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突破了XY染色体局限的关系么……
可当时我全然没注意这些,只觉得自己的苦意就像一个快被撑破的气球,那一句“哭吧”如同一根闪着光的尖针,轻轻一扎,所有的防备顷刻崩溃。管它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此刻我只想沉溺在这个怀抱里,不需要再强颜欢笑,也不需要故作坚强,只是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让泪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我脸庞。
“妈妈走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外面下着雨,打着雷,”我断断续续地蒙在他的胸膛里,诉说着,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从外面进去,远远的,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她看上去很疲倦,没有力气了,但神志还有一点点,她看见了我……”
“她看见了我,流出了一滴眼泪,只有这一点力气了,她只能用这一点力气看着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我的泪一下就下来了,也像今天这样流着,不,是不一样的眼泪,我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流泪。我想求她留下来,我想求求她,无论怎样也好,求她留下来,可是……她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我浑身一颤。
顾长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想,她可真是天底下最狠心的母亲,就这么眼睁睁地抛我而去了。我永生永世都会记得那天,因为那天,”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正好是我的生日。”
“以前有人说生日便是‘母难日’,以前我不懂,现在,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有一句没一句,到后来眼泪也流干了。顾长熙的胸膛像一堵温暖的墙,整个过程中他一语未发,却又强烈地存在着,心跳从起伏的胸腔下一声声坚强有力地传来。
我把脸贴在上面,把我的事讲给他的心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蹭了蹭鼻涕,倦意涌上来,我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世界末日之前,证明我是活着的。
对不住大家,年底了,事儿来如山倒,事儿去如抽丝。
欢迎大家画圈圈诅咒我的头头和甲方。
☆、50炼爱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看到自己呆呆地坐在房门口,手抠着门把手,鼻子里塞着一团染着血迹的卫生纸,花猫般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目光空洞,看着远方。
有一片阴影落到我的跟前,我抬起脸,看到一个人逆着光,伸出手来,拉着我,端详了我半天。
我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鼻血……”
他轻轻地安慰我:“已经止住了。”
我缓了一下,又忽然道:“妈妈……”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怕他不明白,重复了一遍:“妈妈……”
他慢慢蹲□来,蹲到与我视线齐平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不说。
我忽而也说不出话来。
这双眼睛极为眼熟,明亮而深邃,睿智而内敛,目光中沉淀着压抑的情感和语言,有理解、有关切、有心疼和不忍,像一汪冬日里深潭,潭水平静,底下却暗涌着波涛。
他握紧我的手,道:“别再难过。”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变得异常踏实,脑子也恢复了一丝清明,我抓住他的手,问:“你是谁?”
他动作一僵,我感到他的手正要抽离出去,心里一慌,不加思索地要抓住他,身子向前一倾,却好像踩空一脚,跌入万丈深渊,只听见“扑通”一声闷声
——我醒了。
准确地说,我是把自己摔醒了。
我环视了周围两秒,才想起我还在顾长熙家里、的木地板上。
我迅速撑起身子,企图站起来,却感到浑身酸痛乏力,鼻子塞、脖子僵,脑袋如被驴踢了一般的疼痛。
我不禁“哎哟”了一声。
门口出现一人,正是顾长熙。
我一看到他,第一反应是尴尬不已,这么大睡觉还睡到地上就算了,关键是还被人看到,心里懊恼着,立马三下五除二地翻身立坐起来。
他有些好笑地走过来:“你真是有本事。”
我嘿嘿傻笑,掩饰道:“晨练、晨练。”出声的时候喉咙有些干痛,我没在意,站起来的一刹那脑袋却有些眩晕,顾长熙立马扶住了我。
“怎么了?”他问。
“不知道。”我也有些纳闷。
顾长熙正眼瞧了我两眼,腾出一只手来就要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一退,顾长熙手停了一下,却仍是伸到我额头上贴了贴,皱眉道:“好像发烧了。”
“发烧?”
“估计是昨晚雨给淋的,你先回床上躺会,我去拿温度计。”
我自己摸了摸额头,温度似乎是要比手心烫一点,心想可能是有点感冒,但也不会太严重,坐回床头的间隙,顾长熙一手拿着温度计一手端着杯水,走了过来。
五分钟后,温度出来了,38度。
顾长熙从抽屉里找出两盒药,倒在瓶盖里两颗胶囊和几粒黄色的药:“把药吃了,躺一会儿。”
我看了看他,接过来吞掉,在他的注视下咕噜咕噜地喝完一杯水,然后乖乖躺倒了床上。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撒进室内,三道光沿着被单褶皱延伸到床沿,再流淌到地板上。浅绿色的窗纱被微风浅浅地吹起来,柔软地像没有腰肢的女人。天空经过昨晚暴雨的洗礼,一层不染,格外湛蓝。
顾长熙坐在我旁边,室内一时安静无话。
昨晚的事儿,仿佛随着夜晚的逝去和暴雨的停歇,也悄然无声地过去了。我和顾长熙谁也没有提,或许,也不知道该怎么提。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药效很快呈现,很快,我感到昏昏欲睡。
就在我快要入睡的时候,听见顾长熙忽然问:“今天你有没有什么事?”
我睁开眼,问:“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
“哦,没有。”
“好,那你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进入了睡眠。
过了中午,情况变得糟糕起来。
高烧不但没有退下来,反而还冒到了38°5,我觉得浑身发烫,心脏咚咚直跳,更要命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嘴里有一颗龋齿,不知为何,那颗牙齿也跟着痛起来 ,右边脸颊出现了轻微的浮肿。
顾长熙要我张开嘴看看,我想着自己一上午起来也没有洗脸刷牙,死活不好意思开口,紧咬着牙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他又好笑又无奈 ,从靠椅上拿起我的衣服,丢给我:“穿好衣服,咱去医院。”
我一听就想退缩,我从小就害怕医院,一闻到苏打水的味道就条件反射地屁股痛,我松了牙关和顾长熙打商量:“啊,可不可以不去,我吃消炎药就可以的。”
顾长熙居高临下:“不行。”
“我不喜欢医院。”我忍着痛嘟囔道。
顾长熙略微无语地看着我:“多大的人了。赶紧起来。”说着就往外走去。
我拽着衣服,坚持:“真的不用,吃药就好。”
顾长熙走了两步,步子顿了一下,两秒钟后返身走过来,脸上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那我给你换衣服。”
“不用、不用,”我立刻把头塞进被单里,“顾老师我马上就好。”
顾长熙停在床边一尺的地方,淡淡道:“好,五分钟后我再进来。”
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夸张,我对医院有一种恐慌。我曾经分析过这种恐慌的来源,一是因为小时候爱流鼻血,好几次在家止不住送到医院,医生用最粗鲁最原始的压迫止血法——往鼻子里硬塞棉条,直到不能再塞,整个鼻腔已出现了轻微变形才作罢,所以从小医院在我的印象中,除了苏打水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再加上后来母亲在医院病逝,雪白的医生大褂、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总让我想起那晚冰冷的雨水和母亲苍白的脸庞,所以对于医院我已经产生了本能性的抗拒和排斥,顾长熙带着我走进医院的第一步,我的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软。
顾长熙察觉到我落后几步,回来微微扶着我坐到绿色塑料座椅上:“你先等会儿,我去挂个号。”
我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他将一个保温杯放在我身边,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我摇了摇头。
他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开。挂了号,先去看感冒。看诊的医生挺利索,刷刷龙飞凤舞地开单子,验了血,听了心肺,又让我“啊——啊——”翻着白眼张嘴检查扁桃和口腔,接着又刷刷开了几张单子,让我们转战口腔科。
口腔科的医生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带着手套在我嘴里摸了一圈,又用器材检查了一下口腔,问了几个问题,我发着烧又牙疼得厉害,有气无力地“嗯嗯啊啊”了几句,她翻起眼皮瞅了瞅我,厚嘴一撇,侧身转向顾长熙:“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犯这种病?一般小孩才会由发烧引起牙痛,而且多半是爱吃甜食引起的。知道自己有龋齿,平时还非甜的不吃吗?”
我蔫着不想搭腔,顾长熙愣了一下,看了看我:“以后会注意。”
女医生翻了个白眼,一边低头写单子一边道:“说都是这么说,吃的时候哪里还会记得痛的时候呢?自己有龋齿就要留心,她记不住,”女医生瞄了眼顾长熙,“你应该多提醒她啊。”
我脑袋虽然晕晕乎乎,但也察觉出这医生肯定误会我和顾长熙的关系了,正想开口解释,却听见顾长熙好脾气地道:“好的,谢谢提醒,以后不会给她吃甜的了。”
女医生用鼻子“嗯”了声,放下笔,把单子一撕,交给顾长熙:“先去缴费吧,这牙不能要了,得拔。”
“啊!”我大叫一声,捂着腮帮子:“一定要拔吗?”
女医生像看神经病人般的看着我:“不拔怎么办?难道你要一直痛下去吗?这牙不拔,你的烧就一直退不了,你知道你这牙都已经烂到牙根了吗?不想拔牙你早干嘛去了?”
我心里有些窝火,可惜牙痛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刚张口顾长熙放了一只手在我肩上,朝着女医生道:“拔了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女医生抬起头看着顾长熙,平铺直叙:“没啥影响,至少不会再牙疼。要是实在不想拔也可以,输几天液消炎,但是以后还会发作。”
我眼巴巴地看着顾长熙,他侧头看了下我,轻声道:“要是不拔牙,以后还是会疼的。”
“那,拔牙疼吗?”我的屁股已经条件发射地发痛了。
“要打麻醉。”女医生冷不防冒一句。
“我去缴费了?”顾长熙征求地道。
“等会儿,”女医生忽然道:“生理期吗?”
我有点难为情,轻轻摇了摇头。
“好,那没事儿,你去吧。”她冲顾长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