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午后的暖风,吹得人欲睡。

陌寒细读着李得胜拿来的书,又望着自己开垦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淡然一笑,这书写的还真是没错,菜子撇下去也不过十天,便已冒出了细小的叶根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茁壮成长了。

现在这个冷宫,多少还有丝的人气,没有了枝叶的阻挡,这个院子也不再是阴森了。

“小胜子见过娘娘。”李得胜朝白花林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便进了冷宫来。

“什么事?”

“禀娘娘,小胜子从今天开始已经在皇帝身边奉茶了。”

“哦?”陌寒目光一动,嫣然笑道:“很好,如果要用钱,告诉宫外的萧老爷子,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李得胜一怔,“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怎么,难道你不想取代方一才的位置?”陌寒冷笑。

“奴才自然是想。”

“既然想,钱你自然也用的着。”

“奴才明白了。”顿了顿,李得胜憨厚的一笑,道:“其实,奴才想做的是‘内务府’的、总管的位置。”

陌寒失笑,“内务府的总管图明也有六十岁了,倒还是个不错的奴才,皇帝可说是他从小带大的,因此皇帝对他是照顾有加,尽管年事已高,不再管理宫里的一切事物,却还是没有要让他归老的意思,你若想取代他的位置,怕是不容易。”

“是,奴才知道,可是,他已经老了,而奴才还年轻着。”李得胜又是憨厚的一笑。

“小胜子,我还真喜欢你这个性,不过你今天来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是,娘娘,昨夜皇上来过冷宫,奴才问皇上:要敲门吗?皇上还点头。”李得胜道。

他来过?就在昨夜?陌寒拿着书的手捏得死紧,轻喃:“为什么不进来?为什么不进来?”

三十二章 察觉

“娘娘?”李得胜奇怪的望着陌寒的反应。

“就这些了吗?”

“娘娘,依奴才看来,皇上对娘娘似乎并不是无情呀,甚至,奴才说不上来,只觉得皇上应该是喜欢娘娘的。”

“喜欢我?”陌寒突然轻笑出声,这句话是她自生下来听到最好笑的一句话。

“是啊,要不然,皇上为何会来冷宫呢?”李得胜说出他的疑惑,“对了,娘娘,柔妃娘娘有喜了,已经二个月了。”

“苏晴柔怀了龙子?”陌寒望向天际,刺眼的太阳光令她闭上眼,“以后,她的事不用对我说。”

“娘娘难道不想东山再起?”李得胜困惑,娘娘应该是个好强的主子才是呀。

陌寒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含讽的笑意,“你以为,一个残花败柳的身子,皇上还会再要她吗?”她这个废后怕是早已成为宫中的笑柄,若还没传到百姓的耳里,她就该偷笑了,不过,那正是她的期望,不是吗?

“娘娘难道就不好好想一想皇上昨夜为何会来娘娘这里吗?若不是‘景仁宫’来人说柔妃娘娘晕倒了,皇上估计就会在这里安置了。”李得胜的想法显然与陌寒的不一样。

陌寒皱起了眉,目光沉思。

“娘娘就好生想想吧,奴才先告退了。”李得胜悄悄退了下去。

东山再起?闭上了眼,陌寒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不,她想要的不是东山再起,嘴角溢出冷笑,陌寒抬头望着碧空万里的天空,她要的,是发泄!

夜幕,降临的很快。

东宫内

双言换上了一袭中衣准备就寝,却在见到应天宇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时,笑道:“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不用了,我,我想出宫。”见双言目光怔忡的望着自己,应天宇别过了头,有些僵硬的道:“宫外挺好玩的。”

“殿下,您是一国之储君,怎能总是在晚上出宫玩乐呢?”出宫,是去她那里吧?双言苦笑。

“每天读书,练武,我也想轻松一下。”

“殿下——”今夜,她必须留住他。

“怎么了?”应天宇转头,却在见到双言的动作时,一愣,只见双言褪下了里衣,连带那粉红色的肚兜也一起掉落在地上。

“双言,你这是做什么?”双言的身子她并不是没有见到过,然而在此刻,面对双言的主动,应天宇一时不明。

“殿下,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您都不要了双言?双言哪里不好吗?”双言的眼底浮起水雾,幽幽的问。

“你很好。”

“既然好,为什么不要我了?”双言突然抱住了他。

应天宇身子一僵,欲推开她,却听得双言痛苦的道:“殿下,求您,别推开我,双言爱您呀。”

“双言?”应天宇明亮的双眼在这一刻变得幽暗。

双言的手抚上了他的衣扣,轻轻的将它们打开,就在她打开第二颗扣结时,纤手被他搂住,“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殿下?”双言痛苦的闭上了眼,倏的,她掂脚,双手圈上了他的脖项,滚热的处子之躯贴上了他,亦吻上了他的唇。

应天宇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却在听到双言梗咽的哭声后,心中一软。

“殿下,要我就那么难吗?”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要她就那么难吗?双言悲怆的望着他。

“不是,我——”

即将出口的话被双言用手捂住,双言摇摇头:“既然不难,便要我,殿下,今晚,要了双言吧。”

“双言,你先睡吧。”他无法要她,在他明白只有那个女人开始,他的身子,想要的只有一个女人。

“是因为废后吗?”陌寒幽幽的问,眼泪如串的珍珠般,掉落在地。

应天宇身子一僵,惊诧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脸上的那抹苍凉。

“昨夜,我跟了你一夜,”双言朱唇微抖,紧紧的纠缠着与他的视线:“我在百花林外等了你一夜,直到清晨,才尾随你后而回东宫。“应天宇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殿下,这是不对的,您和她——”

“闭嘴,我不想听。”应天宇后退一步。

“她是您父皇的女人呀。”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清冷的洒了一地。

“您不该去那里。”双言牵过了他的手朝床而去。

“那又怎样?”应天宇突然甩开了双言的手,轻喃,“那又怎样?你若昨夜阻止我,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了,可现在,”应天宇望着双言早已被泪水浸没的眼睛,“我没有退路了。”

“不,只要殿下将心收回来,您还是以往的太子殿下。”

应天宇摇摇头,“我的心收不回来,若能收,早在最初,便收了。”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双言紧握住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颤抖的道:“她能给你的,我也能啊,我不介意成为她的替代品。”

应天宇身子紧绷。

双言幽幽的,深情的望着他,走到了一旁的烛火旁,轻轻一吹,内室顿然暗了下来。

“殿下——”

应天宇只是怔忪的望着地面。

双言拉着他走至床边,纱帐落下。

“殿下,您不能一错再错,那会毁了您的一生的呀。”捧起应天宇的脸,双言悲涩的道:“把我当成她吧,在这里您没有一切的顾忌与束缚,不是吗?”

双言身子一僵,艰涩的开口:“天宇,要我。”

应天宇双眼猛的瞪大,他记得在昨夜,她就是如此说的,“天宇,要我——”

‘景仁宫’灯火通明,自苏晴柔怀有龙子以来,宫内的宫女太监便多了十来个,白天,前来恭贺的嫔妃更是络绎不绝。

“娘娘,今天把你累坏了吧?”春儿轻轻的为自个的主子按摩着双肩,一边道。

“是啊,的确是累坏了。”话虽如此说,但苏晴柔的脸上却不疲惫,反而愉悦万分,喝了口茶,问道:“派人去‘御书房’了吗?”

“奴婢已然派人去打听了。”

苏晴柔点点头。

此时,寝宫的门被推开,一宫女走了进来,道:“禀娘娘,方公公说皇上今夜可能不过来了。”

“皇上去别的宫了?”苏晴柔愉悦的面色一沉,闪过丝落寞。

“皇上今夜可能会在‘御书房’歇着。”宫女道。

“又是在‘御书房’,”苏晴柔松了口气,暗喃:只要没上别的宫妃那里就好,尤其是苏陌寒那。又问:“最近朝事有那么忙吗?”

“奴婢不清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又怎敢去多问朝事呢,宫女心中暗附。

“下去吧。”

“是。”

“娘娘,您就不用担心了,您身有龙子,还怕别的娘娘接了您的宠吗?”春儿嘻嘻一笑。

“就是因为身有龙子,我才怕啊。”苏晴柔紧咬下唇,有了龙子,表示她夜晚不能再侍候皇上,若是这样,那别的宫嫔岂不是沾了便宜?而更另她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住在冷宫里的女人,真是没想到,她都被废了,一个残柳之躯竟然能狐媚皇上。

春儿眼珠一转,“娘娘,既然您如此在意,那何不去看望皇上呢?”

“看皇上?”苏晴柔一怔,“好办法。”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皇帝正专注的批着折子,而李得胜则是侍奉在一旁。

此时,方一才从书房外走了进来,躬身道:“禀皇上,柔妃娘娘担忧皇上熬夜熬坏了身子,特亲自送来了燕窝粥给皇上。”

皇上从折子中抬头。“让她进来。”

“是。”

不一会,苏晴柔便带着端着燕窝粥的春儿走进了‘御书房’,盈盈一礼,才道:“皇上,妾身来看您了。”

“你有孕在身,燕窝粥差奴才送来就好了,小胜子,赐座。”皇帝淡然道。

“谢皇上。”苏晴柔缓缓落座,见皇帝正看着自己,便柔柔一笑:“皇上,夜深了,您批折子也别批得太晚了。”

“嗯,柔妃先回宫就寝吧,朕再批会。”

“是,那皇上等会来‘景仁宫’吗?”

皇上注视柔妃的目光一深,她这是用套近乎的方式逼他去‘景仁宫’吗?

李得胜在一旁见状,忙上前道:“柔妃娘娘,您怀有身孕,侍君怕是不方便…”哪知,未央他说完,苏晴柔便道:“我与皇上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声音虽轻柔,却多了一份戾气。

李得胜忙慌恐的退下,尽管脸上诚惶诚恐,但心里已然知道,柔妃是真的惹皇上生气了,这皇上,虽然俊朗儒雅,看着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但却是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的人,只用行动显示着他的好恶,心思不细腻的人怕是不太会察觉。

“小胜子。”皇帝开口。

“奴才在。”

“送柔妃娘娘回宫。”

“皇上?”柔妃脸色一白,心下暗恼自己方才的举止,哪知皇帝却抿嘴微笑,道:“柔妃,朕不是和你说了吗?你现在不比从前,以后这些燕窝粥,你打发个奴才来就是,小胜子,去将朕的黄披袍拿来给柔妃娘娘披上。”

“是。”李得胜忙进了‘御书房’内里面的小室,将皇帝的黄披拿了出来了,恭敬的为苏晴柔披上。

苏晴柔怔忪的望着皇帝,心头一暖,方才的忐忑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影,“妾身谢过皇上,那妾身就告退了。”

望着柔妃的离去,皇帝又低头开始批折子,然而,紧握在手中的朱笔却没有在折子上写下一字。

三十三章若有似无

这一个月来,是她在冷宫里过得最为平静的日子,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过她,仿佛在一夕之间,所有的人都离她而去,陌寒望着夜空,明月当空,良夜旖旎,灿烂生辉。

望着院子里已然可以摘吃的小青菜,陌寒的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就是冷宫的生活,也只有在这样清冷的夜空下,她才能忘记一切,心中只有自己。

皇帝,应修立,应天宇,甚至所有的奴才宫女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唯有清净陪伴着她。

陌寒拿起了门边的小锄,莲步移至菜圃,蹲身除去菜旁的杂草,就在她除草之际,只见七八只小鸡‘叽叽喳喳——’的走了过来,围着她在地上寻着食物,这几只鸡是她在宫外的外公让李得胜送给她自立自强之用的,已经死了两只,她从不知道,原来养活物是这么的难,不过也幸好有它们,她枯燥的冷宫生活多了几丝的暖意。

因为李得胜的关照,每天内务府会送些饭菜来,虽然不至于食不下腹,却也是些剩菜剩饭,只是不至于让她饿死而已,所以,正如她的外公而言,孤独时,她要自强自立。

拿着小锄,陌寒又开始开辟出另一块空地,今天,李得胜又拿来了菜籽,就在陌寒一颗颗挑着泥中的小石子里,宫门突然被开启。

陌寒抬眸,却在见到那明黄的身影时,幽静的目光变得清冷。

皇帝的身旁没有任何奴才跟着,像是只身一人前来,当见到院子中站立的陌寒时,皇帝的身子一僵。

“来坐坐吗?”陌寒走到院中的井旁,拿起木桶至井边,放下桶子,木桶入水,‘哐当——’一声,不一会,盛得满满的木桶便已被陌寒拾起。

“你在做什么?”皇帝的目光中透着震惊。

“洗手。”陌寒将沾满了泥的手在水桶内清洗干净。

“我是指这些?”皇帝指着那几个在一个月前还没有的菜圃以及那几只小鸡。

陌寒望了皇帝一眼,推开寝宫的门,只道:“想喝茶的话,便进来吧。”

油灯被点亮,原本幽静的室内一下子变得明亮。

皇帝走了进来,望着被整理的干净的内室,眼中闪过歉疚,却是一言不发。

“没茶叶,就喝白水吧。”倒上了杯白水给皇帝,陌寒落座,抬眸,“这么晚了,是来窜门吗?”

“你可怨朕?”紧握着手中那滚烫的杯子,皇帝幽幽一叹。

陌寒挑眉,冷视着他,“我若说怨,你可给我这个机会将这怨朝你发泄。”

皇帝苦笑。

陌寒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目不斜视,仿佛这个寝室内只有她自己而已。

对于陌寒的不敬,皇帝身子一僵,目却不知为何,心底没有以往的怒气,而只有淡淡的惆怅,只觉今夜的自己有些不像以往的他,也是,若是以往的自己,他怎么会在此刻出现在冷宫。

没有预期中的拂袖而去,陌寒不禁抬望了皇帝一眼,却见他正幽幽的望着自己,陌寒与他直视,“今夜皇上怎么有空到冷宫来?”

“朕在这里散步。”皇帝别过了脸,面对她冷冷的直视,他心底的愧疚更为浓烈,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心疼,心疼?皇帝苦笑,不错,心疼,一个月了,那天她向他诉说着她两年来的痛苦神情,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里想起,他从不知道,这两年,她对他的期盼会是如此的浓烈,然而,因为他对她的冷落,使得她…如果自己当初并没有冷落她,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想到这里,皇帝放在桌上的手突然紧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