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娶妻?离根望着夜空想着心事,呵呵,她压根还没想过,不过,让荣儿娶相府千金,这确实是不错的主意。只是,离根满目沉思,相府夫人曾说过不会让女儿嫁给皇室之人,而太子虽已娶了太子妃,皇后却有意要太子再娶相府千金为侧妃,这不仅更能稳固太子在朝中的地位,也能让皇后的势力更为强大,只是碍于没理而说不出口。这事实在棘手,至于她下辈子的依靠,怎么会是荣儿呢?是皇上啊。
入冬时,下了第一场雪粒子,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扑打在深黄琉璃瓦上,沥沥作响,这呵气成霜的日子,冷得直让人哆嗦。今年这冬来得早,冷得让人措手不及。幸好宫人早有准备,早早的备了袄缎子。自然,要先给主子们送上过冬的衣物。
“今年的花色怎么这么素。”安荣宫内,淑妃满脸不悦,撒着气。
德妃嗑着瓜子,叹道:“你就将就点吧,太后刚薨不久,大丧之年,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将桌上的瓜盘推到一旁默然不语的贤妃面前,“今年上贡的瓜子不错,味儿足,你怎么不吃几颗?”
贤妃摇摇头,以帕掩唇,轻咳了几声,道:“我犯了咳,吃瓜子易上火,这咳就好不了了。”
“贤妃妹妹,都五六年了,这咳的病根怕生在你的身子内根除不了了,好端端生出这种磨人的病来,我一听到你的咳声就浑身不舒服。”德妃一边吃着侍女剥过来的干果肉,一边不耐烦的。
第三十四章 打算
“什么叫好端端的生出这种病来?难道生病是我愿意的吗。”听着淑妃的冷言冷语,贤妃亦冷冷道:“我虽有咳症,可看你,好端端的身子却跟骷髅似的,怕是这几年坏事做多遭报应了。”
“什么坏事做多了,贤妃你别含血喷人。”
“大家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的事,你做的不比我少吧?这几年下来,景妍宫消失的美人宫嫔可让人寒心呐。”
“好了。”德妃出声阻止贤,淑两人的争吵,“大白天的这种事你们竟也拿出来说,不过既然你们说起,有件事我也觉得奇怪。”
“什么事?”
“都十四年了,这荣嫔的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什么消息也没有,你们不觉的奇怪吗?”德妃放下茶盏,望着两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会生蛋的母鸡总是有的。”贤妃不以为意。
“那不是更好,她若生了个王子还说不定骑到我们头上来了,再者她真怀上,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吧。”淑妃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贤妃一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贤妃一听又来了气。
“心知肚明的事嘛。”淑妃冷哼。
“你们两个天天这样吵也不腻?”德妃吃了颗干果,优雅的吐出壳,“贤妃妹子,当年皇后不把四皇子过养在你处,其用意大家都明白,嫔妃的儿子再怎么样也是不可能和太子争皇位的,这样一来,四皇子是没指望了。”
“争什么皇位?上有太子,二皇子,还有德妃姐姐的三皇子,我只要老来有个依靠,别的也没什么想头。”
“你真如此想。”德妃与淑妃两人异口同声。
“我是不是如此想并不重要,四皇子是老四,怎么也轮不到。倒是德妃姐姐,三皇子可是你亲生的,而二皇子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嫔妃所生,你该不会什么想头都没有吧?”
德妃眼底锐意一闪而逝,笑道:“瞧妹妹说的,皇上对太子的宠爱有目共睹,太子对典儿这个弟弟更是疼爱有佳。我呀,与妹妹的想法一样,老来有个依靠就行了。”
此时,宫女进来跪禀:“三位娘娘,皇后差人来请三位娘娘去甘泉宫坐坐。”半夜时分,寒风突然而至,吹过夹缝时呜呜作响,听着很是闹心。
天骤然寒冷。
“皇上,这寒风一来,明天您可要多加件里衣。”离根将凉了的茶换下,上热茶时对正看着书的皇帝道。
皇帝轻嗯了声,继续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直到一件貂裘披在他身上,才放下书望向离根,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嘴角不禁也扬起笑弧:“今天有什么喜事?”
离根摇摇头,倚着他身边坐下,将头轻靠在其肩上,道:“皇上,15年了。”
“什么?”
离根抬目望他,浅笑开口:“妾身在您身边已有15年了,现在想来却只是弹指一挥。”
皇帝怔了怔,才叹道:“是啊,时间过的很快,我们都老了。”
“皇上还是像以前那般俊逸,不老。”
“是吗?呵呵~~荣儿都长这么大了,不老也不行啊。”
“皇上,宫里的美人,嫔妃越来越多,您陪妾身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若非有荣儿,妾身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皇上轻拥住了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出神的望着桌上的烛火。
离根目光微微黯然,只得拥紧身边人。此时,听得皇上道:“荣嫔啊,朕只有在你这里才觉得朕有个家,而非孤身一人。”
“皇上。”离根微忡,满目动容,她该满足了,还执着什么呢?现下,唯有荣儿的事是她心头所悬挂的,想到这里,离根坐直了身子,道;“皇上,妾身有一个请求。”
皇帝望着她。
“是关于荣儿的,荣儿今年也已14岁了,再过三年,在宫外将会有自己的府邸,而后娶妻生子。妾身希望能与相爷结成亲家。”离根直接说出她的想法,见皇帝轻笑,奇道:“皇上笑什么?”
“看来安安的女儿在宫里很是吃香啊。”
离根愣了愣:“还有别的娘娘向皇上提过此事吗?”
“是呀,皇后也为太子向朕说过此事,只是太子已有了太子妃,堂堂宰相之女怎甘做侧妃?别说相爷不会同意,朕也觉得无法向安安交代。再者,安安是断不会让女儿进宫的。”皇帝苦笑,皇宫让安安有着痛苦的回忆,她又怎会让女儿遭受跟她一样的苦难。
“以前的事妾身多少也知道些,相爷夫人也曾在无意中说起过不会让女儿进宫的话。妾身只是想让皇上给荣儿和相爷千金制造机会。”
“机会?”皇帝挑眉,眼底尽是询问。
“是呀,不是在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嘛,让荣儿与她一起成长,这事也就成了一半。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结果如何,就让他们自己去选择吧。”
皇帝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离根:“看来这事你放在心底有些时候了。”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等相爷千金及之后,若她心属荣儿,皇后和其他娘娘就算有心招她为儿媳,相爷也会为她挡了的。天下父母心,作为母亲的总想把世上最好的女子给儿子当妻子,妾身又怎能不为荣儿的将来着想呢?皇上可不能怪妾身耍心机呀。”离根温和的笑道。
皇上点点头:“你的心情朕理解,这事朕会放在心上。”见离根笑逐颜开的模样,皇帝忽觉来了兴致,说道:“许久未曾对弈了,不知道荣嫔的棋艺是否已退步?”
“皇上不妨一试。”离根傲然道。
窗外,寒风呼呼,狂啸不止。屋内,烛光幽幽暖人心。
原本以为会下场大雪,在寒风肆虐了十天后,这天竟一下子艳阳高照起来。
景妍宫内,贤妃哀声叹气的坐在梨花凳上,入冬以来不停的咳嗽使她精神很不济。
“母妃,你怎么了?”进来请晨安的应荣见母妃如此丧气,奇道。14岁的应荣身高已高出贤妃许多,俊秀的面容泛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亲近。
“娘娘前几天受了气。”小妩拿过凳子让应荣坐下,轻道。
“这宫里谁能让母妃受气啊,儿子这就去苛责他。”
“还能有谁,除了皇后,德妃,淑妃三人,还有谁?你这些日子尽顾玩,都几天没上母妃这儿请安了?”
应荣朝她做了个鬼脸,直到母妃对自己直摇头,才嘻嘻道:“她们还说您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皇后叫了我三人去坐坐,看着是闲聊,但话里总带刺。说什么安守本分,又教我们如何管教皇子,言外之意就是要我们别瞄皇位,看她那威气凌人的模样,实在让我受气。”贤妃满嘴抱怨。
应荣眼底闪过丝冰寒,快得来不及让人捕捉,只见他依旧微笑道:“母妃要注意身子,那些话就让她们说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儿子先告退了。”转身时,应荣望了小妩一眼,小妩轻点头,对着贤妃道:“娘娘,拿去奴洗宫的衣物也该送来了,奴婢出去看看。”
一出寝宫,小妩便穿过左侧圆门往小院中走去,那里,四皇子应荣正满脸沉思的等着她。
“奴婢见过四皇子。”
“起来吧,向母妃说了吗?”此时的应荣,目光沉静,面庞虽稚气未脱,举止之间已有稳重之风。
“奴婢已鼓动贤妃娘娘向荣嫔娘娘提起,荣嫔娘娘那么疼爱您,相信不久会有消息传来。”小妩恭敬的道。
应荣深深望着她,“你这个主意不错,若能娶到相爷千金,以后的路就等于先走了一半。”说完,应荣稚气未脱的脸庞微皱,轻喃:“可那丫头也太野蛮了些。”
望着四皇子离去的身影,小妩目光饮含欣慰,这就是她悄悄教育长大的孩子,没有人知道这十四年来她花了多少心思在四皇子身上,贤妃大势已去,是棵腐木已无法让她依靠,只有四皇子,她新的主人。
第三十五章 害怕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燕子望着主子送给自己的大包袱,不解的看着主子。
“这里面是些许银子和几件衣服,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只有这些实在些的东西。”离根嘴角带笑,目里透着留恋。
“主子,奴婢不明白。”
“傻燕儿,你已26岁了,按宫里的规矩宫女一到26岁便可以出宫和家人团聚,怎么哭了?”
“主子,奴婢不走,奴婢要侍奉您一辈子。”
“尽说傻话,出宫是件好事,能嫁人生子,当一个完整的女人。在宫里,哪能那么惬意的过日子?”离根尽管心中不舍,却不得不离别。
燕子摇摇头,哽道:“主子,奴婢真的不愿出宫,嫁人有什么好?再者,奴婢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真嫁了人被人欺负找谁诉去?还不如待在主子身边有保障呢。”
“这皇宫你就待不腻啊?”
“不腻,主子待奴婢如亲人,奴婢怎会腻呢?”
“一辈子待在宫里会很孤独,你也愿意?”
燕子重重点头,坚定的道:“只要和主子在一起,孤独有什么可怕的。”
“不悔?”
“主子在说什么呀?奴婢开心都来不及,能悔什么?”
离根淡淡而笑,眼底尽是动容。原以为在宫里,只有她一人是无悔的在付出,却没想到也会有人愿意无悔的跟她一生。
“主子,下雪了。”燕子指着窗外喜道。
透过微敞的宫窗,只见雪势如雪般落下,飘飘洒洒密密麻麻,覆盖了天地。远远望去,广袤无边。离根走至窗旁,喃道:“一年又过去了。”
春暖花开之时,已过了三年,这一年是吉隆二十八年。
当朝相爷府后院。
“小姐,您怎么了?”丫头端着水果盆子进亭内,见自家小姐怔望着亭外的桃花,神情悲痛,目光中隐有泪意,吓了一大跳。
相爷千金,年仅16岁的乔嫣摇摇头,示意丫头不要跟来,便出了亭子朝一旁院中小径走去,刚没走几步,眼前一花。当见到面前出现的人时,面色徒白,转身欲离,然而身子却被那人拦腰抱起进入了一旁的假山内,她欲出声尖叫,耳旁的声音却令她打了个寒颤:“你若敢叫,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身子一自由,乔嫣就慌忙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砥上了石壁,才咬着唇警惕的望着面前温润雅致面容,心肠却阴恨至极的男子,当朝四皇子应荣,“你卑鄙,无耻。”
应荣眼底丝毫没有暖意,冷望着她,张开双臂,漠然的道:“过来。”
“你想做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一听这话,乔嫣面色比起方才更为苍白,转身欲逃,却被应荣伸手拽过拖进了怀里,一个霸道索求的吻随即而下。
乔嫣猛然睁大双眼,望着近在眼前的冰冷俊脸,使劲挣扎,却在望进了一双寒潭般漆黑的双眼看时,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发出,不自觉的停止了挣扎。她了解这个男人,从小就了解,在外人面前,他常端着温柔无害的笑容,只有她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能不惜一切手段。
一双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胸前,伸进了衣内轻抚着,乔嫣全身僵硬,只听应荣冷哼一声:“怎么不挣扎了呢?嗯?”
乔嫣含着泪珠恨望着他。
“你迟早是我的人,就算你不愿意,今生今世也逃不出我的怀抱。”
“你根本不爱我,你要的只是我父亲的势力以达到你的目的。”乔嫣愤怒的低吼:“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很聪明,不过你别忘了你心爱男人的性命我随时能取走。”应荣眼底杀意迸出,他确实不爱乔嫣,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只是棋子,必要时他会强要了她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瞬间,乔嫣面容毫无血色,朱唇微颤:“你,你不敢这么做。”
深深望进眼前女子害怕的眸底,应荣笑得恶劣:“要不试试?”
“不,你不能如此做,我不许你伤害他。”
“除非你成为我的王妃。看来,你还忘了一件事,那人可是很赞成你跟我的婚事的。”
乔嫣已被气得全身轻颤不止。就在此时,假山外有人轻喊道:“四皇子,贤妃娘娘病危,请您快速回宫。”
春天的皇宫一派生机盎然,而在景妍宫,奴才们身穿丧服,跪满了整个宫殿,脸上个个悲容挥泪,泣不成声。殿内白幡挂被,灵堂高设,一片素白。
离根眼中湿意盈盈,坐在灵堂前静默不语。久久,她才起身至棺旁,望着贤妃的遗容悄悄落泪。贤妃就这么走了?这些年来,她防着贤妃,也视贤妃为友,二人常常共邀赏御花园,吃贡果,试新衣,论花式,在无聊时彼此慰藉,贤妃说话总带刺,可宫里哪个女人不如此?尽管是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排遣寂寞的友人啊。
“娘?”
离根抬眸,见应荣正关心的望着自己,不禁责道:“你去哪儿了?竟连母妃最后一面也未见着,你太不孝了。”
“娘,您要保重身子。”应荣脸上满是对离根的担忧,反对已逝的贤妃有些冷淡。
“我没事,你既已回来,还不快祭拜母妃?”儿子对贤妃的冷淡令离根诧异,平常荣儿对贤妃可说亲得很。
站在一旁的燕子见离根眼底隐现的责怪,忙道:“四皇子,奴婢已给您准备了孝服,请随奴婢来吧。”
“荣嫔娘娘,这些是贤妃娘娘生前最喜爱的衣物与饰物。”小妩领着几名宫女进来,指着身后宫女手中盘子上的东西道。
“既是娘娘喜爱之物,就随葬了吧。”
“是。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这里让奴婢来就行了。”小妩道。
离根摇摇头,叹息:“我想送贤妃最后一程。”至少不是让她孤独上路,孤独是所有女人都害怕的。
深夜,起了风。虽已是春天,夜风依旧如冬天般冰凉。灵堂前点起了长灯,死者若在黄泉路上迷路这盏长灯便能照亮回家的路。
“娘,让儿子来守夜吧,您这样身子会受不了。”应荣担忧的道,娘都站了一天,他可不希望娘的身子给累垮了。
“我没事。”离根握过应荣的手,慈爱的道:“荣儿啊,这些年让你拜乔相为师,你的成长娘看在眼里,为你感到高兴,学海无涯,以后你也要虚心求教,这也是贤母妃临终前对你的遗言。”
“儿子明白,定不会让母妃和娘失望。”应荣微垂的目光徒然凝聚。
“那就好。”
此时,一道温厚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你们也在啊。”
“皇上?”见到来人,离根忙领着应荣行礼。
“朕来陪贤妃走最后一段路。”皇帝声音带着无限惆怅和悲意,“没想到贤妃就这么走了。”
“父皇要保重身子。”应荣搬了凳子过来,扶着父皇坐下。
皇帝点点头,望着灵前的白烛出神。
离根默默的望着皇帝的侧身,皇帝的二鬓已有几丝白发,看着令人纠心。深邃的目光睿智而内敛,眯眼时,细细的纹路从眼角展开,而当他抿唇时,嘴边的纹路加深了。离根一时怔忡在原地,内心突然有了害怕。
贤妃入陵也不过一月,天突然暖了起来,快要入夏季了。
星星一眨一眨在漆黑的夜空璀璨绽放,今夜的星空像是漩涡,美丽得让人深溺其中无法自拔。
“朕每次到你这儿来,都见你在望着天空出神。”皇帝一进圆门,见离根呆愣的仰视着夜空,笑说。
院内的花儿在春风下竞相摇摆,花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