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把推开那小丫头咬牙道:“又是扶桑!他真以为我叶青虹是孬种!”说到这儿,只听她沉声喝道:“寒雨!跟我走一趟!我倒要看看这位听风楼主是块多硬的骨头!”
听风楼里,扶桑正半倚在软垫上做着针线,许久没有拿针的手有些生疏了,男人看着手里绣的有些走形的小衣裳,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他自小在这勾栏院里长大,学的都是些伺候女人的法子,这正经男儿家会的绣工还是小时候在家学的,多少年没动手了,现在用起来倒有些力不从心,才一会儿工夫,手上就被扎了好几下。可是男人却似不知道疼似的,因为只要他一想到自己自己肚里子的孩子,这些苦啊疼的都变成了甜,就连叶青虹对他的厌恶也都被男人丢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将孩子好好生下来。
一开始男人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着叶青虹对他的厌恶,男人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痛不欲生。再加上他害喜害得厉害,天天吃不上几口饭,所以原本妖媚丰润的身子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小碧见他这副样子,便要他将孩子打掉,别再活受罪,就算是将孩子生下来又怎样?叶青虹也一定不会认。
扶桑知道小碧说的对,而且也是为了自己好,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亲手将肚子里的孩子杀死,他便觉得心里痛得不行,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就算那个女人不知道也不会认,可毕竟这是他和她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怀着叶青虹的第一个孩子,男人心里就像有一股蜜缓缓流动,直腻得睡着了都会甜醒。
这扶桑的性子原本烈得很,而且自幼在勾栏院里长大,所见的女人个个都风流成性,没一个有真情的,所以倒养成了他有些愤世的性格。他知道这些女人都不把他当人看,于是他便也不把她们当人,接客的时候,只管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似男儿家的温柔腼腆。可那些女人看惯了娇弱的男人,对他这种的倒是感兴趣起来,只管任他行事。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一副厉害性子,那天他敢将叶青虹迷倒弄到床上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可是,没想到的是,叶青虹却不吃这一套,再加上男人不知道回头的脾气,所以直闹到现在也不得安宁。
于是男人心里一面恨叶青虹,一面却又被她吃的死死的,明明知道她讨厌自己,喜欢怜月,但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只想折磨得让她注意自己,直到有了身孕。
可是自从男人知道自己怀孕起,突然间倒似有些明白了,原本因为叶青虹的厌恶而无处寄托的感情也一下子找到了地方宣泄。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他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和叶青虹的骨肉,以前那些痛苦的事都一下子变得不重要了,就连看到怜月的时候,也没有原来那么多恨意了。
想到这儿,男人心里动了动,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媚人的眼儿只管盯着一处发呆,一想到怜月临走时那副绝决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知是忧还是喜。
原来,就在扶桑知道自己怀孕后没几天,听风楼里便来了个客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上次与叶青虹在邵府一起赴宴的司空悠然。其实说起她来,也是听风楼的老主顾了,而且身份尊贵,听说还是皇亲,所以就算扶桑当时身上不自在,也只得勉强忍着出来见了她。
可巧那天正赶上听风楼里的春芹公公带着一群没破身的清倌儿出来见识场面,怜月也在其中,男人们见了司空悠然,便都个个娇滴滴地施礼。那春芹公公见司空悠然是个有钱的主儿,于是便笑着让她选个可心的来破身。扶桑在一旁听了这话,便知道春芹是想大捞一笔,于是便也不做声。
司空悠然见了这情形,心里早明白了几分,可她是世家出身,自不会计较这几个小钱,又见这几个小倌儿个个清秀,于是便认真看了两眼。
这些男人们原本是没接过客的,被卖到听风楼都有些不得已的原由,此时见司空悠然风流潇洒,家世又好,于是便个个都巴不得攀上她,只盼着将清白身子给了她后能被赎出去。所以一时间,便个个小蝶似的围了上去。司空悠然见此情形心里不觉好笑,于是便也来者不拒地左拥右抱了起来。
可正当她沉迷美色之时,抬头间却只见一个一身白衫的小男孩站在一边,垂着头,倒好像在躲着她似的,司空悠然心里不由感觉奇怪,于是便问他是谁。
扶桑听见她问,心里便咯噔一下,可又不好不说,便只得告诉了她。
可谁知司空悠然一听到怜月的名字,倒似是一惊,忙将他拉了过去怔怔地看了半天,这才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如此……”
扶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了这副情形倒有些担心起来。
原来他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开始,心里倒平静了许多,对怜月倒没有以前那样忌恨了,再加上又想起那天在清心斋里怜月拒绝叶青虹的话,扶桑心里便知道怪不得他。可又实在矮不下来身给叶青虹送去,于是只得这样拖着。现在见司空悠然对怜月另眼相看,于是男人心里倒没了底。
扶桑心里正狐疑不定,却只见司空悠然笑道:“既然楼主如此优待悠然,那么在下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楼主答应”
听了这话,扶桑心里一惊,暗道了一声:不好!
可还没等他答言,却听司空悠然又道:“这祈公子仿佛是在下一个朋友的旧识,所以希望楼主高抬贵手,容悠然替他赎身。”
“啊……”扶桑听了这话,心里一凉,忙要开口拒绝。可一抬头,却见司空悠然原本笑意盎然的眼眸突然深沉起来,被那目光一看,男人本来已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一时间倒怔住了。
这时,又见那司空悠然俯下身在怜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听了她的话,怜月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只管盯着眼前的女人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
见两个男人都有些怔怔的,司空悠然便笑道:“楼主一向喜欢成人之美,何况今日之事祈公子也有意于在下,所以还请您成全。”
听了这话,扶桑一时之间倒猜不透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不由看向怜月,只见那个原本对女人死也不从的男人,此时听了司空悠然的话却只低头不语,倒像是应允了的意思。事已至此,扶桑感觉自己要是再不答应倒像是不通情理似的,何况春芹刚刚又说明是让司空清悠任选一个,而且男人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表面看上去闲散得很,可暗地里却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想了半天,便也只能任由司空清悠将怜月带出了听风楼。
房门吱呀一声响,将扶桑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却是小碧端着一碗清粥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手里仍捧着一件婴儿的衣服,小碧不由劝道:“大夫才说了让你静养,怎么这会儿子又做起针线来?”
扶桑听了这话,便将媚人的身子向垫子上软软一靠道:“端这些来做什么,我可不吃。”
“我劝你安生些吧!”小碧将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道:“这一连两天都没见你吃些什么,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饭呢。”说着,便将那粥端起来递过去。
扶桑听了这话倒叹了口气,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可却不言不语地接过了粥去慢慢吃了起来。
小碧坐在一边,只等着扶桑将粥都吃完了,这才道:“楼主,有件事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您将那怜月卖给司空大人这事儿恐怕不妥……”
扶桑听了这话便道:“我知道你是怕叶青虹找来,可那天的情形你也知道,且不说那司空悠然如何,光是那怜月,你可见过那小蹄子对谁上过心?连那个人……他都拒绝了,现在却应了这个司空大人,这里头想必是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儿。我现在有了身子,也不想做那些孽,他既然愿意,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叶青虹再不甘心,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楼主……”小碧听了这话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门“咣”地一声被人踢开。
屋里的两个男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时,却见叶青虹带着人闯了进来,见了扶桑,那双凌厉的凤目似乎要喷出火来,只见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道:“说!你倒底把怜月卖到哪里了?!”
扶桑软棉棉的身子被叶青虹这么一抓,不由得就顺势软在了她的怀里,见叶青虹气得脸色都变了,男人原本平静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带着人冲进来,就是为了问怜月的下落,男人心里便有股子说不出的难受,再想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只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于是,只见扶桑的嘴角颤了颤,继而便大笑了起来,直笑得身子都软了,勉强攀着叶青虹的手臂嘲讽地道:“怎么?心疼了?可是叶大小姐,我可是明明听见那小蹄子说不愿跟你,这才把他卖给他中意的人,难道您还不放手不成?呵呵……要知道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叶青虹听了这话,原本抓着扶桑的手一紧,咬牙道:“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说什么怜月不愿跟我,明明是你暗地里对他动了私刑,别以为我不知道!快说你把他卖到哪儿了?!再不说,我就把这听风楼一把烧成灰!看你还娼狂到几时?!”
欲望之门(中)
“你……你说什么……”扶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青虹,心里油煎了一般地痛,原来怀了她孩子的幸福转眼之间一下子变成了痛苦。被那双凌厉无情凤目一瞪,男人心里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后果了,只是一味地想让眼前的人难过才舒服,于是只听扶桑尖利地笑道:“好,你只管烧了这听见楼,最好连我也烧成灰,到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怜月那小蹄子的下落,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他!哈哈……”
叶青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不由一阵火起,一把扯住男人的衣服,一只手扶上他的喉咙道:“好!叫你嘴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怕死!?”说着,手上一用力,便狠狠地掐住扶桑的喉咙。
扶桑原本有些凄厉的笑声被叶青虹这么一掐,顿时便止住了,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紫涨起来,不由得挥舞着手想要挣脱钳制,可叶青虹正在气头上,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哪里能挣得开,于是只一会儿,男人原本媚人的眼儿便向后翻了翻,眼看着就要晕死过去。
正在这时,一旁站着的小碧终于从惊吓中清醒了过来,见扶桑眼见着便要晕过去,忙扑上前拉扯着叶青虹哭喊道:“快住手!快住手啊!叶主子,您不能这么对他,楼主他怀了你的孩子!!您不能啊……”
“你说什么?!”盛怒中的叶青虹听了这话,手上的劲道不由一松,那扶桑的身子便顺势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小碧见了,忙哭着扑上去道:“楼主!楼主你怎么样了?唔唔唔……”
扶桑媚人的身子无力地倒在一边,听见小碧的呼喊渐渐清醒了过来,可喉咙处却疼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得知扶桑怀孕的叶青虹似乎刚刚从清醒过来,她先是怔了怔,可转而却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床上的两个男人道:“这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怀了我的孩子??哼!你们难道当我叶某人是傻瓜不成?你这样一个千人尝万人枕的身子,居然敢说怀了我的孩子!哈哈!!真是太大的笑话!”
扶桑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又怒又气,此时也顾不得身子疼,只管挣扎了起来哑声道:“叶青虹!你不是人!我……我要杀了你!”说着,便疯狂地往叶青虹身上扑去。
叶青虹见男人这副不顾死活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忙闪身躲过去,可扶桑的身子眼看就要撞到地上,此时,叶青虹猛地想起这男人身上还怀着孩子,倒不敢造次,于是便一伸手,将马上就要摔到地上的扶桑使劲拉了起来。
男人向前扑去的时候见叶青虹一闪身,心里便咯噔一下,只觉得身子一阵下坠,眼见就要摔到地上去,于是心里一凉,只道是自己的孩子要不保,可却没想到人还没落地,却被叶青虹一把拉了起来。虽然胳膊和身子都疼得很,可是当他跌进叶青虹怀里时候,却突然闻到那一阵熟悉的清香,一抬头,便见叶青虹一双凤目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这时,男人只觉得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主不出的酸楚,一想到自己这些天的相思和苦楚,而且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就在眼前,于是刚刚的怒气不由得全化成了眼泪,便一下子紧紧抱住叶青虹放声大哭了起来。
被男人丰润香软的身子抱住,又见他伏在自己胸前哭个不停,原本一腔怒火的叶青虹此时倒一下子没了主意。照她原来的脾气,早挣开男人的身子走开了,可此时却不知为什么,倒停了手,任由男人媚人的身子依着她。
在叶青虹眼里,这个扶桑一向是一副尖利风骚的样子,那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模样只让人看了就想不接近半分。她向来讨厌这种好强的男人,就算在家里,若是那任大公子使起小性儿来,她也毫不让他半分。所以见了扶桑这样比任倾情更甚百倍的男人,叶青虹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可是此时,却见这个平日里争强好胜的扶桑,突然像小孩子般痛哭,那成熟的身子紧贴着自己颤抖着,头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脸颊上,倒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怜。见男人这副模样,叶青虹心里的怒火倒有平静了,虽然她对扶桑没有什么好感,可此时却实在不忍动手将他推到一边去,所以只得任他抱着。
小碧见此情形,心里不由酸涩难当,忙擦了眼泪上前道:“叶主子,求您高抬贵手吧,我家楼主真是为了您吃尽了苦头,这个年纪还怀孩子的能有几个,这些天他因为害喜茶饭不进,人都瘦了一圈,可还是拼命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孩子是您的啊!虽然楼主嘴上总是和您较着劲儿呢,可心里却想您想得紧,就连睡着了……都在喊您的名字啊……”
听了这话,叶青虹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由暗暗称奇,想不明白扶桑这孩子是怎么怀上去的。那日她被迫和扶桑交欢时,记得自己并没有让他发泄在自己身体里,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男人会怀孕?再一想扶桑那日的神情,明显是欲求不满的样子,他这样一个身子,难道还会为了自己禁欲不成?
这时,扶桑听了小碧的话倒止住了哭,却仍伏在叶青虹的怀里,可却感觉叶青虹的身子明显渐渐僵直了起来,于是不由抬起头来。只见叶青虹一双凤目仿佛在搜寻什么似的紧紧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目光里深深的怀疑让扶桑刚刚有些温暖的心,又一下子涌上了深深的痛楚。
她不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身上的孩子是她的!!
扶桑一双哭得有些红肿的媚眼狠狠地盯着叶青虹,伤心、绝望和怒火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只见男人一把推开叶青虹道:“放心!我不会求你!我扶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孩子不论你叶青虹承不承认,我都会生下来!!它是我的,我的亲生骨肉!你尽管去找你的怜月!哼哼!去晚了只怕他就变成司空悠然那个色鬼的小侍!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说着,男人又一转身向小碧道:“赶紧给我送客!!!我听风楼容不下少当家大驾!”说完,扶桑便也不顾自己的身子痛,只挣扎着推开门向后屋走去。
叶青虹见扶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走了,心里倒有些迷惑了。她自认为自己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而且事非分明。可此时让她相信扶桑怀的是自己的孩子,却实在是太过困难。虽然叶青虹不知道这栖凤国的男人是如何怀孕的,可是像他们两个上次那样,怎么也不可能吧?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她忽略了的地方不成?还是因为自己被喂了春药神志不清,记不得当时的事了?
这样的初春二月,天气虽然渐渐放晴,可叶青虹的心情却实在晴不起来,扶桑、怜月,以及生意上的事把她团团围住,片刻不得清闲。
自从知道怜月被司空悠然买去后,叶青虹倒不太担心了。那个司空悠然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会做蠢事的人,现在京城里凡是去过听风楼的,都知道叶家大小姐看上了一个叫怜月的男人,甚至不惜重金要替他赎身,在这里情况下还敢买走怜月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偏偏喜欢和叶青虹做对的敌人;而另一种就应该是有求于叶家的人。
以司空悠然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样明着与叶家作对的事她是不会做的,所以倒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想明白了这些,叶青虹倒不急了,便只等着对方送上门来了。
而对于扶桑,叶青虹倒有些头疼。虽然她感觉扶桑怀的孩子八成不是自己的,可是依男人那样一个刚烈的性子来看,他倒也不像是说谎,于是想来想去,叶青虹倒没有一个好主意。示好吧,一想起扶桑的所作所为,叶青虹便感觉自己太贱。可是不示好的话,孩子生下来了如果真是自己的骨肉,可要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又没什么DNA鉴定之类的,怎么能知道这孩子倒底是不是自己的?这样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叶青虹倒不太在意了,于是便派人去听风楼传话,让扶桑尽管安心养胎,只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可没想到扶桑听了这个消息却完全不见一点高兴,将叶青虹送去的药材什么的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倒有些不领情的意思。
叶青虹看了看退回来的东西,便决定不跟这个男人纠缠,只等孩子生下来再主。
栖凤国的春天过得很快,转眼便是春暖花开,杨柳吐绿了,而一年一度的赏春节也就要到了。说起这个节来,还是栖凤国许久以前留下的规矩。到了这一天,人们都会结伴出游,官府会办些庆典之类的,京城里的商家们也会联合起来搞个聚会,有点祈求一年之中生意兴隆的意思。而且这赏春节还有一个别名叫“思春节”,也就是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天气变暖,各家未出阁的年轻男人们便会趁着过节这几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逛逛的时候。这些男人们常年闷在家里,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能出门。那些嫁了人的便只管散心的,而那些未嫁的,却是变着法儿给自己寻找可心的妻主来的。
快到过节的这几天,叶青虹倒在忙一件大事。原来叶家在京里多年都承担着商会头头的角色,负责每年这个时候举办赏春节的商家聚会,京城里有名的大商号老板都会聚在一起,一方面是联络生意,另一方面也有些商业联合的意思。
今年,叶家的当家叶子敏见女儿连着几件事办得非常不错,所以今年的聚会便让叶青虹接手,她自己则退居幕后。
叶青虹刚刚接手了一些叶家繁复的生意,马上就被母亲委以如此重任,不免有些力不从心。于是,这一连着半个多月都在查些相关的资料,联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叶府上下也忙碌个不停。
柳氏等一干男人,其实早就盼着这赏春节了,一年里只有这个时候是允许男人上街的,所以提前好些天,府上有头有脸的男人便都开始裁新衣裳,专等着过节的时候好打扮着出去。
任倾情自从正月十五以后,脾气倒变了好些,不似以前那般任性了,就算叶青虹有时候去牡丹那里过夜,男人也只当不知道,平日里也不对牡丹也比往常好些。那沉牡丹原来是个单纯的人儿,性子又直,虽然一进叶府的时候吃了下马威,可见任倾情对自己渐渐好起来,叶主儿又实在疼自己,于是性格倒恢复了开朗天真。听说赏春节时允许男人出去,他倒是第一个兴高采烈起来,只小心地将平日里省下来的钱都拿出来,托人买了两匹好绸子准备做衣裳。
任倾情见牡丹高兴,他也兴头了起来,可再仔细想想这赏春节的另一个名字,男人倒有些担心起来。
原来自从上次和亲娘闹决裂了后,男人除了陪叶青虹的时候是真的高兴外,其余的时候都绷着个小脸,倒急坏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绿竹,于是忙熬汤煮药的给自家公子补了好一阵子。任倾情也知道绿竹在急些什么,他进叶府少说也有快小半年了,除了牡丹,叶青虹倒没有别的男人,而且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院子里过夜,可不知为什么,这么些日子了,男人的身子却丝毫不见怀孕的反应,于是这府里的下人们便偷偷议论开了,都暗中怀疑这位任公子能不能生孩子。
任倾情其实暗中也着急,自从和母亲闹崩了以后,男人心里便没有了底,以前他还仗着娘家有势力,好歹叶家还不能把他怎样,可现在娘家闹崩了,于是这位任大公子的心里便担心起来。好在现在叶青虹身边的男人少,只有他和牡丹两个,而且那牡丹还是那样一个身子,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孩子。可是即使这样,男人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放心,更别说府里头还有柳氏这样一位厉害的公公盯着呢。
说话间,赏春节便到了。这天一大早,沈牡丹便穿着自己新裁的绯红衫,扭着身子来到任倾情房里伺候。好在叶青虹这几天起的早,男人到梅宛的时候,她已经去柳氏的正房用饭了。只有任倾情慵懒地躺在被子里,长发散乱,一张小脸浮着幸福的淡笑。
见牡丹来了,任倾情便知道时候不早了,于是便要起身,可他刚刚一撑身子,却突然“啊”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牡丹见了忙上前去扶着,可转眼却见任倾情露在被子外面雪白滑腻的身子上满是点点的红印,胸前的那两点嫣红上明显还有淡淡的齿痕。
见此情形,牡丹抓着被子的小手不由一紧,心里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翻了翻,于是便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怎么办好。
任倾情见牡丹看到了自己的身子,也羞得不行,小脸顿时便红成了一片,忙拉住被子盖自己了身子。
牡丹见此情形倒回过了神,忙将那柔软的身子一扭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任倾情见牡丹转过了身去,便松了一口气,于是只管自己摸索着将贴身的小衣儿拿来胡乱套上。
可正当他穿衣服的时候,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只见绿竹一挑帘子进来了,见了任倾情也来不及行礼,只气喘吁吁地道:“公子,不好了,后院里韩公子的孩子中邪了!”
“什么?”听了这话,任倾情和沈牡丹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绿竹喘了口气这才道:“昨天一早儿,就听那韩公子的乳公说,他们家的无忧小公子有些发热,所以后府里便请了个大夫来,又开了两剂散热的药。可是今天一早儿,我刚刚想去请早饭,却看见昨天那乳公从他们院子里跑了出来,边跑还边说什么做孽、报应之类的,我上去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无忧小公子吃了那大夫开的药,病没好不说,今天一早反添了全身起疹子的新症,而且一直哭个不停,连气儿都弱了。那公公见的多,只说是谁家的孩子中了邪才有这个病症,所以便不敢再去伺候了,听说只有那韩公子还抱着孩子哭个不住,也不知救不救得过来。”
任倾情和牡丹听了绿竹这话,都不由捏了一把汗。原来这栖凤国很早以前便有个传说,如果家里的大人做的孽多了,生出来的孩子便会中邪活不长,而且死前全身必然起些红疹子,高烧死去。而且这种病症听说还是传染的,有些大人都有可能被传染死去呢。
那韩初雪虽然住在这后府里,可却只算得是叶家的客人,如今他的孩子遭了难,而且是这种邪症,叶家的下人们便都不待见他们父子,于是原本已经平息了许久的关于韩初雪未婚生子的传闻便又都被翻了出来,只说定然是他行为不检点,不然怎么会偏偏他的孩子遭难。一时间,谣言满府飞,就连侍候他们父子的下人们都怕染了那邪病,个个都躲开不见了。只剩下韩初雪抱着儿子泪流满面。
看着孩子烧的发热的小脸,男人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府里请的大夫一见是这个病症,许多连药都不开就走了,只说让他准备后事。可韩初雪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一辈子的希望寄托,听了大夫的话直哭的晕死过去了几次,醒来便只能抱着孩子发疯一样地走来走去祈祷老天不要夺走他的孩子。
可那无忧眼看着身上的疹子越起越多,真弄得身上脸上全是,惨不忍睹。看着怀里的孩子气都喘不上来几口,韩初雪便觉得天都要塌了,于是便将那包以前无家可归时准备的砒霜拿了出来,倒进一杯热茶,便要给自己和孩子喝下去,一死了之。
欲望之门(下)
叶青虹来到韩初雪的房里时,正巧就碰到了他要将那毒茶给孩子喂下去,见了叶青虹,男人本就有些不听话的小手突然一抖,那和着砒霜的茶碗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叶青虹一眼看见桌上打开的沾有粉末的纸包便觉不好,现在见男人看见自己来了又是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于是不由气恼起来。只见她上前一把将男人从孩子身边拉起来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孩子说不定还有救,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韩初雪被叶青虹这么一拉,那本就萎靡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可眼泪却顺着白皙美丽的脸儿直往下流,只听他抽泣着道:“大小姐,初雪做了孽,才让无忧现在受这种苦,与其我们父子二人活受罪,不如一死了之。大小姐您的恩情,我们来世再报吧……”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更气,她前世就不信这些鬼神诅咒的,更别提这些中邪的怪事,况且她现在看着床上婴儿的症状倒和麻疹有些相似,这么说来也不是救不得。只是这韩初雪确是受了太多的苦,而且总觉得自己未婚生子便是罪恶的源头,所以才这样轻生。想到这儿,叶青虹看了看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男人,然后便几步来到床前,将那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婴儿抱在了孩子。
韩初雪见了叶青虹此举便大惊失色,忙上前道:“大小姐,您别碰他!这邪症是传染的呀……”说着便要抢回儿子。
叶青虹见男人颤巍巍地扑了过来,忙一把扶住他柔声安慰道:“别急,我不怕这个,倒是赶紧给孩子治病要紧。”说着,便一叠连声地喊人来。
那些下人们本是跟着叶青虹来到这院子里的,可却都不敢进门,只管守在外头,此时听叶青虹叫人,便有一个年长乳公小心地蹭了过来。他原本是在这院子里服侍韩初雪父子的,后来见无忧病的实在重了,便躲了出来。此时见叶青虹抱着孩子站在门口,那乳公直吓得张大了嘴一声也不敢吭。
叶青虹打从一进这院门便知道这群怕死的东西都躲了,这会儿见了这乳公的样子,心里不免来气,于是只见她喝问道:“请了大夫没有,都怎么说的?”
那乳公见大小姐神色微怒,便不敢怠慢,忙将大夫话都说了。
叶青虹听了几句,便知道这栖凤国的大夫对麻疹没什么好办法。在没穿越到这里之前,她倒是得过这种病,而且连带着表哥表姐都传染了,当时记得母亲给她吃过一种桑菊银翘散之类的药,吃过后便好了,这麻疹说白了就是一种病毒感染,因为小孩子抵抗力弱,所以容易得。如今看来倒是先给这孩子吃些清热解毒的东西要紧。想到这儿,叶青虹又回忆了下自己记得的清热解毒的药方,例如菊花、连翘之类的,于是便让那乳公按自己说的去抓药。
这边打发走了那乳公,叶青虹又忙命人拿些高度的烧酒来,她自己却解了婴儿的衣裳,拿了些干净的薄布沾了那酒,便要给孩子身上抹,希望能将那高烧退下来。
韩初雪本以为自己的孩子病得无望了,而且这些天来他又受尽了院子里下人的白眼,于是心里直痛得想寻死,可这会儿见叶青虹知道了孩子这病,不但不嫌弃他,还亲手给孩子做这做那,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一个男人家带着孩子的辛苦岂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但凡那高启珠有些良心,也不至于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望着叶青虹抱着孩子忙来忙去的身影,男人的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感动夹杂着温暖在心里流动,直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女人照顾着,让人莫名的安心,于是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此时,叶青虹已经开了窗户,又脱了外衣,拿着那布沾上酒便要亲手给无忧擦身子。男人站在一边见此情景,忙擦了擦眼泪上前一步道:“大小姐,您快别沾手,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接过了叶青虹手里的布,将孩子身上的衣服解了,轻轻替他擦着。
叶青虹见男人接到了手,只以为在这栖凤国里,即使像无忧这样大的男孩自己也是不能看的,于是便退到一边去了,直等着男人用酒给孩子全身都擦了一遍,又盖上了被子,这才上前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韩初雪见叶青虹一双凤目担忧的看着自己,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心,于是只低头道:“烧退下去了,倒像是好了些。”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放了心,又来到床前看了看婴儿,只见他虽然小脸上还有些疹子,可这会儿却不似刚刚那般喘了,于是知道孩子暂时怕是没事了,于是只道:“无忧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一会儿药煎好了你便喂他喝了,这房里的窗子倒是开着罢,关上了恐怕对你不好。”
听了叶青虹这番话,男人便轻轻点了点头。此时他因为刚刚的忙乱,原本绾的仔仔细细的青丝此时有些散乱,那双温柔无比的眼睛也哭得有些肿了,衫着那雪白的小脸儿,真是我见犹怜。
叶青虹刚刚完全在担心无忧,倒没注意男人的这副样子,此时见他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地上,再想起他的身世,便觉得他着实可怜可爱。人都说这栖凤国的男人柔弱,可这眼前这男人虽然身子娇柔,可却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里,孤身一人生养孩子,也不知他在这里头吃了多少的苦。想到这里,叶青虹心里倒对他生出一份说不出的怜惜,看着男人娇柔地站在地上,乌黑的青丝有几缕落下来,轻抚在那雪白光洁的颈子上,于是叶青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轻轻撩了撩男人垂下来挡在颈边的发丝,想替他挽上去。
韩初雪原本低着头站在那里,突然感觉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撩着自己的发丝,那微热的手指一碰上敏感的皮肤,男人仿佛突然触了电般颤抖了一下,捏在手里的软布 “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听到了声音,叶青虹蓦地清醒了过来,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看着男人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卑鄙。
这算什么?趁人之危吗?还是欺负孤儿寡夫?
想到这儿,她忙抽回了手,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我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匆忙逃了出去。
韩初雪瞅着叶青虹的背影,再想想刚才被那样暧昧不明对待,心里便能起一种酸甜交织的感觉,那夜被眼前这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男人还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实却告诉他,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怕是永远无缘了,所以当叶青虹的手抚上男人的皮肤时,他便连躲闪都忘记了,只楞楞地感受着那指尖的温热,以及流露出来的无尽的温柔。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虽然连孩子都生了,可男人只有被强暴的记忆和对女人的恐惧,从来没体验过什么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以及幸福得让人欲先欲死的交欢。
记得未出嫁前,父亲也曾暗中教导过自己房中之事,那时候他年纪小,只管羞得满脸通红,心里便偷偷幻想着自己将来和妻主相亲相爱的日子,可命运弄人,不想他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未婚生子,这对栖凤国的男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男人心里虽然恨不得将那高启珠碎尸万段,可是为人父的天性却让他怎么也舍不得腹中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他什么苦都受过,给人洗衣服,做针线,受人白眼,被当街调戏……
可是一看到孩子的小脸儿,男人只觉得这些苦都值得。虽然高家不要他了,可毕竟这孩子还是他亲生的,如果没有了无忧,自己只怕早就死了。
想到这儿,韩初雪不由来到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睡着的小脸,心里又是又甜又苦。甜的是孩子终于有救了,大小姐肯为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费这样的心思,真是无忧的幸运。可苦的却是自己的心,自从那夜被叶青虹抱过之后,男人的心里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温柔和情欲,那样小心地拥抱,不舍又怜惜的亲吻,虽然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可是在她怀里感受着的却是他。
人就是这样,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欲望也就罢了,可偏偏体验过那种甜蜜,却又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所以此刻,男人心里倒只觉得比原来孤身一人时更加凄苦。
从早上一直到傍晚,韩初雪只管守着自己的儿子,这中间下人们又送了几回药来,等到天渐渐黑了的时候,再看那无忧身上的疹子便有渐渐转好的趋势,身上由于经常用烧酒擦洗,也不似以前那般滚荡了。韩初雪见了这个情景,才放下心来。
这时,那些接到了叶青虹吩咐的乳公们也陆续地回来了,虽然心里还是怕过了这邪气,可大小姐的吩咐却不敢不听。可当他们见无忧小公子这会儿要好起来了,便忙都围上前来,嘴里只管夸主子福大命大,又说是什么有贵人相助的。其实男人心里明白,这些公公们不过是看叶青虹对无忧上心,便猜想自己和她之间定然有什么苟且之事,所以才这般巴结。其实却不知那叶大小姐这所以这般对他们父子,多半是因为她答应了收无忧为义子的缘故。
想到这儿,男人心里不由暗暗叹息,倒感觉自己有些不知足,所以便将那不由自主涌起来的酸涩强压了下去,只管一心一意地照料孩子。
天已经渐渐黑透了,叶府的院子里连着挂满了过节的灯笼,因为天气渐暖,又是过节,所以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兴高采烈的。而那些白天跟着自己主子出门的小侍们则格外高兴,都忙拉着自己要好的哥哥弟弟们炫耀白天里在外头的见闻。
叶青虹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远远的望见柳氏正房里的小侍们在往外端食盒,她便知道父亲已经用过饭了,所以便不打扰,只管往任倾情的住处去。
可当她刚一进门,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只见几个伺候任倾情的小童都怯怯地站在门外,连大气儿也不敢出。隔着粉纱的帘子,只见绿竹和牡丹都站在外屋,两个男人看上去倒像是受刑似的动也不敢动。
见此情形,叶青虹倒有些疑惑了,于是便自己打了帘子进去了。
牡丹和绿竹一见叶青虹来了,两个男人顿时便似松了一口气。只见牡丹扭着柔媚的身子一下子依到叶青虹怀里小声道:“叶主儿,您快去看看任哥哥吧,他今天遇到生父了呢……”
生父?叶青虹听了这词便感觉不好,这任倾情的生父不是那张氏吗?就是他想利用任倾情的天真不懂世事来害自己,所以才弄得任大公子一进府就受尽了苦,这会儿怎么又遇见他了?
这时只听里屋里突然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倒好像是瓷器掉到地上摔碎了,紧接着便传出一阵压抑的哭泣。
叶青虹见了这个情形便明白了大半,于是便低头亲了亲牡丹媚人儿的小脸柔声道:“别担心,我去看看他。”说着便放开了牡丹,推门向里屋走去。
纷乱的春天(上)
叶青虹刚一进门,就只见原本摆在房里任倾情的陪嫁大花瓶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以及一些小件的摆设也撒得满地都是,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而任倾情正呆呆地站在地上,身上那件浅粉的衫子明显是新做的,可此时已经揉皱了,一头乌黑的秀发也披散了下来,妩媚的瓜子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水汪汪的杏眼里还噙着没落下来的眼泪。
见此情形,叶青虹便知道男人今天怕是受了不少委屈,于是只管踩着那些金银珠宝加瓷片走过去笑道:“这是怎么了?难道嫌这些东西不好?明天我就叫人都换最值钱的来,省得我家小美人看着不顺眼。”说着,便一把将男人柔软的身子搂进了怀里,吻了吻那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儿。
“呀……”任倾情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见叶青虹进来,男人心里倒是一怔,又被她这么一抱一亲,顿时,白天所受的委屈便都涌上了心头,于是只管一头扎进妻主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叶青虹见男人哭得这般伤心,也怪心痛的,于是便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像抱小孩子一样把男人横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乖,别怕,有我在呢……”
任倾情感受着叶青虹的温柔爱抚,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管哭得更凶。
叶青虹知道男人这时有点撒娇的意思,所以也不劝他,只管让他尽情地哭,倒比闷在心里好的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倾情终于渐渐止了哭,只是一张小脸却只管埋在叶青虹怀里,也不抬头。
叶青虹见男人这副样子,心里倒不觉好笑,原来这位任大公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哭了这半晌,想必心里郁结着的气已经消了,只是这男人难道要永远不见自己不成?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笑道:“你这会儿可哭够了罢,为妻我可要饿死了,心里再难受也得吃饭,何况为妻还要给任大公子你当人肉垫子,若是就这样饿死,你岂不亏本了?”
听了这话,男人娇柔的身子动了动,这才渐渐抬起闷得红红的小脸哑声道:“呸!谁要你当人肉垫子了,不害羞……”说着,不由低下了头,也不看抱着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