怕,也更让人欢喜渴望战栗。
一声轻叹从安怡唇齿之间逃逸而出,她微闭着眼睛,任由他胡作非为,谢满棠听见这一声宛若唱歌一样的叹息,再触到那花汁一样甘美的清泉,不由得血脉偾张,越发得劲,恨不得将安怡里里外外翻个遍,在她全身上下都留下他谢某人的印迹和气味才好。
昏昏沉沉,起起伏伏间,安怡很清楚地知道,她喜欢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也真心喜欢她,他们在一起不止是因为他们成了夫妻,还因为他们彼此都愿意给对方带来快乐。这种快乐也许是短暂的,但带来的幸福满足感却可能是一辈子的,她害羞,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好极了,前所未有的好。
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银烛台上的喜烛平静地燃烧着,将大红色的帐子内照得朦朦胧胧,安怡的长发犹如海藻一样地散落在大红色的枕席之间,将她玉白温婉略带羞意的脸衬托得愈加娇艳。一滴汗珠从谢满棠的额头滚落下来,砸在安怡的脸上,她直视着谢满棠的眼睛,沉默地扶住他的腰,做了一个当初他们在池塘里水战时做过的动作,谢满棠低吼一声,用力抓住她让她靠近他,再咬住了她的肩头。
她的肩头在他的唇齿之间来回碾转,他仿佛有很多的精力和力气想要借此发泄出来,却又每每在她要疼的时候就又忍住了,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安怡瞬间泪流满面,沉默而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将脸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安静地搂紧了他。
谢满棠慢慢抬起头来,满是笑意地注视着安怡,声音低哑:“你真好。”突然看见安怡脸上闪烁的泪光,不由怔住,随即又坏笑道:“不至于吧,我虽然天赋异禀,却也只是初学初练,居然能让你喜极而泣?”
安怡被他气得笑了,更忘了刚才满腔的柔情和感伤,狠狠戳着他的肩头,恶狠狠地道:“你刚才弄疼我了!”
“下次我轻点。”谢满棠温柔又霸道地环抱着她,安怡伏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正文 第520章 苦短
安怡做了个梦,梦里有过往浮光掠影,也有如今的千般万种,她不再是孤独地行走在雪地里的那一个人,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她,一直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这一路行来,救治了很多人,哪怕是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昧着良心害过不该害的人,哪怕是在最愤怒的时候也守住了底线,没有用药用医去发泄自己的怒气和委屈。她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她朦朦胧胧地想,也许这就是叩真子师叔祖说的后福?
安怡含着笑,轻轻翻了个身,手触到身旁静卧的男子,那唇角便又往上翘了几分,她轻轻摸了他两把,觉得手感真好。春寒料峭的早上,身边有个大暖炉自动散发着热量,又不上火又温暖,实在是太好了。
“别调皮。”谢满棠闭着眼睛,伸出两只有力的长臂将她捞入怀中紧紧抱住,安怡也跟着闭紧眼睛,打算趁早再睡个回笼觉。
谢满棠却不肯放她安稳了,他的小谢又在蠢蠢欲动,他不客气地将手探入到她的里衣内,闭着眼睛去啃她的脖颈。安怡被他顶得难受,便想往前让一让,他霸道地紧紧箍住她不许她动,变本加厉地将她挤到床角里去,再上下其手。
安怡学着他道:“别调皮。”
谢满棠闭着眼轻笑一声:“是你自找的,谁叫你来招惹我的?”说话间已经轻车熟路地欺身入内,想要更进一步。
安怡连忙讨饶:“别,疼。”
谢满棠顿时静默下来,半晌才不甘心地退了退,闷声道:“就这样睡吧。”
安怡忍住笑意,温柔地回身抱紧他:“你真好。”
谢满棠得意洋洋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傲然道:“知道我好就着紧些,要让我天天都高兴,知道么?”
安怡去咬他高挺的鼻子:“知道了。”
谢满棠倒吸一口凉气,将她拉了紧紧箍入怀中,抱怨道:“小姑奶奶,有点道德行么?既要我心疼体贴你,又要来招惹我,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整我?”
安怡抿唇一笑,伏在他怀里安静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窗外的鸟叫声清脆婉转地响了起来,安怡吓得一身冷汗,纵身而起:“晚了,晚了,起得晚了。”
谢满棠早醒了,靠在床头懒洋洋地斜睨着她道:“早就知道你会这样,懒婆娘。”
安怡忙着穿衣下床,不忘奉承他:“懒婆娘的背后都有个勤奋的男人,要就怪你太过勤奋,可不能怪我。”
谢满棠给她引得笑了,也跟着她起身下床:“还早呢,我娘最近都起得比平时要迟一个时辰左右。”
安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郑王妃也许是身体不适,便有些紧张地问道:“最近,那是多久了呢?”
谢满棠见她紧张,微笑着从她身后环抱着她,低声笑道:“也不太久,就是成亲前一个月左右的事吧。我之前也担心她身体不舒服,请大夫又不让,问了翠婆婆才知道,原来是想抱孙子了。”
安怡不由脸红起来。有婆婆在,小媳妇便要早早起身去婆婆跟前伺奉,春宵苦短,自然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其他的事。郑王妃如今刻意将自己的作息起居往后延长了一个时辰,当然是为了关爱儿子媳妇,更是盼望着她早些开枝散叶。孩子啊,安怡将手放在腹部,很想知道那种孕育生命的奇妙之感究竟是怎么样的。
谢满棠看到她的动作,面上不由满满都是柔意,轻声安抚她道:“你不要急,这种事我听说越急越不好的,顺其自然才好。”
她才不急呢,她这一生身体强健,此刻正当青春年少,她有的是时间,说不准,已经有了呢。安怡微笑着道:“你听谁说的?看来咱们郡王爷之前打听了不少呢。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谢满棠将她高高举过头顶:“赶快向我求饶,你对夫君简直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实在是该罚。”
安怡佯作害怕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夫君饶了我吧,主要是夫君聪明能干远超我的想象。我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实话。”
谢满棠失笑,将她放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道:“你不要紧张,母亲很好相处的。”
“我知道。”安怡朝他甜甜一笑,招呼丫头婆子入内伺候二人更衣,梳妆时趁便将蜀王妃送来的首饰拿给谢满棠看,再将事情经过说了。谢满棠静静听完,问道:“那么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若你不愿去,我自有法子替你推掉,你若愿意去,那也很好,我便让四王叔亲自开口请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去。”
安怡道:“蜀王妃面目可憎,更不该将我拖进这潭污泥之中去。”
谢满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就此事多言,语气轻快地拿其他事岔了去,引着安怡一起去拜见郑王妃。
郑王妃大概是人说了他夫妻二人相处极为融洽,心里十分高兴,也没刻意端什么婆婆的架子,亲切地叮嘱了安怡几句便放他二人回去歇息。
新婚的日子过得甜蜜又轻松,安怡一个上午都在房里和谢满棠耳鬓厮磨,要说有什么让人不安生的,便是谢满棠的话兑现得太快,才不过傍晚时分,蜀王便找上了郑王妃,正式通过郑王妃请托安怡上门去给朱侧妃看病,而且是三日回门之期都不愿意等,一副恨不得安怡立刻就去把朱侧妃看好的样子。
郑王妃有点不高兴,却又觉得到底是条人命,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谢满棠正握了安怡的手与她一起写字,闻言不由笑了:“我陪你一起去?”
安怡含着笑点点头,不是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暮色下的蜀王府花木扶疏,色彩瑰丽,朱侧妃的居所却带了几分萧条之意,蜀王妃带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姬妾守在朱侧妃病床前,看见安怡进来便虚伪地道:“真是罪过,这种时候还要烦劳你。”
“人命关天,又得王爷和王妃亲自上门延请,我当然是要来的。”安怡看向床上不知死活的朱侧妃,吩咐湖月:“把床帐挂起来。”
正文 第521章 快活
帐子卷起,露出朱侧妃那张形容枯槁的脸来,湖月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蜀王妃等人却是忍不住的快意和幸灾乐祸。
安怡视而不见,心静如水地坐下给朱侧妃诊脉。待到诊完要开方子,蜀王妃在一旁呱噪个不休,先是明目张胆地问朱侧妃的病情,再旁敲侧击的暗示安怡兑现诺言,言辞里是忍都忍不住的得意张狂。
安怡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含笑答应一声,运笔如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忽听外头传来小茹的尖叫声:“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你们为什么拦着我?娘亲!娘亲!怡姐姐!怡姐姐!你在里面吗?”
蜀王妃阴沉了脸冷冷地道:“郡主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我和王爷好不容易才请来了棠郡王妃,你们就由着她在外头吵闹?惊着了侧妃怎么办?扰着了郡王妃又怎么办?”
一连几个问题扔出来,砸得诸人面面相觑,唯唯诺诺,自有人下去处理此事,没多会儿功夫,小茹的哭喊声便听不见了,四处一片安静,唯有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可想而知,小茹遭遇了什么。不过是不放心自己的母亲,想要来探一探,听听母亲的病情怎么样,还有救没有罢了,值得对这么一个无害的小女孩子大动干戈么?湖月不由大为气愤,只苦于身份限制,不敢多言,只好希冀地看向安怡,希望她能为小茹说上两句话。
安怡恍若未闻,开好方子直接递给湖月,再取出金针:“我要给侧妃施针,还请伯母让闲杂人等退下吧。”
蜀王妃当然没把自己当成“闲杂人等”,很是自觉地在一旁坐下来,要问湖月要那方子看。安怡含着笑道:“不好意思,伯母,侄媳这金针之术乃是不传之秘,不能给人瞧见的……”
蜀王妃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由恼羞成怒,板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湖月赶紧抓住时机,哀求安怡:“郡王妃您大人大量,拉拔拉拔我们侧妃和郡主吧……”
“不要说这些,我不耐烦听。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蜀王爷要替你们侧妃瞧病,便一定会尽力。你若是空着,便拿了我开的方子去抓药再熬了送过来,那些药很紧要,添减半分都是不成的。”不知道是否因为新婚生活太过甜蜜的缘故,安怡此刻真的很平静,从前那种忍都忍不住的怨恨淡了许多。
湖月见安怡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不由失望地擦着眼泪走了出去。安怡沉默地看着朱侧妃,锦绣丛中,珠围翠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也罢,自作自受,不用旁人替她操心。安怡定了定神,拿了金针依次扎入朱侧妃的穴位之中,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朱侧妃终于蹙了蹙眉头,长叹一声醒了过来。
朱侧妃茫然而痛苦地四处看了看,将目光落在安怡的脸上,定定看了她半晌,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是你。”
安怡没有回答她,沉默地取下金针收入针盒之中,走到墙边的盆架前净手,淡淡地道:“自今日起,每日午时我都会来给你行针,药你自己吃好,忌辛辣酸冷,忧怒怨愤。你若是不想好便早些告诉你家王爷,免得日后有人说你是我医死的。”
朱侧妃沉默不语,安怡只当她默认了,转身就往外走。朱侧妃挣扎着起身,颤声道:“你肯来救我,就是不怪我了,是么?”
安怡回过头来看着朱侧妃,十分认真地道:“我只是想,既然小茹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便要好好活着,好好享受这珠环翠绕的生活,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几十年的挣扎?我不喜欢别人将我扯进你的事里去,所以你最好别再让不相干的人来麻烦我。还有,以后不要再绕着弯地把小茹送到我跟前来了,自己生的自己管,管不了就早点弄死她,免得她活着受罪。”
朱侧妃怔住,眼睛里的喜色全都沉淀下去:“你……”
“娘亲!”小茹欢天喜地的从外头飞奔而至,先一头扎在她怀里亲昵地挨擦了几下,才眼泪涟涟地道:“你终于醒了。我好怕,刚才王妃不许我进来,还骂我,让人堵我的嘴,幸亏父王使人寻我才救出了我。”
朱侧妃紧紧抱住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叹道:“傻孩子。”
湖月紧跟着从外头进来,眼睛亮晶晶地道:“日后侧妃这边的用度全都从王爷那边直接拨付,医药也由他直接过问。”
朱侧妃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安怡,却见安怡早就走得不见了影子,不由神色越加沉郁。湖月小声劝道:“您别难受,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如今您最紧要的就是把病养好,看着郡主风光出嫁。”
朱侧妃道:“这样子已经很好了。了然和尚说得好,人要知足,就是这么个道理吧。”道理谁都知道,可惜人都是得陇望蜀的。但她知道,那个粉嫩可爱,满脸孺慕之情的女孩子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春光正好,满树梨花开得雪似的白,有风吹过便雪片似的轻扬飘落,实在是美丽极了。她突然想起了若干年前,那个年幼粉嫩的女孩子乖巧地趴在她的膝盖上,静静听她奏笛的光景,心底深处莫名抽痛了一下,疼得她蹙起眉头,又叹了一声。
湖月忙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朱侧妃轻声道:“你把笛子给我取过来。”
湖月本想说她病得这样的重,还是不要做这种费力劳心的事,但见朱侧妃神色认真,不敢拂她的意,只好将笛子取了来。
朱侧妃凝眉垂目,试了试音,断断续续地奏了那曲梅花引。
笛声传到外头,安怡驻足静听,随即看到站在垂花门外静候她的谢满棠,便朝他甜甜一笑,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她不想再怨恨谁了,她和朱侧妃的母女缘分早在前生就已经尽了,此生实在不必再多作纠缠,她要好好的活着,为了她自己,为了前面一直等着她的那个男人,为了她的孩子,她要快快活活地活着。
正文 第522章 真好(结局)
秋风飒飒,将狮子山上的枫林层层染红,衬得那条洁白的石道犹如玉一样的耀目。石道上缓缓走下几个人来,当前的正是谢满棠与安怡二人,谢满棠的脸上犹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行止之间,他身上所着的玄色锦袍里便依稀露出些鲜艳的朱红色来。玄色与朱红色叠加在一起显得格外协调,衬托得他越发俊朗如玉。
有美丽的少女经过,看见了他便都羞红了脸,低眉垂眼地站在道旁静候他走过,再悄悄地偷看他一眼,美丽的脸上满是憧憬欢喜之色。
安怡见状便瞅了谢满棠一眼,不明所以地轻笑一声,扶着腰利索地径直往下走去。谢满棠听得这声轻笑,神色便有些不太好看,恶狠狠地瞪了那美丽的少女一眼,也不管那少女是否芳心碎了一地,自顾自地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安怡身后往下走,走着走着就加快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超过了安怡,再挡在她前面慢吞吞地走着。
山道不宽,他把路堵了,安怡便不能走快,忍不住道:“你做什么?这样挡着我的视线,是怕我不会摔跤么?”
谢满棠忙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她无辜而热切地道:“我是打算走在前面替你垫背。”
安怡有些想笑,使劲儿忍住了,板着脸没吭声。紧跟上来的兰嫂却忍不住出声了:“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说这话实在不应该,不是暗示安怡会从这里摔下去吗?安怡怀着孩子,若是从这里摔下去会怎样?即便是郡王爷也不该这样口无遮拦。
谢满棠就有些愧疚地笑了笑,将目光落在安怡隆起的腹部,十分满足又遗憾地轻叹一声:“我没想到。”趁机拉住安怡的手,厚脸皮地缠上去:“为了弥补我方才的过失,让我扶着我们郡王妃吧。”
安怡甩开他的手,瞥着他的衣裳再次冷笑了一声。
这是醋了!谢满棠得意极了,这些日子安怡和郑王妃都只顾着关注她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根本就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也需要关注,纵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子长了也是够让人心酸的。何况现在就是这样的光景,日后生出来还了得?这些话他一个大男人说出来未免太过丢人,但他谢满棠是什么人?不过一件衣服就可以解决这事儿。
安怡哪里会忍得他打扮得如此风骚,再被其他女人看了去?谢满棠看着安怡的肚子,有些得意的想,叫你和我争,叫你和我斗。忽然又听见安怡冷笑了一声,便立即回神,十分体贴地再次拉起安怡的手紧紧攥住,柔声道:“累么?让人把滑竿抬过来?”见安怡还是不太想搭理他,便又夸功道:“你不是想吃淞江的鲈鱼?虽不在时节上,我也找到了。”
安怡这才抬眼看向他,低声道:“小气。”
谢满棠装作没听明白,只是望着她微笑:“你还想吃什么?”
安怡道:“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谢满棠趁机和她并肩而行,一手拥住她的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小声道:“要是你今天吃得高兴了,夜里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安怡听到他颇有暗示意味的话,含着笑送了他一个白眼,谢满棠却明白了,唇角往上勾起便再放不下来,想起安怡肚子里的孩子,心就又柔软了几分。
安怡虽然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身手却仍然十分灵活,一行人很快就下了山,迎着炊烟往那个建在温泉上的庄子走去。到了庄子里,安怡还是有些累了,趁着饭菜未好便躺在榻上稍事休息。谢满棠见她沉沉睡去,便替她盖了被子,自己批阅从京中送来的书函。
兰嫂走进来低声道:“郡王爷,崔先生来了。”
如今崔如卿已经在谢满棠手下谋了职务,再不是安家的大管事,他既然寻来此处便是有公务在身。谢满棠不敢耽搁,忙吩咐兰嫂在一旁看顾着安怡,起身往外去见崔如卿。
崔如卿的身上早已不见当初面馆老板的影子,更没有安家管事的样子,越发显得从容淡定,看见谢满棠来了便躬身一礼:“下官见过郡王爷。”
谢满棠对他很是客气:“坐吧,尝尝这才摘下来的秋茶。虽然比不过明前的春茶,但好在足够新鲜。”
崔如卿谢过落座,喝过茶才和谢满棠说起公事来,二人头对着头地商议许久才定下了应对之策。谢满棠见到了饭点,便留崔如卿用饭:“有新鲜的鲈鱼,吃了饭再走吧。”言毕就要起身入内去陪安怡用饭,却不见崔如卿有要告退的意思,便问道:“还有事?”
崔如卿笑了笑,低声道:“不过小事罢了。今日刑部行刑,处决人犯,田均等一干人犯抄斩,下官亲自去瞧过了,验明正身。”
原来是这件事,谢满棠不以为然地笑笑:“不过小事一桩罢了,郡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这些琐事就不要拿去烦她了吧。”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崔如卿又笑了笑,缓缓说出另一件事来:“蜀王前些日子才得到的那位小公子突然急病没了,蜀王正妃心忧过度,也跟着病了,听说病得极其厉害,俨然有失心疯的症状。打今日起,蜀王府就是朱侧妃当家了。”话未说完,便见谢满棠淡淡地看向他,那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如刀锋般从他脸上身上刮擦而过,竟似是要生生将他的外皮给剥下来一样。崔如卿脸上的笑容便僵硬起来,一时不知该将手足往哪里放才好。
谢满棠却已经收回目光,神色平淡地道:“崔先生聪明能干,这些内宅阴私之事乃是妇人之事,还是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头才好,不然影响了前程可就得不偿失了。”言罢起身,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
崔如卿僵硬地站着,一直到听不见谢满棠的脚步声才敢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冷汗早已将他的背心湿透了。他苦笑着掏出手帕擦汗,心里头明白,谢满棠这是嫌自己多嘴又卖弄聪明,警告自己来着,所以日后,他再不能碰触安怡的那些事了,该忘的都要忘掉,不该想的都不能想。这一点,他还是能做得到的,方才也不过是想要讨好这对夫妇而已。他苦笑一声,慢慢往外走去。
谢满棠缓步走到内院,将近安怡的房前时,听见里头传来安怡和兰嫂的对话。
兰嫂在怪安怡:“郡王爷始终是郡王爷,他待您再好也是要面子的男人,他那般体贴您宠爱您,您就不该再和他置气甩脸子,不然他真的生气了可怎么办呢?”
安怡的语气里带着笑意:“郡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会和我计较这种小事?孕妇偶尔脾气古怪也是可以原谅的,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安怡果然是很明白他的,谢满棠微微一笑,打算进去好好夸一夸安怡,下一刻却听见安怡陡然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道:“我其实也没那么小心眼,看到他穿得好看我也蛮喜欢的,还和当初一样,看也看不够……”
谢满棠的心便又重重地跳了几下,一如当初刚喜欢上她,渴望她也能同样回应他一样的欢喜。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地疼爱安怡,即使她做了错事也要原谅她。
又听安怡细声细气地道:“我之所以假装生气,那是因为他想要我生气而已。”
兰嫂不明白:“郡王爷分明就是想讨您欢喜,哪里又舍得您生气?”
安怡就笑了一声:“你不明白。”
兰嫂果然是不明白的,谢满棠却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所以心怀不满,所以故意穿了那衣裳想要引得她吃醋,想要引得她多关注他几分……谢满棠突然很生气,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
兰嫂偶然回头,看到站在门外的谢满棠,连忙道:“郡王爷回来了,婢子这就摆饭。”
谢满棠没搭理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安怡。安怡只在脑后松松结了条辫子,因为有孕而显得有些圆润的脸笑意盈盈,她站起身来迎向他:“回来了?”
谢满棠瞅了她一眼,很是直接地道:“我刚才都听见了。”所以你赶紧讨好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安怡一怔,随即微笑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小声道:“我知道啊。”
她知道?所以那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谢满棠更生气了,气呼呼地道:“你放开我!别抱着我,我很累的,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贤惠吗?”
“不放。”安怡笑眯眯地紧紧圈住他,仰头看着他轻声而甜蜜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最爱、最在乎的人始终是你,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你喜欢,我便可以陪你做任何事。这样够不够贤惠?”
有涓涓暖流缓缓流入谢满棠的心中,熨烫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伸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安怡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拥入怀中,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沉声道:“我知道了。”
安怡安心地伏在他怀里,整个人温暖又放松,这一生,她总算是找到了她想要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