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如此让她去帮帮皇甫灵萱,不过是让少欠皇甫轩一点罢了。
澹台凰听完,眼眶便红了,低声道:“君惊澜,谢谢你!”她清楚,一个男人,是轻易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尤其他看似好说话,却从来霸道。这时候看她为情敌的妹妹奔波,他心里定然不舒服也不开心,却还是能同意她去,她必须道谢。
“嗯,知道谢爷就好!下次便不要再叫王兄来救命!”他睨了她一眼,故作轻松的开口,顺便提了一下她的怂事。
澹台凰脸上一僵,一下子也不想再跟他多话了。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便往皇宫里头走,回去收拾一下行装。
太子爷始终没说话,这时候大抵也明白了,干娘对自己如此之好,干爹心里定然也是吃醋的,因为干娘是为了自己的父皇。而她如今是为了皇甫轩。
跟着她往皇宫走,没走几步之后,他忽然道:“去南海可以,但是不许去见楚玉璃!”
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让她去管皇甫灵萱的事情,他已经很退让了。要是再让她去见楚玉璃,他……!
太子爷只要想象一下,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于这个问题,澹台凰只沉默了一下,随后十分干脆的回话:“我去的消息封锁起来,不要让楚玉璃知道!我去了之后,也只秘密去找楚长歌,不会主动去见楚玉璃,除非必要!”
她心里清楚得很,友情是友情,家庭是家庭。如今让她去帮皇甫灵萱,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退让,如果她再专程跑去见楚玉璃,招些桃花,那就绝对是她的不是了。
她的性格,他还是明白的。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轻易去见楚玉璃,这个“除非必要”,也只是为了防范万一,比如楚玉璃遇刺,命悬一线,去见最后一面什么的。太子殿下在心里如是给情敌安排结局!
在正常的情况下,他的确是希望自己的情敌个个都先后遭遇不测,让他们的夫妻生活宁静,不要总是有无聊的男人进来插手。但前提条件是,这些人的死亡都跟她无关,不必欠下什么死了还刻在内心深处的人情,比如皇甫轩。
每每想起皇甫轩,太子爷的心里还是很有怨念的。
“可以不?”她说完,没听见他回话,便飞快扭过头问了一句。她可以隐藏身份、甚至易容之后悄悄的去,但她不能保证绝对不见楚玉璃,要是他发生了意外……
咳咳!不好的东西不要乱想。
“嗯!”君惊澜满意点头,对她的说词,大抵愿意表示认同。
这会儿,下人也过来传递消息,说韫慧身上大面积烧伤,问题有点严重。那时候君惊澜在望天崖出来之后,背部也是大面积烧伤,百里瑾宸给了药,而那个时候百里瑾宸也说过,那药是唯一的一瓶!
这下子,澹台凰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倒霉,两件事情堆积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是赶紧奔去南海的好,还是留下来照顾韫慧得好!
她脾气素来暴躁,眼见她脸色渐渐难看了下来,他低声安抚道:“先别急,先去看看韫慧,再去南海!皇甫灵萱坠崖已经几天了,其他人也都在找,你去了也同样是找。并不急在一时!”
他这样一说,澹台凰才算是冷静下来,是了,皇甫灵萱那边有楚玉璃和楚长歌着手在找,如果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她的确并不急在一时飞奔而去。
平静之后,她问:“大夫可说了有什么办法?”
“御医束手无策!”夏卷低下头。
“那神医呢?”澹台凰皱眉,南宫锦和百里瑾宸此刻都在北冥,南宫锦是在帮忙处理王兄那药的事情,那个逗逼经过几个月的试药之后,前没几天才保证一个月之内,绝对弄出来。而百里瑾宸,似对他自己那几个干儿子、干女儿有点兴趣,所以偶尔会去看几眼。
夏卷噎了一下,回话道:“公子宸说他没办法,不关他的事。倒是夫人说可以植皮,就是风险很大,什么医疗设备什么的,奴婢也听不太懂。”
她到现下还记得公子那时候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淡薄得很。
澹台凰脸色不很好看,百里瑾宸没办法?他是根本不想管,无所谓,他那个淡漠的性格,也不像喜欢管事的,有南宫锦在就行了。南宫锦一直记得她五两说唢呐钱的恩情,应该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夏卷说完,她低声道:“虽然有风险,但也总比就这样放着等死好不是?无论如何还是让南宫锦试试,告诉她我愿意再给她出五两银子!”
夏卷嘴角一抽,很实在地道:“太子妃,夫人已经敲诈了炎昭将军五千两黄金,还等着您给凑齐了一万两黄金,才出手救人呢!”
澹台凰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
最后,这场交易成功了!但是植皮这件事情,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最好是病人的家属,于是到了这时候,韫慧那个禽兽爹,大抵要派上用场了!君惊澜下令去找韫慧的父亲。
澹台凰则去看了看韫慧,这丫头这时候只能保持偶尔的清醒,没过一会儿,就会又睡过去,她进门之后,看见炎昭背对着门口坐着,胳膊上包着绷带,一只手紧紧握着韫慧的。
澹台凰进来之后,他准备起身行礼,她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免得动到了韫慧。
而这时候,韫慧还是半昏迷的状态,一只手紧紧抓着炎昭的,迷迷蒙蒙似说着:“炎昭,你真傻……”
那眼角亮晶晶的,似乎晶莹的冰花。
澹台凰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大抵明白了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恋人之中,总是会为了小事情争吵,甚至为了一些不太要紧的事情,就分崩离析。但当生命在这段感情里面,也变得不值一提,那么我们会发现,原本斤斤计较的小事,其实根本算不得事。
她没料错,这的确是上天给炎昭和韫慧的考验,走过了这一关,他们真的能够看见雨后的彩虹。
她明白此刻比起自己,韫慧更需要炎昭,于是看了炎昭一眼之后,开口道:“我马上会去南海,韫慧你好好看着她!”
“是,炎昭不会再令太子妃失望!”上次的事情,的确是他的错,考虑不够周全,这时候低头承诺,也是应该的。
澹台凰点点头,转身之后大步出去了。门口撞上了南宫锦,南宫锦对着她点头:“放心吧,当初惊澜的伤不能用植皮治疗,是因为他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了。但是韫慧,只要能找到她老爹,问题不会很大!”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基本放心。复又看了一眼南宫锦,想起君惊澜前几天对自己说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后,问了一句很逗逼的话:“你当年为啥去抢皇甫怀寒的茅房?”
呃……南宫锦愣了一下,有点郁闷的回答:“被皇甫夜骗过去的,那时候不知道茅房是皇甫怀寒专用的!”
说起皇甫夜,澹台凰倒是想起来自己这个王叔,在他们漠北,即便王爷比皇帝的年纪大,晚辈也只称为王叔,以表示帝王不能僭越的意思。于是便也问了一句:“我王叔他怎么样了?”
“想起来了当年的事,带着柯惜荺走了!那二十万大军,惊澜这几日也已经解决了!”南宫锦很简短的回话。
看南宫锦的样子,澹台凰也晓得当时的情况,不会如同南宫锦描述的这么简单,恐怕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什么,比如犹豫,比如纠葛,但既然最终结果是这样,过程也不必深究,她点点头,随后道:“那韫慧的事情交给你了,我暂且离开!”
把韫慧她老爹找来,一个来回也是数十天,她等不了那么久。
南宫锦点头,澹台凰出门,刚走出来没几步,就看见君惊澜的嘴角有一片乌青和血迹,他旁边的百里瑾宸,脸上也是一片青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要问,君惊澜便已经开口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凌羽、夜鹰暗处保护你。墨初和夏卷跟着伺候,瑾宸与你同行。若是皇甫灵萱需要救治,也好帮忙!”
嗯,他愿意帮忙救治?澹台凰很是狐疑的看了百里瑾宸一眼,刚才韫慧的事情,他不是还一副不管事儿的模样吗?
但是看看他脸上的青紫,又看了看君惊澜脸上的,估计跟这件事情有点关系。不管君惊澜是用了怎样的馊主意,让百里瑾宸同意帮忙,总归是同意了就好。
于是她点头,瞄了百里瑾宸一眼:“那就多谢你了!”
百里瑾宸听了,扫了君惊澜一眼,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然后澹台凰赶紧跟上……
太子爷擦了一把唇角的血迹,双手环胸,闲闲的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至于瑾宸为什么会帮忙,他是不会告诉澹台凰,他威胁这小子要是不帮,就把君尘改名为君惊鸿的。
嗯,这样,老三是瑾宸他爹,自己成了爷爷。
虽然他不可能真的这样干,否则得罪了干爹、干娘,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还是足以激怒了他,互相打了两拳。最终他冷冷扫了一眼,还是答应了。
船舶离开了南海,到了南海附近,澹台凰才晓得还安排了曲席倪随同保护。彼时她睨了曲席倪一眼,要求带上钟离苏,曲席倪刚开始还有点犹豫,最终在澹台凰强硬的眼神注视之下,将钟离苏也一同带到了船上。
澹台凰百分之百确定,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爆炸案,绝对和钟离苏上次被人追杀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一次,她才坚持要将钟离苏也一起带着。这顺便在路上问问,曲席倪看见澹台凰要去盘问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单看那样子,是担心澹台凰因为立场的问题或是其他,杀了钟离苏。
澹台凰也没看他,说实话,就曲席倪那个罪过,不过是知道的人少罢了,要是知道的人多,他现下都逃不过一死,自己的事儿都还搁在她这里,还有心思操心钟离苏!
澹台凰进了船舱之后,钟离苏在里头坐着,一言不发,看见澹台凰进来,也就抬了一下眼。
随后,又马上低下头去。
澹台凰进门之后,倒也不转弯抹角,开口便问:“那玩意儿是怎么回事?那个令牌?”
钟离苏听了,也不吭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澹台凰倒也不着急,找了个地方坐着,循循渐进地道:“你应该知道,那些人追杀你是为了那个令牌!看曲席倪的样子,恐怕都不知道你就是东晋的公主对不对?”
所以自己刚刚让曲席倪去带人的时候,说的都是带那天那个姑娘来,而没有说钟离苏的名字。
她这话说完,钟离苏很快的抬起头,开口道:“不要告诉他!”这语气有点急切,看起来很是紧张。
于是澹台凰很明确的明白,她面前这个姑娘,应该是对曲席倪有意思。当时偷了兵符,曲席倪恐怕也自以为她是一时好玩,或者跟自己赌气,没想到她是真的来盗取兵符的!
“这位公主,你恐怕不明白,你想盗取的是北冥的虎符,而我即将是北冥的国母!你盗取兵符,就说明你想要与我们为敌,那么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帮你隐瞒,不告诉曲席倪你的身份?”
这话一出,钟离苏的面色立即惨白,抬头看着澹台凰,眼神极为凄凄哀哀。
这种凄凄哀哀,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真正的悲哀!通过这眼神,澹台凰也明白了这姑娘大抵也不容易,于是又开口道:“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或许你不相信,但是你应该明白,很快北冥就会和楚国开战!所以站在国家和利益的立场上,我们并不冲突,尤其东晋也是亡在楚国的手上,不是吗?”
北冥和楚国的战争,澹台凰并不打算参与,但是如果这样说能够诱导这姑娘说实话的话,用用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显然是触动了钟离苏,令她很快的眼前一亮,看了澹台凰一眼,似又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闭了嘴,没开口。澹台凰说的没错,也许北冥能更他们站到一条战线之上,但是她手中握着的是利益,她就这样告诉澹台凰,澹台凰未必不想要,到时候若是背信弃义,她又当如何?
看她脸色很快暗沉了下去,澹台凰也能猜测出一个大概,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试探着道:“如果我没搞错,你手上握着的,无非是两样东西!第一是财富,第二是军队!而那些追杀你的人,应该是东晋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因为楚玉璃要杀人,绝对会做的干净利落,根本不可能还让钟离苏有命跑到君惊澜的地盘上来。
她这样一说,钟离苏彻底沉默了,她都不敢露出任何愕然的神情,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多了!”
“想多没想多,你心里清楚,我也明白!你也更应该知道,如果我想要,现下就能从你手里是抢来,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你不肯说,我也有一万种方法去推敲出答案!但是我没从你手上抢夺东西,你知道我的话意味着什么!”澹台凰说完,也不等钟离苏再回话,便起身,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之后,反手将门关上,并开口说了一句:“你自己想清楚!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我会放你走!但是以后,我也好,曲席倪也好,都不会再保护你,以后你要自己为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因为毕竟你之前做过对北冥不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被安排在曲席倪的身边!”
“你应该明白,曲席倪是驻守边关的大将,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君惊澜对他的器重。他会有很好的未来,你也不能毁了他不是?尤其,你想过没有,那天你带着他的虎符逃了,如果他没把你追回来,那最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你想过吗?”
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之后,澹台凰飞快的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钟离苏自己去想。
现下的事情很明显的摆在眼前,应当是老皇帝死的时候,那段时间钟离苏跑了回去,恐怕是托付了什么东西给她。但是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了,所以引来了其他的觊觎者。
事情澹台凰大概是已经搞清楚,但是她还要去问钟离苏,目的是想知道东晋的老皇帝到底还盘算着什么。让钟离苏拿着那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问清楚,以后根本不可能再知道。因为知道的,恐怕只有钟离苏一个人!
她没料错,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的只有钟离苏一个人。
出了船舱之后,凌羽收到了来自北冥的信件,找到了韫慧的父亲,而那个中年人这时候也十分后悔当初将韫慧赶走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而是在一次不小心受伤之后,去看大夫,大夫告诉他他的身体应该很多年前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的小妾生的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还真的是给独孤渺那乌鸦嘴,一语给料中了!于是这个员外,也晓得了韫慧才是自己唯一骨血,但是到处寻觅也找不到,不是没听过那漠北第一军师的名号,但是根本没想过是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从小就胆小怕事,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于是到处找也找不到。
这会儿听说女儿需要他来救命,又听说女儿身份不凡,更听说女婿家世牛逼,一下子恨不能开火箭来表达自己这个做爹的对于女儿的情感!
人生就是这样子,辛辛苦苦高兴了一场,养了一场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被自己扫地出门,万分嫌弃的女儿,如今反而有了锦绣前程。这说明做人不能看表面,也不能太在自私自利,最好也不要有所偏颇,否则一定会后悔!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韫慧的小命,这会儿是完全不用操心了,澹台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船舱里头的钟离苏出来了,她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显然是将这件事情考虑了良久,终而对着澹台凰开口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把笑无语找到,我才能说!”
这是她的底线!
澹台凰皱眉,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在东晋皇室之人的心中,笑无语早就是一个死人!东晋皇帝的遗言,怎么可能跟笑无语有关系?而钟离苏又是怎么知道笑无语还活着的?
看澹台凰看着她不说话,钟离苏很快地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父皇说笑无语没有死,父皇很确定,让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都这样说了,澹台凰自然也不多话,径自看向凌羽:“想办法联系上笑无语,让他来一趟楚国!”
凌羽看了澹台凰一眼,开口道:“楚长歌出事的消息,笑无语和即墨离也知道了!他们也已经出发,应该是我们到达楚国之后的两天,他们也会到!”
他这样说完,澹台凰点头,随后看了钟离苏一眼:“你听到了吧?还有两天,你就能看到他了!这两天我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钟离苏点头,支吾道:“我知道你不会为难我!”
因为当初跟着百里瑾宸的时候,她在漠北住了一段时间,澹台凰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从来说话算话,为人也是光明磊落,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澹台凰点头,半晌无话。
但不远处,曲席倪正看着她们两个,自然也听到了钟离苏的那一声“父皇”,寻找东晋国师,她说她的名字叫“苏苏”。盗取兵符,所有的事情都串连起来,似乎也能很快的指向一个答案!
他飞快的上前一步,跪在澹台凰的脚边,开口:“末将有罪,请太子妃处死!”
上一次,兵符失窃。到现下他已经能确定,那一幕澹台凰绝对是看见了,否则不会让他将钟离苏带来,而玩忽职守,就连兵符都被人盗走,却是绝对的死罪,他必须来请罪!
澹台凰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何罪之有?”
“末将玩忽职守,以至于兵符被盗,末将……”曲席倪还在说。
澹台凰掏了掏耳朵,开口道:“我没听到,以后小心些!”
这话,就是不打算处置了!这让曲席倪有点发愣,抬头看了她一眼,澹台凰接着道:“不要让君惊澜知道,他没我这么好说话,不能告诉他,这是命令!”
“……是!”曲席倪应了一声,算是完全明白了澹台凰的心思,是真的没打算处置他。
“退下吧!”澹台凰又说了一句,随后就闭了嘴,没打算再开口。
曲席倪起身,后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钟离苏一眼,站到了自己的保护岗位上,离她们足够远的距离!这时候钟离苏一张脸已经完全惨白,看着曲席倪的方向,整个人似乎已经懵了。
澹台凰也没料到会被曲席倪听到,但到这时候,她拍了一下钟离苏的肩膀,很实在地道:“他迟早是会知道的,这件事情是你有错在先!你试试看,努力一下,能不能挽回!你不可能一辈子欺瞒他,而他也并不蠢!”
钟离苏点点头,应道:“也好,早点知道了也好!或许可以早点解决,但最少我不必终日担心他知道真相!”
澹台凰笑笑:“他在乎你的,否则你盗走兵符,他直接就会想到你是内奸!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候,就算对方做错事,他也不遗余力的为对方找借口。既然他愿意为你找借口,或是愿意相信你的借口,那就说明他在意你。如果你也在意他,是你的错就由你去努力挽回。不要赌气,不要任性,也不要害怕颓然,否则最终后悔的是你自己!”
钟离苏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我明白了!还有,我当初偷兵符,只是为了用假的令牌来混淆我皇兄钟离城的视听,并没打算过伤害北冥。或是于你们为敌!”
澹台凰轻笑:“我相信!”
几日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楚国。按照澹台凰的意思,直接奔向了楚长歌的府邸,到了那门口之后,听说楚长歌刚刚才回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回来的,是被楚玉璃下令,又楚长风亲自押回来的。
强制性的命令他必须休息一天,才准再出门去找。
当初楚长歌帮他们从楚玉璃那里偷出来的蒹葭叶的盒子还在,澹台凰并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此刻这东西就成了能证明自己身份东西。
让门口的下人们递进去,求见!
不一会儿,就出来人将他们请进去。其他人都留在外头,有的是进去不方便,有的是对楚长歌的事情不敢兴趣,是只有澹台凰一个人入了内室。她看见楚长歌的时候,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那人依旧是一袭蓝袍,紫金冠束发,但此刻俊美无俦的脸上,布满了胡渣,看不出半点往日风流纨绔的调调。一双眼眸也是猩红,颓然的靠在床沿的边上,坐在地上。
他看见澹台凰进来的时候,微微抬了眼,猩红的眼眸已经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
澹台凰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骂他,但这时候看着他这模样,一下子到了喉头的话,也骂不出来了!只缓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坐在他对面的地上,极为平静的询问:“怎么回事?”
楚长歌的脸上尽显疲态,看着澹台凰,声音很低哑:“那日宴会上,我和往日的兄弟们……大抵你也知道那是些狐朋狗友。他们也都知道我对皇甫灵萱,谈不上多喜欢,而正好,那时候皇甫轩出事的消息传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容色变得极为痛苦,似是说着对他自己来说极为锥心的话:“那宴会她无意经过,到了门口,有人喝高了,说让把她送给他……”
“你答应了?”澹台凰的拳头都忍不住握了起来。
楚长歌点头,苦笑:“我答应了,那时候我怀里拥着佳人,还奚落了她一句,如今皇甫轩不在了,她皇甫灵萱便什么都是,在我这里,连个丫头都不如。喜欢就拿去!”
他说完,澹台凰就抬了手,很想一巴掌抽下去!
他很平静的看着澹台凰,道:“想打就打吧,也许人就是这样贱。她在我身边的时候,对我那样好,太好太好,所以感觉不到她的重要。直到她出事……”
他这样说着,澹台凰极明显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却死死憋着没流出来。
澹台凰放下手,她不仅想给楚长歌一巴掌,她还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当是皇甫轩把妹妹托付给她的时候,她没想到楚长歌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她没有当时就来带皇甫灵萱走?
她瘫坐着,放下了自己的手,她有什么立场打楚长歌?她自己也同样该打!
楚长歌苦笑:“我追出去,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面前跳下去,却没能拉住她!她说跳下去,不管是生是死,她和孩子,都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澹台凰猛然抬头看他。
他迎视着她视线,终于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她怀孕了,我不知道!”
她看他极为颓废,似在哭,咬唇低下头。
这会儿她也茫然了,皇甫灵萱跳崖,能活着的几率本来就小之又小,还怀着孩子!根本不可能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她看了楚长歌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准备怎么办?”
“找到她!她还活着,我会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她不在了,或者找不到,我去陪她!玉璃答应过我,两天之后若是还找不到,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再让人拦着我!”这话,楚长歌说得极为平静。
澹台凰看了他一眼,眼神都一点都不同情,人就是这样,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她道:“如果找到她了,她还活着,而且不想再跟你在一起,我会带她走!”
这话说完,楚长歌颤了一下,却没开口。
☆、【070】武神大人的捉弄!
他一生风流薄幸,名满天下,负了多少人的心,最终这些终于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他忘记自己对多少人说过喜欢,忘记自己糟践过多少人的真心。一次一次将人的真心弄来,再弃之如履;一次一次的践踏,却没料到终有一日自己也会丢了心。
这一场堕落,这一场游戏人间。从母妃死后开始,他却从未预料过会有一天结束。她不争不求,不吵不闹,就是哭也从来不在他面前。这般为他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便也视为同仁,不管不顾。
可,直到失去的那一秒,他的醒悟,已经不能挽回。
澹台凰坐在一旁,沉默的看着他。她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愤怒,楚长歌在感情方面,本来就很是个渣。风流薄幸名满天下,也不是一句玩笑话,他这一辈子负过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如今对皇甫灵萱……
若不是他不知不觉之中爱上,恐怕如今知道皇甫灵萱死了,也不过眨眨眼,挥挥扇子,接着喝自己的酒,抱自己的美人。而皇甫灵萱也不过会是辜负的无数美人当中的一个!在他心里,就真的什么都不是。
整个屋内安静了半天之后,楚长歌才幽幽的苦笑:“澹台凰,负心者恒伤自身。我一生辜负的人不计其数,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也从未辨认清,对你也亦然。而她,不过是离我太近太近,触手可及,我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意,最终……”
这时候的楚长歌,是茫然的。
就像是花间浪子,习惯了玩玩就好,于是什么时候动心了,也不知道。直到幡然醒悟的时候,便已经是针刺入骨髓的时候!
一针刺心,一针清醒。
幡然悔悟,却早已不知来不来得及。
澹台凰低沉着声音冷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你辜负的人的确很多!欠下的情债也不少,终日打鹰,谁会想到最终会被赢啄了眼?我不同情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是来找皇甫灵萱的,也是来看你笑话的!”
也许作为朋友,澹台凰的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些,但也就是作为朋友,所以才更加怒其不争!
她本以为楚长歌该是世上看得最通透的人,却不知最后他竟连他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伤了皇甫灵萱也伤了他自己,或许还有更多无辜的美人!
她这般说着,楚长歌也并未吭声。
颓然靠在床沿上,长长的发丝凌乱,早已找不到半点英俊潇洒的调调,倒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人。他静默不语,猩红的眼眸扫过这屋内的陈设,最后笑了笑:“一生荒唐,我并无所得。人以为那就是欢愉,而只有我知道,不过是在地狱中越沉越深。我从没打算有人救赎我,却没想到最终甘愿为人离开地狱。澹台凰,前半生是痛也好,是悔也罢,是错也无碍,我并不打算去否定它。也许没有那一番堕落,我永远无法明白什么才是珍贵,我会找到她的,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终究会找到。不论她还记不记得我,不论她还爱不爱我!”
澹台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地道:“我大抵能明白她那时候是为什么……”
她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楚长歌同样咬牙,拳头也攥得很紧。澹台凰能明白她是为什么,他自己也同样明白,皇甫轩不在了,她唯一的亲人也算是不在了。那时候她怀孕,也只剩下他,可是他也不要她。
皇甫轩的死讯传来,她都不曾对他哭过,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关了几天,因为她心里明白,就是对着他哭,他也不会有丝毫真正的怜惜。不过是对待那些哭哭啼啼,埋怨他不够关心的姑娘们一样,笑着安抚几声罢了。
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在心底,最终给自己选了一条这样的路。是他所逼,他还有什么脸面求她原谅?他自己也不知道!
澹台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起去崖底找,只要她还活着,是一定能找到的!”
也许会有野兽吞噬,但是这样的可能,谁都不愿意去想。
她说完之后,不再理会楚长歌,起身出门。
出了那大门,管家早已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住处,也没问他们的身份,只知道都是王爷的朋友。澹台凰的院子在后院,她绕过假山的花园,心情沉重的往后院走。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箫声,整个竹林的翠竹,都随着这箫声微微晃动了几分。那箫声丝丝哀凉,如泣如诉,悲鸣不已,却不是很大,显然只是一个人的独奏,并未试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澹台凰听着,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箫声揪紧,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消瘦的,纤长的。墨发随着风轻轻摆动,在夜里多了几分凄清。
她确定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于是便也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这脚步声和突然出现的人,无疑是极为突兀的,打断了那人的箫声,他也没被惊住,只轻声道:“打扰客人的雅兴了!”
这样一说,他才偏过头来,看了澹台凰一眼,女扮男装,却并不难辨认,他愣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听说王府今日来了客人,却没想到那客人既然是您!拜见……”
“不必多礼了,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来了!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你!”墨千翊,那个为了楚长歌,而放弃复国的小王子,也算是楚长歌的众多红颜、蓝颜之中,澹台凰印象最深的一个。
墨千翊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箫收起来,别在腰间,低声道:“我在这里,的确也能算得上是个意外!王爷的后院全部都遣散了,唯独我一个人留下,因为我是当初王妃领进来的,后来也只是一个护卫!”
澹台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隐隐明白过来什么。当初墨千翊是她和君惊澜送上门来的,那时候楚长歌根本都不能将他认出来,但或许楚长歌以为这是皇甫灵萱想博取宠爱,而使用的手段,带了美男子回来拉拢他的心,所以他根本都没碰。
但也就因为这样,墨千翊得以留下。
他低声道:“我起初怨怼,却没想到最终能留下的那个人是我!御剑山庄的庄主,是昨日离开的,那时候他背着包袱,笑得很坦荡,说羡慕我能留下,也羡慕王妃最终能打动王爷的心。而既然王爷不需要他了,他会轻轻松松的走,但望能成全王爷的幸福。可是……您知道吗,和他有点不同,我看见王爷如今这样子,心里百味陈杂……”
“这里头有心疼,有怜惜,却也有点开心……他这样的人,也终于被伤到了,是他自己作的茧,自己寻的报应!”
他默默说着,澹台凰隐约的听出了自己旁边这个人颇有因爱生恨的架势。她看了他一眼,墨千翊又很快地道:“没什么,您去休息吧,不必管我。我也是在作茧自缚!”
澹台凰有点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看他面色沉寂,看起来冷然的很,也没打算再多话的样子,她慢慢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
罢了,别人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她正要走,没走几步,墨千翊却开口:“等等!帮我,如果……”
高崖之下,有一片桃花林,这林子用阵法覆盖住,一层一层,望进内里。
一间木屋,在桃林的中央。
以至于高崖之上的官兵,一次一次找下来,也并未看见这木屋的踪迹。而此刻,一袭淡黄色锦袍的女子,沉默着坐在窗户旁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的时候,床榻边上放着一身干净的衣物。
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将衣服换了,而这间屋子的主人,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里有吃的,也有喝的。而她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身上竟然没有任何损伤,这令她觉得十分讶异。看着桌上的东西,她没什么胃口,饿的时候,却还是吃了。
她觉得自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应该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许她命不该绝,便也不必坚持要死。
脑海中还是会回忆起一些画面,比如那时候他戏谑的看着她,薄情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说她在他跟前,就连丫环都不如。
她也没忘记自己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时候,他惊恐而又震惊的眼。那眼神似有痛意。
但是那个人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她不想猜了,也不敢信了。
只是偶尔还是忍不住想起,还是会扯动心绪,一抽一抽的痛,像是死过一次,又要拖着她再死一次。楚长歌那个人啊……就这样留在记忆里吧,她不打算再见,也不打算再信。
就在她沉思之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偏过头看向门口,那一秒微微愣了一下,又很快的回过神来。
是一个极为英俊儒雅的男子,五官精致,一袭淡蓝色的锦袍,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笑吟吟的看着她,轻声道:“公主,醒了?”