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声明的第二点,”宋致伸出自己的手指,“这种怪物佩利冬,并不是我们培育或者创造出来的,也并不是人类偏执追求之下的产物,而是本来就存在的。”
宋致说完,周御真的愣住了。
“本来就存在?你是想说服我相信,巨力集团发现了地球上的某种新生物吗?”
周御觉得宋致越来越荒谬了。
“你知道平行空间的概念吗?”宋致问。
“在电影里看见过。所以现在你是想让我相信,这怪物来自另一个平行空间?这可真是万能解释啊!”
尽管这个解释像杜撰,但是周御从宋致眼睛里看到的却是一种笃定,至少在宋致的心里,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平行空间被我们称为‘尼伯龙根’,虽然这名字很不接地气,我个人更倾向于以系统性的字母来命名,比如阿尔法或者贝塔,甚至于A世界、B世界,也好过什么北欧神话,但是没办法,巨力集团的董事会就是喜欢这样的名字。周御,在许多年前,科学家们觉得引力波这种东西只是个概念甚至于根本不存在,但现在却被证实了。世界的发展,本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证实我们认为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而尼伯龙根的存在也是一样。”
周御用听故事的表情向后靠了靠:“那么这个世界里有什么?”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世界不存在,一定又是巨力集团为了掩盖自己的研究目的所编造出来的借口,但他内心深处的直觉却不断地回响着:那是真的,周御。那是真的。
“与地球相近,但它却有着与地球截然不同的生物系统。”
“怪物是你们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周御不会去问对方所谓“截然不同的生物系统”到底是怎样,因为这是一个很大以及很专业的问题。
“是的。在那里做任何研究风险系数都很大,我们的研究员一直处于危险当中。所以我们将一些研究体带到了这里,在我们所了解以及我们所能掌控的环境中继续我们的研究。”
也就是说,巨力集团已经朝那个世界派出了研究团队,既然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巨力集团已经掌握了穿越两个世界的方法。
“当你们把那个怪物带到我们的世界来的时候,也就把风险也带来了。退一万步,就算你能掌控这个世界,但有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你还是掌控不了。”周御的声音冰冷下去。
在他心里,这些疯子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你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愈合能力了?也看到它特殊的生物构造了?研究它们,可以帮助人类抵抗甚至战胜许多疾病,哪怕这种疾病来自我们人类本身。比如亨丁顿舞蹈症、二十一三体综合症等等,甚至于其他恶性癌症,也能被治愈。我们人类甚至可以克服环境恶化所造成的其他后果,生生不息繁衍下去。”
“听起来很伟大。”周御知道每一个进行疯狂研究的学者都会给自己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宋先生,我相信你们对异空间的探索是绝对机密。但是现在你却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应该不是为了科普。不如说出你的真正目的吧。”
宋致笑了,他微微低下头来,做出在思考的样子:“有很多见过佩利冬的人,无论是研究人员还是我们巨力集团训练出来执行特殊任务的团队,他们都无法做到像你这样,摒弃恐惧,直视死亡。在那个世界,恐惧就是我们被猎捕的标记。但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这种标记。虽然我们做了无数的研究,制造了各种设备来掩饰我们身上的标记,但恐惧却永远客观存在。你很特别,周御。你是第一个我遇见的直面佩利冬却丝毫没有恐惧过的人。我希望你加入我们,去另一边的世界。”
这个答案让周御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对于巨力集团竟然有这样的价值。
第5章 周清
“如果我说我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是会后悔,心想就该让我死在那里?”
宋致摇了摇头:“对于过去,我从不假设。”
“我不可能答应你。你要我去参与一个夺走我所有队友性命的研究项目?别开玩笑了,我内心深处不知道有多想杀了你们。”周御的双眼中寒光乍现。
“你有多久没和你弟弟周清见面了?”宋致忽然开口说。
周御的瞳孔一颤,一把拽过宋致的衣领:“你们把周清怎么了?还是你们把他也拖下水了?”
宋致的手指在周御的手背上敲了敲,示意他放开自己:“周教授确实是我们特别珍惜的人才,植物生理学和植物胚胎学方面的领军人物。对于每一个学者来说,能够参与到自己领域里最尖端的研究中是毕生追求,所以你不该用‘拖下水’来形容我们与周教授之间的关系。”
“你们是怎样说服他的?”
周御了解自己的弟弟。周清是个单纯的学者,但却有自己的底线。但是巨力集团的研究,在周御看开已经超过了那个底线。
宋致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周御不欣赏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意形象的人,但宋致给周御的感觉却是严谨以及步步为营。
“重点不在于我们是怎样说服周教授的,而是……你有多久没和自己的弟弟好好聊个天吃吃饭了?你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吗?感觉过他需要什么吗?去看看他,然后如果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绝对不会接受我们巨力集团的橄榄枝,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们巨力集团,是很守信的。”
说完,宋致就离开了这间房间。
世界对于周御来说在几分钟内翻转过来。他还没有时间沉浸在失去队友的悲痛中,另一个问题却已然到来。
他与一个怪物经历了生死对峙,听到了一个被命名为“尼伯龙根”的平行世界,有人要雇佣他去那个世界,而他也被提醒自己与弟弟周清的联系太少了。
一切就像是被计划好的一般。
周御的康复时间比预估的要快,一个月之后他就乘坐宋致安排的直升飞机离开了。
当直升机掠过天空的时候,周御才发现他们一直都在一大片沙漠里,一旦风气,沙尘扬起,浩浩汤汤,仿佛一切都被淹没。
到了城市,周御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他接到了来自上级的电话,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处分,但没想到上级给了他一个月的长假,让他好好修养。
周御无奈地一笑,这怎么想都像是巨力集团给他的“好好考虑”的时间。
他接到了梅溪的电话,她很担心他,只是听到周御的一声“小梅”,就在电话里直接哭了出来。
还好上级并没有追究梅溪和另外两名联络员的失职,他们本该在第一时间拦住周御,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到。周御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梅溪也被分配到了另外的行动队中。
当梅溪开口问周御到底在研究所里到底遇到了什么的时候,周御只是说:“小梅,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需要知道的,不用知道。”
有时候闭上眼睛,远比追逐真相要幸福。
梅溪很有默契地不再追问了。
“赵成还有陈冲他们的后事呢?”周御的手指僵在那里。
虽然他不会刻意去回想,但他们临死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周御的脑海之中。
“葬礼已经结束了,上面对外是说他们因公殉职,遗体在交还亲属之前就已经被火化了。”
他们的死因是秘密,当然不可能让家属看见他们的遗体。
“我会去看看他们。”周御的眼帘垂落下来。
接着就是和梅溪的相对无言。
这天下午周御去到了公墓,看着队友们的墓碑以及墓碑上的照片,一直沉默。
第二天,他买了一张机票去到另一个城市,看望自己的弟弟周清。
周清是业内最年轻的大学教授,虽然年少得志,但却深入简出。
周御来到F大,打了个电话给弟弟,却发现弟弟的手机关机了。他直接来去到了周清的办公室,见到了他的两名研究助理。
“你们好,我想找一下周清周教授。”
“周教授暂时不在这里。不知道你是哪位,是什么科研组织或者学会的?还是哪个生物科技公司的?”
周清的名声很响亮,各种学术或者合作的邀请不断,但他是个不善于应酬的人,没有必要的活动,他的助理们会代替他婉拒。
“我是周御,周教授的哥哥。”
周御的话说完,两名助理的态度立刻变了。
“原来是周队长,周教授没有告诉你他的病房号码吗?”
周御心中一愣,周清住院了?可是自己竟然不知道。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顺着那个助理的话说下去:“是的,他忘记告诉我了。你们都知道他的性格,重要的事情总是忘记。”
“周教授住在市里第一综合病院的三号特殊病房。”
“谢谢。”
周御心中不好的预感在不断扩大。周清病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唯一的大哥?而且还是住在特殊病房里……到底他生了什么病?
二十分钟之后,周御来到了第一综合医院,在这里他才知道周清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做完大脑胶质瘤的移除手术。周清的主治医生告诉周御,这种肿瘤是恶性的,复发率极高。虽然周清的手术很成功,但是预计在半年到一年左右将会复发。周清的大脑将逐渐被肿瘤挤占,可能会逐步失去视觉,行动能力,以及呼吸。
周御的指尖颤抖了起来。
队友们是他已经失去的,既定的结果无法改变。
而弟弟周清,是他即将失去的。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去挽救周清,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无法与自然规律相抗衡。
周御一直坐在周清的床边,等待他醒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回想宋致对他说过的话。
“你有多久没和自己的弟弟好好聊个天吃吃饭了?你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吗?感觉过他需要什么吗?去看看他,然后如果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绝对不会接受我们巨力集团的雇佣,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们巨力集团,是很守信的。”
宋致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是以巨力集团的顶尖科技水平可以救治周清?他想要把周清的性命当做筹码?
周御是个很坚定的人。他一向清楚哪些是自己已经失去的,哪些是自己努力可以得到的,哪些是必须要做的以及哪些是付出一切哪怕没有结果也要去保护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周御一直保持着端坐在病床边的姿势一动不动,周围的医务人员也来检查了好几遍,也没能打扰到周御的思考。
当周御回过神来的时候,病房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就连走廊上都十分安静,已经到了午夜。病床上的周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周御,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清,你醒了……”
被周清用那种透彻动物目光看着,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没想到你会来。”周清缓然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我是你哥哥。”周御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周清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了。是因为周清醉心于研究而他忙于各种各样的任务,还是因为他们身处不同的城市?又或者只是他们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了。
“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病情。我只是觉得……告诉你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你经常出一些危险的任务,我会让你分心。”
周清垂下了眼帘。
“你的手术很成功,但是毕竟动手术的地方是你的大脑,太复杂精细了,哪怕触碰到一点点的神经,都可能会影响到你的行动能力或者其他方面。”
“我知道。”周清笑了笑,“从我恢复意识到现在,暂时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在发呆的时候,我把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回顾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思考和记忆能力应该没有影响。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脚趾,感觉也不错。毕竟给我做这个手术的是脑外科全球排名第一的主刀医生丹尼尔·本恩。”
周御的眉心蹙了起来。
全球排名第一的脑外科医生丹尼尔·本恩,这绝对不是周清能请的动的。
“是巨力集团。”周清直接回答了周御的疑问。
“条件呢?”
“条件是我要参加他们一个名为‘尼伯龙根指环’的科研计划,地点是在另一个世界。”周清仔细观察着周御的表情,周御的平静像是预料到了一切,“你既不问我巨力集团是干什么的,也不问我什么是‘尼伯龙根指环’,甚至于我说另一个世界你也不惊讶,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你没有见过来自那个世界的生物。你会死的,周清。”
良久,周御才开口说。
第6章 教官吴运
“就算这个手术成功了,我也会死。我的时间不多了,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周清回答。
“什么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不在乎什么人类科技发展,不在乎什么既定的课题,就按照我想要的方式,随心所欲地去了解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之外的世界。”
“我明白了。”周御伸出手来,覆上弟弟的额头,“你好好休息,才刚做完手术。”
等到周清再度睡着,周御便起身来到了病房外。他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蓝色天空。
周御是个做决定很快的人。他的工作性质要求的就是果断。
犹豫大多是因为害怕失去什么。但真的犹豫了,往往会失去更多。
三秒钟之后,他拨通了宋致的电话。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回复我,周御。”宋致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
“你对我说过,你们进入那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进行生物研究,攻克各种人类的疾病。”
“是的,这是目的之一。”
“那么大脑胶质瘤呢?”周御又问。
“你是一个不接受谎言的人,所以我不打算对你说谎。肿瘤,当然包括脑部肿瘤并不是我们最核心的研究内容。但是,在所有我们正在研究的项目中,找到治愈大脑胶质瘤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比如说你见到的那种怪物佩利冬,它能够将入侵自己肌肉血液中的异物排出完成身体的愈合。一旦这种细胞机制被解密,说不定就能运用到肿瘤的自我修复中。而周清教授的研究课题包括植物胚胎学。这也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科,也许当他的研究取得某种进展的时候,也就为他自己提供了自救的方法。”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雇佣,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要在我弟弟的身边。”
“人之常情。而且周教授的身边还会有很多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同伴,他的生活将会很充实。我会将雇佣合同送去你那里。至于你现在的这份工作,我们也会为你办理好离职。”
周御笑了笑,看来巨力集团真的能通天。
“我感觉到你在笑。你觉得巨力集团太有权力了?”
“没什么。这个世界总有人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那么,期待与你再见,周御。”宋致的声音里是明显的笑意,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当天晚上,就有身着西装的巨力集团的法务和人力资源专员来到了医院,与周御签署雇佣合同。
周清因为药物的关系睡得很沉。
法务和人力逐条向周御解释合同条款,从保密协议到薪酬待遇以及死亡抚恤,清楚到让周御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一周之后将会有专员前来接周先生进行封闭式培训。请您做好准备。”
“知道了,谢谢。”
接下来的一周,周御一直陪伴在周清的身边。他们兄弟二人仍旧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大部分的时候,周清都在静养以及翻阅学术资料。
周御则用手机刷看各种网络新闻,查阅关于巨力集团的各种信息。
这个集团财力之雄厚深不可测。而他们的集团主席身份至今都是个秘密。周御可以查到各种属于这个集团的尖端成果,看似辉煌,却迷雾重重。
一周之后,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来到了医院,周御了然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对周清说自己在工作上有要事需要处理,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来看望周清。
周清愣了愣,周御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专车将他送到了机场,整架飞机只有周御一个人,这是周御完全没有想到的。
经过几个小时之后的飞行,周御降落在了巨力集团的私人机场。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周御并不清楚。而这个地方像是个基地,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巡查人员,这让周御不由得想象,在这里是不是还有更多比佩利冬更加凶残的异世界生物?
基地的层层关卡比之前那个研究所更为严谨。
周御跟着前来接自己的人力专员来到了这座基地的深处,他将周御请进了一间房间里。围绕着圆桌,已经坐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眼睛很大,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
年轻人的旁边,坐着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女性,短发,看上去十分利落,是个女强人。
而她的另一侧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色毛衣和外套,看起来是跟古板。
周御坐了下来。这几个人之间彼此都没有交流的意思,周御也没有与陌生人攀谈的兴趣。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着迷彩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袖子撸到了小臂以上,露出来的这段肌肉线条流畅,很有爆发力。那不健身房里中练出来的好看却不中用的肌肉,而是被实战锻炼出来的。
他的额角一道深深的伤痕,看起来并不狰狞,相反有一种成熟男人被岁月打磨之后的深度。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人,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当他笑起来的那一刻,却有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潇洒。
他的双手撑在圆桌的边缘,倾下身来:“这里有世界一流的IT精英,也有拥有战地急救经验的医生,以及超高水平的工程师,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