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算什么意思?炒我咯?”她还当他在说笑,直到发觉他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表情。
“你干嘛要这么想?”他换了种轻松些的语气,“这两年的奖学金超过三万欧元,有这么开除人的吗?”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走?”她继续跟他绕,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苏敏,”方书齐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工作了。我本来以为可以处理好的,但事实是,我们俩做得都不够好。”
“你指什么?”她不笑了,怔怔的问。
“我在北京碰到PRV的凯伦,她问我上一次上海分公司给我们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一点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苏敏想起前一阵公关公司给她打得那个电话,跳起来反问:“难道你还真的想开个微博跟那个Queen B吵架?!”
“关键不是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而是你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也站起来,“我不知道你是忘记了,还是觉得根本必要跟我说?你肯定还会碰到无数类似的情形,下一次你很可能还是会这样做,因为你知道,我首先是你的男朋友,其次才是你老板,量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苏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觉得方书齐说的有他的道理,但是真的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要她走人吗?!
“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一下,行不行?”她勾着他的脖子求他,“再说,现在又要装修,又要开新店,我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事情谁帮你做?就算是请新人,也要一段时间交接对不对?”
他们离得很近,她看得到他眼睛里的细微的变化,但却捉摸不出那背后的意义。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以为他会拒绝,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好吧。”他叹了口气。
“耶,”她跳起来亲了他一下,又捏他的脸质问道,“你这么费心帮我安排,是不是看死了我靠自己肯定拿不到奖学金啊?”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淡淡的说了句:“其实我也不舍得你这么快就走。”
至少这句话,她很满意。
不管苏敏这边考虑的怎么样,方书齐的新助理还是很快就到任了,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英文名字叫珍妮弗,典型的ABC,高挑纤瘦,皮肤黝黑,说英语远比说中文利索。按照方书齐的说法,多请一个助理只是为了分担一些杂事,但苏敏看得出来,他有意识的在把许多重要的工作慢慢的往珍妮弗那里挪。
虽然心里不大舒服,工作上的交接苏敏还是尽力配合。不管怎么说,她去巴黎念书的计划没变,迟早是要走的。很快,珍妮弗手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很多情况下,苏敏不用再贴身紧随。她跟方书齐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少了,即使见了面,他也很少跟她聊工作。
两人花在亲热上的功夫反倒比从前多了,但长时间的细致的□,在苏敏心里留下浓郁的印象,却未必都是愉悦的。有时候,她半夜醒过来,总会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隐约觉得他似乎变了许多,而这种变化在无形中磨去了他身上的某些东西,他的果敢、大胆和正直。
她回想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不知道干什么才好的感觉,有许多不同的念头冒出来,脑子转得飞快,试图跟上彼此的思路,每次分手时都似乎意犹未尽。忙碌的间歇,如果有那么几个钟头可以静静趴在他身边,看他睡觉,都会让她觉得是种幸福。而现在,过去未曾满足的欲望似乎在一点一点被满足,当有一天真的被填满了,然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紧接着那大半个月,戴维梁去放他的Tax Leave,按计划一直要到元旦前新店开张那天才回来。他手上的工作大都交给苏敏,临走对她调侃:“我走了就剩你自己直面惨淡人生咯。”
苏敏没想到他也会引鲁迅书里的话,抽出一张纸巾挥了一挥,回答:“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快走吧,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戴维梁乐呵呵的拖着箱子去机场了,没人料到苏敏随口说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两周之后,她正在方书齐的办公室里,跟他商量新办公室装修的事情,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Emilie,你先出去一下。”
苏敏回头一看,戴维梁站在门口,拖着箱子,看样子刚从机场过来。她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但戴维梁沉着脸,难得的严肃。她看情势不对,很知趣的站起来出去了,刚回到自己桌上,就看到方书齐那屋门关了,百叶帘也放下了,隐约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却听不清在吵什么。直到传出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门咣的一声开了,戴维梁从里面冲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啦?”她探头进去,见方书齐站在窗边,地毯上一片玻璃渣和水迹。
他坐下来,打了前台的电话,叫人进来打扫,等半天才回答苏敏的问题:“没什么,戴维可能要离开公司。”
“出什么事了?”苏敏听的一惊。
“没什么,我们有些不同的意见,他不想留在这儿了。”
“到底什么事啊?”她继续追问,心里急的不行,“不能挽回吗?”
“能做的我都尽量做了,他态度挺坚决的,挽回的余地不大。”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闭口不谈原因。
“那对公司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摇摇头,安抚道:“没什么影响,你就别管了。”
苏敏知道从他这里再问不出什么来,稀里糊涂的从办公室里出来,拨戴维梁的电话,此人不接,又发了几条短信,问出了什么事?到底发的什么神经?也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回音。
40
跳出的那个窗口,如果你还充满热情;
逃离,趁你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当激情不再时,剩下的就只有倦意。
——Alexander McQueen
新店开张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忙碌之余,戴维梁离开的事情始终是苏敏的一块心病。公司里其他人尚不知道这个消息,方书齐嘱咐她暂时不要说出去,一切等新店剪彩之后再作打算。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更联系不到戴维,只能乖乖照办。
KEE的第一间专卖店开在浦西CBD一家高档商场的底楼边区。开业当天,苏敏一大早就在那里蹲点,一上午忙跟打仗似的,十一点开业仪式结束,又要安排十几个VIP用午餐,晚上还有个庆祝派对,在商场五楼天台的玻璃屋里举行,她也得帮着准备。
少了一个戴维,事情徒然多起来。一天下来,她手里的两部电话几乎就没消停过。方书齐也跟她差不多,不停的有人向他汇报各项工作的进度,等他拿主意。她听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很累,也很忍耐,突然想起薇洛说过了“倒计时状态”,不知道现在算不算?
快到傍晚,苏敏跟着派对司仪走了一边流程,发现最后的抽奖环节少了几只信封和卡片。她想起附近有家书店,便跑过去买,从店里结帐出来,抬眼就看见街边有辆车正要起步,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戴维梁!
她立刻追了上去,大声喊他的名字。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存心不理,戴维梁看都没朝她看一眼,只可惜那个钟点路上来往的车子很多,他一时半会儿的也转不出去。苏敏见车门还未落锁,几步绕到右边,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坐进去。
“你干什么?!”戴维戴着副墨镜,握着方向盘朝她喊。
“什么干什么,装不认识我啊?!”苏敏一点儿不示弱,也喊回去,“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说走就走?!”
戴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诧,好像她明知故问似的。正好瞅着一个空当,他并进晚高峰车流,一路往东开去,嘴上威胁她:“我这是去机场,不会送你回来的。”
“随你便。”苏敏也豁出去,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开出一段路,他才将信将疑的问:“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苏敏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怕。
戴维梁又憋了半天,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他去休假的那两周,KEE临时召开了一次股东会议,在他未到席的情况下,通过了新一轮的融资计划。资金的来源还是轩雅,而且数额巨大,他和公司一些小股东的股权份额被严重稀释,轩雅一跃成为控股股东。而这次会议的发起人,就是方书齐。
苏敏一听吃惊不小,算时间应该是方书齐在北京的那几天发生的事。她回忆了一下,觉得很奇怪,原本这些大小会议都由她经手安排,但这次会议这么重要,她却一丁点儿都不知道,难道是特别瞒着她的?
她问戴维:“你真的决定要离开KEE?”
“闹到这一步,留下来好有什么意思。”他回答。
“方书齐什么态度?”
“他的态度还不够清楚?”戴维冷笑了一声,“从头到尾他都计划好了。”
“你说什么计划?”
“先是孙迪,再是我。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他一直是个很Decent的人,至少比我地道多了,没想到会跟我们来这一手。”
“孙迪不因为觉得太累了才走的吗?”苏敏也不知这话是说给戴维听的,还是她自己太需要这样一个理由了。
“你还不了解孙迪嘛,只要方书齐身边一天没有其他女人,就是累死,她也不会走。”戴维梁还是冷笑,“他就是这么本事,不由得你不佩服,亲手把孙迪的希望浇灭了,请她走人,孙迪还是把股份全部给了他,而且,几乎是无偿的。那个时候,我那么相信他,根本没想过要去跟他争。”
苏敏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手脚冰冷的听着,心越跳越快。她当初也怀疑过,孙迪是因为她才走的,方书齐告诉她不是,她也就信了。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否则你们这timing掐的也太好了,”戴维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跟薇洛分手之后,他一直没女朋友,都那么多年了,孙迪对他真是要钱出钱,要力出力。轩雅集团的投资刚到手,他就跟你在一起了,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敏在心里回答,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出市区,她让戴维随便找个路口放她下来,自己打车回去。
戴维看看她鞋子上三寸高的细跟,叹口气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时间还来得及。”
苏敏说不用。她脑子里太乱了,需要一点时间一个人慢慢的想清楚。她在路边下车,关上车门之前,又问戴维:“你接下去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律师,打官司。”他回答的很坚决,“他要玩脏的,我奉陪。”
戴维的车开走之后,苏敏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一路上就跟梦游似的,司机问她话都听不到,手机响了也不接。等车开回商场,天完全黑了,派对也已经开始,五楼玻璃房门口的签名墙上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名字,红地毯上都没人了。
她走进去,看见方书齐正站在一群人中间,不停的有人跟他寒暄合影。他只远远的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工夫过来问她跑哪儿去了。珍妮弗就跟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部黑莓一部手机外加一部对讲机,耳朵里还插着耳机,一刻不停的忙着,照旧春风得意笑靥如花,看起来成熟干练,似乎她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直到派对结束,苏敏什么事都没做,干脆把手机关了,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突然发现跟着方书齐这一年多,自己的酒量还真是练出来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就好像中了某种魔障,脑子里神经病一样过着纷乱的画面——他们合抽一支烟,用一个杯子喝水,第一次去巴黎,她把一枚珍珠耳钉别在他的衬衫袖口上面,他在深夜的画家广场上吻她;在米兰,他在她手背上画画,她坐在踏板摩托的后座,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或是在诺曼底的海边,他的眼睛映出艳阳下的大西洋特有的墨水蓝,有好几次他差一点就要对她说“我爱你”,但最后都没说。
全都是些凌乱的细节,颠三倒四,反反复复。渐渐的,她自以为想明白了,就像戴维梁说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太笨了。
深夜,多数人都散了,方书齐才得空过来找她。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好。”他这样问她,语气里还是透着关切的。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面对他,她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他带着她下楼,临走还不断有人跟他握手,说着赞美祝贺的话。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兴致很好,特地绕道又去看了一眼底楼新开张的店。
营业时间早已经过了,店门关了,店堂里只亮着不多的几盏灯,成列着正冬季的新货。相邻的铺子清一色都是一线品牌,KEE至少在气势上是毫不逊色的,落地玻璃橱窗擦得纤尘不染,镶着黑色金属边框,嵌在米白色花岗岩立面上,银色镀铬招牌还在那里静静闪着光。旁边墙上的大幅海报,还是原来的构图、原来的造型、西郊那间酒店的背景,只是人不是梅玫,换了另一个模特,也是中国女孩,新晋名模,效果自然是不错的,却不免让人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方书齐似乎心情很好,牵着她的手,一路都在说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有多少人来参加庆典,首日营业额多少,又有哪些媒体到场采访。她静静地跟着他走,听着他说,最后还是忍不住败了他的兴,问了他一句:“你真的开心吗?”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今天碰到戴维了。”她解释给他听。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过了好几秒钟,才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全都说了。”她回答。
“苏敏,”他沉默了一下,试图解释,“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能把整件事情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方式做出来。你不是不知道这背后的辛苦,我真的没办法,也没这个责任,为所有人考虑。”
“这个我懂,”她回答,“你们怎么抢钱抢股份,我都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了让孙迪撤股,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是不是?”这句话她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如果那个时候换了别人是你的PA,你也会亲她跟她睡觉,是不是?反正情节你都想好了,就是换一个道具,是不是?!”
他听她喊叫,渐渐变了脸色,半晌都没出声。她想忍住不哭,但根本不行,低下头试图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不松手,动作从来没有过的生硬,拖着她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换了一部电梯去车库,打开车门,把她塞进车里,直到车子开出商场,都没再说一句话。她便也沉默着,觉得自己又贱又没用,想骂人想歇斯底里想狠揍他一顿然后跑掉,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凌晨的街头出奇的静,只有不多的几部车子驶过发出的声音,路口的交通信号灯默默的闪着变着。车开到了他家楼下,他几乎是抱着她进电梯的,她的一只鞋不知是掉在车库还是大堂里了。管理员听到声音,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看到都是熟面孔又坐下了。
那部电梯又引得她想起从前的事——那时,他们一起下班回来,电梯门才关上,他就低头吻她。“保安看直播呢!”她笑着推开他。他随手就把外套脱了,往墙角的摄像头上一挂,然后继续吻她。如此种种的回忆纷拥而至,让她无力招架。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她紧紧抓着他肩膀问他。
他没回答那个问题,但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似乎看见他眼眶红了,也只有在那一瞬,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他抱她进屋,没开灯,两个人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肩上,他伸手握住,对她说:“你尽快去巴黎吧,一月底之前就走,签证刚刚续过,机票珍妮弗会帮忙订。”
她想起不久之前他给她的那只白信封,对她说这是礼物。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偶然的,随感而发的,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巴黎了,高高兴兴的念着书,等他出差的时候去看她。他可能会去,也可能不会,反正她的戏已经演完了。他本来就没打算玩这么大,是她笨,自己送上门的。
“这么说,轮到我了?”她轻声问。
“嗯?”他不明白。
“先是孙迪,然后是戴维,再是我,”她苦笑,“或者说我原来应该排在戴维前面的?还有薇洛和梅玫,你就这么受不了身边有别人?”
“你干嘛非要这么想?”他拉她过来,言语中带着安抚的意味,也有疲惫和烦躁。
“你说我该怎么想?”
“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就两年,中间我会去看你,等到了夏天,我们可以去远一些的地方,西班牙,或者塞浦路斯…”
她没应声,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很久才反问:“要是到时候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没有答案,他始终埋头在她胸前,既不说话,也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41
第二天上午,苏敏醒的很迟,一夜宿醉,头痛,脸色苍白得像鬼,身上只套了一件男式的旧卫衣。
她依稀记得天亮之后,方书齐叫醒她,对她说早晨九点的飞机去北京,爬起来一看,他果然已经走了。前一夜,两个人睡得都不安稳。她喝过酒,胃里不舒服,半夜醒过好几次。每一次,他总是随着她醒来,或者根本不曾睡。
她记得自己反复问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以前那么好,你真的舍得吗?”
他抱着她,身体的动作和温度似乎一如以往,只是不曾给她一个答案。她还是怀着那么一丁点希望,以为都是误会,只要坚持,只要相信他,便能解开心结皆大欢喜,直到他又一次对她说:“尽快去巴黎吧,春节之后就走。”
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挣开他的手,跑去浴室,跪在马桶边上吐。他跟过去陪着她,拍她的背,喂她喝水漱口,而后在她耳边喃喃:“除了你,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时天还没亮,不知道是几点钟,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只有浴室角落里一堆脏污的毛巾可以证明,至少呕吐那一段,她没记错。
她洗了脸,穿上衣服,左脚的那只鞋依旧不知去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干脆把另一只也扔了,从方书齐的鞋堆里找了一双系带的运动鞋穿上,趿拉着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以为是他打来的,结果却不是,屏幕上显示的是KEE的总机号码,珍妮弗在电话那头问她:去巴黎的机票要定在几号?欧元要换多少?
效率真高啊,苏敏在心里想。对他来说,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所以,有多远就滚多远吧,越快越好。
她随口说了个两月份的日子:“钱不用帮我换,就凭我的戏份,那三万欧奖学金已经足够了。”
话一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剩珍妮弗在那里莫名其妙。
从那天开始,苏敏就没再去过公司。D-sign已经放寒假了,叶思明也回天津过年去了。她关掉手机,拔掉电话,过了几天日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窝在家里睡觉,天黑才起床,去纺院的操场上跑步,跑到精疲力竭才回来,然后画图做衣服一直到天亮。
第一天、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三天晚上,她跑步回来,总算意识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动手开始收拾,无意间在床边的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短短几天就结了一层毛毛的灰,看上去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她盯着黑色的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开机。屏幕刚一亮就扔在一边,也不敢看,继续埋头拖地擦桌子,却难免还是听到一连串短信铃声,心里忍不住默数,总有个五六条。她以为除了方书齐不会是别人,但说的什么?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也不知道。一直到整个屋子都收拾完了,理出许多不要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大冬天的热得一头的汗,胳膊都发颤了,这才过去捡起来看。
总共六条新短信。
头两条是方书齐发的,日期都是三天前。第一条是那天中午收到的,短短几个字,说飞机到北京了。第二条是几个小时之后,告诉她酒店、房号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就这么简单。
其余四条的发件人竟然都是阿尔诺,时间从当天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平均每两个钟头一条。第一条很长,说他接到D-sign打来的电话,让苏敏务必在校办秘书放假之前去结算学分和学费,办结业的手续。第二条也很长,解释是因为她手机关机,而他是紧急联络人,所以电话打到他这儿来了,要她见信回个电话。
苏敏不禁吃惊,消息竟然传得那么快,连D-sign的人都知道她要走了。后面剩下的两条还是那么罗嗦,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仔细看,就脱了衣服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